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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荒島第N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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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編隊在經過湖面時,像是不堪重負似的,往下扔了幾次東西。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次,水平距離大概只有四五百米,黑色的物體劃著拋物線,“撲通”一聲墜落在湖水中,濺起一大片水花。

可以看出來,在扔了東西之後,其中一架飛機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走了不遠又扔了一次,不過那個就在他們目力不可及的範圍裏了。

飛機走遠之後,兩人又在墻角做了近一個小時,一直到太陽都露了出來,他們才確認後面再沒有其他的飛機經過了。

“走吧,出去看看!”梁簫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

這算好事,也算壞事。

好事是,他們現在已經確認這裏並不是與世隔絕、荒無一人的不毛之地,剛才經過的飛機編隊就表明,這裏偶爾是有人經過的,最起碼位於某兩個地點的航線之上,只要等人經過,總會有機會出去的;當然,更好的事情是,剛才那隊飛機怎麽看怎麽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如果真是廖馮的部隊,那只能說明他們的局勢不利。

壞事顯而易見,飛機已經飛走了,下次有人經過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而且這座島很可能還是在廖馮的勢力範圍內……如果是廖馮的軍隊,梁二的武力並不占優勢。按照她離開之前的情況,保守估計,廖馮仍然對於金屬人擁有絕對的控制權,他們的能流武器絕非梁二一個人能夠抗衡的。

出去的機會日子仍然遙不可期。

但現在,“有人經過”這一事實帶來的喜悅明顯超過了其他任何不安和擔憂。

原本孤寂、荒涼到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現在終於跟外界有了一絲絲聯系,即便這聯系是壞的,又怎麽能讓梁簫不興奮?

梁簫說完,就率先跑了出去,梁二緊緊跟在她身後,兩人飛快地來到了岸邊。太陽剛出來不久,地面上的水迅速被烤幹,空中彌漫的悶熱和潮濕的氣息讓梁簫有一瞬間的眩暈。

那團黑色的物體墜落的地方離岸邊約莫兩百多米,不過風有點大,似乎吹著那東西越漂越遠。梁簫用手撩了一下水,溫度有點涼,但活動一下就不會抽筋了,正準備脫了衣服下去,忽的頓住了。

原來不知道的時候還能無所謂,但現在……她看了一眼無知無覺的梁二。讓他用能流把東西帶過來什麽的基本不可能了,她怕他還沒怎麽發力,那團承載著希望的東西就被燒焦了。

“等水溫升高我再下去吧。”她找了個沒水的地方坐下。

“你別去。”梁二坐在她旁邊,“萬一是能流彈呢?”

“這麽高摔下來,是能流彈早就爆炸了。”

“萬一有毒呢?”

“……”

梁簫的一腔熱情當即被潑了一盆冷水:“難道不管它了嗎?”

“不是……”梁二看了一眼她沮喪的表情,“要不我去?”

“你別鬧。”梁簫瞪了他一眼。

“咱們還是等等吧?萬一待會兒它自己漂過來了呢?”梁二建議道。

你倒是想得美,梁簫心想。

爭執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等水溫升高一點再由梁簫下水,在距離那個東西幾米遠的地方停住,梁二在淺水處等著她,一旦出現意外,他直接用能流把她揪回來。

兩人撿了個高的地方坐著,梁二好幾日沒見到光,整個人都蔫了,現在太陽出來了,他又能接著“充電”了。

“你用嗎?”梁二邊瞇著眼曬太陽,邊問梁簫。這幾天她一直在昏睡,梁二急得團團轉,卻不敢輕舉妄動,什麽藥也不該給她吃,能流也不敢輕易給她輸,只能采取最原始的辦法,用身體的溫度和心跳的聲音讓她減輕痛苦。

“不……”梁簫剛想說不用,但轉念一想,她是不用,可肚子裏的東西肯定用,好幾天沒吃東西,她受得住,肚子裏那位可不一定受得住——姑且算作那位已經存在了吧。

“一點點。”她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個小縫,“一點就夠了。”她現在還不能確定那位的屬性,不知道是更偏向她一點,還是更偏向梁二一點,如果更偏向她的話,說不定根本受不住能流。所以……還是謹慎一點吧。

她看著坐在石頭上的那個男人,才幾個月而已,他的臉又變了,似乎骨骼變得更開闊了,整個人有一種“長開了”的感覺。難以想象這個才過了一歲生日的男人就要當爸爸了,不知道他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

也許會高興,也許會像上次一樣受到驚嚇,又或者是,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問她:“什麽?什麽孩子?”

別說他了,連她對於“父母”、“子女”都沒有明確的概念,她的童年回憶中父母過世得很早,在她還沒上小學的時候人就沒了。母親這兩個字留下的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像和斷斷續續的話語,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轉瞬即逝的情緒。那些情緒在她心底留存了很多年,以至於想起來時,始終是隔著一層回憶的恍惚和有意無意的光環。

而真正的母親是什麽樣的呢?她並不知道。

梁二大概也不知道怎麽做一個父親,真的生下來,相當於她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想一想就覺得……

……還挺有趣。

沒有做過父母,自然無法體會到做父母的辛苦和樂趣,她只想著梁二夠聰明,跟他相處就很有意思,他們的孩子一定會更聰明,應該很好帶吧?

看著梁二一無所知的樣子,她心中升起了奇妙的自得和優越感。別看你現在得意,待會兒可就未必了,她在心裏冷哼著,現在還跟我犟嘴,待會兒看你怎麽收場。

梁二所謂“一點點”的能流,對於梁簫來說已經非常足夠了,睡了一大覺加上能流的補充,整個人都精神抖擻起來。除了腸胃有點不舒服之外,一切都沒問題。

太陽越來越高了,正午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水汽散去,但空氣依然悶熱不堪,梁簫坐在石頭的背陰處,把兩腳泡進水裏,感受著微風和湖水帶來的涼意。

“差不多了,可以下水了。”她也不知道等這幾十分鐘有什麽用,水溫才提高了一點點,況且還隔著肚皮呢,裏面那位根本感受不到吧?

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不過第一次嘛,小心一點總沒錯。

“準備下水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脫了褲子和上衣。穿著衣服下水根本起不到什麽保護作用,上了岸還濕噠噠地粘在身上,再花時間晾幹。

梁二把她的衣服在石頭底下壓好,跟著她往水邊走。

“你一定要小心!”他像個老母親似的叮囑道,“別靠太進,你不用說話,舉手我就知道了。”

“嗯,你別走了。”他跟著她走了十幾米,水已經快到他大腿根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梁簫綁好頭發,猛吸了一口氣,腳下一蹬,便如同一條雪白的銀魚似的,從水底躥了出去。梁二定定地望著水面,幾秒後,一個小腦袋從不遠處冒了出來。

“我已經是一個母親了。”我會小心的,為了那位的安全,我自己也不能出事啊。

梁二點頭,沖她喊道:“小心——”聲音卻在明白她的話後戛然而止。

嗯?

什麽意思?

是一個母親了?是他想的那樣嗎?

她……和他……有孩子?

他震驚了一瞬,馬上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有了孩子,最愛的人就不是他了!比起她親手創造出來的不知名的生物,明顯是她親自孕育、親自生出來的孩子感情更親密啊!

他頓時覺得天打五雷轟,呆呆地站了半晌,才從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中回過味來。

那次在家,AI給他好好地上了一堂生理衛生課,其中自然也涉及到人類的親屬、家庭關系。父親和母親一樣,同樣具有對子女進行撫養的權利,從這種角度來說,他也是一個父親了。

父親……

他覺得這個概念有些模糊,如果只有撫養的職責,那“父親”跟實驗員有什麽區別呢?他思索著,腦海中忽然冒出這樣的畫面,有這樣一個孩子,一個縮小版的他或是梁簫,長得有點像她也有點像他,他/她會牽著他們的手,像街上最普通不過的一家三口,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生活,然後看著他/她慢慢長大。梁簫大概會很兇,教訓孩子和教訓他一樣聲色俱厲,但他肯定會悄悄告訴孩子:你媽媽其實很心軟,快去求求她吧!

這個畫面如同病毒一樣植入他的腦海,只要一想到,他的心就如同摔在了軟綿綿的羽毛上,又癢又酥,舒服得渾身戰栗。

她已經是一個母親了。而他已經是一個父親了。

我會努力,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想道。

————

落荒而逃的飛機是不可能丟下重要的武器的,最多只能扔扔食物和彈藥什麽的。

果不其然,梁簫猜的沒錯,那個黑色的金屬箱裏裝的是一堆雜七雜八的食物,幾圈繃帶和藥物,還有半箱黑色的子彈狀的金屬,死沈死沈的。要不是裏面兩個氧氣罩炸開了,根本等不到他們來,箱子就會直接沈到湖底了。

梁簫推著箱子慢慢往回游,距離岸邊一百米時,就敏感地察覺到周圍的水都變得更有規律了,溫度也開始漸漸升高,她甚至能感受到成股成股的水流撫過她身體時微微酥麻的觸感。

陽光很強,她只能看到梁姿勢不變地站在水邊,卻看不清他溫柔得要淌出來的神情。

還會調戲人了,她心想。

一直走到近處,她才用力推了一把箱子,從水裏“嘩啦”一聲站起來。

“安全的。”她邊說邊用手扒拉著箱子,“裏面有一些替代糧,還有……子彈?應該是子彈,但我不知道怎麽用。”

子彈的形狀很奇怪,不是覆古槍的尖錐形,也不是激光槍的子彈(激光槍根本不需要子彈),而是很細的一根棍,長度很短,更像是一段段金屬絲。她所知道的也就這兩種槍了,再不然——能流槍?她倒是聽說過,可惜沒見過能流槍的子彈是什麽樣。

她正要低頭要打開箱子,冷不防被梁二一下抱住了。

“……衣服都濕了。”

她掐了他一下,沒舍得推開。剛從水裏出來還有點冷,她順勢在他身上蹭了蹭,把胸前和腿上的水都蹭幹。

“我……”他輕輕啄著她的臉,“我會努力!相信我,我一定能讓你們回去!”

“我們?”她楞了一下,小聲道,“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猜測……”

“沒關系,沒關系。”他繼續吻她,比以往少了幾分纏綿,多了許多虔誠的意味。不管是真是假,她愛他,她願意成為他孩子的母親,她信任他,就算不是真的,她的決定和態度也足以改變他整個人生的意義。

“你難受是因為它嗎?”他指著她的肚子,好奇道。他在有意識時,已經記得自己是一個有手有腳的半大小孩了,現在這團東西……這麽小,肯定什麽都不知道吧?

梁簫把他的手往下挪了挪:“在這兒。而且,現在先把箱子搬走吧!”

“嗯。”

“……”

“我說把箱子搬走。”

“嗯。”

“……你倒是動啊!”

梁簫踹了他一腳,他沒有像以往被踹一樣,哼哼唧唧依依不舍,而是輕輕地、極緩慢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她能看見他靠近時顫抖的睫毛,和睫毛下專註、堅定的眼神,吻如同羽毛在她額頭上輕輕拂過,如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放。

梁二一手拎著箱子,一手牽著她,默默往回走。跟在後面的梁簫卻突然變得面紅耳赤。

她心想,好像真的有什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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