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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她醉得不省人事,完全沒有記憶。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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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惜著自己一點兒。”

李瓶兒看著這個搓腳大工,嘴角含笑。

有一段河面結冰嚴重,西門慶不得不叫船夫繞路而行,因此又多耽擱了一些時日。

李瓶兒在船上呆得煩躁不安,日日被關在屋子裏,不許她出去,生怕受凍著寒。

這可真像坐牢,躺得她腰酸腿軟,百般不自在。

晏哥兒比她快活得多,每日由他爹領著認字描紅,閑了還能到甲板上跑一跑,過得開心極了。

正月十五元宵節,又是李瓶兒的生日。

去年西門慶就錯過了,今年卻又在船上,這讓他百般討好女人的手段都難施展出來。

沈心想了兩天,借了船夫的釣桿坐在寒風四起的船頭,守了快兩個時辰總算釣起一尾鮮魚,交給廚娘熬成湯,再親手端給李瓶兒喝。

西門慶捧著湯碗,言辭懇切:“瓶兒,今天是你的生日,船上樣樣不方便,我釣了一條魚,這碗魚湯就當是你的生日禮吧。回頭上了岸,我再補給你。”

“多謝老爺。”李瓶兒笑著伸手去接碗,碰到西門慶的手,觸手冰涼,她頓時驚叫一聲,“哎呀,老爺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西門慶放下湯碗,清咳一聲,抖抖袖子,一臉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卻又高挺胸膛,一副此時不誇我更待何時的模樣。

李瓶兒反應慢,一時想不明白他這副別扭又嬌情的架勢是想幹嘛。

西門慶不敢指望她,脧了一眼玳安。

玳安立刻討好地笑著,對李瓶兒說:“六娘,老爺待您的心,可真沒得說!剛才老爺在船頭坐了快四個時辰才釣到這條魚,多不容易啊!我說我來守著,讓老爺進來烤火,他不肯,非說親自釣的才更有誠意呢!”

“四個時辰?”李瓶兒楞楞地問,看了一眼窗外。

明明剛好午時,老爺早上還和她一起用了早飯的,哪來的四個時辰?還是說西門慶的時間過得比別人的快?

玳安卡了殼,萬沒想到機靈能幹的自己,一時大意竟把牛皮吹破了。

他尷尬地笑了笑,再改口會顯得更像在吹牛。

西門慶怒其不爭,瞪了他一眼:“出去守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等玳安出去了,西門慶拿著銀勺餵李瓶兒喝魚湯,一面解釋道:“別聽玳安瞎說,我就只坐了那麽一小會兒。西門大官人釣魚,哪條魚敢不上勾?”

“你就吹吧。”李瓶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接過勺子反餵了西門慶一口。

一上午沒見著他人,原來是出去給她釣魚了,這份心意真令人感動。李瓶兒一邊感動著,一邊將碗裏熱熱的魚湯餵了大半進他的嘴裏。

西門慶哭笑不得:“明明說好這是送你的,倒讓我喝了,這可怎麽行?”

“我倆誰喝不是一樣?對了,晏哥兒可有份?”

“當然有,敢少了他那份,能哭得滿船人都聽見。”

“老爺,今天是我生日,許我去船頭看看吧?”李瓶兒趁機提要求。

西門慶看了看外面,雖然還很寒冷,但正午的日頭是最大的,心一軟就答應了:“裹厚些,我帶你去。”

李瓶兒被丫頭們裹了裏三層外三層,像個行動的棕子似的,要不是西門慶攙扶著她,她真的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得動路。

兩人來到甲板上,大船迎風破浪,穩穩前行。

越往南走,天氣回暖得越明顯,頭頂艷陽高照,曬得人身上暖暖的,迎面而來的涼風讓人精神大振,飛弛而過的各色山峰令人目不暇接。

李瓶兒賞了一會兒景,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的西門慶。

他正目視遠方,站姿挺拔,說不盡的英俊瀟灑。

真像一副畫啊,畫中有山有水還有船,船頭站著一個面如冠玉,玉樹臨風,身著牙色繡金長袍的美男子。

西門慶練武大半年,苦苦打熬過筋骨的,五感敏於常人,早就將李瓶兒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動聲色地挺挺胸,暗恨忘記帶扇子,不然搖在手裏更添風采,瓶兒肯定能更迷戀他。

來昭早就接到來信,日日帶著兒子鐵棍在碼頭上等著接人。來回奔波了近一個月,等到二月下旬才終於接到了老爺。

與來昭一起在碼頭上站崗的,還有衙門裏派來的兩名差役。

西門慶厚厚打賞了那兩名差役,一行人一起朝城裏去。

先將李瓶兒送到新宅,他連家門口都沒進,帶著玳安跟著差役先去衙門裏過文書。

李瓶兒在船上早就坐得渾身不舒服,進屋來不及欣賞新宅,連聲喊繡春先打熱水來她要洗澡。

洗澡過後,躺在床上,只覺身心舒暢。

終於不用再睡搖籃,真幸福啊。

衙門早就開始辦公了,西門慶一一拜見眾人,他的副手名叫楊榮貴,領著他熟悉衙門事物,又在酒樓訂了兩桌酒席,說這是眾人的心意,晚上要給他接風洗塵。

西門慶推脫不過,含笑應下,只道要先回家換身衣服再赴宴。

來昭安頓好六娘,馬不停蹄地奔到衙門,站在外面等他家老爺。

等了快兩個時辰,才見老爺出來。

西門慶問他:“六娘可還好?”

來昭笑著回答:“好著呢,聽繡春說已經睡下了。”

西門慶微微皺眉:“又睡了?”

瓶兒在船上日日都躺著,他以為她已經睡夠了,沒想到下了船還要睡,不會是不舒服吧?

玳安知他心中所想,笑道:“船上哪有床上睡得安穩?再說有太醫和接生婆,老爺不必擔心。”

“嗯。”西門慶心裏安定了一些,腳下的速度卻加快了,坐上轎子飛快地回了家。

西門府一共有四個廚娘,這次來江南,西門慶將其中兩位最得瓶兒歡心的也一同帶來。

李瓶兒在床上小睡一會兒,感到饑餓,坐起身就喊繡春快擺飯來。

在船上樣樣不方便,食材也不是最新鮮的,下了船兩位廚娘就大展身手,霸占了廚房,利索地整理出十幾樣菜式。

剛擺上桌,西門慶就回來了。

看到李瓶兒正一臉笑意地坐在飯桌旁,西門慶松了好大一口氣,道:“我在衙門裏就一直在擔心你,偏偏又被他們纏住,過一會兒我還得出去吃酒席,他們要給我接風洗塵。”

“這是好事。”李瓶兒說,“畢竟是新來的嘛,老爺可要好好跟他們相處,將來辦差才順利。”

西門慶忍俊不禁:“我還不如你懂了?說起來,我也帶了禮物的。回頭你幫我分一下,派人送到各人府上去。”

吳月娘不肯跟他過來,這些人情往來就得由瓶兒接手了。

“我來分?”李瓶兒大吃一驚。她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話,不像別人那樣八面玲瓏,生怕辦砸了,“要不,老爺還是讓玳安來辦吧?我怕我辦不好,倒拖了你的後腿。”

西門慶:“不要緊,我已經按人頭分好了,你只需對著單子再核實一遍。經過這次,你心裏也能有個數。”

“嗯,”李瓶兒點點頭,“等下我就安排人去辦這事,老爺不要操心家裏。先用點飯吧?等下酒席上他們多半會灌你酒。沒有東西墊底,又得喝醉。”

西門慶很享受她的關心,捏了一把她的臉:“知道瓶兒關心我,你也吃。”然後替她夾菜。

李瓶兒吃了兩碗飯,西門慶只用了一碗。飯後,西門慶洗漱換衣服。

兩人的精神都好了許多,手拉手地逛起了新宅子。

宅子是三間三進的,中間帶一個小花園池子,比起清河縣小了許多,在寸金寸土的富饒杭州算是很不錯了。

來昭很用心,將院子打理得幹凈整齊。南邊不比北邊,剛開春,枝頭就煥然一新,掛滿了紅花綠葉,生機盎然得令人身心舒爽。

走走逛逛,來昭跟在一旁細細介紹。

西門慶又進書房看了看,來昭是照著原先的書房原樣布置的,春鴻已經在裏面伺候了,見老爺來立刻稟道:“老爺,都安排妥當了。”

“嗯。”

西門慶在各處檢視了一遍,對李瓶兒說:“還是小了些,等你生了孩子,這院子怕是不夠用。反正月娘沒來,不如你住到上房去?上房的院子要寬大一些。”

李瓶兒不肯:“這樣與禮不合,上房還是留給大姐姐。”

西門慶想了想:“你快生了,這時候也不好動土。等你生了之後,我再找人把你的院子擴大一些,將來孩子好跑跳。”

三進的院子,除了上房的最大,另外兩個側院都要小一些。

李瓶兒點頭:“這個隨老爺布置。”

又說了一會兒話,西門慶見赴宴的時辰快到了,吩咐丫頭們好好照顧六娘,這才整整衣袍,帶著玳安和來昭出去吃酒席。

席間,大大小小的官員都來齊了,還叫了許多粉頭陪伴。

觥籌交錯,相互恭維,喜樂融融。

臨散席,西門慶讓玳安拿出一大包銀子,將席間所有粉頭藝人的賞錢都打發了,還賞得格外豐厚。

其他人見了都在心裏點頭。

西門慶的來歷靠山早在來之前就被眾人打聽清楚,知道他背靠蔡太師,這次調任還有康王在其中幫了一把,如今見他如此大方會做人,不禁又與他親近了兩分。

席散歸家,西門慶先去書房洗了澡,脫下沾染著香粉酒味的錦袍,換了一身居家道袍才進了後院。

李瓶兒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著,正歪坐在榻上穿珠花,見他頭發半幹,就知這人在前邊洗過澡。

忍不住詐他:“又叫了粉頭?漂亮不?有沒有親熱一下?”

鬼知道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懷孕滿六個月之後,西門慶就不敢再碰她,平時也就親一下,摸一下,再借借她的小手來紓解。

上了船之後,晏哥兒和他們同住,西門慶別說借她的手了,連自己的手都不敢用,一直憋了一個多月。

李瓶兒擔心他憋得太辛苦,酒色之下開了禁。

她可是很嫌棄這種事的。

“呵呵,瞧你說的。”西門慶傻笑著坐下來,“哪有什麽粉頭?我們都是正經人。”

李瓶兒賞了他一個白眼,低下頭慢慢穿珠花,慢悠悠地說:“正經?依我看,就屬你們這群當官的最不正經了。若沒什麽,你怎麽一回來就急著洗澡?想把罪證都洗了?”

“我的瓶兒真是聰明,都夠格去衙門幫我辦案了。”西門慶笑得不得了。

這樣的話,以瓶兒的性子往常是絕對不會說的。來了江南,她倒活潑了一些,還敢審他了。

不過,他並不反感,相反還覺得這是瓶兒在意他,生怕他被外面的小妖精勾走。這讓他心裏甜滋滋的,如飲了蜜。

李瓶兒不理他,繼續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情。

西門慶抓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褲襠上:“你摸摸它,當真沒做壞事,你瞧它身板挺得多硬直!”

“呸!”李瓶兒紅著臉嗔道,“胡鬧什麽。”

晏哥兒也有一間屋子,早就被惠慶帶去睡覺了,西門慶哪能不抓住這個好機會。

他一把奪了李瓶兒手上的珠花,扔到一旁,頭靠在她的肩上,又磨又蹭道:“好瓶兒,你也可憐我一下,這都多久了?”

李瓶兒心裏偷笑,仗著大肚子行兇,把手一攤,大大方方道:“來吧,不怕戳壞了你兒子的話。”

西門慶黑了臉:“你是故意的,你怎麽能這樣呢?我這麽辛苦地守身是為了誰?”

李瓶兒捂嘴笑,你是怕亂搞會死,才不是為了我呢!

西門慶被她笑得心頭火起,一把抱起她就往床邊走:“走走,我得好好教育你一下,教你做個知恩圖報的好人。”

帳子裏,西門慶到底不敢太放肆,口手舌全上,先伺候了李瓶兒一通。

然後才在她身側躺下來,盯著她日漸脹大飽滿的胸部感慨不已:“這兩個,怕是得有五斤重了吧?比老家過年時蒸的最大的那種大饅頭還要大,將來我兒一定能吃飽。你瞧,這顏色多好看哪!”說完,用指尖逗了逗頂端。

李瓶兒剛舒爽過,全身懶洋洋的。

再說兩人的關系都這樣了,讓他看幾眼也沒關系,反正她大著肚子,他能怎麽樣?

西門慶看著看著,心裏如螞蟻在爬,又癢又饞,忍不住嘬了上去。

片刻後,他松開嘴,全身欲潮急退,驚惶不安地看著李瓶兒。

李瓶兒也傻楞楞地回看著他,只見他的嘴角還留有一滴淺黃色的不明液體。

“我,我……”西門慶變成一個結巴,然後舌頭一卷,將嘴邊的那一滴舔進嘴裏,滿臉不安,“我是不是做錯事了?你、你怎麽有了……有了|奶|水?”

李瓶兒大驚失色,顧不上管他,自己動手擠了擠,果真能擠出一滴。

“這、這……”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西門慶立即起身:“我去叫太醫。”

從清河縣帶來的太醫和接生婆還沒走,都一把年紀了,就算用不上也得讓人家歇幾天再走才好。

李瓶兒拉住他,細細感受一番肚子:“老爺,好像沒什麽事,不用叫人了,大半夜的鬧得人心惶惶,不如天亮了再說。”

她哪裏好意思跟別人說是被老爺吸出來的?這種香閨艷事還是不要傳開才好。

西門慶想了想,大約還有三個時辰就天亮,也罷,等等再說。

這兩個可憐蟲相擁著靠坐在床頭,一夜未眠,瞪著兩雙驚恐萬分的大眼,眼巴巴地直坐到天亮。

☆、第 131 章

天剛蒙蒙亮,李瓶兒一邊打呵欠一邊在心裏暗自納悶:自她懷孕以來,瞌睡蟲多得能將她淹沒,這次也是奇怪了,竟然能直挺挺地熬一夜。

西門慶見她困得眼淚花花,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快睡,我去問太醫。不要擔心,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李瓶兒的困意忽然來勢洶洶,剛躺下就睡著了。

西門慶下了床,顧不上洗漱,一路疾走到外邊太醫住的屋子,硬將人從睡夢中叫醒。

太醫睡眼朦朧,聽完他的話,努力撐開眼皮,回道:“大官人,這不礙事,有些婦人奶|水充足,生前就會產奶,是正常的,無需驚慌。”

“有勞太醫了。”西門慶道了謝,轉身就走。

剛走了幾步,心裏還是不踏實,忍不住又走到兩個接生婆住的地方,將話又問了一遍。

接生婆笑起來:“大官人,這是好事呢,說明奶奶身體好,奶|水充足,小公子的口糧多呢!”

西門慶這才徹底放下心,回到院子,摟著李瓶兒補覺。

他只睡了一個時辰,就起身處理事情。

先將帶來的禮物一一檢視過,派小廝們送到知州、知府、知縣等人的府上去,又去自己新開的兩間鋪子裏瞧了瞧,跟掌櫃夥計們說了一會兒話。

忽然有下人來請他回府,說那幾府都派人送回禮,請他回去打發來人。

西門慶趕緊回了家,在前院書房見了幾家來的下人,收下禮物,厚厚打賞了來人,再讓玳安親自送他們出去。

李瓶兒睡到午飯時辰才醒,繡春伺候她梳洗。

繡春一邊替她梳頭,一邊笑道:“六娘今天睡得足。”

“唉,別提了,熬了一夜呢。”

繡春奇怪地問:“怎麽了?”

“算了。”繡春還沒生過孩子,李瓶兒對著她也說不出來,心裏擔憂極了,老爺又沒在後院,她真怕肚子有個好歹。

正想著,西門慶走了進來,整個人樂呵呵的:“瓶兒醒了?正好丫頭們在擺飯,快過來吃飯。”

“老爺?”李瓶兒走到飯桌前坐下來,用目光詢問。

“呵呵。”西門慶一雙桃花眼直盯著她高聳的胸脯,暗想,瓶兒奶|水充足,也多虧他平日裏揉弄得多,不然哪能這麽大。

李瓶兒擡起胳膊放在桌面上,擋住了西門慶的賊眼。

看了他的表情,她就知道該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一起用完午飯,因西門慶剛到此地,長官允他歇息三日再去衙門辦差,他便想趁著這時間擺酒席回請一眾同僚。

他囑咐了李瓶兒幾句,讓她好好歇著,若沒睡夠就再去躺一會兒,一面又抱走了晏哥兒:“你的肚子也大了,哪裏看得住他,不如我抱他去前院,交給劉秀才看管,教他背兩句詩也是好的。”

劉秀才孑然一身,西門慶調任江南,他便也跟著過來了。

“行,你抱過去吧,讓小廝們仔細看著,莫要出府了,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走丟了都不好找。”李瓶兒不放心。

“你放心,我有數呢。”

李瓶兒睡不著,和繡春一起將生產需要用到的東西全部檢查一遍,又去產房看了看。

新宅極大,足足有三進,李瓶兒和西門慶只住了一個側院,另外兩個院子全空著,便隨便騰了一間屋出來做產房。

李瓶兒去到時,兩個接生婆正在使喚丫頭將產房燒熱,一面檢查被褥。

她問身邊的繡春:“府裏的丫頭夠使喚嗎?”

惠慶搶著回答:“夠的。老爺和六娘沒來之前,來昭就買了一批下人丫頭放著,不然這麽大的宅子,他一個人哪裏打掃得過來?”

“嗯。”李瓶兒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又去看了看兩位奶娘。

奶娘是西門慶臨走前在清河縣買下的,專挑身家清白,身體健康的買下,一起帶了過來。

她去到時,兩位奶娘正捧著碗吃飯,碗裏都是大魚大肉,份量十足。

奶娘見了她,趕緊放下碗行禮。

李瓶兒叫了請起,囑咐道:“你們好好住著,有什麽不方便的就來同我說。”

到處走了一圈,李瓶兒才回了自己的院子,邊朝裏間走邊道:“繡春,你跟我進來。”

惠慶聽話知音,頓時停住腳,站在外間等候使喚。

李瓶兒坐在床沿上,看著繡春,仔細思量了一番才道:“府裏新買了好些丫頭,也該找個人管著,省得她們沒章法,胡走亂跑。”

從情份上來說,她和繡春最親近,可是繡春的性子卻不太適合管人。她性子直,說話不會轉彎,沒有八面玲瓏的天份,如何能管好這麽一大群下人?

若繡春再兇一點就好了,光靠罰板子也能將下人們治得服服貼貼。可她是個老實人,很少打罵丫頭,除非惹急了。

來寶來了江南就被老爺安排進皮毛鋪子做管事,以來昭為主,讓他好好學著。

繡春知道六娘待自己和別人不同,她對現狀很滿足,聽了六娘的話,立刻笑著回答:“六娘,您別顧忌我。要我說,不如讓慶嬸嬸或繡夏來管著。她倆都比我強,我只一心一意伺候六娘就是了。”

“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去把繡夏叫來吧。”

不大會兒,繡夏進來了,繡春沒留下來聽她們說話,轉身出去給李瓶兒泡蜂蜜水。

李瓶兒看著繡夏:“來福怎麽樣?呆得還習慣麽?”

繡夏笑瞇瞇:“多謝六娘關心,他好著呢。老爺讓他在綢緞鋪子裏幫忙,他第一次做這種活兒,每日跑前跑後的學著伺候客人,認識各種布料。我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要能不給老爺和六娘添麻煩就夠了。”

“別擔心,剛開始是這樣的,慢慢熟悉了就好了。等下我找兩匹布給你,給他做兩身新衣。”

“六娘,這可使不得。剛進府老爺就發了四身新衣給他,足夠穿了。”

“拿著吧,這是我賞他的。這裏不同北邊,天暖得快,你做兩身春衫給他。”

繡夏這才謝了賞。

李瓶兒又道:“你也看見了,府裏好多新丫頭,我琢磨著得有個人管管她們。繡春的性子你也知道的,她伺候我很好,但讓她管人……呵呵,我也不難為她,不如你把丫頭們管起來?”

繡夏克制住心裏的激動,想了想,隨即跪下來恭敬地說:“多謝六娘看得起我,我和來福都是多虧了六娘。那我就先管著,如有哪裏做得不妥當,還望六娘多教教我。”

“好了,你起來吧。”李瓶兒柔聲喊她起來。

繡春泡了蜂蜜水來,端給李瓶兒,見她們已經談完了,便對繡夏戲道:“繡夏姑娘,往後多多照顧我,可別輕易罰我。”

繡夏紅了臉:“再借我個膽,我也不敢呀,你歸六娘管呢。”

繡春和她笑成了一團。

西門慶讓劉秀才抄寫了兩份府規,前後院俱都張貼了,然後將滿府的下人奴才集中到一起,念了府規,制定好賞罰,這才讓下人們各自散開。

他回到書房裏,親筆寫了幾份請貼,派人一一送出去,然後看著人收拾花園,一面又派玳安出去打聽杭州城裏最好的酒樓,訂了幾桌上等席面,又請了幾個粉頭作陪。

玳安訂了席面,約好送來的時辰,然後急奔回府。

西門慶正等著他,見他回來了,趕緊吩咐道:“把帶來的箱子打開,金銀碗筷取出來擦洗幹凈,等下席上要用。”

玳安應了,忙得腳打後腦勺。

西門慶看看各處已齊備,這才抽空進了後院,對李瓶兒說:“晚上我要在府裏擺酒請眾同僚,你自己在後院用飯。”

李瓶兒:“沒請女眷?”

西門慶搖搖頭:“月娘沒來,你又大著肚子,請了女眷誰來招待?”

“哦哦,老爺放心去吧,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也少喝些酒。”

正說話間,忽然聽見外面街上傳來排軍喝道,樂工奏樂的聲音,西門慶趕緊起身:“多半是知府大人到了,我這就出去迎接。”話音未落,急慌慌地轉身大步就走。

西門慶穿戴整齊,站在大門前接了張知府大人,態度恭敬有禮。

張知府一把年紀,少說也有六十往上了,吃得腰圓肚鼓,臉泛油光,活似一只剛出爐的肥烤鴨。

他跨進府門,先四下瞧了一眼,見敞廳裏布置著假山頑石綠樹,周圍鋪擺著各色艷麗盆景,笑道:“這宅子不錯。”心裏不禁對西門慶的財力有了幾份認知,態度更加柔和,誇讚道,“西門提刑年紀輕輕,將來大有可為啊!”

“謝長官贈言。”西門慶躬身領他進花園坐下,又喊人上茶來。

剛陪著坐下,街上又傳來鼓樂開道的聲音,西門慶:“長官稍坐,我去去就來。”

張知府揮揮手:“你去吧。”

來的是王知州、李知縣及趙通判,西門慶笑著將他們迎進來,在花園裏各自落座。

西門慶在接到朝庭的調令之後,又拔了一筆銀子給來昭,讓他用心打理宅子。

來昭辦事用心,這處花園雖比不上清河縣的,卻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假山、流水、荷花池應有盡有。

眾人一面喝茶,一面觀園賞景,心裏都不住讚嘆。

西門慶見客人齊了,便悄聲吩咐玳安上席面。

西門慶從北至南,初來乍到,不清楚各人的口味,不敢用自家的廚子,最妥當的就是去酒樓買席面。

50兩銀子一桌的席面,珍稀肉禽、佳肴美酒,俱不必細說,又有粉頭在一旁彈唱遞酒,席間歡樂融融。

不一時席散,西門慶讓人將各人席面上的金碗金筷、銀盤銀碟打包,送給他們。

氣氛一時進入高|潮,眾人待他又親厚了幾分,連聲道謝,都讓下人收了。

李瓶兒在後院領著晏哥兒用晚飯,吃著吃著,忽然感覺肚子一抽一抽的隱隱疼起來。

她不敢聲張,只小聲同繡春說了說。

繡春不敢耽擱,就要去請老爺,李瓶兒拉住她:“老爺在前院待客呢,不要去打攪他。我不礙事,可能是吃太多了?要不就是水土不服?”

繡春急得不行,又不敢擅自作主。

李瓶兒放下筷子:“我不吃了,去躺躺,你讓惠慶把晏哥兒抱走,就說我要歇會兒。”

惠慶抱走了晏哥兒,繡春站在床前,見六娘翻來覆去,躺也躺不安穩,她再也忍不住跑到外間找到繡夏:“六娘不舒服呢,你喊接生婆來看看,我去找老爺。”

繡夏急忙忙去了,繡春跑到前院,站在陰影處焦急地等著。

終於等到席散,西門慶將幾位客人親自送走了,繡春這才跑出來,急急地說:“老爺,快進去看看六娘!”

“怎麽了?”西門慶健步如飛,邊走邊罵,“不是讓你們小心伺候著?我就一晚上不在,就出了岔子。”

一路飛奔進小院的裏間,空無一人。

“人呢?你把瓶兒弄到哪去了?”西門慶氣得目眥欲裂。

繡春被他吼得怔住,過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掉頭就跑:“產房,產房!”

兩人急慌慌地跑到側院剛布置出來的產房,惠慶攔住西門慶:“老爺,您不能進去。”

“胡說!府裏有哪個地方我不能進的?”西門慶氣得大罵。

正好裏間傳來李瓶兒的一聲痛呼,他一把推開惠慶,大步跨了進去。

李瓶兒本來以為要疼很久才會開始生產,傳說疼一天一夜的都有,她便沒放在心上,不想接生婆來看了,立刻催她起身:“快,快,快扶奶奶去產房!”

呼拉拉湧進來一群丫頭,簇擁著她進了產房,被人扶到床上躺下來,雙腿也扳得開開的。

一股熱流湧出來之後,疼痛一陣強過一陣,忍耐不過就大聲叫了出來。

西門慶一腳踹開門,威風凜凜地闖了進去。

屋裏忙碌的兩個丫頭、兩個接生婆以及正叉開大腿等著生孩子的李瓶兒都楞住了。

還是李瓶兒最先反應過來,把腿一合,咬牙切齒地拿著薄被往自己光著的下|身蓋。

接生婆反應過來,齊聲道:“老爺怎麽進來了?產房汙穢,男人不好進來的。”

西門慶邊走邊說:“我鴻福齊天,怕什麽。”一面走到床前,滿臉擔憂地看著李瓶兒,“瓶兒,你感覺怎麽樣?疼得厲害嗎?我瞧瞧。”說完,他伸手掀被子,想去瞧她的下|身。

“老爺!”李瓶兒剛過了陣疼,死死按住被角,“出去出去!不許你看!”

她完全沒有生產時男人苦守在一旁的欣慰幸福感,反倒覺得尷尬極了。

“好好,不看不看,我就在這守著你。”西門慶替她蓋上被子,拖來一個板凳,端坐在床前守著她。

陣疼又開始了,李瓶兒面容扭曲,表情猙獰,撕心裂肺地喊:“快出去快出去!你不出去我就不生了!”

惠慶從外面走進來,柔聲勸西門慶:“老爺,出去等吧?您在裏面反倒擾了六娘的心神。”

“出去出去!”李瓶兒出了滿頭大汗,狂叫起來。

“好好,我這就走。”西門慶嚇了一大跳,針紮似的跳起來,忙不疊地跑到門外,站在窗戶邊朝裏勸她,“你慢慢生,不著急,我就在外面。”

雙胎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容易難產。

此時的醫療技術又不發達,李瓶兒在生產前就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

除了自救,再也沒有第二條路。

因此,她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動就動,等陣痛來臨,想的也不過是:哪怕此時死了她也賺了,如果熬過這一回,賺頭就更大。

她卯足了勁,聽從接生婆的指揮,吸氣出氣,用力……

西門慶在門外焦急地等著,時不時望望屋裏,再望望天。

今晚月色很亮,天邊掛著許多星星,爭相輝映。

忽然,遠處飄來一大塊雲彩,遮住了半個月亮。西門慶凝神細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團雲彩是紫紅色的。

他忍不住出聲驚呼:“你們看天上!”

從清河縣跟來的太醫,只在一開始切了片人參給李瓶兒含著補氣之外,幾乎沒什麽用處。此時,他正坐在丫頭搬來的小板凳上悄悄打瞌睡。

聞言一驚,擡頭看時,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星星還是那個星星。

西門慶身旁的玳安春鴻兩個小廝也跟著仰頭看,仔細找了一圈,什麽也沒見著。

西門慶直跺腳:“你們看,散了散了,這是不是紫氣東來?”

說著話的功夫,那團雲彩盡散,露出明亮的月色。

屋裏突然響起一聲嬰啼,過了一會兒,接生婆在裏頭大喊:“生了生了!兩個男孩!”

太醫為了彌補自己剛才的遲鈍,趕緊向西門大官人道賀,一面涮涮幾筆,開出一張加料定心湯的方子,交給丫頭去熬。

西門慶心神激動,喜得又跺起腳來:“好兆頭,好兆頭啊!”

接生婆笑得比自己生了兒子還高興,手腳麻利的清洗包裹好兩個小嬰兒,又給李瓶兒換了身|下弄汙的被褥,然後才抱孩子出去給大官人看。

江南雖比北邊暖和,倒此時正值倒春寒,接生婆把兩個嬰兒裹得密不透風,就算給老爺過眼,也只是掀開一條小縫。

西門慶挨個看了一眼,喜得瞇起眼睛:“瓶兒怎麽樣?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接生婆笑著說:“大官人放心,奶奶好得很呢!”

“嗯,賞!”

孩子又被接生婆抱進去了,繡春也跟進去幫忙收拾產房,西門慶在門外喜得直搓手,大聲吩咐玳安:“兩個接生婆,每人賞十兩;太醫50兩。”

太醫知道這個賞錢是原先定好的價錢之外的,喜得又道賀幾次。

屋內的接生婆聽見這話,相視一笑,也開心得不得了。

李瓶兒生完孩子後,強撐著看了一眼兒子,就脫力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一睜眼老爺就坐在旁邊,眼巴巴地守著她和兩個孩子。

“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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