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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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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路寧離開醫院後狠狠抓了幾下頭發, 每次跟周承琛在一起,都是一場身心考驗。

他這個人怎麽這樣!

路寧懊惱地想,自己是不是又被他騙了。

微信裏他的頭像已經躺在了列表。

安靜又囂張, 像是在昭告某種勝利。

他一直困著她不讓她走, 最後還是許默催他。

待會兒要去見某個公司的老總, 下午還有會議, 晚上也沒空閑, 一個朋友回國,他要去露個面……

他剛剛一字一句說給她的, 路寧問他告訴她這些幹什麽,他說:“報備,找不到我給許默打電話。”

路寧幾乎確信,他肯定是搜了什麽戀愛小攻略。

但每對情侶又不一樣。

他這樣真的好奇怪。

三年都這麽過來了, 路寧並不在意他工作忙不忙, 行程緊不緊,他回來了就回來了,不回來她心裏還會更輕松一些。

可大概他剛剛的神情太黯淡, 路寧總覺得說自己並不想聽顯得很薄情,於是她“嗯”了聲。

周承琛大概是笑了一下。

她不確定, 因為擡頭看他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恢覆了嚴肅。

他也很少會笑。

他低頭, 作勢要親她,嘴唇都快要碰到她, 突然又頓住, 低聲問:“可以親我一下嗎?”

路寧心道, 我進來這短短的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了, 你都不知道親多少回了,我也沒扇你兩巴掌不讓你親, 這會兒倒顯得像是她晾著他了似的。

他手指摩挲她的手掌:“我想你主動一次。”

路寧抿著唇,並不動,她好像確實沒有主動過,盡管她在想這沒什麽,但卻也無法做出任何行動,於是僵持下來。

周承琛似乎有些失望,語調顯出幾分自嘲:“那就以後再說吧。”

-

路寧坐上車,有些無奈地搓了搓臉。

把旁邊一個巴掌大的小熊玩偶攥進手裏,當做是周承琛,狠狠敲了他兩拳。

微信響了,是周承琛,發過來一張照片,是昨晚小橘往他懷裏鉆的照片。

[Z]:它挺喜歡我的。

路寧實在看不出來,顯然小橘是嚇到了,大概客廳讓它沒有安全感,才會找溫暖的角落鉆。

不過這麽近距離接觸,他好像也沒有事,至少剛剛看他的時候,是正常的。

隔著屏幕,她終於膽子大起來。

[路迢迢]:它不喜歡你。

她非常肯定地反駁他,但周承琛並沒有辯解。

[Z]:嗯,那就多見幾次。

仿佛在點她:感情培養一下就有了。

以及又找了一個可以見面的理由。

路寧把腦袋磕在方向盤上,怎麽感覺一直往他的坑裏跳。

明明那句“試試”是她主動說的,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憋悶。

她腦子裏亂亂的,理不清頭緒,她覺得問題都出在他身上,可又覺得自己是不是也過於心軟了。

現在怎麽辦?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於是沈默了會兒,決定先不想這些了。

徐詩夏今天去公司了,這會兒摸魚時間,想起昨天許默帶路寧走的時候的樣子,還是不太放心,於是問她沒事吧!

“不是我說,你那個周總,真的過於強勢了。”

路寧說了句沒事,想了想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好像太過於封閉自己了,怕家裏人覺得愧疚,在周家遇到的一切很少傾訴,跟兩個要好的閨蜜也很少說什麽,那兩家跟周家都有直接的利益關系,而且一個比一個脾氣燥,真鬧出來什麽,也不好收場。

最後想來想去,如今倒只有徐詩夏是跟她關系最好,又沒有任何牽扯的人了。

“改天見面再跟你細說。”路寧轉而問她,“你呢,新公司還好嗎,室友找到沒?”

徐詩夏心情還不錯:“還可以,而且昨天就聯系了一個室友,不是我們公司的,但就在樓下,以後有事也可以互相照應。”

路寧笑了笑:“那就好。”

“好什麽呀,每次都操心別人,你也多考慮一下自己。”徐詩夏從小個性就強,獨立得早,什麽事兒都自己拿主意,在哪兒都很適應。

她太了解路寧了,看似淡定從容,其實骨子裏就是個被教養得太好沒什麽城府的好孩子,偏又天生心軟溫善。

當年她極度心痛路寧跟紀肖燃分手嫁給一個大她七歲又在商場沈浮的老男人,就是因為她這種性格,八成被吃得死死的。

這小傻子自己什麽都能將就,別人的事卻事無巨細都關心。

“知道啦。”她脾氣還是很好地應著。

徐詩夏無聲嘆了口氣。

路寧回了家,抱著小橘親了親,路寧今天沒有把它圈在臥室,讓它自由活動,它大概把家裏都熟悉了一遍,竟然適應良好,今天第二天就不怎麽害怕了。

路寧還陪著它玩了會兒逗貓棒。

她決定也不想那麽多了。

不過之後的幾天,周承琛倒是很安靜,除了偶爾發消息給她,也沒再去騷擾她。

他這幾天老實住在西山的別墅,許默說前幾天其實挺忙,老板推了不少工作,這幾天實在推不了,抽不開身。

今天一大早,周夫人那邊又發了消息,說她已經很久沒回家吃過飯了,有空回來坐坐。

周家小輩下周的訂婚禮也來邀請她。

知道周承琛不會去,但如果她去了,周承琛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概率會去。

她一個都不想回,但不想配合也得配合,臨近年底,就算沒最近他的反常,路寧都會配合他把這個年過了。

只是沒想到,賀老太太的保姆也來問她,最近有沒有空,約她見見面。

當年老爺子結過三次婚,二婚的太太姓賀,倆人分手還鬧得滿城風雨,不過卻在周家叔伯輩裏頗有威望,都很敬著她。

這一代孫輩跟她搭不上話,唯獨周承琛她小時候帶過,因此很有感情,連帶著對路寧也不錯。

或許是她跟周家沒什麽牽扯,路寧對她的感情也不太一樣,心下還是敬重的,於是滿口應下。

她處理完這些消息,清掉腦子中的雜念,然後被大羅催著開車去了一趟店裏。

-

周承琛接到賀老太太的電話,叫了聲:“奶奶。”

他跟賀老太太並沒有關系,只是小時候被她照看過幾年,這麽多年倒是一直很親近,對老太太反倒沒這麽好脾氣。

“和路寧約了時間,周末一起在家裏吃飯。”電話那頭老人的聲音有些虛弱,但精神頭卻還不錯,“跟寧寧鬧矛盾了?”

是周承琛授意的,他知道路寧對周家人都有些抗拒,對這位卻有幾分感情。

周承琛眉眼垂下來,工整的溫莎結被他扯松一點,他側頭看車窗外,十二月末的衍城冰冷肅殺。

今天沒再下雪,但天氣依舊陰沈沈的。

天空是大片的灰色,霧蒙蒙的。

家裏少了個人,明明她在家的時候也很安靜,可他卻突然覺得家裏冷清到了極點。

他最近失眠,焦躁湧上來,好幾次半夜驚醒,想直接去找她。

忍耐著,反覆告訴自己,太急切容易弄巧成拙。

給了她幾天獨處的空間。

“沒有,我們很好。”他固執地說。

賀老太太沈默了會兒,估計是沒信,倏忽嘆了口氣:“阿琛,有些事該放下了,也不要成為你討厭的人。以前你媽媽……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寧寧是個好孩子,你和她並不合適,如果實在溝壑太深,就放過彼此吧!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攥在手裏。”

他無聲說:不可能。

周承琛雙目放空,有些迷離地看著虛空,其實很早的時候路寧就提過一次分手。

大概是去年的冬天,她的父母徹底從公司退出來,打算去國外旅居一陣散散心,把一切都交給了路緋。

路寧去送爸媽,大概是他們的自由短暫刺激了她。

她突發奇想買了張機票,飛去南城找她的朋友。

跟著她的保鏢在機場找了她幾圈,最後確認了航班才發現走了有半個小時了。

周承琛在會議室,許默過來附耳交代,他陰沈著臉,問都是幹什麽吃的。

就算攔不住,至少也要跟住。

她第一次離開那麽遠的距離。

周承琛是搭專機過去的,燈火通明的獨棟別墅外,他從一輛勞斯萊斯上下來的時候,路寧接到消息,都沒來得及拒絕,就得知他已經快要到了,抱著手臂,伶仃站在門口,像個霜打的茄子。

“我就是……出來玩,明天就回去了。”她看見他,悶聲說。

他在生氣,大概臉色也不善:“那你可以告訴我,而且也不應該甩開保鏢。”

她睫毛扇動幾下,欲言又止的幾秒大概是在心裏罵他,但最後也沒說什麽,只是低著頭:“下次不會了。”

他拉著她上車,直奔機場,飛機上有床,她睡著了,蜷縮著,心情不太好。

回家的時候已經夜裏十一點,她賭氣,不想回去,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這大概是她做過最嚴重的抵抗了,他陪著她坐,地庫裏燈漸次熄滅,車頂的燈也暗下來,只兩個人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裏無限放大。

路寧不說話,周承琛也沒說話。

過了許久,她先抵抗不住,投降,但還是有些委屈:“什麽都要你說了算。”

“你有要求也可以提。”

“提了也不過是換個方式,最終還是你說了算。”

她不喜歡保鏢跟著,他就要求不在明面上跟。

她不喜歡他插手店裏的事,那他就換個人插手,而他控制那個人就好。

他還沒說話,她自己想通了。

這世上哪裏有十全十美的事,她不能一面占著他的好,又指責他管得寬。

畢竟一開始也不是奔著兩情相悅來的。

她垂下腦袋,示了好,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他把人拖過來按在懷裏。

那天從車上下去的時候,已經淩晨,他用西裝外套裹著她,她縮在他懷裏,蜷成小小一團,恨不得把腦袋都塞到他胳膊裏。

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突然說了一句:“那天宴會,許家的小女兒一直往你身邊湊。”

他以為她吃醋,於是說了句:“我沒理她。”

他跟女眷說不上什麽話,頂多利益有牽扯,客套幾句。更何況是年輕輩的小姑娘。

“我聽說她很厲害,跟你一個學校畢業的,創業開了一家新媒體公司,兩年規模就很大了……”

他蹙眉,問她:“你想認識?”

倒也不是不能引薦,許家他還是認識些人的。

繞了半天,她卻說:“感覺她們都很合適做你太太……”

那時他只當她被折騰狠了說氣話,於是應了句:“你不喜歡,下次不在車上。”

她把腦袋蒙上,躲在被子裏悶聲說了句:“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隔了這麽久,他似乎才懂她的意思。

不管是許家還是哪一家,培養的女兒都是精於計算的人,在她身上所有難以招架的一切,都她們來說都是很小的事情。

她那時候就在委婉告訴他:雖然我忍一忍也沒什麽,但我們一點都不合適。

周承琛攥了下指骨,婚戒咯到他的手,他擡起來看了一眼,一個很素的鉑金戒圈,內側貼皮膚的那一面刻著Luning幾個字母。

他想起來,路寧幾乎沒有戴過婚戒。

-

路寧的店開在名園橫四街,名園是一整片商業聚集區,橫七豎八好幾條長街縱橫交錯,各種商鋪林立,囊括購物娛樂和休閑。

她的店門臉並不顯眼,一整塊白色門頭,角落裏打上一片鳳凰紋圖案,下面是一行字母VLONG,連個小標語都沒有,看外觀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店。

門臉旁邊才是進車的一個向下的坡道入口,車子開到地下,繞過一個U型彎,再開上去。

裏頭空間極大,足足有個五百來平。

地上是展示區,二樓是辦公室。

車間和噴漆間在地下。

員工有十來個,最近全在休假,店裏管事的就她、大羅和林郁清。

她只做豪車和稀有車型,註定只能做熟人生意。

衍城那些富二代圈子裏,認識路寧的比認識周承琛的恐怕都多。

她剛把車開進來,就有一輛法拉利繞著她的車轉圈,路寧嚇一跳,不用猜都知道是梁思憫,下車罵一句:“梁思憫!你別太過分了!”

梁思憫長腿邁下,路寧看她的樣子,莫名就想起談嘉,這些人怎麽長的,腿比命都長。

梁思憫開的還是杜若楓的車,這倆湊一起,簡直倆破壞大王,也就她們敢在她滿是豪車的店裏開著車繞圈了。

路寧過去抱住她,威脅:“你再在我店裏亂跑我就咬你了。”

最近店裏停的全是超跑,一輛黑色布加迪還是定制款。

倒也不是拿來改的,就是停這裏給別人看,說自己也沒時間開,放在車庫裏蒙塵,拿來給她充門面。那位四十歲的阿姨特喜歡她,知道她結婚了還很遺憾,說她兒子高大帥氣一表人才,跟她很般配。

路寧很難應付這些顧客,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為什麽要開店。

——開那家店紀念你和前男友的愛情。

腦子裏突然冒出前幾天周承琛的話,當時被其他話轉移了註意力,這會兒想起來才忍不住心梗一下。

說她因為紀肖燃才開這家店確實沒錯。

但究其原因是因為她和紀肖燃愛好相同,剛結婚的時候她很愁悶,她當時各種事壓著,並不想從事跟法律相關的任何工作,真的是機緣巧合才開了這家店。

要解釋一下嗎?

路寧犯愁,好像也很難解釋得清。

走神的片刻,梁思憫把她抱了個滿懷:“哎喲寶寶你可真可愛。”

然後對著她又揉又捏。

杜若楓最近忙,心情不太好,但也忍不住笑了:“梁思憫你夠了。”

梁思憫最喜歡逗她,揉揉她腦袋:“你把周承琛踢了跟我吧!”

路寧很不喜歡跟倆人提周承琛,只是在心裏默念,要是能踢掉就好了。

腦子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別再心軟了,她鬥不過他的,糾纏下去沒有任何好處。

——可是你都答應他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至少相處過,讓他自己知道兩個人是不合適的。

這倆人就是路過,順便來看她,沒待多久就走了。

但跟朋友打鬧一會兒,路寧的心情好了很多。

但卻得到了一個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的消息。

杜若楓臨走前提醒她:“我今天去西山那邊找人,看到談嘉開車從那邊出來了。”

只說了這麽一句,沒再多說。

但意思很明顯:你留意一下。

路寧抿了下唇,如果擱在幾天前,她還會覺得隨便他們,但周承琛那麽逼她騙她卑微求和,如果轉頭卻跟舊情人聯系,那她真的會討厭他。

路寧拿起手機幾次,想問他,可打開聊天框,又不知道問什麽。

問什麽都好像很奇怪。

如果是了顯得她像個小醜。

如果不是,顯得她好像之前的抗拒都是在欲拒還迎,才會這麽草木皆兵。

她又點開許默的聊天框,可悶了許久,也只是問一句:周末約了賀奶奶一起吃飯,我要去西山,你問問他方不方便。

許默大概根本就沒有問,又或者就在周承琛旁邊,幾乎秒回:當然方便,周總說西山就是您的家,您想什麽時候回什麽時候回。

路寧放下手機,莫名覺得有些挫敗。

-

宋巖把談嘉的車送過來了,蘭博以線條優美著稱,外觀其實已經很漂亮了,所以對外觀的改動要盡可能了解主人的個性和需求,做個性化的改裝。

雖然給員工放了假,但這些人都是不摸車就難受的,閑下來又無聊,今天都來了店裏,路寧是最後一個到的,又跟梁思憫他們鬧了會兒,下負一層的時候,一群人圍在那兒講談嘉的喜好。

宋巖也泡在這裏,扶著車門說:“我們嘉嘉姐其實私底下很隨和的,但是吧,又有一點小小的叛逆……”

宋巖以前是談嘉的粉絲,這會兒講起來滔滔不絕。

路寧沒有立馬過去,倚靠在柱子上,聽他們閑聊。

其實以路寧的直覺來看,談嘉骨子裏是很陰郁的性格,人前是明艷動人大美人,自信明媚,拿獎拿到手軟。

私下的隨和佛系,大概是因為內心的空缺無法用閃光燈填滿,也沒人能真的懂她。

那種壓抑急需要一個突破口,只能通過一些隱秘的方式宣洩。

比如給愛車做個超出普通人審美的爆改。

她的需求已經不是普通的小叛逆了,她有很強烈的對自我的表達,但根本沒有人在意內在的她。

如果有,大概周承琛算一個,她曾經對人說,這世界只有一個人懂她。

是在說周承琛。

那種篤定好像在說:這世界也只有我懂他。

路寧在想,自己好像從來都看不透周承琛。

談嘉原名其實叫鐘行意,但從很小就不在鐘家住了,倒是跟周家的淵源很深。

說起來周家的四叔姓談,當時是所有孩子裏,唯一一個隨了周家老太太的姓的人,臨終前把妻子托付給了周老太太,因而四太太在周家過得一直不錯。

談嘉的藝名跟四叔有沒有關系,路寧就不知道了。

四太太鐘晚把談嘉當親生女兒,這些年談嘉事業忙,偶爾跟家裏聯系,也只是跟四太太聯系,跟鐘家那邊幾個小輩偶爾還有來往,跟父母長輩算是徹底斷絕關系了。

不過鐘家這兩年生意好了不少,人富裕了,總會念些情分,大概女兒也拿得出手了,很有幾分修覆關系的意思。

近年來逢年過節,鐘家都會送禮物給四太太,走動也比往年頻繁了不少。

周承琛卻沒少下鐘家的臉面,上回鐘家大夫人親自來送請柬,她的車和周承琛的車同時抵達平南路,周承琛收了請柬,卻把人拒之門外,說四太太病了,不見人。當場下了逐客令。

把鐘家那位氣得不輕,後來又去老太太那裏上眼藥水,說阿琛長大了,對長輩越發無禮了。

也是提醒周家,周承琛翅膀硬了,往後去指不定要怎麽在周家作威作福。

他不敬長輩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從小就不是個溫順的,因而當年奪權的時候,他是被打壓最狠的那一個,也沒有人看好他,沒人覺得他最後能在周家做絕對的話事人。

老爺子才走了兩年多。

他成長的速度太快,手腕太強硬了。

眼下老太太說話,周承琛還聽一二,對長輩談不上熱絡,但應有的體面還保持著。但日後老太太百年後,家裏這些從前打壓欺辱過他的,指不定要被他怎麽擺弄。

那之後,老太太沒多久就擺了宴,吳園的老宅裏最大的宴會廳騰出來,邀了親朋好友,還有媒體,給周承琛辦了場盛大的生日會。

然而從籌備到實施,全交給路寧一個人處理。

那時身邊跟著十幾個傭人和四個體格強壯的保鏢,說是給她差遣,其實跟軟禁也差不多了。

路寧倒是無所謂,或許人生中遇到過大坎,後來很多事她都看的很開,也覺得沒太大所謂了。

其實剛結婚的時候,周承琛的處境並沒有很好。

幾個叔伯都壓在他頭上,堂叔伯更是把他當做眼中刺。

他處境不好,路寧自然跟著受欺壓,尤其他在路家砸了太多錢,周家人難免在上面做文章,路寧便覺得這也有自己的責任,有時候不想他再費心,許多小事她都不提的。

那時公司的事他並不能完全說了算,有時為了達成某些目的,不得不低頭。

或許是他太高傲了,外面把他也吹得天花亂墜,路寧有時候看他被人壓得脊梁都要彎了,也會覺得難過。

但她幫不了他,甚至大多數時候還要靠他照看,有他在後面撐腰才不至於在周家步履維艱。

不過好在她跟周家打交道的機會並不多,也沒有那麽懊惱。

只是大概陪著周承琛走過一段短暫的並不體面的時光,她後來對周家的態度就變得很坦然了,那些不堪和齟齬她都裝看不見,只做自己能做的事。

那幾天被軟禁,也知道無非是磋磨周承琛的法子,拿他沒辦法,只好拿她開個涮。

路寧把這個當做自己的“工作”,工作哪有順心的呢,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應該的。她的老板是周承琛,只要不是周承琛給她使絆子,她都覺得沒那麽難過。

但那幾天,她還是久違地感覺到了委屈。

吳園的人圈著她,她的手機裏沒有一點信號。

整個吳園被屏蔽了,傭人統一口徑,說無線網斷了,找人去修了。吳園的房子建得厚重龐大,房間挨著房間,綿延沒有盡頭,所以沒有信號也正常。

房子確實很大,路寧都時常在裏頭迷路,幾個做工久的老傭人每次都要給她帶路她才能順利穿行。

但說地方偏僻,沒信號是正常的,未免荒謬。

但就是這個荒謬一個理由,把她困住了。

周承琛人不在衍城,恰逢出差,所以疏於對她的監視,估計知道她在老宅,而老宅的房子除了老太太常住,其實已經很少人了,便沒有多想。

她聯系不上周承琛,心中微微焦急。

可生日會在即,諸多繁雜的事要她拿主意,老太太帶著幾個夫人,故意看她笑話似的,誰也不搭把手,只是拉著她的手說:“以後這偌大的家業,都是要交給阿琛的,你是他太太,這種小場合,對你來說肯定不算什麽。”

路寧低垂著頭,沒有反駁,免得倒讓她們笑話看得更歡暢。

她頂著壓力熬了幾天,雖然沒人幫她,但也不會故意讓生日會搞砸,到時候丟了周承琛的臉面,又不會怪她。

所以她除了聯系不讓她,從周家人那裏得不到幫助,倒也不至於步履維艱,她硬著頭皮做,最後雖有些瑕疵,但大體還是順利的。

宴會當天,路寧捏著香檳杯,站在人群外,安靜而沈默,周承琛是從繁忙的工作中抽身來的,過往他生日,很厭惡這些觥籌交錯的浮華場合,往往是個小型的家宴,並不知道今年的安排。

更不知道周家人竟然把所有的事都堆在路寧一個人身上。

一個生日會而已,知道了又如何,他翻了臉,搞砸生日會,她的心血白費,也未必會讓她和他覺得出氣。

周家人如今也只能從這種不太要緊的事上磋磨她了。

他是那晚的主角,所有人都在等著給他敬酒,他撥開人群去找她,氣壓低到駭人,路寧不想把事情弄得很僵,也確實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費。

費了那麽大勁呢。

於是只是笑了笑,裝作若無其事:“你今天的衣服跟我不搭。”

見他不說話,又說一句:“宴廳我布置的,還可以嗎?”

周承琛終究是沒有發作,可周家人並沒看出他壓抑的怒火,偏偏要挑這個時候去點路寧。說三年了,怎麽還不要孩子,讓她去檢查一下,是不是生育功能有問題。

像她們這種人,一年體檢無數次,查的項目繁雜,怎麽會有什麽不知道的隱疾,無非就是膈應一下她。

路寧低著頭笑笑,並不搭話。

這件事說白了跟路寧沒有任何關系,無非就是周家和周承琛的矛盾。路寧夾在中間,是那個被殃及的池魚,但她們費多大勁,如今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路寧找了個偏廳躲清凈,沒想到卻正好碰到老太太在隔壁勸說周承琛:當年不讓你和鐘家那孩子結婚,知道你心裏有氣。但這些年,我也想開了,但你年紀不小了,你要是外面有孩子了,帶回來,周家也是認的。

周承琛冷笑了一聲,說了什麽,路寧沒有聽,她默默退了出去,重新匯入人群。她大概猜到周承琛不屑於做這種事,但她也覺得,如今周家的狀況,他若是執意再想和誰在一起,估計誰也沒有辦法阻攔他了。

那天周承琛一直不痛快,最後誰說了句長桌準備的酒不好,周承琛當場落了臉,譏諷道:“那下次三嬸來做,她年紀小,本來就不頂事,三嬸能耐,日後遇到什麽就多上前,多擔待。”

他聲音太冷了,壓著怒火,周圍頓時鴉雀無聲,他把酒杯重重砸在桌面,然後離了場。

於是才有了後面說離婚的事。

他半醉,在房間假寐,她以為他睡著了,心疼他明明是自己生日,卻被搞得這麽狼狽,於是過去替他把衣服脫掉好受些。

可沒想到被他誤認為某種邀約,他醉意上頭,大概心情也不大好,比以往都兇一些。

路寧那時候是真的覺得,她其實不適合他,也不適合周家,周承琛的需求她滿足不了,她覺得很累,甚至有時候都覺得有些害怕他。

而且按周承琛的能耐,稍微尋個聰明伶俐能幹些的太太,都能把周家管得服服帖帖,她在周家什麽作用也發揮不了,時刻要等著他來收拾爛攤子。

他那時候去陽臺抽煙,過了很久才問一句:“寧寧,這些年我對你怎麽樣?”

她說很好,非常好,她畢生都會感激。

他又沈默很久,才說了那句:“如果你還是沒法適應,我可以放你自由。”

……

路寧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默默退出車間,回了樓上,拎了一件外套,走出去。

橫四街白天也很熱鬧,沿著店鋪往右走,不到一百米的距離,有四家酒吧。

路寧隨便挑了個地方走進去,白天的酒吧冷清安靜,顯得秀氣很多。

這家店的老板她很熟悉了,要一杯雞尾酒,一點點啜飲。

老板親自給她調酒,調完了趴在那裏陪她說話:“你每次來,我都有一種帶壞未成年的感覺,你換身校服坐在這兒,警察來都得把我抓走。”

大概是看出她不開心,故意逗她玩。

路寧笑了笑:“我二十五了。”

周承琛今年,三十二了。

路寧付了錢,起身離開的時候,在門口看到周承琛,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覺得很郁悶。

他真的陰魂不散。

她站在臺階上,才勉強和他視線平齊,他真的太高大了,如果老板這會兒出來,估計會調侃一句這是她家長吧!

短短片刻的功夫,突然大片的雪花飄下來,落在兩個人的頭頂。

周承琛上前兩步,擡手,把她外套的拉鏈拉上,皺著眉:“喝酒了?”

明知故問。

恐怕他會過來,也是知道她進酒吧。

他真的很像家長。

路寧不理他,郁悶一層一層疊加,卻無處發作,沿著街道又往西走,走了很久,走到拐彎處,一扭頭,差點撞他懷裏,擡著頭質問他:“你又路過?”

每次都是路過。

怕是每次都故意的。

只是知道她不喜歡被監視,找的拙劣的借口。

他對她的行程是真的了如指掌。

周承琛穿著呢料的大衣,大衣裏頭依舊是西裝,估計剛從辦公室裏或者某個會議室裏出來。

走在這條娛樂街,顯得格格不入。

他終於忍不住,擡手攥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回走。

她體質弱,再吹會兒冷風恐怕要感冒了。

酒量差,還去酒吧喝酒,被人欺負了恐怕都反應不過來。

“你又這樣。”路寧不情不願被他扯著,低聲說。

周承琛放慢腳步,深呼吸了兩下才壓下心中的躁意,側頭跟她說:“你不喜歡我這樣,可你又不說讓我怎麽樣。所以我做什麽都是錯的。你的所有訴求就是我離你遠遠的,路寧,如果是這樣,那你這輩子都別想。”

路寧好想咬他,把他另一只手也咬破,最好咬在臉上,兇給誰看……

“那你背我,我不喜歡被你扯著,你走路太快步子太大,我跟不上。你的力氣也很大,你扯得我很痛!”路寧覺得他這個人油鹽不進,於是近乎賭氣地說著。

提要求,行,她又不是不會。

周承琛頓下腳步,回頭看她,她站在原地,仰著臉怒視他。

挺好,討厭他也好,恨他也好,總比無動於衷要強。

他緩慢蹲下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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