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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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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見雪人沒有進來,不依不饒地鬧:“雪人,我的雪人!”

秦少正趕緊道:“這個堆在外面,小公子賞起來不方便。不如……我找時間在院內替他堆一個?”

李瓶兒正要說好,一丈青笑瞇瞇地搶道:“不敢再勞煩秦二哥,下午我和幾個丫頭堆就是了。”

李瓶兒只好沖秦少正笑著點點頭,秦少正回了她一笑,領著大寶走了。

一行人抱著官哥兒回到上房,先給他換了身衣服,腳上的小靴子早就汙濁不堪了。

李瓶兒抱著換過衣服的官哥兒,餵他吃蛋羹,喝蜂蜜水。她的嘴角一直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繡春畢竟伺候她最久,見狀就笑了,道:“看來,偶爾出去玩一玩也挺好的,不只官哥兒高興,就連六娘也很高興呢!”

李瓶兒朝她笑笑,不說話。

一丈青嘴裏泛苦,有口難言,只得打定主意,以後不能再讓秦少正進莊子裏來了。

一丈青在一旁伺候著官哥兒用了茶點,官哥兒玩夠吃飽,便打起了哈欠。

繡春趕緊將官哥兒抱到李瓶兒的床上放著,輕輕拍哄他睡覺。

一丈青給李瓶兒換了一盞熱茶,試探著問道:“六娘,看這天氣,後面的雪還大著呢!要不,讓楊娘子回家歇著,等開春了再來?”

“嗯?”李瓶兒不明白她怎麽忽然說到這上面了。

一丈青笑笑:“這麽冷的天,難為她天天來洗衣服。我想著,不如讓她三天來一次,莊子上人少,也沒那麽多臟衣服,省得凍著她。”

“這倒是,”李瓶兒道,“你們記得燒點熱水,不要圖省事就讓她用冷水洗衣服。那就三天來一次吧,你去跟她說,工錢還是照算,因為活兒也沒變少。”

一丈青:“六娘心善。”

一丈青退出去,在廚房外面的院子裏找到楊素梅,對她說了。

楊素梅一聽工錢還是照算,喜上心頭,又不好意思起來:“這是六娘待我的恩情,我就更不好偷懶了。要不,我還是每天過來吧。”

一丈青正在想辦法杜絕秦少正來莊子裏呢,只要楊素梅不在這,他怎麽好意思冒失上門?一丈青道:“六娘發了話,你就聽著吧。三天過來一趟就夠了。”

楊素梅笑道:“我曉得了,謝謝六娘。”

“啊,對了,”一丈青轉身欲走,忽然想起來,又回頭道,“不要讓大寶再來了。天氣冷,大寶倒是結實,在雪地裏玩沒什麽,官哥兒身子弱呢。”

楊素梅一聽,正要請罪,卻又聽一丈青道:“反正你家小叔子現在也沒事,讓他在家看好大寶就行了。等開了春,再讓兩個孩子一起玩耍。”

楊素梅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別讓大寶亂跑,省得凍著了。”一丈青說完這句,才轉身走了。

楊素梅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還以為她是單純地關心自己兒子的身體健康,不禁在心裏又將六娘感謝了一番。

西門慶頂風冒雪,曉行夜宿,終於和夏提刑在限定的日期前趕到了京城。

朱太尉門前車水馬龍,等著候見的各地官員差點擠滿了幾條街。

西門慶平日眼裏的高官,在朱太尉府前溫順恭敬得如同他家的小廝玳安似的。他忽然感受到了權勢的可怕,平素自己做為清河一霸,到了京城,也只有躲在一旁的份。

等了好半天,才等到視察祭祀情況的朱太尉回府,排軍喝道,金吾衛士威嚴,街道一片安靜。

朱太尉坐著轎子,錦衣華蓋,數人跟隨,所過之處,跪了一地的官員。

西門慶心中震動不已。

西門慶不在府裏的這些日子,府裏一眾女人也沒閑著。

潘金蓮尋著機會就和陳經濟打情罵俏。奶娘如意兒和春梅為著一個洗衣棒大吵一通,吳月娘裝做看不見,每日只躺在床上養肚子。

府裏鬧哄哄的,亂七八糟,幸虧李瓶兒離得遠,倒沒受到影響。

十一月底,西門慶回到清河縣。

他先將新上任的何千戶送到衙門,幫著安排了住處,這才回府去。

一眾妻妾迎接著,喜得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

吳月娘見了西門慶,胸口不悶了,肚子也不疼了,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她笑道:“老爺,不知您今日就回來了。要不,我讓人去接六娘和官哥兒回來?怎麽也該給老爺接接風,洗洗塵。”

西門慶由小玉伺候著洗了澡,換了衣,道:“罷了,你讓玳安去,再從衙門裏叫幾個差役一起跟著,路上不太平呢!”

吳月娘正要扭頭吩咐,西門慶又道:“派兩頂暖轎過去,讓跟著的人小心伺候,別凍著顛著了。”

吳月娘沒搭話,指使小玉出去找玳安。

西門慶坐著喝茶,吳月娘湊上來道:“老爺餓了沒?六娘回來還得一兩個時辰呢,不如安排幾樣飯菜,您先填填肚子?”

“不用了,”西門慶揮手道,看著坐在他身旁的吳月娘,又看看圍在四周的其他小妾,他長嘆了一口氣,唏噓道,“你們不知道,我這是撿了一條命呢!”

眾人露出吃驚的神色。

西門慶又道:“剛過黃河不久,忽然遇見一陣妖風,似龍吟虎嘯,刮得大樹刷刷響,砂石打地,塵土遮天,連屋頂上的瓦片都吹走了!我們連眼睛都睜不開,暖轎也差點被刮跑。要不是撞見路邊的一座小廟,躲了一夜,現在哪裏還有命在?”

吳月娘念了一聲佛,雙手合什朝四下拜了拜。

潘金蓮戲笑道:“真的有這麽厲害?比戲本子裏還厲害?”

西門慶:“戲本子算什麽,你要是見了,保管你也害怕。”

潘金蓮和他鬥嘴:“我才不怕,有本事就把我刮上天,不然不算好漢。”

西門慶笑了:“你呀,你真是……”

“好了,好了,”吳月娘道,“老爺連日趕路,必定辛苦得很,去床上躺著養養神?”

西門慶動了一下腰,頓時齜牙咧嘴:“也好,總覺得身子乏得很。”

吳月娘把孫雪娥喊過來,道:“你領老爺去你屋裏,好好給他捏捏。晚上的飯食不用你準備,我在外面叫兩桌席面就是了。”

孫雪娥歡天喜地應了,扶著西門慶去了她的房間。

吳月娘忙著安排茶水點心給西門慶,轉身去了側間,留著其他三個小妾在原地坐著。

潘金蓮心裏不爽,暗恨大娘竟然安排老爺去孫雪娥那個歪瓜的房裏,想起李瓶兒和官哥兒要回來了,便沒話找話地對其他二人道:“我們多久沒見六姐了?也不知她養胖了沒。”

孟玉樓道:“左右晚上就能見著,到時你仔細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嬌兒沒搭話,起身告辭回了房。

吳月娘安排好一切,這才回到上房,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各自散了。

潘金蓮回了房,讓秋菊去提水,她要洗澡,重新打扮一番。

玳安剛跟著西門慶回來,一聽又要使他往莊子上跑一趟,心裏就有些不樂意。可他到底不敢不去,抓緊時間換了一身衣服,領著幾個下人小廝並六個衙門裏的差役,擡著兩頂暖轎往莊子上飛奔。

莊子裏,官哥兒越來越活潑機靈,李瓶兒每日領著他在屋裏玩耍,或去院裏放放風。

院子中央,有一個丫鬟們堆起來的雪人,堆得活靈活現,官哥兒每日都要去看好幾回。

自那日見面後,李瓶兒再也沒見過秦少正,就連楊素梅也沒來過上房。

她散步的時候,特意走到後門那邊,後門緊閉,再走到廚房邊的院子裏,要麽楊素梅沒來,要麽她正在抓緊時間洗囤積了三天的衣物。

見她如此忙碌,李瓶兒也不好打攪她,更不好開口問你家小叔子在幹嘛之類的話。

憋著憋著,憋得她心情郁悶起來。

☆、第 55 章

這一日午後, 李瓶兒坐在窗前的榻上, 神色懨懨, 有一眼沒一眼地盯著在院裏玩耍的官哥兒。

繡春捧著一盞熱茶進來, 見六娘神思不屬, 只盯著窗外看,便也跟著瞧了一眼, 笑道:“六娘放心吧, 繡夏她們看著呢, 官哥兒不會有事的。”

“哦。”李瓶兒接過茶盞, 捧著暖手,並不喝。

繡春:“六娘可是悶了?外面雪大呢,凍得厲害,這時節沒人出門的。等開了春,奴婢再陪您出去走走。”

李瓶兒見屋裏沒外人, 便問她:“大寶怎麽連日沒來?”

繡春笑道:“六娘忘記了吧?大寶不來了,等開了春再來。”

“哦, ”李瓶兒點點頭,心情又悶起來。這麽冷的天, 誰舍得讓孩子來來去去的呢?

“六娘不如出去陪官哥兒玩一會兒?”繡春見她實在太悶, 不禁提議道。

“不用了, 你去叫官哥兒進來。外面冷,不許玩太久。”

這時,忽然來寶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氣喘籲籲, 嘴裏呼出一陣陣白氣。

李瓶兒見他這副模樣,精神倒好了些,坐正身子,問他:“怎麽了?”

“六娘,老爺回來了!”

“啊?”李瓶兒驚得將手裏的茶盞掉到了桌子上,濺出幾滴茶水。

繡春忙著給六娘擦拭,不敢置信地問來寶:“不是說老爺去了京城嗎?怎麽這麽快?”又對李瓶兒說,“六娘,我們快出去迎一迎,省得遲了老爺又會怪罪。”

李瓶兒正要起身,來寶道:“老爺沒來,派了玳安和幾個差役,帶著兩頂暖轎,說要接六娘和官哥兒回府給他接風洗塵呢!”

李瓶兒一聽這話,坐回到榻上,懶洋洋道:“我在養病呢,接什麽風,洗什麽塵?你去回了他們,就說我和官哥兒身子不好,不能去了。”

玳安已經到了門外,由一丈青領著他,進來跪下,道:“大娘說了,一定要將官哥兒和六娘接回去,這也是老爺的意思。老爺受了一場驚嚇,不好起身,吩咐奴才備了暖轎,一定凍不著的。外面還跟來六名差役呢,必定護得妥妥當當的。”

李瓶兒笑了,還派了差役來?那意思是她要是不動的話,就派官差把她押著走?

李瓶兒問他:“是搬回去還是僅僅給老爺接風洗塵?”

玳安想了想,道:“大娘和老爺沒說,只說接回府聚聚。”

“好了,我知道了。來寶,你領他下去喝茶吃點心,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來寶領著玳安下去了,繡春和一丈青急忙忙地動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李瓶兒吩咐她倆:“不用收拾太多東西,我和官哥兒一人只備一套衣裳。算了,官哥兒多備一套,其他的就不用拿了。”

李瓶兒換了一身衣服,又給官哥兒換了一身新衣,將黃金小手鐲及項圈都給官哥兒戴上——她嫌這個太沈重,影響官哥兒活動,平時很少給他戴。

等她們收拾好,玳安早就用完了茶點,恭敬地候著。

李瓶兒抱著官哥兒坐進暖轎,多出來的那頂暖轎讓幾個丫頭和一丈青去坐。彼此推讓一番,最後還是一丈青和繡春坐了,繡夏和繡秋則坐到後面的騾車裏,玳安、來寶、來昭及六名差役緊緊護著,一路往城裏去。

轎子挺寬敞,鋪著厚厚的錦褥,備了茶水點心,還有銅制的手爐及腳爐。

轎夫們擡起轎子,走得穩穩當當。

李瓶兒緊緊抱著官哥兒,她對回府沒熱情,甚至是抗拒的。本來以為西門慶會在京城滯留許多天呢,沒想到他腿腳倒快,才十幾天就打了個來回。

轎子搖搖晃晃,官哥兒有點害怕,問道:“娘,去哪?”

李瓶兒拍哄他:“你爹回來了,我們去吃頓飯就回來。你喜歡住在府裏還是住在莊子上?”

官哥兒認真地想了想,道:“莊子,大,還有大寶。”

“好,我們明日就回來。”李瓶兒笑瞇瞇道。

輕輕搖晃的轎子就像一個大搖籃似的,沒多大會兒,就把這母子倆給搖睡著了。

一路回到城裏,也才酉時。

吳月娘早就叫好了席面,西門慶也歇了一覺,正是精神抖擻的時候,他派來興兒在門口守著,只要人到了,就來稟他。

西門慶喝著熱茶,對身邊眾人道:“好久沒見到官哥兒了,也不知那小子長成了什麽樣,會不會喊人。”

吳月娘道:“急什麽,官哥兒又不是啞巴。只要不是啞巴,將來總有一天會喊您‘爹’的。”

孟玉樓湊趣道:“許久不見六娘,我也很想她。”

西門大姐點點頭:“我也是。”

潘金蓮看了她倆一眼,笑笑不說話,低頭喝茶。

一直守在門口的來興兒,遠遠望見從街那邊走來一群人,當頭那個瞧著就是玳安,他定睛看了看,趕緊跑進去對西門慶稟道:“老爺,轎子已經來了。”

西門慶蹭地站起來,跟著他朝外走,丟下一群妻妾面面相覷。

吳月娘強笑道:“走吧,我們也去看看。”

西門慶走到大門口,見轎子離門口還有幾步路,他迎上去,對轎夫道:“擡進去,不要停。”

後面那頂暖轎裏坐著的一丈青和繡春沒敢睡覺,見轎子進了城,便趕緊下來,守在李瓶兒的轎子旁。

她們見老爺迎出來了,齊齊行禮問安。

李瓶兒聽見說話聲,醒了過來,掀開轎簾一看,見西門慶正在外面,正想問好,西門慶放下轎簾,道:“天冷,別吹著了,進去再說。”

李瓶兒整整自己的頭發和衣服,將官哥兒揉醒。

西門慶緊緊跟在轎子旁,虔誠得像個小廝似的。等到轎子進了院子,他才喊停。

一丈青揭開轎簾,西門慶彎腰把官哥兒抱起來,見他還在揉眼睛,便笑道:“我的官哥兒這是沒睡夠?晚上再好好睡。”

繡春扶著李瓶兒下了轎,繡夏和繡秋緊緊跟在一旁。

李瓶兒見吳月娘眾人也出來了,相互見禮,西門慶道:“都進去吧,院子裏冷。”說完,抱著官哥兒當先進了上房。

李瓶兒見吳月娘的肚子越發大了,走在雪地裏,生怕她摔了跤,便扶著她的胳膊,輕聲道:“大娘身子沈重,還特意迎我,我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哪裏,”吳月娘拍拍她扶著自己胳脯的手,“你替老爺養著官哥兒,連我都得多謝你呢!”

“……”這話真讓李瓶兒不好回答,只好笑了笑。

落在後面的潘金蓮悄悄同孟玉樓咬耳朵:“三姐,你看,大娘身邊都才兩個丫頭,她的譜倒是大,三個丫頭加一丈青,跟官太太似的。”

孟玉樓看一眼前面,小聲道:“她帶著官哥兒,官哥兒身邊不是沒人麽?”

潘金蓮:“怎麽沒人?如意兒不是人?她自己不要罷了。”

孟玉道:“走吧,他們都進去了。”

進了上房,西門慶摟著官哥兒坐下,見他一身新衣,眼神靈動,便哄道:“官哥兒,叫爹!”

李瓶兒教官哥兒喊過爹,但西門慶來得少,再加上大寶也是沒爹的,這個字在他倆的嘴裏出現得極少。

她生怕他不會喊,西門慶一不高興就要把官哥兒留下來,便急忙走到兒子跟前,指著老爺說:“這是爹,喊爹。”

“爹。”官哥兒盯著她的嘴巴,終於還是喊出來了。

西門慶喜得眉開眼笑,連牙肉都露了出來。

潘金蓮剛進來就見到這一幕,不屑地抿了抿嘴,坐到一旁不說話。

吳月娘一臉笑意,連聲喊丫頭們:“快拿碗羊奶來,再上些點心,官哥兒走了一路,必定餓了。”

西門慶從桌上的碟子裏捏了一塊果餡酥,送到兒子嘴邊,官哥兒張嘴就咬,吃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西門慶大樂,指著官哥兒對眾人道:“你們看,他的胃口多好。男孩子就得這般,吃得多才長得快!”

其他人都跟著湊趣誇了幾句,吳月娘在西門慶對面坐下來,笑著對他說:“老爺,官哥兒長得越來越好了,我心裏真是高興啊。”

李瓶兒見狀,趕緊退回去,坐到三娘和五娘身旁的凳子上。

潘金蓮眼尖,見李瓶兒走動之間露出裙下的一對圓頭繡花鞋。她捂著嘴笑:“你們看,六姐姐的鞋真是奇怪。六姐,這是鄉下時興的款式嗎?”

李瓶兒神色不動,淡淡道:“是啊。你要是喜歡,回頭把鞋樣子借給你?”

潘金蓮笑得更加大聲:“我可不愛這樣的,六娘留著自己用吧。”

吳月娘:“就你眼尖,剛來就瞅見這個。”話雖然這樣說,吳月娘也好奇地看過去。

李瓶兒坐著,稍稍提起裙角,把鞋露出來,大大方方道:“我近來就愛這樣的款式。”

吳月娘點點頭:“這種也常見,哪有五娘說得那麽誇張?”

潘金蓮還在笑:“丫頭們不都是這樣的款式嗎?和我房裏的秋菊的鞋一模一樣呢!”

繡夏看了潘金蓮一眼,然後低下頭。

繡春和繡秋則憤憤不平,礙於六娘沒發話,她們也不好說什麽。

西門慶聽得直皺眉,對潘金蓮道:“這有什麽可笑的?我瞧著也挺好,只要能走路就行了。”

潘金蓮討了個沒趣,放下手帕,收了笑容,低頭喝茶。

吳月娘逗弄官哥兒,讓他喊大娘,官哥兒乖乖喊了。

吳月娘高興道:“六姐,這回就不回莊子了吧?老爺最愛全家人都在一起,我們在城裏享福,獨留你一個在莊子上,我心裏過意不去。”

李瓶兒微笑道:“謝大娘的好意,只是官哥兒喜歡莊子上,說那裏地方大,每天跑跑跳跳,開心極了。”

潘金蓮放下茶盞,眉梢上揚,諷刺道:“哎喲,看六姐說的,這府裏還不夠大?整個清河縣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比我們這兒更大的了。”

李瓶兒不接她的話,只看著西門慶。

西門慶看向潘金蓮:“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這還有點心,拿去吃吧。”

短短一點時間,潘金蓮連續兩回被老爺堵了回來,她氣得粉臉微紅,半擰著身子,賭氣不再說話了。

李嬌兒見金蓮被老爺奚落,心裏高興得很,看了李瓶兒一眼,正巧李瓶兒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李嬌兒原先是妓|院最紅的頭牌,家裏開著清河縣最大的妓|院,被西門慶接進府這些年,早就養懶散了,也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原先苗條的身軀一去不覆返,有了楊玉環的勢頭,長得又白又胖,配著一身綾羅綢緞,頭上珠玉無數,倒有些貴婦人的風範。

李嬌兒也不在意,雖然現在老爺很少去她房裏,好歹她還管著府裏的各項用度開支,下人們要采買都得先問她支銀子才行。

她在府裏的地位可是穩穩當當的,管著這些雜事,還順帶著摟了一把銀子,多麽美好。

又說了一回話,吳月娘讓下人們放桌,擺酒席。

一共擺了兩張席面,西門慶領著吳月娘、西門大姐坐一桌,並讓小廝快去請女婿陳經濟來。

李瓶兒抱著官哥兒和李嬌兒、孟玉樓、孫雪娥及潘金蓮坐隔壁桌。

西門慶舍不得官哥兒,見自己這張桌子還有空位,便喊李瓶兒抱著官哥兒坐過來。吳月娘一聽,也趕緊喊她,還讓小玉去拉她過來。

李瓶兒沒辦法,只好抱著兒子坐了過去,坐到吳月娘的下首。

潘金蓮心裏氣憤不已,擰著手帕卻又沒一絲辦法。

不一時,陳經濟來了,穿著黛綠色的綿綢直袍兒,粉底皂靴,笑吟吟向眾人作揖請安,然後坐到西門大姐的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西顧】投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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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這是李瓶兒第一次見陳經濟。

只見這小夥兒約摸22歲左右, 生的唇紅齒白, 膚色白皙, 眉目清俊。他雖然年小, 卻一身風流, 如同西門慶的接班人似的。

剛作完揖,起身時悄悄朝潘金蓮那桌脧了一眼, 眉目中透露出涎邪之態, 可惜其他人毫無察覺, 還以為他是個老實忠厚的好女婿呢!

李瓶兒看見陳經濟的小動作, 沒有出聲,只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西門大姐。

西門大姐是西門慶的女兒,是他第一個妻子生下來的。彼時,西門慶才14歲。

按理說,西門慶相貌非俗, 他娶的老婆也不可能是歪瓜裂棗,但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 她的父母英俊美貌,卻偏偏將她生得其貌不揚。

西門大姐的五官, 拆開來看, 每樣都不醜, 但聚合在一起,卻讓人覺得普通之極,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

她雖然容貌普通,因為住在自己家中, 卻氣勢頗盛,一副擡頭挺胸狀,襯得垂著頭的陳經濟更顯得老實了。

吳月娘起身,帶頭敬了西門慶一杯,然後輪到其他妾室們,李瓶兒跟隨大流,也舉杯祝福了一句。

西門慶在路上受了一回驚,此時見著機靈的兒子,妻妾女兒女婿又齊聚一堂,頓時心滿意足。興致上來,他不禁多喝了幾杯。

潘金蓮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來打扮,精心化妝,梳頭挑頭飾,裏外衣服換了好幾套,最後才定下這套。

她穿著石榴紅雁銜蘆花樣對衿襖兒,鵝黃金沿邊挑線裙,裏面配著大紅綢褲,下邊一雙紅幫白底的尖尖三寸金蓮。

才喝了幾杯酒,潘金蓮不停地拿眼脧西門慶,一眼一眼地遞過去,可惜西門慶沒收到,只時不時地看向李瓶兒。

李瓶兒穿得清爽,一件青杭絹襖兒,下著白棱挑線裙,頭上也只插著一根金簪,清清爽爽,簡簡單單。

潘金蓮描眉塗粉,兩道水鬢描得長長的,額上還貼著花翠。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被空付,見西門慶沒回應,便使足了力氣往他身上扔媚骨眼刀。

後知後覺的西門慶終於感應到了,他擡頭細細打量了潘金蓮一眼,見她頭發梳得高高的,滿頭金玉,珠光刺眼,兩旁的水鬢又黑又長,額間花翠欲滴,一雙杏眼如一對勾子似的對著他。

她這般妖艷放蕩的模樣,卻讓西門慶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因為他想起了黃河邊那陣可怕的妖風。

妖風也是這樣,肆意又狂放,遮天蔽日,既迷人眼又勾人。略一回想,仍然心有餘悸,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清爽的李瓶兒來洗眼睛。

眼見老爺對她的示好無動於衷,甚至還扭頭看李瓶兒去了,這讓潘金蓮如何不恨。

放在桌下的雙手,被她扭成了一團。

孟玉樓夾了一塊點心給她,小聲道:“吃吧。”

潘金蓮強撐著笑了笑,拿起筷子。

這一桌只坐了四個小妾,孫雪娥就不用說了,本來只是前妻的丫鬟,後來被提拔成了小妾,雖然她平時要上竈做飯,但好歹也分了兩個小丫頭伺候她。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孟玉樓嫁進來時嫁妝豐富,手裏銀錢多多,不需要刻意討好西門慶,只要不惹他厭煩就足以。

李嬌兒更不用講,畢竟家中開著清河縣最大的妓院,又把著後院的開支這麽些年,早就撈足了本。

只有潘金蓮,銀子沒有,娘家更是幫不上忙,她除了攀緊西門慶,還能怎麽辦呢?她想要的漂亮衣裙、華麗首飾,多數都是在床上伺候好老爺後,趁著老爺心情好才敢開口要。

她若是沒了老爺的寵愛,那當真是活得連丫頭都不如了。

這滿屋子的女人,沒有哪一個人比她更渴望更需要西門慶的寵愛。

一頓飯下來,李瓶兒觀察到陳經濟在西門慶面前,當真是表現得如同鵪鶉一般,一直低著頭,不敢亂瞄女眷。他還替西門大姐夾了兩次菜,其餘則是恭維著西門慶說話,替他斟酒。

西門慶一邊和眾人說著京城見聞,一邊給吳月娘夾了一次菜,又給李瓶兒夾了一次,還逗了官哥兒幾句。

不一時,酒席吃畢,西門慶吩咐眾人散了,他今晚要歇在吳月娘這裏。

其他人還好,潘金蓮最饞西門慶,臨走前還瞟了他好幾眼,可惜西門慶穩穩地坐著,不動如山。

陳經濟跟西門大姐一起回了前院,李嬌兒也走了,孟玉樓拉著害眼病的潘金蓮也走了,李瓶兒抱著官哥兒正打算走,西門慶喊住她,對吳月娘道:“瓶兒剛回府,我先跟過去看看,等安排妥當,我就回來。”

吳月娘含笑道:“迎春那丫頭一直守著六姐的屋子裏呢。六姐,若是缺了什麽就派人過來和我說。”一面說,一面把他們送至門口。

西門慶一路抱著官哥兒,用自己的鶴氅緊緊護著兒子的頭臉,生怕他被風吹著。

迎春一晚上都在收拾整理屋子,將六娘慣用的東西全擺出來,再將炕上的錦褥重新換過,生了火盆,備好茶水點心,聽見門外的動靜,趕緊迎出來跪在門口。

李瓶兒淡淡道:“起來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迎春開心極了,一骨碌爬起來。

進了屋,李瓶兒怔了怔。

這間屋子,她並沒有太多印象,就算有,那也是不好的回憶。西門府上相較於其他府上算是很寬敞的了,不然也不會次次接待官員都安排在他家。但城裏的屋子再怎麽寬敞也比不上鄉下。

當初她剛穿來時,瘦成了一把骨頭,日日躺在這屋裏養著。那些日子裏的傷心、難過、仿徨、害怕,隨著腳踏進門坎,一幕幕全部回憶起來,如同身臨其境一般,鼻尖似乎還能聞到濃濃的中藥味。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西門慶看見,馬上問:“怎麽了?可是哪裏不合你心意?需要什麽就說,這是自己的家,別客氣。”

李瓶兒笑笑:“不是,迎春安排得很好。我只是一進這屋子,就好像聞到了藥味。當初我在這屋裏,可沒少喝藥。”

“呵呵,”西門慶放下心,“那是你當時被悶著了。迎春,你讓玳安去我書房裏搬幾盆花過來,給六娘熏熏屋子,省得她再聞到藥味。”

迎春笑瞇瞇地去了。

繡春領著繡夏和繡秋熟悉環境,一面候在外間等著主人叫。

官哥兒在西門慶的鶴氅裏已經睡著了,一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西門慶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兩口,輕手輕腳進了內室,把兒子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李瓶兒連忙拿起一旁的被子給兒子蓋上。

西門慶摸摸炕,見是熱的,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小聲對李瓶兒道:“迎春還算盡心。”

李瓶兒:“等下我會賞她的。”

西門慶:“讓丫頭夜裏小心伺候,屋裏燒著炕,容易口渴。備壺熱茶在火盆旁,省得官哥兒夜裏想喝水又沒有。”

李瓶兒點頭:“我知道的,您回去吧,大娘還等著您呢!”

西門慶笑了,摟著她合衣躺下來,道:“急什麽。你不知,我在京城那幾日,夜夜孤枕難眠,誰都沒想,就想你一個人了。”說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李瓶兒神色不動,跟西門慶這匹種馬相處,時不時地被他揩點油是常態。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動真格的,真是各路神佛在保佑李瓶兒。

“真的?您不想大姐姐?不想五姐?”李瓶兒抓著他胸口的衣襟問道。

西門慶緊了緊摟著她的手:“想她們幹什麽?月娘一向端莊穩重,不必我操心。金蓮那性子,既火爆又潑辣,一想到她,我連走路都得快兩分。京城是能讓人隨意亂走的嗎?只有你最溫婉,想著你,我辦事都不急不躁了。唉,你不知,這回我真是見了大世面,開了大眼界。在清河縣,我一向認為自己夠能幹的了,現在想想……清河縣還是太小了啊。”

西門慶發了一回感慨,忽地想起了王三官的娘子黃氏。那黃氏是六黃太尉的侄女,若是能勾搭上黃氏,讓她在六黃太尉面前幫自己說說話,那他的路就更寬更好走了。

李瓶兒沒有言語,西門慶本來就是一個眼界頗高,行事又有手腕的人。若不是他早死,還不定他會發展成什麽樣呢!

西門慶想起黃氏,就順帶著想起去京城之前拒了王三官的貼子。今日他回來了,明日那王三官必定會著人來請他。還有王王官的娘林太太,聽說前幾日是她生日,倒是自己因上京城而錯過了,還得補一份禮過去。

還有新上任的何千戶,府裏得擺酒替他接風,然後衙門裏也得擺一次公宴歡迎他,還有他要買夏任溪的房子住,重新添治下人……這麽一想,到處都是事兒。

公事一進腦子,把西門慶的淫|欲沖淡了。雖然久不近李瓶兒的身,但好歹她就在府裏,隨時吃下肚都行,不必急於這一時。

於是,他道:“今天我剛回來,得去上房歇著。你和官哥兒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找你,到時……”

李瓶兒心裏一突,試探著問:“我怕官哥兒在府裏呆不慣,畢竟他在這裏出了兩次事了。之前的貓就算了,那時他還小,現在他開始記事,多半還記得鵝呢!您看,我和他幾時回莊子上去?”

西門慶皺眉,斥道:“難得回來一趟,大家齊聚在一起,不好嗎?好好住著,若有奴才不聽話,你跟我說,我來收拾他們。”

李瓶兒見他似乎不想放她母子倆走,頓時大急:“我和官哥兒的東西都沒帶來呢,一人只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

西門慶不在意地笑笑:“還以為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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