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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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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遮掩。

圈存機附近只有陳白晝一個人,沒人會瞥見屏幕上可以說是糟糕的數字。

他抽出校園卡,隨手把它塞進褲兜裏。

所以……

沒有何環的陳白晝,真的一無是處。

她曾經這麽講過他,他不服氣,可也必須坦誠地認可她的話是沒錯的。

沒什麽不敢承認,何環在他出獄前後都保證了他吃穿不愁,沒有她……他就得歷經一段痛苦難堪的日子。

他快速離開,接下來還得趕去兼職,要是再不去,他怕自己未來連飯都吃不上。

兼職累不累?

當然累。

其實他有時也煩,上課、訓練和兼職總有撞在一起的時候,而協調是件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

不過好消息是訓練放松了,期末和比賽暫時結束的情況讓教練減輕了對他們的監管。

今天要如數交還給之前落下的工作,他可能沒時間吃飯,更沒時間看書。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完完全全把學習的知識點丟棄了。

大學跟高中實在不同,沒人監督的生活很輕易就會放松,值得慶幸的是,他很久以前就被訓練成做事有條不紊的人。

他按了按脖子上的圍巾,吐出一口氣。

圍巾。

這還是幾年前那條灰色的圍巾。

其實他不常戴,已經忘記當時為什麽要買它,不過他清晰地記得為什麽要將它帶到海市的原因。

出門前他刻意加上的。

因為,夏佩佩的叮囑。

她的每一句話都對他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唇角慢慢地勾起來,眼睛自然而然地彎得像明亮的月亮。

“陳白晝?”

正當陳白晝想得入神時,一聲叫喊就從身旁傳了過來。

汽車緩緩地停下,車窗拉下,露出夏覆興的臉。

“夏教授!您好!”

陳白晝禮貌地跟他問好。

是夏佩佩的父親,被他打量,總會讓人雞皮疙瘩起一身,尤其是他剛才還在思念夏佩佩。

“嗯,你好,”夏覆興點點頭,“看你的樣子是要出學校?”

“是。”陳白晝謹慎小心地回答,他還不算對海市了解,不知道這邊的文化格調,說話什麽的都還收著。

“哦,沒課了?”夏覆興閑聊一般地問。

陳白晝擺擺頭:“今天沒了。”

“上來嗎?我正好要去校外,可以捎你一程。”夏覆興客氣地說。

“不用了!”陳白晝急忙擺手,他的本能反應是拒絕,可在脫口而出後又開始懊悔。

不是,他不是懊悔說自己不用,而是懊悔他拒絕的方式太過直白。

“我的意思是……這會很麻煩,所以……我自己去可以的,謝謝您的好意。”搶在夏覆興說話前,陳白晝努力去修補起先那句話的不足。

夏覆興微微地笑,隨後說:“行吧,那我就先走了。”

只是一番簡易的寒暄,他自然不會跟陳白晝多費口舌。

“好,教授再見。”

“再見。”

汽車慢慢地離開,它把陳白晝拋在身後,叫他只能凝望它的背影。

人永遠追不上發動機的速度。

不管再怎麽努力。

陳白晝五官繃緊,步履不知怎麽忽然就慢下來。

會不會一開始,他就是在做一件無法實現的事情……

思緒亂飛,它們趁陳白晝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在腦袋裏四下游蕩。

喜歡。

這是他自以為是的喜歡。

他抱著這麽自以為是的東西來到海市。

起初只是想要離夏佩佩近一些,可是……有一種東西叫做貪欲。

它技巧絕妙,撩撥著人一點一點卸下心防,它擁有強勢的進取心理,促使身體跟隨它而行動。

他想要再見夏佩佩。

是。

沒錯。

決定好好學習來到海市的原因就是這個。

沒有別的理由。

但是從辯證法的角度看待事物的話,一切都是運動變化的,世界在變,人也是。

雖然他是理科生,但卻意外地對哲學有那麽一點興趣,不過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習它們。

他當然也會變。

只是見見她?

這會滿足麽?

如果是讓身處高三的陳白晝回答,一定是肯定的答案。

不過那是如果,而眼前的情況並不允許他做這樣的假設。

人很難滿足。

因為貪欲是沒辦法填飽的饕餮。

繼續行走。

反正它即便吃不飽,也絕不會餓死。

所以陳白晝加緊了步子。

透過玻璃,陳白晝看見店裏已經有了忙碌的跡象,他一邊扯下圍巾,一邊伸手去推門。

餘光被勾住,就在陳白晝進門後的一秒。

一只手舉起來,朝他搖了搖。

陳白晝不由自主走過去,長長的圍巾垂落到腰。

“你怎麽來了?”他驚訝地問道。

這簡直是件意外到不能再意外的事情。

筆記本電腦被白皙的手按下,陳白晝視線的焦點落在凝脂般的皮膚上。

騰!

他攥緊手裏的圍巾,不免回想起昨晚那份火熱的悸動。

身體內部進入高溫,他身上的毛衣可能不久後就會被點燃。

電腦被壓得很低,露出夏佩佩完整的臉蛋,她從來都只是輕微地著飾自己。

但總能重重地扯住他。

“我來檢查某個……”夏佩佩敲了兩下筆記本,“成年男性,是不是有加衣服啊。”

陳白晝把圍巾取下來晃了晃,笑笑:“不止加衣服哦。”

“很乖嘛。”夏佩佩滿意地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圍巾。

還是一條熟悉的圍巾。

她記得。

畢竟它在她身邊也呆了不少時間呢。

他還留著呢?

陳白晝還想說什麽,可同事已經看見他了,於是著急忙慌地叫他趕緊過去。

“抱歉,我得先過去了。”陳白晝歉意地跟她說。

夏佩佩擺擺手:“沒關系,你去忙吧。”

她只是……只是想看看他有沒有把衣服穿好,而且正巧今天沒什麽事。

陳白晝都是窩在後面,夏佩佩幾乎看不見他。

這樣倒也好,如果時常能瞧見,她大概也安定不下心來做自己的事情。

她一定會想要看他。

時不時的。

你真是不矜持!

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要是想知道他穿沒穿衣服,發微信或打電話問一聲不就好了?他一定會跟她實話實說的。

為什麽不呢?

夏佩佩用力地戳下空格鍵。

因為……因為就是想親口問問他啊。

“陳白晝,你幹嘛不去點單啊?”抽著個機會,同事悶悶地詢問。

那些女孩子看見是他,臉色都不好了。

這很傷人哎!

雖然他也覺得陳白晝這張臉蛋很帥氣……可他越帥氣,就越讓他們受傷。

“只是點單,誰去都一樣啊。”陳白晝回答。

就是今天,對於陳白晝而言不一樣。

他不能站在可以看見夏佩佩的地方,否則……他會連最簡單的工作也做不好。

……

是下午的4點多,正逢夏佩佩去洗手間回來,她站在暗處,因為正在擦拭手上的水,所以她走得慢。

陳白晝的身影陡然出現在視線中,她歪頭一看,手裏的動作停下。

的確是他,但是,他的對面還有一個人。

周夕。

他們在店門外,夏佩佩是從透明的玻璃看見的。

陳白晝單手叉著腰,表情微有幾分凝重。

周夕來找他是件司空見慣的事了,以至於他出來的時候同事們都很配合地放行,有個別個甚至還對他擠眉弄眼的。

怯懦的女孩正在等待什麽,表情又驚又怕。

不管夏佩佩走得多麽慢,從洗手間到座位,只有很短的距離,她不動聲色地坐下,電腦屏幕尺寸正好,將兩個人擋得幹幹凈凈。

PDF文檔上的字跡有些殘缺。

這是老文獻了,大概是2000年左右的書籍,有些過時,但不代表它就沒用。

她……來做什麽?

屏幕擋得住眼睛,卻擋不住她的心思。

按在觸摸板的手指不曉得什麽時候滑落到一邊。

夏佩佩用另一只手撐住腦袋,思緒沈溺下來,而這一失神,就不知道是多久?

“吱——”

極其微小的聲音驚醒她。

“哎……”夏佩佩擡起頭,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你……她呢?”

“她……你說周夕,”陳白晝想了想,“你看見了。”

他猜到了,站在門口的時候,他一眼就能看見她的筆記本電腦。

“嗯。”夏佩佩輕輕答。

“她走了。”陳白晝回答她。

“走了……她……”夏佩佩放下手,眸光落到屏幕上,“她找你有事啊?”

一頁未動。

陳白晝看不見她殷紅的嘴唇,唯有一雙載滿光的眼眸。

“她說她喜歡我。”他把這20來分鐘的對話凝練成這一句。

眼眸往上挑,她在看他,眼底有些許吃驚。

“她跟你……”夏佩佩握緊手掌,“表白。”

“嗯。”陳白晝點頭,坐實了她的肯定。

夏佩佩楞了好久,嘴巴抿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挺直了背,問道:“那你……怎麽說?”

口吻盡力在弱化急迫,她的話聽起來就像是閑聊。

“我拒絕了。”陳白晝很快接話。

“拒絕?”夏佩佩驚呼,“為什麽?”

“我不喜歡她。”

進門時陳白晝看見夏佩佩已經坐好,她歪著頭,似乎在想些什麽。

他給點單處的同事遞了個眼神,表示自己可能還需要幾分鐘。

這兒的同事都很熱心,給他舉了個OK。

他想他得跟夏佩佩說一聲。

不管她在意還是不在意……他需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告知她。

“不喜歡……”

夏佩佩屏息,因為她警惕地發覺到自己在慶幸地呼吸。

這不行。

“那……”夏佩佩轉而去觸碰手邊那杯咖啡,它還有些微溫度。

牙齒咬住杯沿。

苦澀的咖啡彌漫整個口腔。

“為什麽啊?”

“她……那個女孩子,不好嗎?”

她幹脆用雙手捧住杯子。

陳白晝擺擺頭:“沒有,她很好。”

“所以幹嘛要拒絕?”

“因為我不喜歡她。”他註視著她說,目光灼灼,好像這句話是專門講給她聽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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