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子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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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子03
宋拂曉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世界撲克巡回賽委員會的註目榜上。作為現在有世界排名的撲克手，不同於很多百萬富翁，很多的獎金又被用於其他的比賽。
學業同樣繁忙，之前提交的《論牌局中的數理統計》居然得到了課題組的一致通過，現在專心為畢業設計做準備。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找出刻錄的擇藝社演出集觀看，好像一切從未改變。
酷熱的盛夏還未曾適應，就到了帶著蕭條秋意的溫意。這裏多雨，空氣總是潮潮潤潤，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濕冷的。眼裏就像是帶著一層水光，連帶著眼前的世界都不真實。
許西樓和孟一一不在，日子相對而言太過冷清。
七七小姐打來越洋電話，責怪她為什麽悄悄拐走自己最喜歡的一套衣裙，哭哭啼啼地表示再也不要和她見面。宋拂曉拿著猝然掛斷的電話，笑得有些無奈。
同樣過得蕭條冷清的，還有一個人。
豆禦林當了小兩個月的茶水小弟，終於回歸本職工作。
最近心血來潮，特意染了新發色，泛著灰色的水墨藍，換上霧霾藍的長衫，說不出的耀眼。
小結巴握著他的手簡直要落淚：“皇長孫，您這樣別提多好看了。”
小結巴其人，典型的馬屁精。報考擇藝社失意，就應聘在劇場做了茶水小弟，按照豆禦林的說法，那就是渾身上下除了缺點，全是優點。
他屈尊倒了兩個月的茶，臺下簽名簽到手抽筋。反觀原先應該做事的人，帶薪休假在家都不安分，每天都擔心自己這樣下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在劇場出現。
豆禦林嗤得他狗血淋頭：“你想得美。爺才不會一直給人倒茶！”
“是的，就我愛一直給人倒茶。”小結巴護著茶壺，萬分珍視。想想又是不安分，“豆芽——不，豆爺！您這是不是今年犯太歲？”
他耙著頭發的動作一頓。
似曾相識。當時他也是如此對著鏡面，說了一句“老子犯太歲”。
而現在，沈默過後，他也就是回了聲“神經”。
清清嗓子，整整衣領，他收拾好自己準備奔赴刑場。
一屋子的人，豆禦林姍姍來遲，進去之後和師兄弟幹幹一笑，縮在墻角的打算瞬間被識破。
大家就像是商量好一樣，自發退了一步，而他直接被推到了中間。
“最近演出太多，沒空監督你們。”輕咳一聲，“嗯，這樣，老規矩，一人來一段。這要是被查出來不用功，車馬費充公。”
無非就是檢查基本功，話還沒說完，身後一片吸氣，豆禦林偏過頭去低罵一句——身上的衣服還沒穿熱，眼看著又要被扒下來了。
“誰先來？”
一眾黑色中，那個藍毛是多麽的奪人眼球。
芒刺在背，索性直起腰身，他四顧看一眼，向前一個大跨步：“再不就我唄。”
誰料居然被拒絕。
“豆芽菜，你歇歇。後面的先來。”
豆禦林自己還莫名著，就被折扇抵著肩推到一邊。師父招手對著屋角：“你，對，《八扇屏》的糊塗人。”
被點到的人苦著臉過來：“在想當初，元順帝無道，普天下哀鴻遍野，民不聊生……扁舟一葉來救主，耿耿丹心老英雄。”
“還行。”師父點頭，“來，說說裏面出現了多少個數？”
“啊？”連忙扒著手指細算，“一、一、一、四十七……”
“邊上掐去吧。”嫌棄地一打頭，師父再指：“這個糊塗人，大家都瞧見了。記住，義務演出三場！大塊頭，《報菜名》。”
應了一聲，大塊頭上前：“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四點心是芙蓉糕、喇嘛糕、油炸燴子、炸元宵。”
“好！”豆禦林第一個帶頭鼓掌。
“有你什麽事兒。”師父再訓，對著大塊頭點頭道：“功力見長。我問你，這雞、蟹、魚、鴨等，哪種肉用的最多？”
大塊頭被問懵了，小心道：“鴨？”
“是豬。”師父合山折扇，就著壺口喝水，“後面交錢去吧。”
“您剛問的那四個也沒有豬啊！”
“‘等’是什麽意思，你不懂？”
豆禦林在旁邊聽得一聲笑，就被點了到。整整衣領上前：“我自己選，《地理圖》行不行？”
假意詢問，因為跟著就開口了：“走清河、沙河、昌平縣、南口、青龍橋……前門、珠市口，最後回到北澤南門擇藝社！”
師父聽著就笑起來：“趕著去哪兒？節奏這麽快。說說，南口到西灣，你過了多少地？”
“就知道問這個。”豆禦林得意洋洋，“不多不少，一十三。”
“豆芽菜，不錯哎。”身後的師弟一推他的肩。
他也隨樣笑：“那我這算過關了？”
想得美：“再來，《八扇屏》，問你幾句。”
沒見過這樣的，好像一定要他出錯。豆禦林深吸氣：“那這段結束，就算我過了啊。”
他說，還問些什麽？
久別重逢，渾身都是得瑟勁兒，看著想給他抻抻筋。擺扇在手，師父的小眼滴溜溜轉：“《八扇屏》全篇，幾個姓周？”
“……”這不是為難人？豆禦林扯扯嘴角：“您這樣，我還怎麽玩？”
“不會？換一個，幾個姓劉？姓吳、姓宋？……”
他果斷打斷：“我數給您聽。”不就是算數，攤開手掌算給他聽，“周瑜、周文王，兩個；劉邦、劉備、劉表……宋，大宋朝，這個不算——”
耍賴潑皮的樣子一停，豆禦林展開的手曲起，五指收攏，神色木木。
“怎麽？”
眨了眨眼，呼了一氣，他笑起來——
宋拂曉。
很多事情都屬於這樣的體驗，越是掌心緊握沙，越是流得快。等到你無意之間，又忽然湧入腦中。
原以為會一直記不得的，居然就這樣想起來了。
“哎！魔怔了？”
他合掌，手背到了身後：“我好久沒演出了，直接去罰錢是吧？”
一屋子人都被他忽如其來的喜悅給奇到，豆禦林卻哼著歌就去隔壁交款了。
細微的又在飄雨，玻璃上淺淺蒙上一層霧。冷氣入侵，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宋拂曉攏攏衣領，喝盡杯裏最後一口水。
翻出手機，下午三點多。手置在口袋裏，隔著細微的雨絲看向街區，灰色磚石，青色綠植，難以言說的冷。
屏幕慢慢轉暗，然後歸於黑色。
“咻”地聲響，短信發送。豆禦林握著手機，上齒抵著下唇：“宋拂曉，我記得你了。”踏著臺階而下，看著地下樹蔭：“就得罪你，怎麽著！”
《八扇屏》、《報菜名》、《地理圖》等全部貫口來自相聲原文。
豆禦林背的《地理圖》那段，我稍稍改了一下結尾和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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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拂曉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世界撲克巡回賽委員會的註目榜上。作為現在有世界排名的撲克手，不同於很多百萬富翁，很多的獎金又被用於其他的比賽。
學業同樣繁忙，之前提交的《論牌局中的數理統計》居然得到了課題組的一致通過，現在專心為畢業設計做準備。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找出刻錄的擇藝社演出集觀看，好像一切從未改變。
酷熱的盛夏還未曾適應，就到了帶著蕭條秋意的溫意。這裏多雨，空氣總是潮潮潤潤，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濕冷的。眼裏就像是帶著一層水光，連帶著眼前的世界都不真實。
許西樓和孟一一不在，日子相對而言太過冷清。
七七小姐打來越洋電話，責怪她為什麽悄悄拐走自己最喜歡的一套衣裙，哭哭啼啼地表示再也不要和她見面。宋拂曉拿著猝然掛斷的電話，笑得有些無奈。
同樣過得蕭條冷清的，還有一個人。
豆禦林當了小兩個月的茶水小弟，終於回歸本職工作。
最近心血來潮，特意染了新發色，泛著灰色的水墨藍，換上霧霾藍的長衫，說不出的耀眼。
小結巴握著他的手簡直要落淚：“皇長孫，您這樣別提多好看了。”
小結巴其人，典型的馬屁精。報考擇藝社失意，就應聘在劇場做了茶水小弟，按照豆禦林的說法，那就是渾身上下除了缺點，全是優點。
他屈尊倒了兩個月的茶，臺下簽名簽到手抽筋。反觀原先應該做事的人，帶薪休假在家都不安分，每天都擔心自己這樣下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在劇場出現。
豆禦林嗤得他狗血淋頭：“你想得美。爺才不會一直給人倒茶！”
“是的，就我愛一直給人倒茶。”小結巴護著茶壺，萬分珍視。想想又是不安分，“豆芽——不，豆爺！您這是不是今年犯太歲？”
他耙著頭發的動作一頓。
似曾相識。當時他也是如此對著鏡面，說了一句“老子犯太歲”。
而現在，沈默過後，他也就是回了聲“神經”。
清清嗓子，整整衣領，他收拾好自己準備奔赴刑場。
一屋子的人，豆禦林姍姍來遲，進去之後和師兄弟幹幹一笑，縮在墻角的打算瞬間被識破。
大家就像是商量好一樣，自發退了一步，而他直接被推到了中間。
“最近演出太多，沒空監督你們。”輕咳一聲，“嗯，這樣，老規矩，一人來一段。這要是被查出來不用功，車馬費充公。”
無非就是檢查基本功，話還沒說完，身後一片吸氣，豆禦林偏過頭去低罵一句——身上的衣服還沒穿熱，眼看著又要被扒下來了。
“誰先來？”
一眾黑色中，那個藍毛是多麽的奪人眼球。
芒刺在背，索性直起腰身，他四顧看一眼，向前一個大跨步：“再不就我唄。”
誰料居然被拒絕。
“豆芽菜，你歇歇。後面的先來。”
豆禦林自己還莫名著，就被折扇抵著肩推到一邊。師父招手對著屋角：“你，對，《八扇屏》的糊塗人。”
被點到的人苦著臉過來：“在想當初，元順帝無道，普天下哀鴻遍野，民不聊生……扁舟一葉來救主，耿耿丹心老英雄。”
“還行。”師父點頭，“來，說說裏面出現了多少個數？”
“啊？”連忙扒著手指細算，“一、一、一、四十七……”
“邊上掐去吧。”嫌棄地一打頭，師父再指：“這個糊塗人，大家都瞧見了。記住，義務演出三場！大塊頭，《報菜名》。”
應了一聲，大塊頭上前：“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四點心是芙蓉糕、喇嘛糕、油炸燴子、炸元宵。”
“好！”豆禦林第一個帶頭鼓掌。
“有你什麽事兒。”師父再訓，對著大塊頭點頭道：“功力見長。我問你，這雞、蟹、魚、鴨等，哪種肉用的最多？”
大塊頭被問懵了，小心道：“鴨？”
“是豬。”師父合山折扇，就著壺口喝水，“後面交錢去吧。”
“您剛問的那四個也沒有豬啊！”
“‘等’是什麽意思，你不懂？”
豆禦林在旁邊聽得一聲笑，就被點了到。整整衣領上前：“我自己選，《地理圖》行不行？”
假意詢問，因為跟著就開口了：“走清河、沙河、昌平縣、南口、青龍橋……前門、珠市口，最後回到北澤南門擇藝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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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問這個。”豆禦林得意洋洋，“不多不少，一十三。”
“豆芽菜，不錯哎。”身後的師弟一推他的肩。
他也隨樣笑：“那我這算過關了？”
想得美：“再來，《八扇屏》，問你幾句。”
沒見過這樣的，好像一定要他出錯。豆禦林深吸氣：“那這段結束，就算我過了啊。”
他說，還問些什麽？
久別重逢，渾身都是得瑟勁兒，看著想給他抻抻筋。擺扇在手，師父的小眼滴溜溜轉：“《八扇屏》全篇，幾個姓周？”
“……”這不是為難人？豆禦林扯扯嘴角：“您這樣，我還怎麽玩？”
“不會？換一個，幾個姓劉？姓吳、姓宋？……”
他果斷打斷：“我數給您聽。”不就是算數，攤開手掌算給他聽，“周瑜、周文王，兩個；劉邦、劉備、劉表……宋，大宋朝，這個不算——”
耍賴潑皮的樣子一停，豆禦林展開的手曲起，五指收攏，神色木木。
“怎麽？”
眨了眨眼，呼了一氣，他笑起來——
宋拂曉。
很多事情都屬於這樣的體驗，越是掌心緊握沙，越是流得快。等到你無意之間，又忽然湧入腦中。
原以為會一直記不得的，居然就這樣想起來了。
“哎！魔怔了？”
他合掌，手背到了身後：“我好久沒演出了，直接去罰錢是吧？”
一屋子人都被他忽如其來的喜悅給奇到，豆禦林卻哼著歌就去隔壁交款了。
細微的又在飄雨，玻璃上淺淺蒙上一層霧。冷氣入侵，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宋拂曉攏攏衣領，喝盡杯裏最後一口水。
翻出手機，下午三點多。手置在口袋裏，隔著細微的雨絲看向街區，灰色磚石，青色綠植，難以言說的冷。
屏幕慢慢轉暗，然後歸於黑色。
“咻”地聲響，短信發送。豆禦林握著手機，上齒抵著下唇：“宋拂曉，我記得你了。”踏著臺階而下，看著地下樹蔭：“就得罪你，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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