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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你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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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一醫院, 急診外科。

晚上的急診外科或許是最能看見人世間百態的地方,醫院裏彌漫著很有識別性的消毒水味,搭配上白墻跟墨綠色的油漆,還有不斷湧進來的焦躁的、急切的, 甚至是憤怒的人群, 就構成了急診外科的圖景。

走廊上的綠椅子都被病人坐滿了, 這些大晚上來看外科的有不少都是打架把自己打進來的,醫生護士穿著白衣服, 來去匆匆面不改色, 時不時還教訓這些人幾句,但其他普通病人都挺怵那些滿臉戾氣的, 繞著他們走。

謝旋去窗口繳費了, 蕭蕭一直跟著免免和歐陽軒, 他想抗走歐陽軒,省得這人一直趴免免身上, 但歐陽軒理都不理他。

蕭蕭只能在邊上傻站著,用眼神問候了歐陽軒祖宗十八代一百遍。

免免則扶著歐陽軒, 想給他找把椅子先坐下,看了一圈, 只有一把椅子上還有空位置,可能是因為上邊坐了個渾身刺青的禿頭大哥, 一看就不好惹, 導致沒人敢坐。

免免也有點怵,下意識地想跳過這個選擇,繼續看別的地方, 歐陽軒卻朝那個禿頭大哥處擡擡下巴:“那兒不是有位置麽。”

免免:“……呃……可是……”

“椅子不就是讓人坐的。”歐陽軒道, 率先邁腿往那兒去了。

免免被他帶得也只能往前走, 到了椅子跟前,歐陽軒一屁股坐下,免免總算松快了。她揉了揉有點疲憊的肩頸,卻聽見歐陽軒跟那禿頭大哥說:“大哥,你往那邊挪挪唄。”

禿頭大哥似乎本來就對歐陽軒這種招呼不打就一屁股在自己旁邊坐下的行為很不滿,一聽這人還敢驅趕自己,就更不爽了。

免免見禿頭大哥要發作,趕緊用腳尖踢踢歐陽軒:“你這不是夠坐嘛。”

歐陽軒說:“你不夠坐啊。”

“我不用坐椅子。”免免立刻表明立場。

“不坐椅子?那坐哪,你想坐我腿上?”

免免:“!!!”

免免差點原地跳起來,這歐陽軒,說的是什麽鬼話!

“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免免又羞又惱,她今天本來因為歐陽軒為了保護她受傷這件事,心中愧疚又心疼,這歐陽軒就非得跟個消防大隊長似的,沖在撲滅她對他好感的最前線嗎?

一邊的蕭蕭聽了這話也站不住了:“餵,歐陽軒,你丫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對免免妹妹放尊重點!”

“關你屁事?”歐陽軒輕飄飄扔過去一句。

這三個人之間暗流湧動,反倒是光頭大哥被晾在了一邊,好在這個時候從診療室裏傳來醫生叫歐陽軒的聲音,才算是打破了僵局。

免免雖然因為歐陽軒隨口調戲很氣惱,但終歸還是陪他進去了。

接診的是個有些歲數的老大夫,他就擡頭看了一眼歐陽軒,就“謔”了一聲:“打架打的吧?”

免免又忍不住為歐陽軒解釋:“大夫,他不是有意的,我們被混混纏上了,他一個人對付對方三個,所以才被打成這樣的,還請大夫您幫忙檢查一下有沒有事。”

大夫指指旁邊的簡易病床,對歐陽軒道:“躺上頭,我給你看看。”

歐陽軒在大夫面前還是挺乖巧的,老老實實躺了上去,任由大夫在自己身上四處揉捏,偶爾大概是被捏疼了,也就是微微皺一下眉。

“問題不大哈。”大夫看完診,邊寫病歷邊說道,“頭上都是皮外傷,就是擦著了破點油皮,手臂軟組織挫傷,回去塗點藥養幾天就好了。不過他身上有的口子是銳器劃出來的吧,以防萬一,得去打針破傷風啊。”

交代完這些事宜,大夫把藥單跟病歷一起遞給免免:"去窗口繳費,然後帶他去打針。"

免免連聲應著,跟大夫道了謝,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等從診室出來,她拍著胸口道:“太好了,沒有骨折或者腦震蕩什麽的。”

歐陽軒看著免免那驟然輕松的樣子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可愛。

“他們那點兒花拳繡腿,要搞我還得再修煉幾年。”他孔雀開屏似的忍不住炫耀道。

打破傷風針並沒有等很久,交完費拿完單子又做完皮試,護士一針穩準狠地很快就給歐陽軒打完了。護士扔下一句:“在醫院觀察半個小時。”就把歐陽軒攆出了註射室。

歐陽軒剛出註射室,就把胳膊上按著的棉球扔了,正好被外面等著的免免瞧了個正著。

“怎麽就扔了,會出血的。”免免無奈道。

“出那麽多血了,不缺這一點。”歐陽軒說。

這會兒來急診科的人又變得比剛才更多了,很多都是喝醉了酒以後鬧事打架,打傷了被送過來的,整個科室裏吵吵嚷嚷的,護士們也明顯沒什麽耐心,又得工作又得組織紀律,換誰都得沒耐心。

到處都是情緒激動的大嗓門病人,還有護士趕人訓人的聲音,小小一個急診外科嘈雜得活像菜市場。

這會兒是真的全走廊也找不到半個能坐下的椅子了,免免有點害怕那些扯著嗓門鬧事的人,拽著歐陽軒找了個小角落站著。

科室裏擠擠攘攘的,也不知道謝旋跟蕭蕭去了哪裏。

歐陽軒見免免一副十分緊張的樣子,忽然說:“你知道什麽叫‘會叫的狗不咬人’麽。”

“啊?”免免擡頭,楞楞地看著他,不知道歐陽軒忽然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歐陽軒道:“就是說,那些愛嘰嘰歪歪的,愛扯著嗓門叫喚的,愛說廢話的——都是紙老虎,只能唬唬沒經驗不懂行的。越是心裏虛的人越愛叫喚,真讓他們拿出點本事來就慫了。”

免免看了一眼門口那些一個個看上去很可怕的酒鬼,覺得大概明白了歐陽軒是什麽意思。

“你好像很懂得這些。”免免說。

不管是之前兩人被圍堵的時候對形式的判斷,還是之後的一系列事情,歐陽軒似乎都十分地有心得。

歐陽軒撇撇嘴:“你是不是要警告我成天鬼混打架要遭天打雷劈?”

免免疑惑道:“你在說什麽?你沒有成天鬼混打架啊。”

歐陽軒楞了一下,他還以為自己這種暴力社會混子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呢。

“雖然大家總那麽說,但大家也不見得都真的跟你長時間相處過吧。”免免看出了歐陽軒心中所想,隨口說道。

“你不會要說,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吧?”歐陽軒覺得這小丫頭一本正經的樣子有點好笑。

“那你覺得我是好人麽?”免免問。

“……”歐陽軒梗了一下,“什麽好人不好人的,幼稚得很,又不是毛頭小孩子。”

免免點頭:“是啊,你自己都覺得幼稚得很,哪有人會單純地用‘好人’跟‘壞人’評判人呢,我爸爸和我說過,世界上沒有什麽好人還是壞人的,只有對一個人一點都不了解的人,才會像給豬肉蓋戳一樣這麽武斷地給人蓋上戳子。”

歐陽軒先是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扯了扯嘴角:“多大人了,還拿你爸的話當聖旨。”

他這話就說到了免免最近的心結上,又想起關於外語實驗班的困擾,免免便不說話了,靠著墻盯著對面的燈發呆。

歐陽軒以為是自己習慣性嘲諷的話傷害到這個柔柔弱弱的小丫頭了,一時有點慌張,趕忙想要找補。

“呃……但是你們小姑娘,聽爸媽的也是對的,而且你爸媽看起來人不錯,不像我爸,一點兒人味兒都沒有,你爸媽說什麽肯定是為了你好,所以聽聽也對。”

“……是吧?”免免說道,“你也覺得爸爸媽媽都是為了我好吧?我也覺得。我家裏人最疼我愛我了,所以我也應該好好聽話,讓他們放心才對。”

歐陽軒覺得謝免免這話好像哪裏聽起來不太對:“……不是,也不對,這個聽不聽話,也得看是什麽事啊,你也不能什麽都聽你爸媽的,那你這輩子還要不要過啦?”

其實歐陽軒平時最看不上那種左一句我爸怎麽樣右一句我媽怎麽樣的人,連多跟這種廢物說兩句話他都嫌浪費自己口水,所以他現在也挺搞不懂自己,為什麽總忍不住想跟謝免免這個乖乖女在一起待著,還想跟她多說幾句話。

他們倆簡直就是南轅北轍的兩種人。

硬要說的話,歐陽軒也只能解釋為——謝免免是他見過唯一不怕他的小丫頭,或者說可能之前也怕他,但是不怵他——他就覺得看著怪新鮮的吧。

外語實驗班那事,免免這幾天翻來覆去地想,怎麽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以至於她甚至有些自責,覺得是自己太矯情了,明明照著爸爸媽媽說的,很快就能定下來的事,她偏要弄得這麽覆雜。

一時憋不住,免免就這麽靠在醫院刷了半拉綠漆的白墻上,把這件事說與歐陽軒聽了。

結果沒想到,歐陽軒聽完以後,就回了句:“……就這?”

免免不大樂意:“這是很重要的事呀。”

“那既然對你那麽重要,你就按自己想的做啊,犯得著思來想去糾結這麽久,你自己到底怎麽想的,還要別人教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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