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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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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西門慶道:“晚飯好了沒?叫她們全都過來一起吃。”

吳月娘連忙安排晚飯,小玉和玉簫各自去請其他幾位小妾。

吳月娘問:“老爺想吃什麽?我好讓廚房做。您不說,我們又不是您肚裏的蛔蟲,弄得不合您口味,這可真是有冤沒處訴。”

西門慶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只道:“隨便,記得讓他們上一壇金華酒。難得大家都在,今晚好好喝一杯。”

吳月娘沒再說話。

不一時,眾人來到。

吳月娘上房的廂房內擺了一張大桌子。西門慶坐首位,吳月娘坐他旁邊,西門慶又喊李瓶兒抱著兒子坐他另一邊。

李瓶兒自認為兩人在冷戰,便木著一張臉坐過去了。

冷戰好啊,省得她挖空心思想著怎麽拒絕他的求歡,這可真是送上門的一個好理由。

她秉著這個信念,誓要將冷戰進行到底。

一頓飯下來,她理都沒理西門慶,既不接他的話,也不露笑臉,就連眼神都不往首位飄,只一心一意照顧官哥兒吃飯。

西門慶對她說了好幾句話,俱都碰了冷釘子。

吳月娘臉上不顯,心裏高興。

潘金蓮就沒吳月娘那麽老道了,簡直是喜形於色,恨不得老爺當場發威,把李瓶兒鞭打一頓。

孟玉樓一直低著頭,認真吃飯,假裝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

飯畢,李瓶兒抱著兒子對月娘福了福身,就要告辭退下。

西門慶嫌她太冷淡,心裏也有了氣,可是見她抱著兒子要走,又舍不得,只能拉下臉,對眾人道:“我去瞧瞧官哥兒。”然後起身要同李瓶兒一起走。

李瓶兒腳步一頓,這廝是沒下限的,這下她反倒不好走了。

潘金蓮見老爺竟然要往李瓶兒房裏去,心裏恨得要死,一雙眼睛又妒又羨地盯著李瓶兒,恨不能噴出火來將她活活燒死。

金蓮這麽滾燙的目光,李瓶兒當然能感受到,她心裏一喜,喊道:“幾位姐姐,你們要不要去我房裏坐一坐?”

潘金蓮站起身,甩了甩手帕:“算了,去就去吧。”

孟玉樓起身道:“你們先去吧,我再陪陪大姐姐。”

李嬌兒極有眼色,說自己還有事,就不去了。

於是,西門慶、潘金蓮、李瓶兒三人一起走了。

到了李瓶兒的院子裏,她讓丫頭們上茶,又拿點心,熱情地請金蓮吃,把西門慶冷落在一旁。

潘金蓮見他們二人起了嫌隙,裝模作樣道:“六姐姐,不是我說你,我們做女人的,當以男人為天才是。”

“是,是,你說得對。”李瓶兒道。心想,說得真好聽,當初咋不見你以武大為天?

西門慶讚賞地對金蓮點頭,同時期盼地看向李瓶兒,希望她能主動跟自己說話。

冷釘子不是那麽好碰的,太沒面子了。

李瓶兒還是不搭理西門慶,她把一盤糕點推向潘金蓮:“五姐姐,你嘗嘗。”

潘金蓮拈了一塊,嘗了,擦擦嘴道:“還不錯。我聽老爺說你會做菜?哪天做幾道我們嘗嘗?”

繡夏眼神奇怪地看了金蓮一眼,心想,她真把自己當盤菜了,還敢讓六娘做飯給她吃?

西門慶笑道:“瓶兒的手藝不錯。你這小油嘴兒,盡會想美事,她哪裏有空弄這些?我只求她好好帶大官哥兒,我就感激不盡了。”

李瓶兒仍然沒理他,不接話茬。

西門慶的神色瞬間冷下來,板著一張臉。

潘金蓮看了他倆一眼,忽然站起身,道:“我先走了!”氣氛不好,她可不想再被踢幾腳。

李瓶兒趕緊拉住她:“五姐姐,再坐會兒,還早呢!”

“不早了,我可不敢在這礙別人的眼。”

離潘金蓮吃生仔藥的日子沒幾天了,她不想在這時候顯得不懂事,不識趣,萬一惹火了老爺,到時老爺不來,她找誰生孩子去?

李瓶兒見她執意要走,只好對西門慶道:“老爺,您也幫著留留她。我讓丫頭上些酒菜,咱們三人坐下來喝酒,怎麽樣?”

西門慶見她終於肯理自己,喜得一把扯住潘金蓮:“走什麽走?來,來,我們喝酒!”

李瓶兒發了話,丫頭們很快就擺好酒桌。

因為自己酒量不好,李瓶兒只小口抿著,不停給西門慶和潘金蓮倒酒。

喝了幾杯酒,潘金蓮心裏的火升起來,媚眼如絲,像洞裏的蜘蛛精吐絲似的,全朝著西門慶而去。

西門慶現在的心思全在六娘身上。他想起自己在京城時的夜思,六娘本就是他的女人,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就算是慣著她,這麽久了,也該夠了。

想著呆會兒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喜上心頭,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一時又想,中午自己才發了一頓脾氣,也不知有沒有嚇到六娘?她會不會還在怪他?

李瓶兒被西門慶看得心裏發毛,對面的潘金蓮又一臉幽怨,看看酒壺裏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她便道:“老爺,酒夠了吧?不如您先去五娘房裏歇著?我還得哄官哥兒呢。”

西門慶的桃花眼含著笑,道:“我今晚歇在你這兒。”

李瓶兒:“官哥兒沒地方跑動,精力充沛,一時半會兒還不會睡,我得陪他玩。”又轉向潘金蓮,“五姐,我看老爺的酒夠了,你扶他到你房裏洗漱一下。”

潘金蓮正巴不得呢,笑嘻嘻去扯西門慶的袖子:“快跟我去洗洗,一身酒味,也不怕熏著你兒子!”

西門慶瞇著眼笑,好歹瓶兒總算肯關心他了,也罷,就去洗漱一下,省得熏著她們母子倆。

潘金蓮像摟著金元寶一般,死死抓著西門慶,硬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她讓秋菊打水,由丫頭春梅服侍老爺洗澡,自己則躲到外間趕緊洗了個戰鬥澡。

金蓮洗好澡,穿著薄襖薄紗裙,輕手輕腳走到裏間一看,只見西門慶一身精光地坐在浴桶裏,和春梅正在調笑。幾句過後,兩人就親上嘴了。

潘金蓮沒進去打擾他們,轉身躺到了床上。

西門慶和春梅親嘴咂舌一番,因為掛念著李瓶兒,便讓春梅趕緊動手,洗完他還得回去呢!

等他洗好澡,穿著白綾道袍兒從內間出來,發現找不到他的五彩飛魚氅衣了。

躺在床上的潘金蓮也不說話,只望著他嘻嘻笑,任由他沒頭沒腦地找了一通。

“是你藏起來了,對不對?”西門慶省悟過來,走到床邊,見潘金蓮正裹著一床被子。他猜一定被她藏到被子裏了,便伸手想揭被子。

金蓮伸出一條腿死死地壓著被子,不許他來搶。

西門慶在她腿上摸了一把,戲道:“快還給我,我還得回去看看官哥兒。”

“就不給你,有本事你把我掀走!”

“你看你,春梅,還不快來把你家主子拉起來?”西門慶回頭喊春梅幫忙。

春梅只笑了笑,和秋菊擡著浴桶出去,反手把門關上。

“快給我,我還有事呢,明日再來陪你。”西門慶在床沿坐下,哄她。

金蓮不上當,伸手將身上的薄襖敞開,露出裏面的大紅肚兜,笑道:“屋裏真熱。”

潘金蓮穿著一條象牙白的薄紗褲,那紗薄得幾近無物,腳上套著新做好的大紅睡鞋,酥胸半露,西門慶不禁看得眼熱起來。

他移開視線,又強調了一遍:“你別惹我,明日我一定陪你。”

金蓮半撐起身子,纖纖玉手撫上他的胸膛:“官哥兒離睡覺還早呢。你哪日沒事?說好明日,鬼知道有沒有空呢?我不要明日,就要現在。”說著,拿腿去蹭他的腰。

一白一紅,給了西門慶極強的視覺刺激,頓時心裏癢癢起來。

他看著美艷誘人的半|裸金蓮,想了想自己的戰鬥力。先跟金蓮來一發,回頭到了瓶兒院子裏,再來幾發也是可行的。

他咳了一聲,道:“那好吧,咱們快些完事,呆會兒我還得回去。”

“急什麽?反正官哥兒沒這麽早睡,我們再喝點小酒。”潘金蓮揚聲喊春梅上酒菜。

春梅在外面應了,放下浴桶,吩咐秋菊洗幹凈,然後一溜煙跑到廚房,要了幾樣酒菜。

須臾,春梅拿了酒菜來,在炕上放了小桌,整整齊齊擺好,立在一旁執壺斟酒。

西門慶趕時間,心裏發急,拿起酒杯,連飲三大杯,然後讓春梅上茶。

他道:“酒夠了。春梅,給我泡盞濃濃的香菜芝麻茶來。”

春梅問金蓮:“五娘,你要不要?”

潘金蓮搖頭:“我就不用了。”一面又遞了一杯酒給西門慶。

春梅轉身出去泡茶,端了茶來,又收拾好炕桌兒,然後才退了出去。

西門慶端著茶,吹開水面上的幾片香菜,只喝了半盞,經不住潘金蓮在一旁挑逗,便放下茶盞,摟著她躺下來。

☆、第 59 章

西門慶一路風霜, 久不近女人身, 昨晚又歇在上房, 吳月娘大著個肚子, 他哪裏敢胡來?

潘金蓮就更不用提了, 她的|性|癮是深入骨髓的。

自從李瓶兒去了莊子上,吳月娘又懷著身子, 老爺多數都是歇在她這裏的, 隱隱有了稱霸後院之勢。

孟玉樓和李嬌兒及孫雪娥就不用說了, 老爺找她們的次數極少, 那三人又不屑爭寵也爭不了寵,倒讓她撿了這個便宜。

不想,李瓶兒又回來了,老爺一晚上都沒正眼看自己一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掛在李瓶兒身上, 這讓潘金蓮氣不忿的同時,又深深擔憂自己會失寵。

好不容易把老爺拉到了自己床上, 她怎能不使出八十八般手段呢?

當下,這饑渴的一對男女行動起來, 連話都顧不上說, 互相扯掉對方的衣服, 直奔主題。

春梅聽見屋裏的動靜,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間歇下。

秋菊黑著一張臉,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到院門口守著。

從院門口到裏間的距離不算近, 可即便是隔了這麽遠,秋菊仍能聽到裏屋的動靜,呯呯一片聲響,床搖地動,美人聲顫。

真TM晦氣啊!

秋菊抹了一把臉,這樣冷的天,竟然讓她在外面守著!

秋菊在外面凍得瑟瑟發抖,屋裏戰況火熱。

西門慶和潘金蓮先交戰一個回合,彼此稍解了點癢。就他倆的戰鬥力而言,這一次簡直就是正式開賽前的熱身運動而已。

兩人都意猶未盡。

中場休息時,潘金蓮摸著西門慶的胸口,嬌聲道:“老爺,上回那和尚給您的胡僧藥呢?”

西門慶出了一頭汗,瞇著眼道:“在我荷包裏,你自己去拿。”

潘金蓮光著身子爬起來,找出助興藥,用酒壺裏的殘酒送藥,餵了西門慶一顆,再自己也吃了一顆。

西門慶歇了會兒,想起李瓶兒,便要起身:“今日暫且算了,我回那邊去,也不知官哥兒睡著沒。”

潘金蓮拉住他,白花花的身子纏上去,揉著他的那下面,道:“這會兒還早呢,官哥兒哪有那麽早睡?我們再來一次吧?”

西門慶剛吃了胡僧藥,藥效上來,沒忍住她的挑逗,兩人又纏到了一起。

這一回,戰況更加激烈,鼓聲濃濃,經久不歇,待兩人大汗淋漓地分開時,已經過去不知多久了。

就連在院門口吃冷風的秋菊,都被春梅大發善心,允許她回房歇下。

西門慶暢快了一番,心裏也不癢癢了,又想起李瓶兒,再次想要起身,被潘金蓮一把將他按回到床上。

金蓮道:“老爺,別動,我來替您擦。”她拿起自己的裏衣替他擦得幹幹凈凈。

西門慶哭笑不得,沒奈何之下便想借尿遁,道:“我尿急,得去凈房,你一直把我按在床上算怎麽回事?想讓我尿在床上不成?”

潘金蓮瞪了他一眼,道:“床上熱呼呼的,冷不丁下去吹冷風,那還不得凍著您?今晚也沒見你喝幾杯酒,我的親親,你有多少尿?尿到我嘴裏,我替你喝了罷了。”

西門慶心裏吃驚,不敢相信,問道:“你真的肯?”

潘金蓮深情款款道:“雖然我不是你的心上人,但我對你的心可是沒得說。”

她俯下身去,含住他的那裏。

西門慶當真尿在她嘴裏,金蓮如飲仙露似的,咕咚咕咚咽了。

咽下去後,金蓮咂嘴道:“有點鹹,把你剛才喝的那茶拿來我漱漱口。”

西門慶感動於她的付出,起身端起剩下的半盞茶,金蓮接過來,將茶水上面的幾片香菜葉子喝到嘴裏,嚼嚼咽下,又將底下的黑芝麻也倒進嘴裏吃了,這才舒服了許多。

“唉,”西門慶接過茶盞,放到一旁,摟著她躺下來,感慨道,“沒想到你會如此待我。”

金蓮依偎在他懷裏:“我不像大姐姐那般明媒正娶,也不像六姐姐能替您生兒子,但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有您在一日,我就開心一日。您若不在了,我也隨了你去了罷了……”

西門慶此時已經感動得無以覆加,把李瓶兒拋到了腦後。

他緊緊摟著潘金蓮,柔聲道:“說什麽傻話呢?你們都是我的女人,還分什麽彼此?說什麽心上人心下人,你們全是我心裏的人。”

潘金蓮趁機道:“聽大姐姐說,過幾日是那應花子的兒子的滿月宴?我們幾個都去麽?六姐姐也去麽?”

西門慶點頭:“你們都去他家走走,他特意跟我說了兩回了,不去不好。”

潘金蓮嘟著嘴,委屈道:“大冬天的,她們出門都穿漂亮的皮襖,六姐姐那件貂鼠皮襖格外漂亮,獨我沒有,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見人。”

西門慶笑了:“這有什麽難的,去年王招宣府在我當鋪裏當了一件皮襖,回頭拿給你穿。”

潘金蓮使小性子,連聲不依:“我不要!穿上跟癩皮狗似的,誰知道是誰穿過的。”

西門慶柔聲道:“罷了,明日我出門去買件新的給你,這總行了吧?”

潘金蓮喜得鉆進他懷裏拱了兩下,撒著嬌:“我想要六姐姐那件一模一樣的。”

西門慶呵呵笑著:“你倒是會挑,那件值六十兩銀子呢!”

潘金蓮:“我待你的心,難道還不值六十兩?雖然貴了些,又沒便宜了外人。我打扮得光鮮漂亮,你面上也好看。”

“好,明天上午我就去買。只怕未必能買到一模一樣的,到時看了再說。”

潘金蓮心滿意足,摟著他沈沈睡了。

次日一早,全家大小都在上房用了早飯,西門慶摟著官哥兒逗了又逗。

早飯畢,西門慶出門,女人們都留下來陪月娘說話,李瓶兒枯坐了一會兒,因官哥兒吵鬧,便抱著兒子先告退。

西門慶帶著玳安,正在街上逛著。

忽然,文嫂兒從那頭走來,向他行禮後,問他:“大官人幾時去王招宣府上?林太太再三對我說,讓我來請您,省得您貴人事忙,忘記了。”

西門慶笑道:“下午就去,你不要急,我這會兒還有事呢。”

文嫂兒喜笑顏開,福身告辭:“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就跟林太太回話去。”

西門慶進了一家皮襖店,墻上掛著一列列的各式襖子。

其中一件貂鼠皮襖看起來還不錯,毛色發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毛色不夠純凈,黑中夾黃。

他問了問價格,得知要50兩,便沒作聲。

店家機靈,進內室捧了幾件狐裘出來。

其中一件狐裘雪白,一絲雜色都沒有,店家開價要三百兩,另外還有赤紅狐的皮毛做成的圍脖及臥兔兒。

西門慶一見就滿心歡喜,全部要了,又挑了幾樣其他的,讓店家將白狐裘單獨包起來,其他的則全部包在一起,由玳安抱著,一路回府去。

回了府,西門慶直接進了後院,來到上房,接過玳安手裏的大包裹,打開給眾人看。

他道:“金蓮沒有皮襖,我特意花50兩銀子給她買了這件。赤紅狐做的圍脖及臥兔兒極美,顏色又正,剛好適合月娘,戴著正好。”

分到李嬌兒手上的是一件深棕色的貂鼠圍脖,孟玉樓的是灰黑色貂鼠臥兔兒。

妻妾一時歡喜無盡,潘金蓮兩眼放光,喜滋滋地接過來,立刻披到了身上。

月娘笑著收下,問道:“這顏色真漂亮,花了多少銀子?”

西門慶:“不貴,你這兩件花了二百兩而已。”

月娘摩挲著赤紅狐皮,又問:“我們都有了,六姐呢?你可別落下她,好歹她還養著官哥兒呢!”

西門慶道:“她也有。我見她往年穿的那件黑色貂鼠皮襖兒顏色不適合她,老氣了些,也重新買了一件給她。”

吳月娘見他並沒有拿出來給大家觀賞一下的意思,便也閉嘴不提了。

上房歡樂融融,西門慶抽空轉身走了出來,帶著玳安到了六娘院子裏。

他拿出新買的白狐裘衣,替李瓶兒披上,道:“這個顏色好,穿上多好看。我今日買了一大堆東西,獨你這件最貴,整整花了三百兩哪!”

李瓶兒摸摸肩上的毛,心裏也很高興,白狐皮總比黑色貂鼠皮好看些。

繡春幾個丫頭見老爺看重六娘,俱都高興無比。

李瓶兒客氣道:“又讓您破費了,我不是還有一件麽?何必又花銀子呢?”

西門慶:“那件黑油油的,一點也不襯你。你穿這件,那件就給官哥兒玩罷了,夜裏當被子。”

李瓶兒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會糟蹋東西。”

西門慶滿不在乎:“我的兒子,就算他拿剪刀剪著玩,也不算什麽。我掙下這麽大的一份家當,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還不是留給兒子的?”

李瓶兒脫下皮襖,讓繡春接過去放到一邊,她道:“回頭出門再穿,屋裏熱呢。”

西門慶拉著她坐下來,喝著茶道:“昨夜我本來是要回來的,可金蓮她……”

話還沒說完,來安在門外稟道:“安老爺來了。”

西門慶放下茶盞:“快請去書房,上好茶,我馬上就來。”轉頭對李瓶兒說,“你好好歇著,我出去看看,他來怕是有急事。”

李瓶兒:“那你快去。”

李瓶兒帶著官哥兒在屋裏玩耍,忽然潘金蓮來了,身上穿著新皮襖。

潘金蓮雖然不屬於纖瘦那一類,但人家的身材非常好,有胸有腰有臀。

盡管皮襖略顯得上身有些臃腫,但架不住她走路扭腰擺臀,裙裾翩飛,一路搖擺進來,當真是風情無限。

金蓮進來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嘻嘻道:“六姐姐,怎麽不去上房?剛才老爺買了許多好東西回來。你瞧,我身上這件就是新得的。”

“是嗎?你穿著真漂亮。”李瓶兒這句誇讚是真心的,單就容貌而言,潘金蓮屬於上上乘。

“嘻嘻,我猜,老爺必定不會忘了你那份的。他給你買了什麽?”潘金蓮一面說,一面用目光四處搜尋。

繡春沒多少心眼,一聽這話,連忙捧著放在一旁的白狐皮襖過來,笑道:“這是給六娘的,可漂亮了!老爺說足足花了三百兩。五娘,您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潘金蓮一見這白狐襖兒,臉上的笑意差點掛不住。她皮笑肉不笑道:“是挺漂亮。六姐姐,你不是還有一件黑油油的貂鼠皮襖嗎?”

繡春嘴快,一臉自豪地搶著答道:“老爺說了,那件舊的就給官哥兒夜裏當被子蓋,就算官哥兒用剪刀剪著玩也沒關系。”

“繡春!”李瓶兒喊她,“把皮襖放到裏間去,再拿幾盤點心過來。”

繡春立刻閉嘴,屈屈膝,抱著皮襖走了。

潘金蓮的拳頭握得死緊,長長的指甲差點刺破手心。

又坐了一會兒,她找了個借口走了。

中午,眾人都在上房用午飯。

潘金蓮沒有再穿皮襖,吳月娘倒是將圍脖和臥兔兒都用上了。

孟玉樓問:“五姐姐,你怎麽不穿那件襖兒了?這才多大會兒,就膩了不成?”

因西門慶在這,潘金蓮不敢多嘴,只道:“屋裏熱呢,誰耐煩穿它?”

等用完飯,西門慶去了前院,穿戴一新,領著小廝,備上厚禮,前往王招宣府中赴酒席。

林太太坐在主位相陪,請西門慶上座,王三官做為他的義子,也陪坐在一旁。

因兒子在跟前,林太太表現得端莊又大方,言談之間絕不逾禮。

因今晚是孟玉樓的生日,下午時分,西門府上就來了一大群人。

楊姑娘、吳大妗子、潘姥姥最先來,然後薛姑子、王姑子、郁大姐也來了。

眾人都在上房坐著,聽薛姑子講經,她正在講與人為善,得了後福的佛經故事。

李瓶兒礙於禮數,陪著聽了一會兒,但她心裏對這個薛姑子並不感興趣。

薛姑子臉肥體胖,戴僧帽,穿|袈|裟。

都說尼姑庵日子清苦,可觀薛姑子體態,竟比吳月娘這個孕後期略水腫的女人更加白胖。

她雖然名為尼姑,行的卻不是慈悲之事。

她也曾嫁過人,期間與和尚私通,後來丈夫死了。因為那和尚的緣故,她對佛門裏面的事情門兒清,便出家當了尼姑,專門替大戶人家念經祈福。

她不僅會幫人弄生仔藥,將別人的胎盤入藥,還能替府裏不便出門又|淫|心萌動的婦人做牽頭,借她的尼姑庵偷情,她便從中抽取好處。

前兩年,她替陳參政家的小姐做牽頭,事情敗露,因此還被捉進牢裏關了幾日。

西門慶之前偶然撞見薛姑子竟然在他府上走動,便厲聲斥責了吳月娘,嚴令以後不許薛姑子再上門。

但吳月娘很敬重薛姑子,認為她是有大道行的人,總是悄悄請她進府。後來她吃了薛姑子配的生仔藥,果然有了孕,心裏更敬重對方了,簡直奉若神明一般。

小玉端來幾碗土豆泡茶,每人面前遞了一碗。

李瓶兒接過來,看了看,只見淡黃色的茶湯裏泡著小小的土豆塊,一時也看不出土豆是生的還是熟的,她沒什麽興趣,便放到一旁。

官哥兒在她懷裏聽薛姑子講經,聽得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

李瓶兒摟著他,輕輕拍哄。

潘金蓮看李瓶兒不喝茶,笑道:“六姐姐,你怎麽不喝茶?嫌大姐姐的茶不好?”

李瓶兒暗嘆口氣,這個金蓮……真是哪兒都有她的事!

她笑了笑,道:“呆會兒喝。”

趁著她們說話,薛姑子止住話頭,端起茶碗,一口氣喝光了茶,又將土豆倒進嘴裏,嚼嚼咽了。

聽得入神的其他人見狀,連忙跟著喝茶吃土豆。

薛姑子潤了喉,又填了肚,再講起來更加有精神,眉飛色舞,滔滔不絕。

李瓶兒聽得牙酸,站起來道:“大姐姐,你們先聽著,我帶官哥兒回去午歇,省得他晚上吵鬧。”

孟玉樓笑道:“官哥兒,晚上給三娘敬杯酒,好不好?”

李瓶兒也笑:“等我教他,教會了一定給你敬杯壽酒。”

吳月娘聽故事聽得正入迷,見狀揮揮手道:“那你去吧。”

李瓶兒抱著兒子走了,潘金蓮也不耐煩再呆下去,她去拉孟玉樓,小聲道:“三姐姐,去我屋裏坐坐?”

吳月娘皺著眉,罵潘金蓮:“我們好好地聽故事,偏你們一個兩個的在這吵什麽?不愛聽就回去吧。”

孟玉樓見狀,立即起身和潘金蓮走了。

吳月娘落得清凈,繼續津津有味地聽薛姑子講那慈悲故事。

出了上房,潘金蓮不屑地朝著上房的方向撇嘴,道:“三姐姐,你看她那樣兒!面上裝得慈悲無比,常常喊姑子進府陪她,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一心向佛似的,背地裏幹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假慈悲!”

孟玉樓拍拍她的手,勸道:“小聲些,被人聽見就不得了。”

潘金蓮的聲音不見小,理直氣壯道:“我怕什麽?有本事就叫老爺把我打死!我雖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但也沒想過要靠尼姑來給自己渡一層金光。”

金蓮昨晚伺候得老爺很好,今日又新得了一件皮襖,自恃籠絡住了老爺,膽氣大起來,說話就沒那麽顧忌。

孟玉樓笑道:“打死了你,誰夜裏伺候老爺?”

潘金蓮一聽就要打她,兩人笑笑鬧鬧地出了上房的院子。

到了金蓮院子裏,金蓮喊人上茶,然後和孟玉樓坐到暖炕上。

潘金蓮道:“三姐姐,你是沒瞧見,我說那會兒玳安怎麽抱著一個包裹不肯撒手呢,原來是買給六姐姐的皮襖。雪白的一件狐裘,一絲兒雜毛都沒有,花了足足三百兩!偏大姐姐還以為自己得的是最好的。她若是見了六姐姐那件,說不定能氣得早產呢!”

孟玉樓道:“老爺的銀子,他愛給誰花就給誰花,誰能說個不字?”

潘金蓮朝天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你們都有錢,不像我。”

孟玉樓笑著安慰她:“老爺回來的第二晚,就在你這歇下了,有了老爺,還愁什麽沒有?”

潘金蓮臉色好起來,摸摸自己的臉蛋,道:“我今年三十了,就怕人老珠黃,老爺瞧不上眼,怎麽辦?”

孟玉樓捏了一下她的臉:“美人不論什麽時候,都是美人。秋菊倒是年小,你說老爺會不會看上她?”

孟玉樓比西門慶還大兩歲,如今已經35歲了。

“哈哈!”潘金蓮大笑。

正說著話,潘姥姥和楊姑娘過來了,潘金蓮請她們坐下,喝茶吃點心,一起閑聊。

作者有話要說: 李瓶兒是初進職場的小白,心眼沒有,戀愛經驗也沒有。

她拿什麽跟潘金蓮宅鬥?

像金蓮這樣的,若她自己不偷情不犯錯的話,還真難有人把她鬥下去。

你們覺得呢?

☆、第 60 章

晚上, 府裏眾人齊聚一堂, 給孟玉樓過生日。

官哥兒被李瓶兒教著, 學會了敬酒。

他由李瓶兒扶著, 雙手捧著小半杯酒, 走到孟玉樓跟前,清清亮亮地說道:“祝您事事如意。”

喜得孟玉樓當場從手上拔了一個金鐲, 要送給官哥兒。

李瓶兒不肯接, 說:“他一個小孩子, 戴什麽金鐲子?”

孟玉樓把鐲子塞進官哥兒的衣兜裏, 道:“我知道六姐姐比我有錢,是不是嫌我這鐲子太寒酸?”

李瓶兒沒辦法只好替兒子收下,道了謝,又讓官哥兒朝她拜了拜。

西門慶坐在一旁,笑得牙肉都露了出來, 把官哥兒摟在懷裏親了又親,道:“官哥兒, 你學會了敬酒,頭一杯竟然沒敬給我?”

孟玉樓因過生日便坐在西門慶身旁, 她笑著逗弄老爺懷裏的官哥兒:“小公子, 現在再倒一杯, 也敬敬你爹好不好?”

吳月娘坐在西門慶另一側,始終微笑著,李瓶兒見狀不由道:“也該敬敬大姐姐。”說完,她重新倒了小半杯酒。

西門慶便把兒子放下來, 李瓶兒牽著他面朝上位站直,捧著酒杯,先對西門慶祝福。

李瓶兒在他耳旁小聲教:“芝麻開花節節高。”

官哥兒抿著嘴笑,學舌道:“芝麻開花節節高!”

孟玉樓笑道:“這個好,這是祝老爺升官發財,一節更比一節高呢!”

西門慶笑瞇了眼,恨不得摟過來再親幾下,他接了酒,只意思意思小嘗了一口,把酒杯塞回兒子手裏,道:“也不用再添酒了,這裏面還有一口呢。去,給你大娘也敬一杯!”

李瓶兒把官哥兒牽到吳月娘面前,小聲教他:“大吉大利。”

官哥兒笑道:“大雞大梨!”

吳月娘笑得合不攏嘴,先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又把官哥兒摟到懷裏親了親。

等官哥兒彩衣娛親之後,李瓶兒便抱著他坐到了下首。

天氣寒冷,酒席便擺在炕屋,開了兩桌,又請了四個小優兒來吹彈唱曲。

先是吳月娘點曲,她問小優兒:“你們會不會唱{比翼成連理}?”

那人回道:“會。”

誰知,卻被西門慶搶了一句:“你們先唱個{憶吹簫}我聽。”

小廝彈箏淺唱,西門慶聽得搖頭晃腦,回想著這些日子對瓶兒的思念,更加覺得此時的團圓格外難得,令人倍感珍惜。

憶吹簫是形容男女分離的思念之情,其他人對這首曲子都沒意見,李瓶兒因為聽不懂,唱什麽都行。

但潘金蓮卻不一樣。

潘金蓮從小被她娘賣進王招宣府中,當成樂伎來養。從小就學彈琵琶、唱曲,時興的那些曲兒就沒有她不會的。可惜她沒成年,那家的老爺死了,於是又被轉賣到張大戶家。

此時一聽,她就知老爺又犯毛病了。

府裏各人都在,除了李瓶兒長期在莊子上養病,不能回府之外,誰還能讓西門慶思念?再加上,老爺一邊聽曲,一邊拿眼脧李瓶兒,潘金蓮越看越氣。

好容易等到酒席散,西門慶跟在李瓶兒身後,想去她房裏。

李瓶兒把他往後推,道:“今晚是三姐姐的生日,你不去她房裏,不是惹人怪我麽?”

西門慶苦笑一聲,他只是想和瓶兒歡好一番,怎麽就能生出這許多波折?

當下也只能點頭,道:“那我去她房裏,明日一定去你那裏。”

當夜,西門慶在孟玉樓屋裏歇一夜。

鄉下,楊素梅從莊子裏收工回家。

秦少正在門口迎接她,等楊素梅坐到火盆跟前時,他才狀似無意地小聲問:“六娘還沒回來?”

“沒呢,”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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