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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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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那年的冬季漫長又寒冷。

皚皚白雪飄落在均浩峰屋頂與山巔,修行之人自是不畏懼寒冷,但池清焰依舊披了件雪白色的狐裘,手中還拿著暖爐。

他站在大堂之上,收斂了平日裏隨性溫和的笑容,無比嚴肅地看著站在中央的陸慎嶼。

“池花昭他不行。”池清焰緩緩吐出這幾字:“我不允許你們在一起。”

陸慎嶼擡起頭與他對視,不再是以往面對師父時的敬重與喜歡,換成了冷淡疏離眼神。

“為何?”

“你可知他的底細?”池清焰扶了扶額,這徒弟長大後越來越不好教,他又問:“你知曉他在背後做了些什麽事?”

池清焰說的很隱晦,算是善意提醒初長成的少年郎。

陸慎嶼被自己保護得太好了,識人不清,不懂得分辨好壞,以至於被池花昭的花言巧語鉆了空子。

豈料陸慎嶼壓根兒不聽他的,直言道:“師父,你越界了。”

池清焰一怔。

陸慎嶼說:“傳道受業我聽你的,感情的事還望師父不要再插手,以及……抹黑花昭的人品。”

池清焰聽完腦殼痛,氣得兩眼一黑。

但由於當時內憂外患,他根本無暇顧及陸慎嶼的叛逆,也沒料到池花昭他們的野心那麽大——他們想修煉邪術成神。

池清焰與他們這群邪修並沒有撕破臉皮,但暗地裏你來我往好幾回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清點宗門弟子時,發現大部分內門弟子失蹤。

所謂派遣到山下歷練,完全就是一個幌子。

內門尚且如此,那外門可想而知。

池清焰禦劍前往外門弟子所在的地方,剛在大門口落腳,聞到了一股血銹之下,隱約飄散的魔氣。

“這位仙人,我總算看到了仙人。”

池清焰回過頭,一位老媼從旁邊的石階上跑過來,她臉上褶子遍布,頭發花白,佝僂著背。

明明走路都顫顫巍巍,卻心急如焚地朝池清焰跑過去。

池清焰疾步迎上去,“這位老夫人,您且慢些。”

“仙人啊,在這裏修煉的人去哪兒?”老媼扶著他的手臂,急切地說:“我兒每月都會捎來家書及治病的丹藥,可這半年過去了,音訊全無,他莫不是出事了?”

在池清焰的細問下,他才得知,平時由池花昭打理的外門事務,竟出了這麽大的事。

他們幾個聯合起來,為了求仙問道,竟然已經將外門弟子悉數殘害。

池清焰聽完來龍去脈,藏在寬口長袖裏的手緊緊攥著拳頭。

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為這些無辜慘死的每一個人,報仇雪恨。

池清焰收斂了情緒,安撫老淚縱痕的老媼,“老夫人,您別擔心,最近宗門任務繁重,他都派出去幹活了。”

老媼抹了把眼淚,滿是褶皺的手握住池清焰,“那我家阿陳什麽時候能回來?”

池清焰修仙,懂些命理星盤,紫薇鬥數。

這位媼重病纏身,若不是她口中說的孝子每月寄來丹藥,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但延緩疾病的丹藥並非神藥,可延年益壽,卻不能長生不死。

池清焰一看便知,她時日無多,既然這樣,有些真話不如不講。

“他說來年開春便回。”池清焰並不認識老媼口中的阿陳,他只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前兩日阿陳托我送丹藥給你,這不就讓我撞上了嗎?”

老媼信了池清焰的話,接過他遞來的丹藥,走的時候還說,等有空讓阿陳帶池清焰來山腳下的家裏坐坐。

池清焰知道不會有這一天了。

他壓抑著怒意回到赤焰大殿,直接闖進池義真的洞府。

瞧見平日裏總是溫和的師兄顧陽被懸掛在血池之上——池義真在生剖他的內丹!

“王八蛋!”

池清焰掏出赤心劍,與池義真大幹一場。

池清焰進步迅速術法修為已遠超池義真,對方很快便落了下風。

就在池清焰想給對方致命一擊時,餘成天趕到,堪堪將池義真護在了身後。

池清焰並不戀戰,此時的餘成天修為剛突破渡劫期,救人要緊,他帶著奄奄一息的顧陽離開。

這偌大的宗門還有哪裏是安全地帶?

他只能去找天鐘師尊。

池清焰什麽都算對了,但他算漏了陸慎嶼。

天鐘已經為他們想好退路,要送他們去友人玉敬真人那裏藏身。

“先送師兄。”池清焰不管不顧,說要找徒弟。

“他能有什麽事?!”天鐘大怒:“他與花昭伉儷情深,說不定已經是……”

“他不是。”池清焰斬釘截鐵:“我一手帶大的,我知道。”

“罷了。”天鐘又道:“現在他們誣陷你練邪術,全宗門都在找你!你不能去,我等會兒去見見他總行了吧。”

池清焰不聽他的,繼續往外面走:“我要親自去。”

“池清焰!”天鐘攔住他的去路:“他們肯定埋伏在那裏,就等著你上勾。”

池清焰去意已決:“師尊,你知道的,他要是出了事,我也不必活著。”

宗門這些恩恩怨怨早在百年前就埋下,與陸慎嶼何幹?

當年帶他上山,池清焰便說過會護他一輩子周全。

少了一天都不算。

池清焰掐訣撚咒,瞬移到陸慎嶼的臥房外,他還沒站定,一道結界落下來,黑暗中回蕩著池花昭放浪的笑聲。

果然是那個混蛋搞的鬼。

“父親。”池花昭點亮整間屋子,朝池清焰走過來:“我就說,只要小嶼在,池清焰就有軟肋。”

池義真站在他旁邊,冷笑道:“果然還是花昭聰明。”

聰明個屁,池清焰何嘗不知這是個陷阱,但為了陸慎嶼,是火坑他也得跳。

“跟池清焰鬥,怎麽能魯莽,得智取。”池花昭朝著被結界困住的人笑:“通知全宗門的人,修煉邪術的叛徒抓到了。”

池義真已經在摩拳擦掌:“我要殺了他!”

“不可。”池花昭陰惻惻地笑,聲音尖銳又刺耳:“手刃池清焰,當然得是陸慎嶼來。”

*

“師父。”

陸慎嶼站在池清焰身側,湊近小聲道:“我們遇到埋伏了。”

少年郞說話間,濕熱的氣息落在池清焰耳畔,將他短暫失神的魂找回來。

池清焰捂著胸口重重地吸了口氣,滿嘴的血腥味。但他再擡眼,眼神透著淩厲,已然是進入了戰鬥的狀態。

四周大概有十幾名邪修將他們團團圍困,修為還不淺,都是元嬰期以上的人。

其中應當還有兩位已在化神期的境界。

能在丹元教的地盤上,明目張膽絞殺他們,看來丹元教也步入赤璃仙宗的老路。

池清焰的手背輕輕地碰了下,與他緊貼站在一起的陸慎嶼。

他的體溫低一些,手背之間摩挲,能感覺到徒弟偏高的體溫。

算是安撫,徒弟極少下山,更沒有見過這種陣仗。

池清焰低頭下,薄唇微張,“阿嶼,不要怕。”

陸慎嶼已經拔出劍,坦白道:“師父,我沒有勝算。”

池清焰側過臉,看見他緊繃的側臉輪廓,拍了拍他的背,道:“我有。”

陸慎嶼在心裏冷笑,這些人就是他安排的,為的是試探池清焰現的修為靈力還剩幾成。

派遣的兵力不弱,他只要保證池清焰身體完好無損活到下月就行。

池清焰小聲說:“回客棧,月臨會保護你。”

陸慎嶼一怔,來不及細想,他轉過頭,詫異地看著池清焰,剎那間,近在咫尺的人消失了。

應該說是自己消失了。

剛剛池清焰在安撫他時,在他背上畫下傳送符。

天光乍現,宛如白晝。

陸慎嶼來不及思考已被傳送回客棧。

“來吧。”池清焰掏出赤心劍,淡然一笑,“我的劍很久沒有飲血了。”

為首的邪修輕輕揮手,四周的邪修一窩蜂朝池清焰沖過去。

要打當然就要打個痛快,但眼下是凡人所在的鎮子。

池清焰為避免傷及無辜,選擇戰術性逃離,將這些邪修往附近一座漆黑的山林引去。

十幾名邪修果然一路追殺跟了過去。

池清焰停在一處廢棄多年的寺廟裏,他一轉過身,那些邪修又將他圍困住。

“剛剛是活動筋骨。”池清焰甩了甩脖子,笑的輕松自在,“現在,我可要動真格了。”

一道金色的劍光劃向一邊,漆黑的四周亮了一剎那。

緊接著一名邪修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嗚、嗚嗚……”

他歇了氣。

其他邪修見狀,全部使出渾身解數,向池清焰撲過去。

池清焰也不輕敵,掐訣撚咒,勢必要將他們統統都殺光。

既然已經被盯上,如果放他們回去,只會引來更多邪修糾纏。

池清焰揮動赤心劍,招招致命。

邪修一個一個倒下,他身上也有幾出傷口不斷滲出鮮血。

但他身著一身緋色華服,即便是泡在血裏,也不容易分辨出來。

池清焰輕輕拭去臉龐的血痕,劍心直指對面兩名化神期的邪修,“你們想怎麽死?”

“我們、我們才不會死!”

兩名邪修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但聯合起未必會輸。

可他們不能冒險。

兩人視線相交,點點頭,一起轉身逃跑。

池清焰提劍追上去:“你們往哪——”

“哥哥。”

“?”

這聲音!

不可能。

他是親手刺進對方的心臟。

池清焰回過頭,驚慌地搜尋聲音的來源,可四周漆黑一片,哪來的人啊。

是心魔作祟嗎?

池花昭,他早就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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