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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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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掉包

在準備的這些天裏, 與北狄接壤的邊塞地區最先覺出了點兒不尋常的味道。

霞日堪堪半落,街上便已沒有什麽人了。

好在邊塞的百姓不比京都那批奢靡的權貴們,自嗅到幾絲不尋常的味道開始,動作很是迅速。

興, 百姓苦;亡, 百姓苦。

北狄的百姓們亦是歷經嚴寒, 討食物爭地盤本就不易, 如今雖已初春, 可仍是步履維艱。

前任帝王的驕奢淫逸更是使得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

這片地域也仿佛由此割裂,一面是紙醉金迷, 一面是勉強果腹。

百姓不懂這些, 她們只知曉,曾經賢明的君主,他的外甥,故去的長公主, 他的兒子, 這樣尊貴的人,要為了他們出征。

為了他們的生活, 能夠好上幾分。

自古以來,一個鐵血的將軍總是會贏得更多信賴與愛戴。

紙上談兵的人說得再多, 都不如真真切切帶兵打一次仗實在。

席澈坐在馬背上, 背上背著箭簍, 周身隱帶冷淡。

似一把劍, 盡數銳利埋在地底, 只堪堪露出大半截劍鞘。

他穿了身窄袖暗紋的緋色錦袍, 腰間別著一把劍,帶了面具, 金屬色澤的銀制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勾勒出鋒利的下顎線條。

初升的曦光微微掃過,更顯得人半明半晦,輪廓深邃。

格爾律望著不遠處的人,心裏也不由得暗嘆了聲。

樣貌上,倒真是遺傳了個十之八九。

他了解內情,也熟知席澈的本事,故而心底頗為安穩。

但其他人就未必知悉地如此詳細了。

格爾覆隱在人群裏,神情隱有不甘,聽見不遠處士兵們震耳欲聾的呼喊聲,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不過幾日不見…他倒是好本領。”他自詡漢人那般足智多謀,加上天生神力,頗有幾分文武兼修的自得。

北狄皇室歷經變化,在原先崇尚強者的基礎上,又漸漸分化出些擁護血脈的說辭,像是有些向中原靠近的意思。

若論起血脈,他這種皇室嫡支顯然更尊貴,就算是論本事,自己也是不差的。

以往,皇室這群人也是更擁護他的。

只是自他先前那次與席澈比武失敗後,這些人便隱隱轉了風向。

就如同裝修風格的學習一樣,繼承制度上,這幫人也沒有學到精髓,反覆橫跳,倒弄得有幾分四不像。

格爾覆心底其實是很瞧不上這樣的人的,他甚至覺得,如今北狄不覆昔日榮光,有大半原因,都是因為這批所謂的決策者。

但對待格爾律這個有實權又有親戚關系的大都督,他卻是十分敬重的,“戰場上可不比平日裏的小打小鬧。”

站了會兒,又有些意有所指道:“我聽說中原那邊的帶兵的四殿下與他素有舊怨,這次他當主將,但願可不要丟我們北狄的臉才是。”

格爾律什麽都沒說。

憑他敢跟席澈比,但凡頭腦沒病的人都該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合格的未來帝王人選。

清晨裏,周遭的風還有幾絲寒,覆在人臉龐上,很是令人清醒凝神。

格爾覆其實心裏清楚,格爾律雖與自己家有著聯姻關系,可先前自家母族中格爾哈的荒唐行為已經引他生厭。

況且七拐八拐地,這股關系也並不深厚,再加上北狄人向來對待裙帶關系可有可無的暧昧態度…

故而即使他心裏清楚,對方是故意留著席澈,甚至還有些隱帶支持的。

對於這點,他也什麽都沒說。

不必明言。

見格爾律只是笑笑不搭腔,格爾覆只好繼續望著遠處,又問,“都督可知,這次出兵的隊伍裏,混進了不少臟東西?”

“你的消息倒也算快。”格爾律這才掀起眼皮瞅了他眼,“出城之後,自會見分曉。”

“若是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那他也不值得本都督先前所望了。”

兩人皆知,這場仗的重要性,要想推人上位,恰恰就缺這麽一份足以服眾的軍功。

幾乎是他們交談完沒多久,錚錚馬蹄聲就隨之響起。

刺目的寒芒劃過天際,烏泱泱的人群從頭至尾,望不到盡頭。

從前席澈初至北狄時,手段頗為狠戾,這些人罵他殘忍,半點不覆從前長公主之風。

可如今,當他真的要為了北狄的百姓親征領兵上戰場時,卻又有無數的百姓們自發前來為他送行。

兵卒易得,將軍難求。

北狄沈寂數十年,如今,太需要一場勝仗了。

席澈一勒韁繩,浩浩蕩蕩的軍隊啟程,路邊自發趕來的百姓一路目送。

紀黎收到席澈離開的消息時,恰好也快到家了。

大戰在即,邊塞的百姓們也難免竊竊私語,紀黎一路低調地回來,光是討論的人群就見到了好幾簇。

邊塞不比京都那般戒備森嚴,規矩眾多,加之該地大仗小仗斷斷續續就沒斷過,故而民眾對於這些戰事也是頗為熟悉,能說道兩句。

等到了家,紀黎卻忽地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紀雲山和宋瑩來問過情況後便回了,紀黎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大都說的是些好消息,半真半假慘了些雞毛蒜皮的小麻煩,如此,倒顯得可信了幾分。

大約子女對待父母的關心都是這般,報喜不報憂。

王嬤嬤先前跟著一道回了紀府,紀黎回來時,她正在做著針線。

見她似是感興趣,就把東西拿給她看,“這是女子出嫁時穿的嫁衣,一生可只有這麽一次。”

緋色的衣袍,上面繡著層薄紗,已經初具雛形。

王嬤嬤自上次見過席澈後,心裏便有了計較,她看著紀黎自幼長大,一晃十七年。

對於她,是打心眼兒裏的疼愛,“待到小姐出嫁那日,可別嫌棄我這老婆子的手藝才好。”語氣頗有幾分打趣意思。

越雎被以客人的身份安置了下來,紀府眾人見他氣度不凡,又有紀黎從中協調,便也沒多問。畢竟以往,紀雲山手下,被他看好的兵卒們也有過來紀府小住練習的先例。

一切都和諧極了,紀黎的心裏卻總是莫名地不太平。

等入了夜,這股思緒更甚,好在雲傘那邊的信也到了。

燭火下,她一目十行地掃過,良久未再開口。

素白的手緩緩摩挲著信紙,神情有幾絲凝重。

雲壹守在一旁,見狀,有幾絲疑惑,勸道:“事情這麽順利,小姐也別太擔心了,會沒事的。”

“不是順利。”紀黎的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口熱茶,“是太順利了。”順利地就像…有人刻意而為之似的。

落日餘暉去,最後一絲光亮也跟著一並收攏。

紀黎躺在塌上,卻是半分睡意也無。

前線打仗,竟絲毫沒有波及到邊塞這邊,若硬要說,也只是多了幾分嚴肅氛圍,遠遠算不上戰前戒嚴。

前世,兩人並未這麽碰上。

席澈是後來與崇安帝相認後,憑借自身與北狄母族舊部才爬到錦衣衛統領的位置,而後才與謝允丞直接對上的。

而謝允丞也不似這一世般早早顯露鋒芒,示敵以弱占據先機。

蝴蝶煽動翅膀,便會引來巨變。

正似如今的樁樁件件,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偏離了軌道。

可,若是這樣…那席澈會不會真的折戟沙場。

紀黎被這沒由來的想法驚地一頓,視線突然凝固於床沿某處,而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去翻先前被自己封存起來的信。

彼時她剛剛經歷重生這種荒唐的事情,第一個念頭便是把前世還記得的大事寫在紙上。

紙張徐徐攤開,存放了許久,上面的筆跡已經完全幹涸,像是隔了許久沒人動過的舊物。此時,上面赫然寫著,蘇城之戰。

此戰,是謝允丞登臨帝位,鐵血統治的開端。

此戰後,那些還對他頗有微詞的武將,皆數閉上了嘴,文臣們則更加真心實意歸順。

更重要的是…若此戰照舊,那。

席澈呢?

他會如何?

紀黎這幾日想著這事,一直睡的不大安穩。手下的勢力被她清理了一番,如今也算幹凈了許多。

直覺上,她總覺得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故而不惜暴露一二也要把內鬼給揪出來。

好在,也確實卓有成效。

幾日後,待她覺得時機成熟,去找越雎想要再度試探一二時,卻發現原先的地方早已沒了人。

他不知走了多久了,屋子竟也收拾地像新的一樣。

紀黎左手緩緩轉著茶盞,聽那侍女戰戰兢兢地告罪,“越公子再三強調他不喜外人服侍,要閉關幾日,奴婢們實在是不敢進去打擾…”

府內眾人中有幾個聰明些的連蒙帶猜打聽到了越雎的身份,對他的敬畏心更重了幾分,不敢貿然打擾也正常。

她又想到前幾日小廝來稟報越雎的行為時,自己默認的態度,心下一嘆。

是她疏忽了。

那封信就像是個定時炸彈一般,如今,越雎竟也不知所蹤。

似乎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翌日,邊塞便開始全城戒嚴。

一支從京都而來的軍隊抵達此地,捧著的是明黃的聖旨,落印的人,是謝允丞。

數條街都被士兵們隔著規定的距離把守著,看樣子,大約是打定了主意不會放人出去。

紀雲山他們被封鎖在校場,紀黎站在府內看著門外的一切,神情有幾絲冷。

這個時間點,太巧了。

她心裏的不安在此刻更是無限放大。

鎮守紀府的是謝允丞皇子府裏面的老人,兩世再見,紀黎對他很熟悉。

或者可以說,自見到人的那一刻起,她突然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起抖。

血液凝固,臉色發白,半點說不出話來。

那包藥…!

那包藥被人掉了包!

她得去救席澈。

……

蘇城。

戰場上,血染大地,腳下滿是堆疊的屍體。

這場仗已經打了快十日,雙方正僵持著。

雨水混著血水,染紅了旗幟。

對方到底占據先機,手段又頗為陰狠,席澈坐在營地某處,正在包紮。

他的營帳內,簡易案幾上擱著一封密報,專門的蠟封著,是封急報。

用來封信的蠟已經被拆,代表已經被看過,可信的主人卻遲遲沒有把它收起來。

傍晚的風從門口耷拉著的簾子吹進帳內。

密信上,紀黎的名字被著重標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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