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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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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被西門慶脧見了好幾回。

因她也有一張瓜子臉兒,臉龐極像李瓶兒,西門慶一見淫|心驟起,竟然和她勾搭上了!

西門慶舉薦吳月娘的哥哥吳大舅做官,最近又因他的幫忙,讓吳大舅升了指揮僉事。等文書下來,又是吃酒慶賀,整忙了幾日。

這一忙完,馬上就要到除夕。

他憋了一個月的悶氣,到此時,再也顧不得誰先低頭的問題。

先悄悄讓人去莊子上詢問那四名差役,得知李瓶兒從未出過莊子,也未有外人進去過,他便高興起來,吩咐暖轎及差役,去莊子上接她母子倆回府過年。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追風箏的小笨蛋】、【小異愛吃魚】投的地雷~

☆、第 64 章

眼見快要過年, 莊子上上下下一片喜氣洋洋。

李瓶兒拿了些錢, 讓來寶和來昭買了許多年貨, 廚房裏備好了豐富的各類肉菜, 準備在大年三十那天好好擺幾桌, 上下同樂。

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

這一天, 玳安頂風冒雪地騎著馬, 身後跟著數十名差役, 一起來到莊子上, 請李瓶兒母子倆回府。

一丈青急忙走到上房,跟李瓶兒說了。

李瓶兒抿著嘴,悶悶不樂道:“這麽冷的天,他們願意跑我可不願意。你去跟玳安說,就說是我的意思, 等元宵節天氣好些了,我再和官哥兒回府。”

一丈青站著不動, 神情猶豫,想勸又不敢勸。

繡春仗著自己服侍六娘最久, 溫言勸道:“六娘, 馬上過年, 這是大節,不同於以往。若不然……”

一丈青馬上接話:“就是呢,六娘可別在這時候和老爺賭氣,那些公差全在院裏等著呢。”

李瓶兒不出聲, 朝窗外看了一眼,見上房院子裏站了兩排青衣皂靴,腰懸大刀,身強體壯的差役。

西門慶那廝,簡直是濫用職權,把衙門裏的差役當成他府裏的小廝了!

“收拾收拾,回府吧。”李瓶兒沈聲道。不乖順點,難道要讓這群差役把自己當犯人一般,押回去嗎?

天可憐見的,西門慶那家夥都快活不過半個月了,還非得請自己回去欣賞他如何斷氣。

你都有膽死了,難道我還沒膽看?

李瓶兒給自己鼓鼓勁,起身換衣服。

因一丈青、來昭及繡春這些從府裏帶來的下人,都得回府給西門慶和吳月娘拜年,莊子裏又不能只剩下幾個沒頭沒腦的粗使仆人。於是,李瓶兒便把來寶和倚翠留下。

她把這兩人叫到跟前,一人賞了一兩銀子,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務必要看好莊子,有什麽事就替他們作主。若實在不能決定,回府來問我。莊子裏肉菜極多,不要節省,多做些好吃的,你們也過個好年。”

說完,又吩咐繡春捧出一個托盤,上面放著許多散碎銀子。

李瓶兒道:“這裏面是各人的賞錢,拿下去按人頭分了。給大家鼓鼓勁,雖是過年,也要小心火燭。夜裏燒著炭火的屋,一定要留條縫透氣,省得被炭氣迷住,人事不知。若搶救得晚了,人可就沒了。”

來寶仔細聽著,用心記下,恭敬回道:“小的知道了。”

倚翠也恭敬道:“都記清楚了。”

李瓶兒磨磨蹭蹭,一直到半下午的時候才起程。等回到府,已是晚飯時分。

西門慶出門應酬去了,吳月娘等眾人見她回來,俱都笑著將她接進上房一起用晚飯。

李瓶兒帶著官哥兒,向吳月娘行禮問安,然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潘金蓮,笑著問李瓶兒:“六姐姐,上回你怎麽不聲不響地就走了?我都沒來得及和你告別。今日路上可好走?我聽春梅那丫頭說,老爺派了好些差役去請你,場面真大!”

“嗯。”李瓶兒一臉平靜,不怒不笑,只盯著自己面前的那盤菜,看也不看潘金蓮。

潘金蓮討了個沒趣,訕笑一下,隨即高興起來。

雖然她吃生仔藥的日子和薛姑子說的相差了一天,不過,這個月她的月事還沒有來。已過了三天了,一向正常的月事還沒有動靜,潘金蓮一想到這就忍不住想偷笑。

吳月娘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她整個人看起來比一個月前更加虛胖,肚子鼓得高高的。

她對金蓮道:“開飯吧,六娘一路辛苦,早些用完好讓她回去歇息。”

“謝謝大姐姐體諒。”李瓶兒微笑道。

一時飯畢,李瓶兒向吳月娘告辭,抱著官哥兒回到自己的小院。

洗漱過後,吩咐丫頭們將院門緊閉,熄了燈,然後各自歇下。

西門慶在外吃酒一整日,回到府裏,先問王經:“六娘和官哥兒回來了?”

王經將老爺迎進書房:“回來了,在上房用的晚飯。”

西門慶一邊脫氅衣,一邊又問:“路上安不安全?有沒有凍著?”

王經接過氅衣,笑道:“有暖轎跟著呢,凍不著。數十名差役跟隨著,誰有那賊膽敢來瞎碰?”

西門慶笑了,嗅嗅自己身上,一股濃濃的酒氣,便道:“打熱水來,我洗了澡去看官哥兒。”

等西門慶洗了澡,重新換了一身幹凈整潔的衣服,站在小院門前時,只見院門緊閉,裏面漆黑一片。

王經上去敲門,敲了三下,無人應答。

他回頭看了一眼老爺,縮了縮脖子。

西門慶暗嘆口氣,道:“算了,回去吧。她們辛苦了一路,別吵她們,明日我再來。”

然後,去書房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春梅將老爺昨夜在六娘那碰了個釘子,然後歇在書房的事告訴了金蓮。

金蓮氣得把手上的梳子狠狠扔到梳妝臺上,尖酸刻薄道:“哼!回回都是這樣。六姐姐一旦惹了他,他就要去書房守身。也不看看他那模樣,就跟糞坑裏泡了一百年的臭石頭似的,再怎麽晾曬也是臭的!就他那老王八,守的什麽身?別人不知道,當我也不知道?他和賁四娘子的齷齪事,我都沒眼看!”

春梅捂嘴笑起來:“滿府的人,再也沒誰比得上五娘眼尖!”

金蓮面有得色:“只要老爺不瞞著我,我還能給他倆行行方便。她若是想哄老爺來瞞騙我,我必不饒了她!”

春梅遞上茶,道:“人人都說六娘好性,要我說,還是五娘您最好性。老爺想做什麽,你沒有不依的。不像那六娘,動不動就跟老爺頂嘴。”

“可不是!”金蓮喝了口茶,“被趕去莊子多少回了?還有臉回來。我要是她,臊都臊死了!”

金蓮和春梅一唱一合,把李瓶兒狠狠挖苦了一通,倍感舒爽,然後換了一套鮮色衣服,去了上房。

李瓶兒抱著官哥兒,也去了上房。

一時間,妻妾齊聚一堂。

西門慶坐在上首,笑瞇瞇地看著大家。

吳月娘一見到官哥兒,就趕緊抱了過去,一邊逗哄一邊走到老爺身邊。

西門慶笑瞇了眼,將兒子奪過來,放在自己膝蓋上,哄他喊爹,親親他的小臉,和他小聲說著話。

李瓶兒在自己的座位上坐著,偷眼打量了一下西門慶。

他的臉色很不好,不僅泛黃還夾雜著濃濃的疲色,眼瞼更是虛腫,就連往常漂亮招人的桃花眼都失了神采。

奇怪的是,包括吳月娘,沒一個人認為他有病,個個都以為他只是累著了,最近喝酒太多的緣故。

李瓶兒垂下眼睛,端起茶盞,不再看向上首。

西門慶一邊逗著兒子,一邊註意著下面的動靜。當察覺到李瓶兒在偷看他的時候,他心裏樂開了花。

暗想,瓶兒心中還是有我的,別看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抽空也會偷瞧我呢!

西門慶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甚至想好了,等下就去瓶兒院裏歇一會兒,誰來請都說不在家。

不一時,下人將早飯擺好,大家入座。

李瓶兒見西門慶還抱著兒子不撒手,便不去管,徑自坐著。

西門慶見她離自己遠,便開口道:“六娘,你坐過來些,挨著我坐,省得官哥兒一會兒找你。”

李瓶兒盯著面前那碗粥,淡淡道:“我就喜歡坐這。”

吳月娘心裏一驚,正要開口相勸,見西門慶已經收回目光,夾了一塊點心餵官哥兒,一臉自然。

她笑著對眾人說:“今日是舊年最後一天,明日就是新年初一了,晚上我們在後堂擺幾桌,大家一起高興高興。”

西門慶點點頭,道:“你等下將賞錢預備好,晚上都賞一遍。”

吳月娘:“不用老爺吩咐,我已經預備好了。”

潘金蓮嬌聲笑著,打趣道:“老爺,我們可有?先說好,我要最大的那份。”

孟玉樓道:“你是丫頭嗎?還跟下人們搶賞錢。”

潘金蓮笑著回答:“在老爺面前,我可不就是一個丫頭麽?”

西門慶和吳月娘都笑起來,李瓶兒像沒聽見似的,既不湊趣說話,也不看向大家,只木著一張臉坐著。

西門慶瞄了李瓶兒一眼,心裏不舒服起來。

吳月娘見他臉色不好,趕緊道:“開飯吧。”

眾人拿起筷子,各自吃起來。

用過飯,西門慶笑著對李瓶兒說:“六娘,你看官哥兒吃得多飽。我忙著餵他,自己倒沒吃多少。你來把他抱過去,也讓我吃上兩口。”

李瓶兒扭頭喊繡夏:“你去把官哥兒抱過來。”

繡夏垂著頭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官哥兒抱過來。

西門慶不怒不笑,吳月娘連忙夾了一塊點心給他,言語溫柔,道:“老爺,趁著沒涼趕緊用一些。唉,養兒才知父母恩,官哥兒長大了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

“嗯。”西門慶勉強朝月娘笑了一下。

其他人都還坐著,等著老爺用完飯。

李瓶兒抱著兒子站起來,對吳月娘道:“大姐姐,我們吃好了,先下去了。”說完,不等月娘回答,抱著兒子率先走了。

其餘眾人面面相覷。

眼見西門慶的臉色陰沈得快要滴水,潘金蓮還試圖再澆點油:“六姐真是貴氣,這麽不耐煩和我們同一桌。我倒罷了,只是替大姐姐和老……”

“閉嘴!”西門慶重重放下筷子,打斷金蓮的話。

金蓮立刻閉嘴,朝沒人處翻了個白眼。

這麽一來,西門慶倒不好去李瓶兒院子裏了。

他感覺到自己威嚴盡失,越來越不像一個當家人,難道是晾著她的時間還不夠久?

沒等他想清楚,小廝進來稟報,有客上門。

西門慶之前成立的會中十友,都上門送年禮。

他急忙出去迎接,安排酒席,又準備給他們的回禮,直忙了一天。

到了酉時,終於送走那夥人,這才得了清靜。

大街上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炮竹聲,府裏也已經掛滿春聯和桃符。

他趕緊回到後院,吳月娘已經在後堂安排了酒席,將所有人都請來,包括陳經濟。

西門慶和吳月娘並排坐在上首,其他人位列兩旁,先是各位小妾並西門大姐及陳經濟向上首敬酒,然後各小廝、丫頭、媳婦子們開始挨個上來給上首磕頭並領紅包賞錢。

大丫頭們及西門慶跟前得用的先上去,一個個領過了,再輪到小丫頭們,然後是各位下人的媳婦。

輪到一丈青時,她跪在西門慶和吳月娘面前,磕了頭。

吳月娘笑著遞過來一個紅包,道:“惠慶,這大半年全靠你照顧著六娘,辛苦了。”

一丈青道了謝,又磕了一個頭,這才退下。

李瓶兒好奇地看著一丈青,沒想到她居然還有惠慶這個名字,可是為什麽之前大家都喊她青嬸嬸?

她悄悄問繡春,繡春湊到她耳邊,小聲回答道:“一丈青是她以前的名字,後來進了府,大娘給她改名叫惠慶。和惠祥、惠秀一樣,都是大娘新改的名。我們私下都胡亂叫的,反正知道是喊她就行了。”

“哦。”李瓶兒點點頭。還是惠慶這名好,一丈青聽起來像梁山女漢子。

西門慶穿著飛魚蟒衣,坐在上面等著眾人磕頭,看起來氣派極了,自有一股威嚴。

等各人都行過禮,領了紅包賞銀,然後開始酒席。

酒席完畢,西門慶照顧正妻的臉面,留在上房歇下。

次日,年初一,西門慶一醒來,草草用過早飯,囑咐月娘多看著點官哥兒,若那邊院裏缺了什麽就及時補上,然後穿上官服,出門拜見巡按賀節。

李瓶兒由丫頭們服侍著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挨個又給院裏的人發了一遍賞錢,喜得大家齊齊賀她新年好,吉祥如意的話收了一籮筐。

官哥兒穿著大紅新衣,戴著新小帽,手腕上帶著小金鐲,脖子上套著金項圈,一行人去上房給吳月娘請安。

其他小妾們俱都是一身新衣,戴著鮮亮的頭飾。

吳月娘打扮得更加隆重,一身正紅繡襖,大紅織金錦裙,配著西門慶買給她的紅狐臥兔兒,整個人像團火似的。

李瓶兒留在上房,陪坐了半日,這才借口要帶官哥兒去玩,離了上房。

回到自己的小院,她想起放在後邊的箱子,令迎春打開,取了好些布料出來,賞給眾人,喜得大家又向她道謝一遍。

西門慶這一日忙著和各位同僚賀節,吃了一天酒,到了晚上,已吃得酩酊大醉,被玳安送到了上房。

次日,新一輪的酒席開始了,西門慶又吃了一整天酒。

他想起李瓶兒的冷淡,心裏的火又窩起來,問玳安:“你去瞧瞧賁四娘子可有空?”

玳安機靈,立馬去了,片刻後回來回覆道:“有空。”

西門慶憋著一股氣,到了賁四的屋裏,連衣服都沒脫,就和賁四的老婆葉五兒來了一場。

這場急風驟雨般的發洩過後,他心裏的氣才順了些。他從荷包裏掏出幾兩銀子,賞給了葉五兒。

那葉五兒僅僅是臉龐似李瓶兒般都是瓜子臉兒,其他無一處相似的,一對瞇瞇眼就拉低了她的顏值。

除夕那晚,李瓶兒見她第一面,就在心中驚嘆:這不是愛情公寓裏的那個自拍女神、見面瞇瞇眼麽?

葉五兒在勾搭上西門慶之前,和玳安早就有一腿。

可嘆西門慶竟然不知道,當然,更可憐的是她丈夫賁四。

西門慶氣順了些,便回了上房。

上房裏,妻妾全在一起坐著喝茶閑聊。

西門慶一進來,看到臉色粉嫩,一身鮮衣的李瓶兒,就高興起來,正想叫她,忽然發現她並沒有穿自己送她的那件白狐襖兒,倒是其他人都穿著自己年前替她們治辦的新衣。

他心裏微涼,暗想,這是還在跟自己鬧別扭呢!

吳月娘見老爺進來,趕緊讓丫頭將他扶到熱炕上,又擔心他勞累,在他腰後加了一個靠墊,親手遞了一盞熱茶給他。

西門慶順勢靠著,捧著熱茶暖手,瞇著眼開始沈思。

忽地,眼前一黑,雙眼一閉,竟暈過去了。

吳月娘和其他人正在說話,李瓶兒抱著官哥兒陪坐在一旁。這麽多人,竟然沒一人發現老爺暈了!

還是西門慶手裏捧著的茶盞傾斜,漏了一褲子的茶水,被一旁的小玉瞧見,大叫一聲:“哎呀,老爺的茶灑了!”

眾人扭頭去看,吳月娘連忙取走他手裏的茶盞,驚慌道:“多虧老爺穿得厚,竟然沒被熱茶燙醒。”見他仍然閉著眼,月娘一邊替他擦拭,一邊心疼地說,“老爺真是辛苦,這麽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罷了,我們也散了吧,讓老爺好好歇著。”

眾人向月娘行了禮,各自退下。

吳月娘讓丫頭們將老爺在炕上擺正身子,又替他蓋上被子,然後躺到他身旁,一起歇下,不提。

☆、第 65 章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 西門慶先醒了。

他揉揉腦袋, 覺得有些不對勁, 明明他還在想方設法和六娘搭話的, 怎麽眼一閉一睜就到了第二日?

吳月娘這時也醒了過來,見他揉頭便關切地問道:“老爺, 您不舒服?”

西門慶緊皺眉頭:“昨晚我怎麽了?”

吳月娘起身披上皮襖, 道:“你還說呢, 我們正說著話, 回頭一瞧,您竟然先睡著了。這幾日,你的酒是多了些,等過了年節,好好禁幾日, 養一養就清爽了。”

“嗯。”西門慶點點頭。

西門慶下了床,梳洗完畢, 問吳月娘:“年前我給大家置辦的新衣,六娘那份你送過去沒?”

吳月娘點頭:“送了。”

西門慶:“那昨晚怎麽不見她穿?”

吳月娘在心裏暗恨, 老爺那麽忙, 竟然還能留心到這種小事。她微笑道:“誰知道呢, 六娘的家當是最多的,整箱整箱的布料,您還擔心她沒衣服穿?”

西門慶不言語了,片刻後道:“先擺飯來我吃, 一會兒還得去衙門處理公事。”

他本就是清河縣一霸,再加上年前剛升了官,誰人不來奉承?

大家都想趁著過年的機會,和他搭上話,送點禮,多多走動,彼此間也好更長久、更有利地相處下去。

光是請客的酒席都能擺到二月去。

赴宴,回請,收禮,回禮,這些事全堆到一起,西門慶忙得跟陀螺似的。

他在衙門裏忙了一上午,下午還有客來家拜節,原本想在書房歇息一下,一想到李瓶兒,終究管不住自己的腳,邁著沈重的腳步去了她的院子。

院子裏,繡春和繡秋正在踢鍵子,一向穩重的繡夏也坐在門口嗑著瓜子看她們玩。

見老爺突然來了,大家嚇了一跳,趕緊行禮,齊齊站到一邊,生怕挨罵。

西門慶笑道:“六娘呢?”

繡春回道:“在屋裏呢,官哥兒剛睡著。”

西門慶溫和地說:“你們接著玩,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他雖然這樣說,丫頭們可不敢放肆了,上茶的上茶,幹活的幹活,一派忙亂。

西門慶進了裏間,見李瓶兒守在炕邊,手裏拿著一件小裏衣,正慢慢縫著,時不時看兩眼炕上熟睡的兒子,一臉溫柔。

他的腳步輕快起來,走近問:“大過年的,還動什麽針線?”

“閑著也是閑著。”李瓶兒頭都沒擡就回答道。說完,才發現這把聲音不對,擡頭一看,竟然是西門慶。

她連忙站起身,立在一旁。

西門慶坐到炕沿,摸摸炕是熱的,再摸摸官哥兒的額頭,見沒出汗,這才沒說什麽。

他扭頭對李瓶兒說:“你也坐。又不是丫頭,不用我一來就站著。”

李瓶兒沒搭話,低著頭站得穩穩的。

西門慶又道:“這是給誰做的?”

頓了頓,李瓶兒低著頭道:“官哥兒的。”

西門慶笑問:“怎麽沒想著也給我做一件?”

李瓶兒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怎麽不穿我買給你的新衣?”

李瓶兒仍然沒擡頭,淡淡道:“以後再穿。”

西門慶:“衣服買來就是穿的,只顧放著做什麽?倒沒得放壞了。”

李瓶兒又不吭聲了。

西門慶忍了又忍,半晌才吐出長長的一口氣。

李瓶兒膽戰心驚地站著,生怕他又要發威。

誰知,玳安來了,在門口道:“老爺,吳大舅來了。”

西門慶沒理玳安,又坐了一會兒,拉住李瓶兒的手,一臉真誠道:“瓶兒,我心裏一直有你的,你別老和我鬧別扭。”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沒看出來,你的氣性竟然這麽大,這可真應了那句: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

他竟然拿狗來比喻自己?

李瓶兒怒了,甩開他的手,嘲諷道:“是嗎?心裏也有我?老爺那麽多的女人,個個都裝在心裏,那您的心也大了!”

西門慶見她仍然不識趣,怒氣上來,硬梆梆道:“我好心哄你,你別不識擡舉!”

李瓶兒還嘴道:“誰識你的擡舉,你找誰去。”

西門慶快要氣炸,偏偏門外的玳安又催了一遍,他朝門外罵道:“知道了!催催催!催命嗎?”

嚇得玳安一縮脖子,躲到一旁。

西門慶怒目看向李瓶兒,指著她道:“要不是看在……看在……哼!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甩著袖子大步出去了。

等他走了,李瓶兒拍拍胸口,離這廝見閻王還有幾日,她不整點事情出來,怎麽安然度過最後的幾天?

西門慶一路怒氣沖沖,待走到書房門口,深深吸幾口氣,將臉色調整過來,一臉笑意地進去,道:“大舅來了,剛才後邊有點事,讓你久等。”

吳大舅起身:“豈敢,是我叨擾了才對。”

吳大舅此來,是為了約上他第二日一起去雲離守府裏拜年節的事情。

西門慶應了,留他坐,安排了一桌酒席,飲至天晚。

西門慶送走吳大舅,回到上房時,眾小妾們都已經散了,吳月娘問他想在哪裏歇。

他敲了敲肩膀,道:“身子酸疼得厲害,我去孫雪娥屋裏歇吧,讓她好好給我捏一捏。”

吳月娘見他身上不好,趕緊讓小玉送他過去。

次日,西門慶去雲離守家吃了一整日酒席,吃得醉酣酣地回來,連人都分不清了,吳月娘將他安排在自己屋裏睡下。

眼見第二天就是初六,西門慶一早就答應了今日去給王招宣府裏的林太太拜年。

早晨起來,草草用了早飯,只覺得頭暈腦漲,眼前金星直冒,咚地一聲又躺回炕上。

吳月娘心疼不已,道:“還沒醒酒?您再躺躺,有什麽事等精神好了再說。”一面服侍他躺好,又摸摸他的額頭,見並不燒,這才放下心來,又讓小玉去跟幾位小妾說,今日不用過來上房請安,省得打攪到老爺睡覺。

西門慶睡到正午才醒,精神略好了些,連午飯也沒胃口用,穿戴好,帶上玳安和春鴻,去了王招宣府裏赴宴拜年節。

林太太趁兒子不在家,獨自在後院接見了西門慶,將他請進自己的內室,兩人坐在炕上喝酒玩樂。

酒濃興至,鏖戰兩回,看看天色已漆黑,西門慶這才告辭歸家。

剛回到府,王經就將今日收到的請貼稟報了一番,西門慶聽得頭痛,身子酸軟,到處都是吃不完的酒席!

他回了上房,吳月娘將今日下午去何千戶家拜節的事情說了,又將何千戶的娘子藍氏大大誇讚了一番,說她花容月貌,年紀小小,冰肌玉骨。

西門慶笑道:“那何天泉也才22歲,他的娘子自然年小,正當鮮嫩的時候。”

潘金蓮和孟玉樓聽了都不言語。

李瓶兒心想:得虧您死得早,讓藍氏逃過一劫,那姑娘真該去廟裏上柱香謝謝神佛。

西門慶一扭頭看到不聲不響的李瓶兒,以為自己說錯話,補救道:“我們府裏就屬六娘最小,同樣也是花容月貌,青春可人。”

孟玉樓倒沒什麽,潘金蓮卻悄悄瞪了李瓶兒一眼。

李瓶兒像沒聽到一般,垂著頭,端正坐著。

西門慶見她還不識趣,怒氣上來,也不看她了,故意對潘金蓮道:“金蓮,我今晚去你房裏。”

潘金蓮喜不自禁,站起身,急切道:“那我們走吧?老爺喝了一日的酒,我讓春梅弄碗解酒湯來。”

吳月娘一聽,就趕西門慶:“快去,喝些解酒湯,好好睡一覺,明日就好了。”

潘金蓮之前月事沒來,以為自己有孕,誰知卻是空歡喜一場,年初二就來了月事,今日身上正好幹凈,便急切地拉著老爺回了她的屋。

金蓮扶著西門慶在炕上坐下,問:“老爺要不要再用點酒?”

西門慶沈著臉道:“隨你。你若想用,我就陪你。”

金蓮連忙喊春梅上酒,同時又讓她備一碗醒酒湯。

不一時,酒菜上來,金蓮拉著西門慶又喝了一通,然後寬衣解帶,激戰兩度。

至於那碗醒清湯,早就涼了,誰還記得呢?

次日是初七,一大早,吳月娘穿戴整齊,要帶其他小妾同去雲家赴酒席。

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俱都打扮得光鮮亮麗,齊齊坐在上房,等著李瓶兒。

等了半日,不見人來,吳月娘喊小玉去催。

小玉到了六娘院子時,見六娘正帶著官哥兒在院裏玩球。

她道:“六娘還在這玩呢?大娘她們都等急了。”

李瓶兒吃驚道:“等我幹什麽?”

西門府裏雖然小妾每日都要去上房給正妻請安,可時間不是固定的,隨著你去,早一點晚一點都沒人說什麽。

“哎呀,今日要去雲家吃酒席,就等你一個呢!”小玉急起來,拉著她就走。

吳月娘見李瓶兒仍然穿著家常襖裙,不由大急:“你們看,我們等得火燒房一般,她卻連衣服都還沒換。”

李瓶兒向她道了萬福,道:“不知大姐姐要我去哪裏?”

潘金蓮嘴快:“你倒是清閑,竟然讓大姐姐等你半天。”

吳月娘道:“去別人家吃酒,快去換衣服。”

李瓶兒:“我不知道有這事。”

吳月娘:“昨天我不是讓小玉跟你說了?”

李瓶兒搖搖頭。

小玉急了,分辯道:“大娘剛吩咐了我,誰知老爺突然回來,我忙著伺候老爺,就讓玉簫去跟六娘說一聲。”

一旁的玉簫道:“大娘吩咐你的事情,幹嘛推我身上?我也一身的事呢!”

兩個丫頭,你推我,我推你,眼見就要吵起來,李瓶兒微笑道:“官哥兒早晨打了噴嚏,我也有些咳嗽。咳……”順勢咳兩聲,“要不,大姐姐們去吧?我留下來看家。”

她心想,西門慶馬上就要嗝屁了,我還出門做什麽客?誰耐煩去應酬不認識的人?

潘金蓮撇嘴諷刺道:“六姐姐準是打聽了老爺今日不出門,所以才特地留下來的?”

吳月娘雖然知道五娘是在挑拔離間,但老爺的身體她還是很關心的,可是又說不出讓李瓶兒帶病赴席的話,便對小玉道:“你今日不用跟我去了,留在家好好看著老爺,不要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打攪了老爺休息。”

小玉應了。

李瓶兒微笑道:“大姐姐真是細心,就讓小玉守在書房吧,我要看著官哥兒,正怕老爺受到冷落呢。”

吳月娘笑了笑,領著其他人出了府。

李瓶兒回到自己的小院,吩咐將院門關好。

西門慶早晨醒來,感覺頭暈眼花,腰腿酸疼得厲害,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便喊來孫雪娥。

他躺在書房裏,讓孫雪娥給他按摩松骨一整天。

小玉守在書房門口,寸步不離,就像屎殼郎守著它心愛的糞團,生怕別人會來搶。

中午,繡春去廚房端飯菜,回來時一臉氣憤。

李瓶兒見狀好奇地問她:“你這是怎麽了?”

繡春放下飯菜,抱怨道:“雪娥姐在書房照顧老爺,廚房裏只剩下幾個下人媳婦。她們見大娘不在,老爺也不用飯,便糊弄起人來了。您看看,這是什麽菜!”

李瓶兒走過去一看,特意做給官哥兒的蛋羹看起來還不錯,其他就只有一盤炒得亂七八糟的肉菜,以及一盤寡淡青菜。

她坐下來,道:“不要緊,將就著用吧,晚上大姐姐們就回來了。”

先嘗了一口青菜,立即吐出來。青菜的老梗都沒摘掉,這些下人做事也太馬虎了。

繡春見她吃不下,便捧來點心:“六娘,別吃了,這菜連我都嫌棄。不如吃些點心?”

“也好。”

初九是潘金蓮過生日。初八的一大早,潘姥姥就來了。

西門慶昨日歇足了一整天,此時精神好了些。荊都監新升任東南統制,大清早就來了府上,向西門慶拜謝。

西門慶留他吃酒,陪了整日。

晚上因為隔日便是金蓮的生日,便歇在金蓮房中。

到了初九,西門慶去了何千戶家赴席,許多女眷上門給金蓮祝壽。

晚上,西門慶回府,見家裏來了許多客,坐在上房,主動對李瓶兒道:“瓶兒,元宵節就是你的生日,到時一定比這更熱鬧。”

李瓶兒還沒說什麽,潘金蓮先剜了李瓶兒一眼,大家都是做小妾的,憑什麽她的生日要比我的還熱鬧?

李瓶兒不想理西門慶,更加不想搭理潘金蓮,便垂下頭。

金蓮見她羞愧地低了頭,心裏得意非常,嬌聲對西門慶說:“老爺,今日是我的好日子,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西門慶道:“你又胡說了。”

潘金蓮順桿子往上爬,道:“其他時間我不管,今天您得去我房裏。”

要是平時,金蓮這樣說話,月娘一定會惱她。不過今日特殊,吳月娘也笑著說:“老爺今晚必會去你的屋裏,放心吧。”

又說了一會兒話,潘金蓮急性,將老爺拉走了。

初十,吳道官進府送禮,西門慶讓李瓶兒抱著官哥兒出來。

吳道官將官哥兒誇獎一番,送上祈過福的道符及道袍,李瓶兒道了謝,一一收下。

這是西門慶近期最高興的一天,看著兒子就笑瞇了眼,備上重重的厚禮給吳道官當回禮。

等送走吳道官,半天就過去了。

西門慶來到李瓶兒院子裏,笑著對她說:“讓官哥兒換上新道袍,給我看看。”

李瓶兒淡淡道:“他身上的衣服穿得熱呼呼的,又換什麽?別著了冷風。”

“好,好,那就不換。”西門慶笑起來,拉著她往床邊走,“我們去炕上躺一下。”

李瓶兒掙開他的手,神色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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