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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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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我打盆水來,給你泡泡腳吧?”繡春放下裹腳布,問。

“好。”李瓶兒點點頭。

五指腳趾被硬生生壓折,彎向腳底,李瓶兒試著把它扳正,一陣錐心的刺痛。

她停下手,尋思著有機會了得問問醫生,看這雙腳還有沒有救。讓她像小腳女人似的,一走一顫地過一輩子,她可不幹。

片刻後,繡春打了一盆洗腳水,把李瓶兒扶到床邊,伺候著她洗了腳,說:“我去拿幹凈的裹腳布,幫六娘包起來?”

繡春不如迎春靈透,事事都要問一下。

李瓶兒點頭同意:“別纏太緊,放得松松的。”這麽奇怪的腳還是裹起來好了,眼不見為凈。

繡春幫她把腳松松地裹好,又扶她到床上躺著。

迎春和抱著官哥兒的如意兒進來了。

迎春笑著說:“六娘,現在可好些了?官哥兒剛才吃了藥,現在睡了。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呢!”

李瓶兒道:“辛苦你們了。等過了這陣子,我重重有賞。”

迎春和如意兒連忙道謝,同時表衷心,這是自己該做的。

繡春傻楞楞地,等她倆都道完了謝,才想起來,跟著說了一聲:“謝謝六娘。”

李瓶兒讓如意把官哥兒放在她身旁,看著熟睡的官哥兒,她松了口氣,若是官哥兒能真正好起來就好了。

下午,玉樓、吳大妗子、吳銀兒、潘金蓮和吳月娘,一起走來看望李瓶兒及官哥兒。

李瓶兒仔細打量著孟玉樓和潘金蓮。

孟玉樓34歲了,可容貌出眾,保養得宜,瞧著像25、6歲的人,一點也不顯老。她戴著銀絲狄髻,露著四鬢,耳邊青寶石墜子,白衫配桃紅馬甲,白棱挑線裙子,裊裊婷婷地站在那裏,就是一道風景。

李瓶兒看完玉樓,又看向她身後的潘金蓮。

書中的潘金蓮28歲,看著像23歲,也戴著銀絲狄髻,綠寶石耳墜,白衫配湖綠馬甲,下身是桃紅裙子。按理說,紅配綠是很難看的,可潘金蓮這麽一穿,竟穿出別樣的風情。真和後世的模特披麻袋都好看一樣,人美到一定境界,衣服徹底淪為配襯。

她的長相最好,媚眼含水,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兩片薄薄的紅唇像含露的紅花。她的氣勢很足,既美艷又張揚。她雖然躲在玉樓身後,卻無法讓人忽視那股美的爆炸力。

李瓶兒打量潘金蓮的時間最久,玉樓見了,輕笑一聲,上前溫聲道:“六娘,怎麽看呆了?不認得五娘了?”又回頭沖潘金蓮說,“五娘,你上來,給六娘道歉。雖然你是無心的,畢竟是你的雪獅子抓傷了官哥兒。有我們在這裏,你好好道個歉。六娘這麽明理的人,必定不會再怪你的。”

潘金蓮嬌笑一聲,甩著帕子,一步三搖地走上前,對李瓶兒說:“六娘,我向你道歉。雖然我不認為官哥兒是雪獅子抓傷的,可大家都這樣說,我也只好背了這鍋。老爺也說過我了,雪獅子已經死了。昨夜我還求神拜佛的祈求了大半夜,保佑官哥兒早點好起來。”

迎春在一旁聽得氣憤不已。明明是打罵秋菊,現在卻說成是求神拜神!

李瓶兒楞了楞,趕緊低頭:“沒關系,謝謝你了。”

吳月娘道:“好了,好了。說開了就好了。大家姐妹一場,以後還得好好相處。”

又聊了一回,吳月娘怕吵到官哥兒,喊大家往上房去。

吳銀兒說先不去,等大家都走了,她才走到李瓶兒的床榻前坐下來,嬌嬌地對說:“幹娘,我留在這裏陪你吧。陪你說說話,聊聊天,你也好散散悶,這樣病就好得快了。”

“不用,不用。你陪她們吧!”李瓶兒跟她不熟,壓根就不想應付她。

“看幹娘說的,”吳銀兒用手帕捂著嘴,好一陣笑,“我是六娘的幹女兒,我不陪著,誰來陪?”

“真的不用。”李瓶兒有點不耐煩起來,“太醫說了,我這病得靜養。”

“我一定不會吵到幹娘,就替您打打扇,遞遞茶水。”

“打扇遞茶有繡春呢!”

吳銀兒身為院中人,自有一套察言觀色的本事,見李瓶兒是真的不想她待在這裏,只好說道:“那我今天就回去了。現在幹娘和官哥兒也沒事了,我回家看看去。”

“好。”李瓶兒點頭。

吳銀兒還不肯動身:“幹娘可有什麽想吃的?我回去做了,給您送過來。”

“沒什麽想吃的,太醫說我要忌口。”李瓶兒說完,見她仍然不起身,忽然領悟過來,看向迎春。

迎春很聰明,立刻道:“銀兒姐,前幾天,六娘就留了一匹布,一件妝花馬甲,及兩盒點心,還有五兩銀子,讓你走時帶著呢!”

吳銀兒笑了,一邊起身一邊說:“幹娘總是這麽客氣,謝謝幹娘。”

迎春拿了東西出來,遞給吳銀兒,吳銀兒接了,對李瓶兒福了福禮,又勸她多多保重,這才出去向吳月娘辭行。

吳月娘見她要走,虛留了幾句,也送了兩盒點心給她,打發她去了。

潘金蓮和玉樓在上房陪吳月娘坐了一回,起身出來。

兩人走到廊下,潘金蓮笑道:“我看六娘像傻了一樣。看起來既呆又傻,說話都不伶俐了,像變了個人似的。”

玉樓笑了笑:“官哥兒差點死了,她受驚過重,多半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呢。”

“被嚇壞了?”潘金蓮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才到哪兒?就嚇壞了?呵呵呵。”

玉樓看著她,笑了笑,沒再接話。

西門慶從衙門裏回來,先到李瓶兒房中看望官哥兒。

李瓶兒沒梳頭發,就那麽披散著,不戴頭飾,連耳環都沒戴,素著一張臉,看上去楚楚可憐,一副生命垂危的樣子。

西門慶心疼不已,坐到床邊:“你今天吃過藥了?覺得好些了?怎麽連頭都不梳呢?”

李瓶兒精神不好,起來說幾句話就頭暈目眩,只想躺著。古代的發型多數都是梳髻,硌得慌,她不讓丫鬟給她梳頭。不過,她可不會這樣對西門慶講。

李瓶兒抓住西門慶的袖子,委屈地說:“我都快要死了,還梳什麽頭呢?閻王爺也不會因為我沒梳頭就把我判入地獄吧?”

“快別胡說!”西門慶慌了,捂住她的嘴,“這樣的話,以後可不能再講了。”

李瓶兒甩開他捂嘴的手,哀求道:“何太醫都說了,我這個病得靜養。如果不能靜養,只怕三四個月後,我就要死了。我讓你把我放到莊子上去養病,你也不肯。你就是見不得我好好活著……”

西門慶心裏發急,跪到床榻上,賭咒發誓:“我要是有這樣的想法,就讓我先死好了!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你要是去了莊子上,拋下我一個人,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李瓶兒開始哭:“莊子又不遠,你隔個十天八天的來看我一回就行了。我還怕你從此就忘了我呢!”

西門慶聽了這話,馬上笑了:“我已經罵了五娘,她以後再不敢吵著你。你就在家裏靜養吧,有我看著,我看誰敢來吵你。”頓了頓,“再者,莊子上萬事不便,官哥兒去了那邊,缺醫少藥。若是有個萬一,跑都來不及。”

李瓶兒停住哭聲,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吧?他舍不得讓唯一的兒子離開他身邊。

想了想,李瓶兒接著說:“官哥兒是我生的,是我的命根子,我也舍不得他跟著我吃苦。我知道莊子上條件不好,所以,官哥兒就留在家裏,我一個人過去就行了。我只想把病好好養好,再回來陪著你,看著官哥兒長大。若是我連命都沒了,官哥兒就沒了親娘……”

西門慶起身,摟著她,一邊拍哄,一邊長嘆一聲:“你要是一個人走了,官哥兒怎麽辦?”

李瓶兒心裏高興,試探著說:“可以把官哥兒交給大娘。大娘的為人,我是清楚的。她公正無私,一定會把你的兒子照顧好的。”

這時候的吳月娘還沒有兒子,白得一個兒子當然是好事,她巴不得呢!

“唉!一想到你要走,我心裏就難受得很。還是別去了吧?月娘也有了身孕,她哪裏照顧得過來?”西門慶還是不同意。

李瓶兒明白他已經有了點松動,只要再加幾把火,這事差不多就成了。

於是,她又開始哭起來,臉也不遮,淚水滑落到臉上,流經抓破的地方引起一陣刺痛,表情陣陣扭曲:“我都快要死了,我只想好好養病……”

西門慶不忍心看她的臉,長嘆口氣,扭過頭吩咐打水來給六娘洗臉,然後哄她快休息。

迎春打了水來,西門慶又哄了李瓶兒幾句,說前邊還有事,就出去了。

迎春伺候她洗臉,心裏忐忑不安,猶猶豫豫地問:“六娘,你想去莊子上?”

在迎春看來,從大宅子裏去到莊子裏,等於變相的冷落發配,比竈上的孫雪娥還不如。

“是啊。家裏太吵了,遲早會送了命。”李瓶兒洗好臉,也不肯抹面霜,“你是怎麽想的?要不要跟我去?”

迎春扭著手,站在一旁,為難起來。

這時,繡春進來了,李瓶兒就問繡春願不願意跟著她去莊子上。

繡春楞了楞,老實說:“六娘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迎春這才道:“我也跟著娘去吧?就怕屋裏的東西沒人看著。”

李瓶兒擺擺手:“繡春跟我去就行了,要是能去的話。你留在家裏,幫我看著東西。”

迎春笑了,連忙保證:“我一定好好看著六娘的東西,保證一件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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