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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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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秋疏桐緊握著手機,耐心地等待對面的答覆,她並未察覺自己此刻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對面久久不開口,但是也沒掛斷電話,聽筒裏只能聽見她不怎麽清晰的呼吸聲。

秋疏桐料想她或許只是摁錯了號碼,大概也沒想到這邊會立即接通,所以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其實並未原諒自己。

在家閑住的這幾天她一直在思考她們的關系,思考自己對陳焱造成的傷害。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她鮮紅微腫的眼眶,久久不散。

距離告知她真相那天已經過去整整一周,但是一周的時間並不足以消磨人的情感,也不足以讓人放下心中芥蒂。她每天都會想起自己欺騙她的事,那麽被隱瞞的人想必更加不易釋懷。

秋疏桐深吸了口氣,正準備再次道歉時,忽聽那端出聲,嗓音微啞:“不太好。”

秋疏桐頓覺心口一緊,到嘴的話驀地又沈了下去,想到是因為自己,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過了許久,她才想起忘了問她:“你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對面輕輕地“嗯”了一聲,接著問她:“回家來,我們談談,可以嗎?”

沒想到她還願意見自己,秋疏桐靜靜地站在原地,緩了半天,才說:“可以。”

“今天怎樣?”陳焱似乎有很著急的話要同她說。

“可以過幾天嗎?我現在在安城,可能不太方便。”

聽她這麽說,那端忽而安靜了下來,半晌,才說:“好。”

掛斷電話,溫硯嶺好似了解了情況,問她:“需不需要今天送你回去?”

秋疏桐當即搖頭,表示不用。

溫硯嶺送她來安城後就一直陪在她身邊,開車花了5、6個小時,來墓園又花了近兩小時,這麽一忙,一天就折騰過去了。她尚且感到滿身心的疲憊,更別說他了。

秋疏桐實在不放心,提議在這附近找個酒店,先休息一晚。

溫硯嶺沒拒絕。

最後溫硯嶺在安城的遠郊,找了一家快捷賓館,因為這家在查身份證這方面並不怎麽嚴格。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等秋疏桐洗漱完出來,便看到他背朝著自己躺在了賓館並不怎麽寬敞的床上,雙手交疊著落於腹部,看起來不怎麽自在。

溫硯嶺很快地沖了一個澡,頭發還沾著水跡,沒來得及吹幹,就這樣就著這麽個不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秋疏桐去衛生間拿來一塊幹凈的毛巾,動作輕微地替他拭去頭上的水跡,幫他掖了掖被子,然後才輕輕地爬到床上,躺在他身邊。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失眠一整晚。

回程的一路,溫硯嶺都在觀察她的狀態,似乎很不放心。但秋疏桐一直沒說話,他也就沒有開口詢問。

等到了陳焱家,溫硯嶺將車停好,轉頭看了她一眼,終是沒有忍住問她:“你是不是很緊張?”

秋疏桐疑惑地看著他,迎上他的目光,問他:“怎麽了?”

“你昨晚沒睡好。”

秋疏桐沒有否認,只說:“因為我在想一些事情,在想該如何面對她。”

“需要我陪你進去嗎?”溫硯嶺問她。

“不用。”秋疏桐很快拒絕,因為她覺得這是她自己應當面對的事。

“那你進去吧。”溫硯嶺說,“我在這裏等你。”

秋疏桐從車上下來,獨自走向了眼前的別墅。

走到門口時,她猶豫了會兒,似乎感覺自己並沒有準備好,擡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門鈴,數秒,她才慢慢地摁了下去。

開門的是她們家的保姆。

陳焱在餐廳等她,見她過來,笑著問她:“吃過晚飯了嗎?”

秋疏桐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坐下一塊兒吃點吧。”陳焱指了指她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秋疏桐依言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陪她吃飯。

借著餐廳明亮的燈光,秋疏桐不動聲色地觀察對面的人。

陳焱看著比前幾天瘦了一些,頭發隨意地披在兩側,臉色看起來有幾分慘白,是完全素顏的狀態。

但秋疏桐記得,之前無論多忙,無論是否出門,陳焱都會習慣性地化一個精致的妝。所以在她印象裏,自己是從未見過純素顏狀態的陳焱的。這麽想著,她的內心不禁漫上一陣酸楚。

二人沈默地吃著晚飯,陳焱看著她,說:“你一點兒都不挑食呢,不像池零露。”

池零露的挑食是出了名的,陳焱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想過要給她糾正,奈何這丫頭不僅挑食,脾氣還大,怎麽都改不過來,都是她給慣的。誰讓她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呢,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她又能拿她怎麽辦呢?

良久,陳焱放下筷子,輕聲道:“我忽然開始後悔讓她進娛樂圈了。”

如果不讓她進這個圈子,她就不會發生意外,也就不會過早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說這話時,陳焱看起來十分難過,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整個世界,和以往每一次遇到的她都不一樣。

秋疏桐想到第一次見到陳焱時,她的目光裏滿是焦灼,見自己清醒過來,陳焱幾乎喜極而泣。

當時的秋疏桐特別狼狽,莫名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躺在滿是精密儀器的醫院,周圍遇到的面孔皆是陌生且冷漠的。只有陳焱給她的感覺十分溫柔,溫柔中,又帶著滿腔泛濫的愛意。

她也不是一下子想到要假裝池零露,明明剛開始還否認過許多次,因為陳焱的關心,因為她眼底的不安,她咬咬牙,竟然到最後都沒能說出真相來。

後來陳焱對她越來越好,什麽事都順著她的意思來。顧及她的心情,都不敢說出令她不開心的話。秋疏桐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對池零露的愛,而自己不過是偷了一段屬於她的愛。

現在陳焱知道真相了,知道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秋疏桐實在找不到借口,只能對她說:“抱歉。”

“意外不是你造成的,事故也不是你導致的,你為什麽要說抱歉呢?”陳焱問她。

秋疏桐:“但我一直在隱瞞她已經去世的真相,並且假扮她欺騙你,實在是抱歉。”

“我並不想聽道歉,要說對不起,你一開始就應該跟我說。而不是等到真相大白,等到你已經瞞不住了,才告訴我,把我蒙在鼓裏。”陳焱說著,眼眶泛起潮意,“難道這一年的相處,你想對我說的僅僅是抱歉嗎?我是真心把你當作女兒來對待的。”

“我並不是有意的。”秋疏桐的眼睛也跟著紅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麽苦衷呢?”

秋疏桐沒說話,她並不覺得在這時說出自己的出處是個明智的決定,所以忍住沒有說。

陳焱也沒一直抓著這個話題不放,隨口道:“劉嫂說你一周都沒回家,你這周並沒有工作安排,那你住在哪兒呢?”

秋疏桐如實說:“溫硯嶺買了一棟房子,在城市的另一邊,我這幾天一直住在那裏。”

聽她這麽說,陳焱稍稍頓了頓,倏爾輕喘了一口氣。

其實身為一名成年人,一周不回家並不是什麽大事,問題就在於她把所有證件、錢物都留在家裏,還把手機交還給了陳焱,這讓陳焱很不放心。

還有,在得知真相的第二天,陳焱就派人去查過她,想要知曉她的身份。令人意外的是,無論通過什麽途徑,何種手段,公安系統內都查不到丁點兒有關她的個人信息。

對此,陳焱大為震驚,猜測她是不是犯了什麽事,才會將自己的信息抹除得如此幹凈。

可一想到她在假扮池零露的這段時間,並未做過任何傷害自己的事,也不似曾經的池零露那般,氣性大,沒耐心,愛哭愛鬧愛玩。同自己說話時,也總是溫聲細語的。

更有甚者,她在查找秋疏桐的真實身份之時,忽然聽人提起,秋疏桐在拍攝上一部電影時,曾在冬日的水裏泡過許久。過後病了好幾天,始終毫無怨言。

她假冒池零露,卻在默默承受原是屬於對她的傷害,落水、爆破,她從未抱怨過,就好像這些本就是她該承受的。

在得知池零露已經離世的消息後,陳焱去了一趟她出事的地方,也是在那時,她才知道她出意外的原因,她竟然花了一年的時間才發現。在她一直被假象蒙蔽的時間裏,秋疏桐卻在默默地收集證據,試圖還池零露一個公道,還她清白。

那一天,她在空曠的郊區對著事故現場淚流滿面,對著手機裏跳出的真相泣不成聲。

所以,要說秋疏桐另有所圖,陳焱是不信的。

盡管她一直被欺瞞,被蒙蔽,但看人的眼光不會出錯。憑她對這孩子的了解,假冒池零露或許已是她做過的最過分的一件事,依她的秉性,屬實做不出更不磊落的事情來。

所以她沒有身份信息,陳焱更傾向於她有難言的苦衷。

“你昨天去安城,是做什麽?”良久,陳焱問道。

這一次,秋疏桐並沒有否認:“去看我的父母,他們葬在那裏。”

陳焱沒有問她父母是怎麽離世的,揭人傷疤的事她實在做不出來,只是問她:“那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嗎?”

秋疏桐默了會兒,道:“他們都已不在這個世上。”

不知為何,聽她這麽說,陳焱忽然覺得有些感同身受,一樣的失去至親,一樣的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呢?我是說,你想要做什麽工作?”陳焱問她,“如果需要,我可以給你搞定一個身份,但如果你還想繼續演戲……”

說到這,她猶豫了。

秋疏桐好似知道她想說什麽,換一個身份再以同樣的面孔出現在公眾視野,實在是太過詭異。所以要想以秋疏桐的身份存在,那她必須從大眾的視野裏消失,於是秋疏桐回答她:“我暫時還沒想好。”

事實上,她的學歷在這個世界並不適用,除了演員這份工作,她並不清楚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

“如果你還想繼續演戲……”陳焱繼續說,沈默了很久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可以繼續以池零露的身份活動。”

“但池零露是獨一無二的,她在我心裏永遠都是無可替代的存在。”陳焱說,“面對外人,你可以假借這重身份,但池零露永遠只是池零露。”

“你也是獨一無二的,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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