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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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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麽多做什麽?要不你留下來算了!”

潘金蓮頓時不說話了。

轎夫們都蹲守在寺門外,見一群女人出來,各自起身準備轎子。

吳月娘當先上了轎,對轎夫道:“快走,快走!等回了府我多給你們兩倍轎子錢。”

轎夫們一聽,渾身充滿了幹勁,擡著她們朝城裏飛奔而去。

西門慶帶著小廝,一連詢問了兩個僧人,才打聽到出事地點。

幾人奔到那裏一看,哪裏還有人影?只有一些僧人們散開在山腰處的林子裏,一邊呼喝,一邊尋找。

西門慶轉身飛奔,找到大白馬騎上,狠狠甩了一鞭,大白馬撒開四蹄,順著小路往山下跑去。

來寶他們被遠遠地拋到了後面。

武松扛著昏迷的李瓶兒一路狂奔。

他邊跑邊想,城裏是不能回去的,我雖然幾年沒回來,但認得我的人還是很多,沒準這會兒已經知道是我了。

去大哥的墳頭?

不行不行,大哥的墳得留給那對奸|夫淫|婦來祭奠。再者,若僧人報了官,怕是官差不久就會找到墳場去。

武松站在山腳處,左右一望,選定一個方向加速飛跑。

圍繞著永福寺有好幾個村落,這兩年因為朝庭不斷征丁,光是去年征夫拉纖就導致許多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因而,幾乎村村都空出好些沒人住的荒屋。

武松仗著功夫好,扛著李瓶兒摸進一個小小的村子,一路避著人,還找到一間空屋。

屋門沒鎖,他推門進去,屋裏破舊不堪,積了厚厚一層灰,屋頂上全是蜘蛛網。

他一把將李瓶兒粗魯地扔到地上,四處翻看,最後在廚房找到了一把生銹發黃、崩了幾道缺口的破舊菜刀。

武松把菜刀握在手裏,另一只手在李瓶兒臉上狠狠甩了幾巴掌。

李瓶兒昏昏沈沈地醒過來,睜眼一看。

這人是誰?真是太孔武有力了,活像健身房的招牌似的,一身肌肉鼓張。

“呸!”武松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用刀背在李瓶兒的手臂上隨意敲了兩下。

這女人也是個淫|婦,都被他抓到這裏來了,竟然還分不清形勢,一醒來就傻眉楞眼地盯著他瞧!

“疼,疼!”李瓶兒大叫起來。

這人是大力王嗎?她敢肯定,自己的胳膊一定青紫了。

“老實點!”武松的一雙大眼瞪得如同牛眼那麽大,怒視著李瓶兒,惡聲惡氣地問,“我問你,西門慶那賊人呢?”

李瓶兒被嚇得渾身一顫,飛快地瞄了一下身處的環境,慢半拍的大腦終於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她這是被綁架了啊!

怪只怪西門慶壞事做太多,報應來了吧?可是,為什麽要報應到她頭上啊?

“大、大俠!壯、壯士,我不認識他,聽、聽僧人說他今天也在寺裏上香。要不……要不你再上去找找?”李瓶兒小心翼翼地回答。

武松不相信,他瞪著牛眼、鼓著鼻翼,把手裏的破菜刀往李瓶兒面前狠狠一插,頓時插|進地面一大半。

李瓶兒見狀,嚇得連抖都不敢抖了。

雖說這屋子是泥土做的地面,但常年被人行走,也踩得結實幹硬。這人真是神力啊,這麽一把破刀,都快要完全埋進去了。

武松像故意表演似的,用兩根手指捏著露在外面的刀背,沒怎麽用力的樣子,輕輕松松就將整個菜刀拔了出來。

他把沾著泥土的刀口比劃到李瓶兒脖子上,語言更加兇狠:“潘金蓮那個淫|婦呢?”

李瓶兒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嘴巴快過腦子,道:“我不知道!我和她不熟,在府裏話都很少講。”

“嘿嘿。”武松忽然笑了,他收回菜刀,左右手來回倒換著玩,“我就知道你是西門府的人,總算被我抓到一個了!”

李瓶兒全身酸軟,癱倒在地。

她不是不想跑,問題是要跑得過才行。

眼前這人,生得跟頭黑熊似的,既高又壯,還一身的力氣肌肉,哪裏是她比得過的?更別提她那腳就算想跑也跑不快。逃跑不成功,萬一激怒了他呢?不是死得更早麽!

“大俠、壯士!”李瓶兒抖著嗓子,試圖跟他講道理,盡量感化他。

她努力撐起上半身,真誠地看著他,緩緩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更是無仇,你應該找你的仇人去。我不知道你和他們有什麽過節,想必是他們惹著你了,我非常讚成你去討個公道。但你不能找錯人了呀,我是無辜的,我……”她正打算接著說,若對方缺銀子,她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呔!”武松一聽更加生氣,狠狠推了李瓶兒一把,欺身上前,“你敢說不知道那奸|夫淫|婦合謀害死我大哥武大的事?”他一把拔下李瓶兒頭上的一根金簪,“我看你也是個淫|婦!不然如何能跟了西門慶那廝?”

他一面說,一面將破菜刀又伸到李瓶兒的脖子上來回比劃。

武松的眉頭緊緊皺著,一臉嫌棄地看著這把生銹又缺了口的菜刀。

到了此時,李瓶兒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武松啊!

她知道武松遲早有一天會回來,但原書中說他是在西門慶死了一年以後才回來的,怎麽會這麽早?

為什麽沒人告訴她朝庭大赦天下了?

李瓶兒流下淚來,這回死定了!

武松雖是民間交口稱讚的打虎英雄,但他卻沒能領會“禍不及妻兒”的江湖俠義。若惹著了他,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殺你滿門,雞犬不留。

水滸傳是多麽出名的一本書,就算沒看過原著的也該看過電視劇。李瓶兒有幸,當年看了一回原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她看來,這就是一部黑|社|會的起因、發展、跌落史。

書中的好漢,喜歡用殺人的方式來解決矛盾,對待女性則更是虐殺。

比如,武松將潘金蓮剖腹挖心肝;宋江兩刀剁了閻婆惜的頭;燕順一刀將劉高的妻子揮成兩段;楊雄殺潘巧雲則是一刀從心臟處直割至下腹,挖出了心肝……

他們還吃人肉,用人的心肝做醒酒湯,比如黃文炳就被他們一片片地切了烤著吃。更別提開在山腳下的,劫財又殺人還不浪費資源把人肉做成包子的包子鋪了。

李瓶兒默默流淚,咽了下口水。她不想被剖腹挖心肝,也不想兩刀砍掉頭,更加不想變成兩截。

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破菜刀,銹得這麽厲害,一定會染上破傷風吧?嘖嘖,還缺了好幾個小口,割起來一定很疼,一定需要好幾十刀她才能死透。

她開始回想各種死法,喝毒|藥?不,不,那也疼啊,據說誤喝毒|藥的人被搶救回來,都說毒|藥一進了喉嚨就如同喝了滾油似的。

要是有安眠藥該多好!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吃安眠藥最不痛苦了,眼一閉就這麽去了,只是再不能睜開而已。

“嘿,”武松笑了,奇怪地問她,“你怎麽不大哭大鬧,或大聲求饒?”

他殺過許多人,那些人在臨死前無一例外的都是跪地求饒,有的甚至還嚇出了屎尿。難得,這個小娘子竟然這般有膽氣!他都有些佩服她了。

李瓶兒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求饒有用的話她早就求了,好嗎!

雖然武松表現的似乎對她有些興趣的樣子,但她絕不認為色|誘這家夥就能免死。要知道,梁山上的漢子多數都是不近女人的。

與其色|誘武松,還不如色|誘西門慶呢!那樣更有把握些。再說,西門慶可沒罵過她是淫|婦!

如果……如果,西門慶肯來救她,等她脫險後,別說相思套、硫黃圈、勉鈴、銀托子了,就算是石托子她也肯啊!

貞操和性命比起來,李瓶兒覺得還是性命更重要些。

武松被李瓶兒那一眼看得大感興趣,他收回菜刀,拿在手裏把玩,嘆息道:“這刀太差,可惜我使順的刀不在身邊,不然……嘿嘿嘿!”

他笑得陰森恐怖,李瓶兒卻感覺到了希望,她試探道:“要不,我在這等你,你回去拿你的刀?你若不放心,就堵上我的嘴,把我捆起來。”

有時候,生與死之間就差那麽一兩分鐘,能拖一刻是一刻。

“你當我傻?”武松嘲弄道,撿起地上的金簪把玩,摸了摸細細的尖端,建議道,“我看這個挺不錯,等我在你脖子上戳幾十個窟窿,一定能讓你死得比用菜刀快!”

他把金簪的尖端抵在李瓶兒的脖子上,慢慢下滑,順著正中的胸骨一路滑到劍突,再滑至她的小腹,然後徑自樂起來:“你跟著那廝就是為了圖他的錢吧?也罷,我便成全你,用他送你的金簪了結了你,也不枉你跟他一場。”

李瓶兒屏住呼吸,默默看著那根致命的金簪。

她可不認為武松是在挑逗他,這家夥明顯是在為等會兒的剖腹挖心肝而探路,萬一起錯了頭,下錯了刀,不得浪費他許多力氣嗎?

她垂著眼,看著尖細又閃著金光的簪子,嚇得快要魂不附體,顫抖著道:“這簪子……是我自己的,不是……他……送的。”

她自己本就有錢,不要說得她是那種貪慕虛榮的女子!

他剛才罵她是淫|婦,她忍了;他要殺她,她逃不過只好也忍了;可是,為什麽還要在虐殺前說這種讓她又悔又恨的話呢?

如果她今天不來上香就好了,如果她當初咬死不回城就好了,如果她沒有穿越到這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RETORN】、【鏡花水月】、【杯子】、【遠遠媽】灌溉的營養液~

☆、第 95 章

西門慶騎著大白馬, 一路沖到山腳, 往左右兩條大道各追出幾裏地, 都沒望見人, 他只好掉頭回轉來。

一行小廝才剛從山上的樹林裏找了一通下來, 毫無所獲。

來寶看著西門慶的神情,道:“老爺, 不如派人回城看看?”

西門慶揮手止住他的話, 從馬背上俯下身體, 仔細看著路面上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足印。

順著這點細微的痕跡, 西門慶一路尋到村莊口。

他坐在馬背上,看著眼前錯落著幾戶人家的小小村莊,在心裏狠狠嘆氣。

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啊?我為什麽要逞這種能?

我應該像上回似的,一聽武松來了就趕緊溜啊!要不就像月娘一般,被人眾星捧月地護送回城, 再去官府告武松一狀,想辦法讓他再充軍去。

反正瓶兒心裏沒我, 也沒有西門府,任由她被抓走就是了。萬一武松真下了狠手, 他正好趁著這個由頭一次性將武松釘死, 以絕後患。

只是, 那廝為什麽不抓潘金蓮?

幹嘛偏偏要抓瓶兒?

西門慶騎馬難下,進去吧?他膽虛得很。扭頭就走?又做不出來。

他真是太為難了。

來寶心裏焦急,見老爺停在村口就不動了,忍不住提醒道:“老爺, 那賊人一定躲進村子裏了,我們快進去救六娘!”

西門慶瞪了他一眼,看看身後跟隨的這些人,只有四個小廝五名差役,其他人全護送吳月娘去了。

唉!西門慶又在心裏重重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他的腿不聽使喚,非要上趕來會會那殺人如麻、幾拳打死老虎的武松,這些下人們還是不要讓他們枉送性命了。就算把他們綁一塊,也不夠武松瞧的。

他終於下了馬,對眾人道:“你們守在村口,防止那廝逃跑。我一個人進去會會他!”

花童擔心他的安危:“老爺,小的陪您一起吧?”

“不必了,你們都在這守著,人去太多反倒驚動了他。”西門慶整整衣襟,帶著視死如歸的勇氣在小廝們欽佩的目光中摸進了村子。

村子極小,有人住與無人住的屋子的區別極大,只需看看房前荒草的長勢就能知道,西門慶只瞧了幾眼,便鎖定了目的地,一路躡足潛蹤過去。

他剛摸到門邊,就聽見武松正在裏面說話。

武松嘲笑道:“你既不圖他的錢,為什麽偏偏要做他的小妾?清河縣沒男人了?”

那根危險的金簪還沒離開李瓶兒的劍突骨,她抖著聲音答道:“不……不知道啊。”

她來的時候已經是這禍水的小妾了,她還覺得冤呢!

門外的西門慶竟然聽得暗自點頭。

確實是這樣,這世間有許多事都是說不出緣由的,比如他現在。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他明知武松最想取的就是他的命。

他從門縫裏朝內張望,頓時怒發沖冠,頭頂如同頂了個旺旺的火盆似的。

武松那廝為什麽把手放在瓶兒胸前?真是孰不可忍!

西門慶渾身的怒氣抵消了他對武松的恐懼心理,氣得一腳踹在大門上,兩扇單薄又破舊的木門應聲而倒。

屋內的兩人被這聲響驚動,齊齊看過來。

頓時,李瓶兒笑了,武松也笑了。

李瓶兒高興極了,正主來了啊,武松,拜托你看看清楚,這才是你的仇人!這下冤有頭、債有主了,她這個無辜路人可以告退了吧?

她邊哭邊笑地沖門口的西門慶喊道:“老爺,當心哪!這是武松!”她生怕武松不認得這是西門慶,便先喊了出來。

武松把金簪換了只手握著,先是哈哈大笑接著一臉暴怒,罵道:“正愁沒地方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

“放開她!有什麽恩怨也是我和你之間的事,與她有什麽關系?”西門慶像一尊門神,站在門口,威風凜凜。

李瓶兒看著他,萬分真誠地想著:雖然他沒有踏著五彩祥雲,但他的出現挽救了自己悲慘的命運。好人啊好人,這真是個好人。

此時此刻,西門慶的形象變得如同高山般巍峨。雖然他平時浪蕩了些,風流了些,但關健時刻的挺身而出卻給李瓶兒帶來了希望。

她滿心歡喜地想著:這下武松沒空挖她的心肝了吧?趁著他倆鬥起來,她正好趁機溜走啊!

武松聽了西門慶的話,不僅不放人,反而一把揪住李瓶兒胸前的衣襟,尖利的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惡聲惡氣地問:“你帶了多少人來?全叫出來!我大哥那條命,你也是時候償還了!”

西門慶走近兩步,看了李瓶兒一眼,看她雖然害怕,好歹還沒遭到毒手,慶幸自己來得快。他慢慢道:“我沒帶人,他們被我留在村口了,就我一個。怎麽,你還會怕麽?”

“嘁!”武松把李瓶兒扯起來,護在身前做擋箭牌,走到窗邊朝外看,等他確認了西門慶真是獨身前來時,便一把拋開李瓶兒,揮著拳頭就朝西門慶去了。

西門慶不敢迎面直擋對方的打虎猛拳,急忙一閃身,退到了屋外。

武松見一拳不中,怒上心頭,滿身殺氣盡顯,搶前兩步,卯足了力氣在腿上直奔西門慶的褲檔而去。

西門慶側身躲開這一腳,後背出了一身冷汗,暗罵:下三濫啊,一來就想取他的好寶貝。

武松連出兩招,連西門慶的衣角都沒碰著,心中越發惱火,同時又暗自佩服對方身手真靈活。

西門慶只守不攻,幾招過後,他滿院子亂躥的同時也暗自納罕,這廝當初打死的真是老虎?莫不是土狗吧?照這麽算,他也可以上山去打虎了呢!

武松前兩天嫁迎兒,吃了兩日酒,昨夜又宿醉,西門慶最近則勤練身體,連女色都戒了許久,一個身輕如燕,一個笨重如野豬。

不出二十招,武松就累得氣喘籲籲。他停住拳腳,大罵西門慶:“一直躲是什麽意思?你敢不敢和爺爺我比劃兩招,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西門慶可不是為了和他比武才來的,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解決這樁舊案。

他對武松道:“雖說你大哥的死也有我的緣故,但事已致此,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聽說他還有個女兒,你說說,想要什麽條件,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應了。以後這樁事當沒發生過,行不行?”

“呸!”武松恨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可真夠不要臉!我告訴你怎麽辦,以命換命,就這麽辦!”說著,一個飛身又朝西門慶撲過去。

西門慶一邊閃躲,一邊道:“就算我死了他也活不過來。不如,我拿些錢財出來,讓他女兒以後過好日子。”

“瞎了你的狗眼!想拿錢買我大哥的命?”武松攻勢不斷,招招淩厲,偏偏西門慶不肯接招,只一味躲閃,更氣得他不行。

屋裏的李瓶兒撫著胸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武松不是憐香惜玉的人,扔李瓶兒如同扔石頭似的,跌得她頭暈眼花,好半天才緩過來。

她聽著屋外的動靜,給自己鼓勁:加油!機會就這一個了,若這會兒逃不了,等武松料理完西門慶,下一個就該輪到她了!

她在屋裏轉了一圈,出去的路只有一條,就是門口。

摸到門邊,悄悄看了一眼,只見兩條人影在外面糾纏。一個追一個躲,一個出擊一個閃避,纏得難舍難分,忽的從那頭鬥到這頭,忽的又從這頭鬥到那頭,小小一個院落被他倆占完了。

她顧不得細看,手放到胸口感受著自己心臟的跳動:跑吧!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回了!她鼓起勇氣,把心一橫,悶頭就朝外面跑去。

武松和西門慶兩人都是赤手空拳,西門慶一味只肯躲,任武松有天大的本領也得先抓到人再說。

又追了兩圈,仍然沒追上,武松一面暗自檢導最近疏於鍛煉,一面彎腰撿起地上的半塊爛磚頭,朝著西門慶的腦袋砸去,大吼一聲:“看招!”

西門慶扭頭一看,好家夥,都使上暗器了,若被他砸中,不死也傷啊!

他急忙閃身躲避,不想悶頭沖出來的李瓶兒也被武松這聲一虎吼,嚇得渾身一顫,腳底打滑,一個趔趄朝著前面的西門慶栽過去。西門慶急忙攔腰一抱,後面的半塊磚頭夾著風聲而至,剛好砸在李瓶兒的後腦勺上,她一聲悶聲,頓時軟軟地往地下癱倒。

“瓶兒!”西門慶目眥欲裂,摟住李瓶兒的身體。

他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蹭了一手鮮血。

這是頭一回啊,頭一回有女人肯這樣護著他!就連吳月娘,一聽說武松來了也忙不疊地奔回城了。

西門慶滿心感動,瓶兒果然還是那個瓶兒,也不枉他今天不要命地來救她了。

再擡起頭,西門慶一臉怒火,他把李瓶兒輕輕放在地上,舉手對武松道:“你不是想打嗎?來!”

武松正不耐煩看他們纏綿,等他殺了這兩人,你們在黃泉路上慢慢纏綿也不遲。他當下便猛得撲過來,嘴裏叫道:“拿命來!”

武松武藝過人,西門慶也不是吃素的,兩人鬥了個天翻地覆。

武松暴怒之餘,剛交手兩招,頓時心裏不禁暗暗有些佩服:這廝竟然還有兩下子。

西門慶恨他砸傷了李瓶兒,有心替自己的女人報仇,全力以赴,把生平所學的功夫全使了出來。

武松一聲怒喝,捏緊拳頭,運足了勁往西門慶的腦門砸去。西門慶不躲不閃,雙手護住頭頂接住他的拳頭,兩人像鬥牛場裏的兩頭鬥牛似的,各自腳下使力,拼命推搡。

片刻後,兩人齊齊收手,各自往後跳了一大步。

武松忽然朝他撲來,西門慶側身避開,腳才剛站穩,武松一腿掃了過來,西門慶趕緊彈跳到一旁,趁他還沒收回腿,在他腰上狠狠踢了一腳。

武松被踢得朝前跌去,吃了一嘴的灰,暗罵晦氣,想當年他去殺西門慶,沒想到那廝一見他來就嚇得從窗口跳下去跑了。他原以為西門慶是個繡花枕頭,沒想到竟是一塊硬骨頭,這麽難啃。早知道這樣,他應該帶個幫手的。

武松以手撐地,站直了身體,突然覺得腹鼓如鳴,手腳都抖了抖。

他還沒有吃早飯,昨晚又是烈酒又是油膩的燒雞,這會兒不僅餓了,似乎連腸胃也要造反,好想去茅房,怎麽辦?

西門慶見武松顯出弱勢來,心明眼亮,尋機一腳將他踹倒,欺身上去,用膝蓋死死頂住他的胸膛。

武松躺在地上拼命掙紮,牙齒咬得咯咯響。

西門慶怎麽會讓他輕易掙開?他一邊死死按著,一邊恨聲道:“你口口聲聲說要替你哥報仇,以命抵命,可是你殺了李外傳、蔣神門不止,還要殺公人、蔣門神的徒弟及他全家老小,他們又該找誰報仇?”

武松嘴硬道:“他們活該!我這是替天行道!”

西門慶:“你替的是哪片天,行的是哪條道?照你這麽說,我也可以現在殺了你,算是替那些被牽連枉死的人替天行道了。”

武松大叫:“你有種就殺了我!不然,我遲早要剜了你的心肝祭奠我大哥!”

西門慶一楞,他此生還沒殺過人,連武大都是被潘金蓮親手餵的毒|藥。

他不想殺武松,不僅僅是因為沒殺過人的原因。過多幾年,梁山勢大,那些人勢必會為武松討個公道,到那時就難料理了。

再者,今天這事不宜鬧大,傳出去對瓶兒的名聲不好。

武松趁他發楞,從袖子裏摸出從李瓶兒頭上拔的那根金簪,狠狠地朝西門慶壓制他的胳膊上刺去。

西門慶挨不住疼,收回手,武松趁機一個打挺從地上翻身而起,腹響如雷鼓,趕緊跳墻跑了。

他徑直出了村子,三拳兩腳就將守在村口的幾個小廝接連幹翻。又不敢回城,怕西門慶會出榜捉拿他,武松便躲進山裏,找了顆大樹一邊解決人生大事,一邊暗自尋思去哪找個幫手,合夥再來殺西門慶。

來寶被武松踹得滾進路邊的一塊田裏,滾了滿身塵土。

他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拍打灰塵,扶起一個小廝道:“快快! 我們進去看看老爺!”

等他們相互攙扶著進了村,找到老爺時,西門慶已經忍痛拔了金簪,正在察看李瓶兒的情況。

“老爺!六娘!”來寶撲過來,一臉焦急。

“哭什麽!”西門慶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指揮道,“你找塊手帕替我裹裹胳膊,這根金簪別落下了,是你六娘的。”

來寶替西門慶裹好傷口,西門慶抱著李瓶兒出去,一直朝外走。

一路上,有兩三個好奇的村民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們,但沒人敢過來尋問。

看他們身上的衣服首飾,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再說,他們好像是從荒屋出來的?那就更不用多管閑事了。

西門慶一行人走到山腳下,留給李瓶兒的那頂轎子的轎夫等在一旁,繡春被僧人救醒,此時精神萎頓,但仍然強撐著四下張望。

等看到老爺抱著六娘過來,她連忙迎上去,只看了一眼就開始哭:“六娘,六娘!都是我的錯,要是我再機靈一點就好了。六娘!”

“別哭了。”西門慶本來準備罵她的,一瞧見她額頭上紅腫的傷痕只好收了一些兇氣。

“六娘沒事吧?”繡春止住哭聲,問道。

“沒事,就腦袋後面被磚頭敲破了一點。”西門慶一早就用手帕替李瓶兒捂住傷口,血絲滲過手帕,染得他胳膊一片血紅。

“這還叫沒事?六娘,都是我的錯……”繡春又開始哭起來。

西門慶瞪她一眼,兇巴巴道:“要不是我去得快,她就被武松那廝剖腹挖心肝了。還哭?”

繡春雖然沒見過武松,但武松威名赫赫,清河縣誰人不知?

她一聽,再聯系前因後果,頓時氣得朝西門慶告狀:“原來那就是武松啊?難怪呢!我和六娘走得好好的,忽然看到五娘像被鬼攆似的從那頭跑過來,還騙我們說官哥兒在那頭哭,哄我們過去呢!”

西門慶正把李瓶兒往轎子裏放,擡頭問她:“金蓮?”

繡春重重點頭:“就是她。要不然我們去那邊做什麽?她把我們哄過去,自己趁機溜了,不然我哪能挨這一棍?”她指指自己的額頭,“六娘也不會被他抓走了。”

繡春說完,又想起一件事,便一起說了:“對了,救我的僧人說,他們還救了陳姐夫。老爺,陳姐夫怎麽也來了?”

西門慶放好李瓶兒,拂了拂她的頭發,漫不經心道:“他早就不是我的女婿了,還叫什麽陳姐夫?”

他走到一邊,叫來一個小廝問了問。

小廝老實回答:“是陳經濟。他剛醒的時候還在嚷‘五娘呢,五娘為什麽要把我推到小路上去……’,後來,他略清醒了些,就不再嚷這些了。”

金蓮,又是她!

西門慶把拳頭握得死緊,牙齒咬得咯咯響。

他承認,當初把金蓮娶進府,也是他的錯。要按他以往的脾氣早就將金蓮倒手賣了,若不怕損了自己的後福……就算金蓮是坨屎,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供養她至老死。

沒想到,她還是這麽不安份,心腸這麽歹毒。

罷了,既然她不稀罕西門府的這份衣食,那他就如她所願,放她出去。

繡春進了轎子照看李瓶兒,西門慶騎著大白馬,趁著天色還早,聚齊人手,加快腳程回城。

西門府裏,吳月娘回了府仍然心神不定,臉色煞白。

她喝著安神茶,拍著胸口道:“好可怕,怎麽好端端地偏要遇到武松呢?”

孟玉樓、李嬌兒都不出聲,孫雪娥瞟了金蓮一眼,暗自發笑。

潘金蓮大大咧咧道:“幸虧老爺安排了這麽多差役,就算來十個武松也不怕。”

李嬌兒輕笑一聲,嘲戲道:“說起來,他還是你的小叔子呢。怎麽,沒打個招呼?”

金蓮扭頭狠狠瞪著李嬌兒,道:“我會和那樣的人打招呼?想當初,我還住那邊時,他垂涎我的美貌,我抵死不從。嫂子和小叔子,這像什麽樣子?”金蓮誇張地攤開手,“萬幸後來遇上了我家老爺,不然還不知會被他纏到什麽時候呢!”

金蓮、武大和老爺之間的那點事,在座的都心裏有數,但她和武二郎的事,外面還真沒什麽傳言。雖然都有些不信她,但也不好面上挑破。

李嬌兒脧她幾眼,挑眉問:“武二郎會看上你?”

金蓮蹭地站起身,怒目道:“二姐,你什麽意思?我怎麽了?我要是不好,老爺能把我娶進府?你的意思是老爺的眼光還不如武松那個混人?”

李嬌兒擰著手帕:“我可沒這樣說。我只說了一句,你倒扯了七八句出來!”

“好了,好了。”坐在上首的吳月娘打圓場,“別吵了,六娘還生死未蔔,老爺也沒回府,你們吵什麽?”

金蓮坐了下來,眼珠一轉,戲笑道:“大姐姐,武二郎的性子我最清楚了。他那人,不老老實實娶個媳婦,最喜歡偷偷摸摸。當初我要不是受不了他的糾纏,武大又打不過他,不然哪能讓老爺替我作主?六姐落到他手上,多半……”

吳月娘心裏一咯噔,她才不在乎李瓶兒的名譽,但她不能不在乎老爺的想法。

潘金蓮攛掇道:“大姐姐,一路上你不是說要報官嗎?報了沒?”

吳月娘一下轎子就躲進了後院,哪還記得報官。

孟玉樓道:“不要報官吧?這事若鬧大了,老爺面上也難看。”

金蓮就是想把事情鬧大,她對眾人道:“三姐姐,你是不認識武二郎。他雖然品性低下,但一身的好力氣,連老虎都能打死。老爺若見了他,定會吃虧。要我說,還是趁早報官,多帶些差役去救老爺才是正經。”

吳月娘心念急轉,幾息之後,她喊小玉:“玳安呢?剛才不是一路送我們回來的嗎?”

小玉出去看了看,回來道:“玳安沒進府,他見大娘進了府,又掉頭去找老爺了。”

吳月娘拍拍胸口,她是被嚇傻了,幸虧玳安還算機靈。她對小玉道:“你把院裏的小廝全派過去,跟我們回來的差役也全帶上,都去找老爺。快去,快去!”

☆、第 96 章

一群女人膽戰心驚地坐在上房, 既擔心老爺會喪命, 又擔心李瓶兒會失了身子。不論哪一條, 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官哥兒聽不懂大人的話, 但他很久沒見到他娘了, 在惠慶懷裏哭鬧不止。

惠慶抹著淚,輕聲哄他, 繡夏和繡秋也站在一旁輕輕啜泣。

繡夏和繡秋本來是要出去找六娘的, 誰知被後面趕來的吳月娘看見, 厲令她們不許亂跑, 即刻跟著回府。沒辦法,她們這才跟著早一步回來了。

忽然,小廝來安從外面急慌慌地跑進來,對吳月娘道:“大娘,老爺回府了!六娘也回來了!”

眾人大喜, 惠慶和繡夏繡秋顧不上吳月娘,當先朝外面跑去, 吳月娘一群人緊隨其後。

西門慶抱著李瓶兒,胳膊上的傷一片血紅, 令人觸目驚心。

吳月娘哭道:“老爺這是怎麽了?可是那天殺的傷了你?我就說讓你和我一起回府, 偏你不肯。”

孟玉樓和李嬌兒也一臉焦急。

潘金蓮看了一眼緊閉著眼、臉色蒼白的李瓶兒, 悄悄撇了撇嘴,然後掏出手帕在眼睛上揉了揉,哭起來:“哎呀,這可真是造孽呀!”

西門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什麽也沒說,徑自往李瓶兒院裏走去,其他人連忙跟上。

吳月娘一邊抹淚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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