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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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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

任祭抿了抿嘴唇,轉移話題,“嫣姨,當年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會躲到這麽偏僻的地方。”

嫣姨看著他,目光柔和,陷入了回憶裏。

“當年,宮中舉辦宴會,小姐被皇後召進宮,奴婢跟隨一起。奴婢被引開,而小廝帶著小姐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冷宮裏……”

“最後,無奈之下,奴婢只能躲進了這個偏僻無人的山裏,守著包裹裏的信封,等待著小主子,如今,總算等到小主子了。”

嫣姨擡手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花瓶,“小主子,你想要的東西,都在裏面。”

任祭還沒從剛才的訴說中走出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娘,早已心死……

他墨色的眸子望向那只粗糙的木花瓶,緩緩走過去,抱著花瓶,伸手進去掏,一封又一封泛黃的信封被自己掏了出來。

他看著信封外熟悉又陌生的字,呆呆啟。他的眼眶忍不住紅了,握著那些信封,仿佛有千斤重。

嫣姨欣慰地看著長大的小主子,“如今,這些信,總算物歸原主了……”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緩緩闔上了眼簾。

任祭看著呼吸平穩,蒼老病態的嫣姨,手裏摸著泛黃的信封,眼睛澀澀的,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滴在了信封上。

他慌慌張張擡手,擦拭掉上面的水痕,小心翼翼地將信封放在懷裏,靠近心口的位置,貼著。

他起身拿起嫣姨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放進了被子裏,擡手掖了掖被角,輕輕離開。

外面,姜吟吟從房間裏出來之後,發現了屋邊幾個圓滾滾的東西,她驚喜地走過去,拾起地上的東西,細細打量,沒錯了,這就是土豆。

她看著醜醜的、圓滾滾的土豆,腦海裏飄過薯片、薯條、狼牙土豆、土豆粉……

“姜姑娘,你在看什麽?哎?這是什麽東西,從未見過。”藥罐跟在姜姑娘的身後,看著她手裏還有地上的東西,疑惑道。

姜吟吟看著地上的幾個土豆,想著其他地方肯定還有土豆,但是在哪裏呢?她起身往旁邊走去,只見沙土上一大片的土豆葉子。

姜吟吟的眼睛發光,土豆啊……

藥罐看著姜姑娘不搭理自己,而徑直向前走去,他微微一楞,擡腳跟上,只見姜姑娘看著面前的一堆雜草,眼睛發亮,像是看到了寶貝。

姜姑娘怎麽了?莫非這塊土裏藏著什麽寶貝?他這麽想著,就這麽問了出來。

姜吟吟輕笑:“那當然了,這裏面還真都是寶貝。也不知道這是野生的還是嫣姨種的。”

藥罐聽到寶貝還很開心,正想問是什麽寶貝,接著又聽見什麽野生的,還是種的。他扭頭看向那片地。

“姜姑娘,你說的寶貝,是什麽?”藥罐試探性地問道。

姜吟吟隨口道:“就是這個啊。”她伸手將手裏的土豆遞出去。

藥罐嘴巴驚到了下巴處,“姜…姜姑娘,你沒開玩笑吧,這麽醜醜的東西,是個寶貝?你要說它是石子我可能都信了。”

姜吟吟搖搖頭:“這你就不懂了,它叫土豆,是一種農作物,不僅好吃營養,而且產量高。你說這是不是個大寶貝?”

“土豆?這東西從未見過,姜姑娘是怎麽知道的?好像沒看你們村子裏有這種東西。”藥罐摸了摸後腦勺。

姜吟吟攥緊土豆:“我們村子確實沒有,所以你沒見過。不過,你沒見過,不代表我沒見過呀。”

藥罐點點頭,好像也是,土裏的東西,姜姑娘可比自己懂多了。

他看著土豆開始期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姜姑娘,這土豆有這麽好吃嗎?要不,你煮點咱們嘗嘗看?”

姜吟吟輕笑:“沒問題,那你現在去土裏挖幾個土豆,中午給你們做土豆大餐。”

藥罐看著地裏的雜草,興致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他苦著一張臉:“這…這怎麽挖?姜姑娘,小的不會啊。”

藥罐雖然是個奴才,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兒。像挖地什麽的,還真沒做過。

姜吟吟拿出屋角的鋤頭,帶著藥罐來到地裏,她擡手順土豆葉,“看到了嗎?這些都是土豆的葉子,土豆長在泥土裏,找到它的位置,然後用鋤頭挖,記得一整株挖出來,不然,可能會把土豆挖爛。”

她拿著鋤頭用力一揮,一帶,一大株土豆就被挖了出來,她擡手抖落泥土,上面掛著四五個土豆,很是喜人。

“就像這樣挖,會了嗎?”姜吟吟把鋤頭遞給藥罐。

藥罐接過鋤頭,勉強地點點頭:“大概…會了。”

“那你開始吧,我做飯。”姜吟吟帶上挖出來的土豆,轉身離開。

藥罐站在泥土中,看著腳邊的土豆坑,深吸呼,按著姜姑娘剛才的方法,擡起鋤頭用力一挖,土裏被自己刨出一個坑,鋤頭上的泥巴裏包裹著一大株土豆。

他單手拎著土豆,在鋤頭上輕輕敲打,抖落掉土豆上的泥土,看著幾個在空氣蕩的土豆,他咧出一抹笑容,繼續奮力刨土豆。

青望站在旁邊,雙手環胸,看著傻兮兮的藥罐,嘆了一口氣,沒救了,跟村姑待久了,藥罐也被村化了,土裏土氣,傻不拉幾。

任祭出了房門,看著刨土的藥罐,楞了楞,擡腳走向馬車,坐在馬車裏,將懷裏的信一一拿出來。

他輕輕打開第一封信,上面寫著:

“呆呆啟:呆呆,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娘已經離開了,請原諒娘的自私,沒能陪著你一起長大。如果可以,娘真想看著呆呆長大,娶妻生子。祭兒,我的孩子,不用為娘報仇,娘不希望你被仇恨所包圍,娘希望祭兒能遠離這些是非,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答應娘,好好活著,活得幸福。”

他看著信封上被暈濕的幾個字,被淚水暈開的字。他的指腹摩擦著落款——愛呆呆的自私娘,他的心像是被人揪著疼,生疼,眼睛酸澀。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吐出濁氣,輕聲呢喃:“娘,對不起,不報仇,我,做不到……”

任祭拿過第二封信,上面寫著:

“七歲的呆呆:娘的呆呆,七歲生辰快樂,這時候的你,想來又長高了不少吧,娘想為你準備的生辰禮物,是一只漂亮的紙鳶。娘畫的紙鳶是不是有點醜?可惜,娘沒來得及帶呆呆放紙鳶……”

他看著上面一點也不醜的紙鳶,思緒仿佛回到了七歲那年,他的生辰,冷冷清清,所有的人都被他趕出了房間,他一個人待著房間裏,看著那只破舊的紙鳶,發呆。

“八歲的呆呆:呆呆已經八歲了,不知道還是不是個愛哭鬼呢?別哭,呆呆哭,娘沒辦法替呆呆擦眼淚了,今年的生辰禮物,是一把桃木劍,喜歡嗎?”

八歲的他,沒有再哭過,因為,沒有人會在意……

“九歲的呆呆:娘還叫你呆呆,會不會生氣?不知不覺,呆呆已經九歲了,希望呆呆長樂無憂,生辰禮,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九歲的他,懷念著娘親叫他呆呆的場景……

“十歲的祭兒:祭兒十歲了,是一個小大人了,娘依然愛你,不知道這個時候祭兒,還記不記得早已離開你的娘呢?生辰禮,鋒利無比的長劍。”

十歲的他,依然記得他的娘,永遠記得……

“十一歲的祭兒:……”

“十二歲的祭兒:……”

“十三歲的祭兒……”

“……”

“二十歲的祭兒:不知不覺,祭兒已經到了弱冠。行冠禮的祭兒一定十分俊俏。不知道祭兒是否婚配?希望祭兒能遇到一個貼心善解人意的姑娘,兩情相悅,不離不棄。”

二十歲的他打開一封又一封信,從七歲一直到二十歲的信,滿滿都是她想表達的愛。後面還有信,是二十歲之後的信,他沒有再拆開。

看完信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明明自從她離開後,自己再也沒有哭過。如今,看著她寫的信,忍不住落淚。

小時候的他,對娘是有怨、有恨的,他怨她早早離他而去,不遵守諾言。他恨她讓他一個面對這涼薄的世界。

可,再多的怨與恨,最後都變成了無盡的思念和想念,他想她,在被爹冷漠對待的時候,在被人嘲笑謾罵的時候,在他忍受習武苦痛的時候……

任祭擡擡衣袖,擦幹臉上的淚痕,小心翼翼地將信一封封折好,裝回信封。最後,擡手按了按馬車裏的機關,將信放進了馬車裏一個隱蔽的夾層裏。

他閉上眼簾,躺在馬車裏,收拾自己七零八落的心。

馬車外,姜吟吟的呼喊聲,藥罐的應答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姜吟吟看著不遠處挖土豆挖得不亦樂乎的藥罐,拔高音量喊道:“藥罐,夠了,先別挖了,把土豆拿過去,洗幹凈削皮。”

藥罐擡了擡腦袋,抖落著泥巴,應聲道:“好勒,姜姑娘稍等,馬上過去。”

姜吟吟拿著廚房裏的菜刀削了半天,才削好一個土豆,菜刀又爛又鈍,不好使兒。她把主意打到了青望的身上。

“青望,你應該有匕首吧?借你的匕首用用。”姜吟吟望向靠在墻壁的青望。

“想刺殺主子?”青望不善地瞥向她。

姜吟吟將手裏的土豆扔向他,他快速出手,一把握住,張開手指一看,一個土豆。

“你直接把土豆都削皮了吧,你的手速快,削個土豆想來不在話下。”

青望楞了楞,這女人竟然讓自己鋒利無比、削鐵如泥的匕首來削土豆??還使喚自己?

正要拒絕的時候,那可惡的女人輕飄飄傳來一句話,“不削,都沒飯吃,餓死你家主子。”

青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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