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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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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培訓結束了,在夏佩佩恍惚的時候。

結束得猝不及防,以至於她慢了好幾拍,別的老師早已經提前收好東西,只待培訓的老師說一句再見便可提包走人。

夏佩佩是其中最忙碌的一個,她後知後覺收筆記本和筆時,培訓被宣告結束。

等她最後把小桌板歸回原位,場內的人已寥寥無幾。

她把包挎好,還未到大門口就嗅到一陣濕潤的氣味,隨即耳朵接收到淅淅瀝瀝的聲音。

下雨了。

夏佩佩慶幸自己有隨身帶傘的習慣,她小心翼翼走下樓梯,期盼她的運動鞋不要被雨水弄得很糟糕。

中途,可樂來了電話,說她訂了家傳統火鍋,讓夏佩佩去她發過來的地址等她。

正愁下午飯沒著落,夏佩佩就欣喜地答應了,說自己馬上過去。

雨變得有些大,濕冷的雨氣將她裹挾,她縮緊肩膀,想要避開這些雨點濺在她的手臂上。

可於事無補,它們還是不聽話地全部打向她。

從文明去縣中心只有二十來分鐘的路程,夏佩佩不打算坐車,她坐了一下午,現在急需要讓身體的四肢舒展運動一下。

大雨讓行人稀少,街道有些空曠,夏佩佩一眼望去只有一排排筆直的小樹。

斷線的雨幕中,顏色都是灰暗的。

但夏佩佩的眼前卻突然出現一抹亮色,被雨水隔絕,那般顏色顯得有些朦朧。

夏佩佩停住腳步,她聚焦視線,景象一點一點地清晰浮現。

陳白晝靠在一個狹窄的角落避雨,他垂著頭,目光都落到水靈靈的地上。

吸引視線的是他的校服。

深藍在灰蒙中總是有一點耀眼。

夏佩佩疾步上前,她將傘歪到腦後,問道:“你不上課在這裏做什麽?”

陳白晝早就看見她了,在她從這條路的拐角走來的時候,她走得很謹慎,步子邁得小小的,姿態像……

一只還在幼年的小羊。

他不緊不慢地指指外面,輕飄飄地說:“避雨。”

“你們班主任找你一天了!”夏佩佩嚴厲說。

“哦。”陳白晝懶懶地點頭。

這副無關緊要的樣子真是讓人不快。

“他很擔心你!”夏佩佩握緊傘柄,秀眉不由自主緊蹙起來。

“下雨了。”陳白晝再次強調。

沒毛病。

可聽起來就是有那麽一點叫人不爽快。

陳白晝終於正眼瞧她,她好像很閑,直直站在他面前,就是為了講一些廢話。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夏佩佩怒著他。

“下雨了。”陳白晝不厭其煩地回答她,要是不下雨,現在他應該坐在網吧裏打游戲的。

“你……”夏佩佩真想掐死他,“我都聽你們班主任說了,你逃課了,對不對?”

“對啊。”陳白晝坦然點頭。

夏佩佩微張著嘴,她實在沒辦法理解為什麽他在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可以做到如此輕描淡寫。

“對什麽對?”夏佩佩哼道,“趕緊回學校去,你們班主任都要急瘋了,你倒好,在這裏悠悠閑閑的……”

陳白晝抿了下嘴,沒說話。

他的神情是不再理會,他別開目光,將視線轉向這場瓢潑大雨。

雨傘被打得稀裏嘩啦的,夏佩佩盯著他,只是他已經不看她。

他有自己的偏好,比如說,這場雨。

雨。

下雨啊。

夏佩佩的腦子裏回響起他語氣隨意的回答。

陳白晝眼前的景象被人遮擋,他眨了幾下眼睛,確定是她的雨傘,想叫她讓開,可是……

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是很突然地被抓住。

疑惑在他臉上綻放,不得不說,他的五官對任何表情都有自己的適配度。

“我送你回學校。”夏佩佩把他拽進雨傘的覆蓋範圍下,她舉高手臂,以避免傘打到他的頭頂。

“不用。”陳白晝立刻拒絕。

說完,他又重新靠回已經有了幾分熟悉的角落。

他喜歡那兒。

因為已經很習慣了。

手心空空,仿佛剛才充實的觸感是虛假的。

夏佩佩的臉色不太好,她是個皮薄的人,現下已經到達尷尬的頂點。

照她原來的性子,現在應該氣沖沖地離開,然後把陳白晝甩得再也看不見。

可那是原來。

“走了啦!”

夏佩佩再一次伸手去把陳白晝抓過來,知道他可能又要犯倔,她幹脆捏住就不撒手。

現在她可是老師,怎麽能看著一個學生在外面游手好閑的?何況她還剛剛見過心急如焚的劉老師!

餘光瞥見他臉上的不配合,於是夏佩佩側臉去直視他:“不許動!你還想把我這只手弄傷嗎?”

她的眼睛好像被雨水打濕了,清透得過分。

陳白晝糾結了幾秒,最後把臉上的不快慢慢收到心底去。

雨傘有點小,這本來也只是一把單人用的傘,擠著兩個人就顯得有點捉襟見肘,幸好他們都不算太胖,勉勉強強還能撐著。

靜默。

他們能傾聽的只有雨點墜地的清脆聲,這聲響很大,把他們的腳步聲完全覆蓋。

身旁多了一股沈重的氣息,它有強大的魔力,能讓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為了要照顧他的身高,夏佩佩的右手有點酸,她擡眸看看前方,還沒有文明的蹤影。

過來的時候很快的,但現在好像路變長了。

夏佩佩的胡思亂想還沒有一分鐘,身邊的陳白晝忽然停了,她看向他。

雨霧應該遮掩鋒利的,可他是例外。

他的鋒利只會在這時凸顯得更厲害。

“你要幹嘛?”夏佩佩問。

“給我,”陳白晝側目,連眼角餘光都是不同凡響的漂亮,“我拿。”

說著,他擡起左手,示意她把傘交給他。

“哦。”夏佩佩垂眸,調皮的雨水趁機跳到她臉上,讓她那兒的皮膚癢癢的。

忽地,她的眼睛被面前奇怪的一幕吸引。

她停下把傘交給陳白晝的動作,看了半晌,她突然噗呲一聲笑出來。

不明所以的陳白晝順她的視線看下去,登時整個人都僵硬了,他咬緊牙,臉上的冷淡垮塌得徹底。

夏佩佩仰起腦袋,把一張笑靨如花的臉蛋送到陳白晝眼前。

“……”

“笑什麽!”

陳白晝努眉,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把這句話擠出來。

他的嗓音裏總算有了一分孩子氣。

“沒笑什麽……”夏佩佩努力把五官調整成正常的樣子,“我突然想笑而已。”

陳白晝轉過身去,他的耳尖已經因為窘迫變得很燙了。

這還不夠,他必須要把那令人面紅耳赤的左臂也捂住才行!

他左手的紙老虎被水融掉了,顏色沾染在他的校服上,黑乎乎的一片,像張難看的畫。

“可惡,被騙了!”陳白晝握緊拳頭,憤憤不平地低聲咒罵。

他買的時候說是防水的!

夏佩佩繞到陳白晝面前去,打量著他說:“原來……這是唬人的啊。”

“哼……”陳白晝甩開臉,只用側臉對她。

不等夏佩佩再說什麽,陳白晝快步離開她,他很快被雨水澆濕,這令那只老虎消失得更快。

現在的陳白晝跟這只老虎沒什麽區別。

白皙的皮膚流下一股一股黑色的水跡,把他的校服也染得黑黢黢的。

夏佩佩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小跑上前攔住他。

“生什麽氣啊,你就是要生氣,也該氣這雨。”

見他又是一副著急上火的樣子,夏佩佩忙說:“好了,把傘拿著。”

“讓開,我自己會回去!”陳白晝執拗地說。

“快點!”夏佩佩不理他的話,只是把手裏的傘往他面前送了送。

四目相對,她的執著更甚,陳白晝不得不把她的傘接下來。

雙手空閑,夏佩佩才好從包裏取出濕紙巾,她先替他擦掉遺落到手腕的顏色,之後一點一點地上移。

知道她的打算,陳白晝不由自主地抗拒。

夏佩佩擡頭瞪他,為了方便,幹脆直接把他的手拽著,她一邊清理一邊說:“這樣不也挺好的嘛,幹幹凈凈的。”

柔柔的吐息正中他的皮膚,使得他的神經沒有一條能輕輕松松。

陳白晝想把手抽回來,可是力氣全都沒了,他渾身的力量都被此刻的大雨封印。

衣袖被她掀起來,她重新抽了一張濕紙巾,認認真真地抹掉那灘難看的顏料。

耳畔的雨聲漸漸地變小,他的感官有那麽幾個瞬間是故障的。

但眼睛從沒出現毛病,它靈活得很,跟著她的動作在轉動,絲毫不需大腦參與調配。

她的神情很專心,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打亂她現在的打算。

陳白晝停止所有活動,他覺得光是看著她,就必須耗費全部的精神。

“好了。”夏佩佩欣喜地說。

他應聲看過去,整條手臂都恢覆成原來的樣子了。

“那我可以走了吧。”陳白晝避開她燦爛的笑容說道,那種笑容讓他有種莫名的心慌。

夏佩佩撇嘴:“你去哪兒?不是說了嗎?我要送你回學校。”

“不用你送……”陳白晝想把傘還給她。

他寧肯自己在大雨裏奔波,也不想她在眼前晃悠。

“我有話想跟你說。”夏佩佩說。

陳白晝楞了楞,他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她臉上,她近在眼前,每一分神色清晰得讓他眼花繚亂。

他感覺自己正走向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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