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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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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雲棲看不出賀昀安的是什麽心思,其實她的確要離姚郴遠點,即使有清嘉姐姐的這層關系在。

她今年十三了,母親在她耳邊絮叨著,再過兩年,就要為她議親。

賀昀說的話不無道理。

起碼現在,她不想早早地成親,不想和外男有牽扯。

縱然他是東平王府的世子。

雲棲放下糾結,解釋道:“姚郴哥哥,清嘉姐姐可能沒和你說,賀昀他向我道歉認錯的事,我們倆和好了。”

說罷,她朝著賀昀眨眨眼,語調上揚:“賀昀,你說是不是?”

“是。”

賀昀順著雲棲的話,說道:“我們倆和好了,為了彌補我之前的過錯,今日我會送她回府。”

姚郴看著兩人一唱一和,沒再多說,只囑咐賀昀路上要小心,隨即騎馬離開。

……

姚郴剛走,兩個人維持的友好假象也隨之消失。

“賀昀,你既是要送我回去,那便扶我上馬吧,你要牽好馬兒,別讓我掉下來。”

雲棲站在駿馬旁邊,輕輕擡起胳膊,用手摸著馬背,說道:“看在你有悔過的份兒上,以後我就不和你計較那些舊事了。”

賀昀扯唇問道:“你騎馬,我牽馬?”

雲棲反問道:“難道你想和我同坐?”

“不。”賀昀斬釘截鐵地說,“我一點兒都不想。”

“那還楞著做什麽?”

是以,雲棲由賀昀牽著,雪芝由孫知文牽著。

她們愉快地下了山。

*

黃昏將至,汴京城內的積雪被街道司的士兵清掃幹凈,百姓窩在家裏幾個時辰,陸陸續續地去肉鋪割二三兩豬肉,買熱酒暖身子。

路旁行人不多,雲棲舒適地坐在馬上,她還是頭一次這樣看汴河的舟橋。

視線變高,那些在河裏逗留的船只都變得小小的。

若是回府不用被父親罰,今天也不算是大兇之日。

雲棲這般愜意地想著。

“煩人精,你想好要怎麽騙你父親了嗎?”賀昀換了一只手牽繩,慵懶地邁著步子,“編得像樣點,否則你又要半個月都出不了門。”

雲棲心情好,且看賀昀這個討厭鬼任勞任怨地牽馬,笑道:“橫豎我都要被父親罰了,還不如實話實說。”

“哦,你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我沒記錯的話,賀公子是被鎖進書房抄家訓,你可想好扯什麽謊了嗎?”

賀昀語氣輕松:“和你一樣,實話實說。”

“……學人精。”

“你以後就這麽叫我吧,比討厭鬼好聽點。”

雲棲總覺得賀昀怪怪的,但無跡可尋,或許——

他是真的良心發現了。

賀伯父的二十六式軍體拳果然有奇效!

越過舟橋,離伯爵府就剩下百步路,雲棲選擇最後再掙紮一下,從後門進府。

伯爵府的後門通著小巷,賀昀把馬牽到槐樹下。

孫知文累得氣喘籲籲,直接癱在墻根處歇息。

雲棲的腳踝腫得厲害,她看著坑窪的雪地,閉著眼說道:“討厭鬼,你、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賀昀不費力氣地縱身上馬,像拎雞仔似的把雲棲輕輕地抱起,將她放到地面。

雲棲扭扭捏捏地說道:“今日,多謝你了。”

忽而,她光潔的額頭被彈了一下。

“煩人精,願賭服輸,在秋闌閣簸錢的時候,你欠我的。”賀昀收回手指,悶笑道,“還用我給你磕頭認錯麽?”

雲棲捂住額頭,沒底氣地說:“用不著。”

賀昀眉梢一挑,哼聲說:“怎的?敢說出如此猖狂的話,現在怕了嗎?”

他早就知道,若是他在雲棲面前,雲棲不敢那麽囂張,囂張到要他跪下來給她磕頭認錯。

“誰、誰怕了?”雲棲仰著小臉,理不直氣不壯地說道,“你想怎樣?”

駿馬似乎等急了,翹著前腿,嘶嘶地鳴叫。

賀昀拽著韁繩換了方向,問道:“和我打個賭,如何?賭我今日回去會不會受罰。”

雲棲笑道:“這有何好賭的?你肯定會受罰的。”

“好,賭註便是,輸者要無條件答應贏者三個要求。”

賀昀拋下這句話,揚鞭策馬,須臾間離去。

留下孫知文大喊道:“昀哥兒,你等等我!”

伯爵府的後門吱呀地開了——

胡子灰白的老管家帶著兩個家丁喊道:“小姐,你快進來吧,老爺知道你偷偷溜出府了,他這會兒在正門等你呢,命我和小泉在後門堵著,還說一旦看到你的影子,就去稟報他。”

雲棲一瘸一拐地跨過門檻,委屈地訴說道:“丁叔,父親是不是很生氣?我和淮安郡主去赴太子的宴會,碰上好多倒黴事,還崴了腳。”

丁管家在伯爵府做事半輩子了,在雲蒲尚未加官封爵的歲月裏,一直在老太太的房裏伺候著。

那時的雲府老宅還在徐州,大抵是雲棲出生的第三個年頭,朝廷內亂,有亂臣賊子欲要殺害天子,謀權篡位。

饒是雲蒲手無縛雞之力,卻仍敢壯膽在殿前為天子掩護,以身擋劍。

永昌伯爵的封號由此得來。

雲蒲從五品官員一躍至貴族伯爵,放眼看燕朝過往的幾百年來,這樣的事跡,實屬罕見。

天家賜給雲蒲伯爵府的宅邸,原本被大夫診斷出命不久矣的老太太也容光煥發,身體逐漸硬朗。

丁管家經常感慨,當初能入雲府做下人,真是三生有幸。

“小姐如實跟老爺回話就好。”丁管家在旁安慰道,“老爺生氣歸生氣,但到底是擔心小姐的安危,只要小姐認錯的態度好點,老爺很快就會消氣的。”

六姑娘打小就讓老爺束手無策,說她調皮搗蛋,可是嘴巴甜,哄得老太太成日樂呵呵。

說她乖巧,可又沒少闖禍,外人羨慕永昌伯的兒女個個聰慧機敏,殊不知永昌伯的煩惱。

為了教導雲棲,永昌伯後腦勺的頭發都掉光了。

雲棲垂頭喪氣地說道:“丁管家,這次父親怎麽罰我,我都認了。”

折騰來折騰去,她早沒力氣了,任父親罰,任父親罵,她是不會頂嘴的。

丁管家倒覺得新鮮,問道:“小姐究竟是碰到何事了?”

雲棲擺擺手,長嘆道:“一言難盡,丁叔,我自己先去找父親領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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