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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六回 狐貍張口財源滾 驗屍驚聞江湖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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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百兩?!”

崔正一臉震驚瞪著文京墨。

同時,郝瑟、屍天清外加一個陳冬生也是同一表情瞪著同一人。

“文、文兄弟,一百兩是不是太多了?!”崔正咽了咽口水問道。

“崔捕快,”文京墨身形筆直,抱拳頷首,彬彬有禮道,“請恕小生直言,崔捕快此來,恐怕是逼不得已了吧。”

“這個……”崔正語塞。

文京墨長嘆一口氣,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道:“蜘蛛精殺畜之案,怪誕詭奇,小生大膽推測,怕是只有兩種可能,其一,確乃精怪作祟,只是……”

說到這,文京墨嘆了口氣,微微搖頭:“妖孽為禍之事,若是傳出去,恐怕對縣令謝大人的官聲大大不利吧。”

崔正幹笑一聲。

“而若非妖邪作祟,那——恐怕也只能從江湖上尋線索了。”文京墨又道。

“文兄弟所言甚是。”崔正嘆氣。

文京墨點了點頭:“樂安縣乃是聚義門四十八分舵風、烏二門所在,但烏門門主許良山一月前去了天興鏢局,至今未歸,而烏門的徒子徒孫皆以此人馬首為瞻,若無他的首肯,縣衙自是求不到烏門門人幫忙。而那風門的馮峒——”文京墨長嘆一口氣,微微搖頭,“並非小生危言聳聽,只是你們若是去求他,恐怕就不是一百兩,而是一千兩的要價了。”

崔正咽了咽口水,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況且,此案就算去求了馮峒也無用。”文京墨又道。

“為啥?”陳冬生問道。

文京墨看向陳冬生,一臉正色:“諸位有所不知,聚義裏四門,分工各有不同,風門之下,盡是些坑蒙拐騙的烏合之眾,雖然有些嘴上功夫,可若真論起真刀真槍,自是無法和武林高手林立的烏門相比。”

“原來是這樣。”陳冬生兩眼發亮道。

“好高端啊……”郝瑟一臉感慨。

屍天清面無表情喝茶。

崔正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崔某竟是不知其中的道道,多虧文兄弟指點。”

文京墨笑吟吟抱拳:“所以崔捕快來請我們這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計幫忙,只怕是下策中的下策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崔正連連擺手,“桑絲巷高人的大名崔某是早有耳聞,慕名已久,此次前來,絕對是誠意拳拳。”

文京墨笑意純潔,眸亮如水:“崔捕快果然是慧眼識人。不瞞崔捕快,小生的這位屍天清大哥,曾一人獨戰馮峒和五名手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大獲全勝,堪稱絕頂高手。”

“此言當真?!”崔正立時大喜。

文京墨眸笑盈盈,溫潤如玉:“小生絕無半絲虛言。”

茶香中,長衫書生如謙謙翠竹,笑意誠摯,令人無端生出無盡信任。

崔正定定看著文京墨,堅定點了點頭,起身道:“崔某這就將此事稟告孫捕快。”

文京墨起身,容色漸凝,一抱拳道:“此案宜早不宜遲,萬望縣衙以全縣百姓安危為重,早做決斷。”

“好!崔某先行一步。”崔正院中眾人抱拳。

郝瑟、屍天清、陳冬生忙起身回禮。

“小生靜候崔兄佳音。”文京墨回禮,目送崔正匆匆走出院門。

下一刻,文京墨笑容倏然消失,落座喝茶,狠狠掃了郝瑟一眼:“若是我適才不攔著郝兄你,你是不是又要做白工——郝瑟,你這是作甚?!”

但見郝瑟不知從何處摸了三根筷子插在了茶壺裏,端端擺在了文京墨面前。

“財神爺啊!”郝瑟兩眼含淚,抹著鼻涕拜道。

文京墨臉皮一抽。

“阿瑟,天清這有火石。”屍天清湊上前,手裏哢哢打著火石,欲把那三根筷子點著。

文京墨眼角狂抽,一把將筷子抓住扔到了一邊,冷笑一聲:“怎麽,咒我早點死?”

“沒有沒有,文書生你簡直是我們的財神爺啊!你一定要長命百歲白頭到老銀子才能大大滴有!”郝瑟連連叫道。

“是啊,文大哥,一百兩呢,咱們要賺好久啊!”陳冬生一臉崇拜望著文京墨。

文京墨掃了一圈眾人,嘴角撇了撇:“一百兩?當然是——賺不到!”

“誒?!”郝瑟和陳冬生驚叫。

屍天清也定定瞅著文京墨。

文京墨端起茶碗,吹了吹水面上的茶葉:“不過是死了幾只狗,就想讓咱們著我謝縣令掏一百兩銀子,自是不可能的。”

“那、那文書生,依你估計,咱們能賺多少?”郝瑟眼巴巴瞅著文京墨。

“謝縣令最近幾年貪了不少銀子,又膽小怕事,可偏偏是個鐵公雞,”文京墨眼皮動了動,“最多能給咱們五十兩就燒高香了。”

“五十兩!哇!”郝瑟和陳冬生歡呼擊掌。

屍天清仍是靜靜看著文京墨。

文京墨擡起眼皮,掃了一眼郝瑟,目光回望屍天清,粉唇輕動,吐出無聲字眼:

【欠你們的五十兩——】

因為有了文京墨的鐵口直斷做鋪墊,當翌日崔正拿著五十兩的巨款來請郝瑟等人出山之時,郝瑟總算是勉強按捺住仰天長笑的沖動,成功偽裝出一派視錢財為糞土的高人風範。

待收了銀子,一眾人整裝完畢,便向縣衙進發。

樂安縣衙,位於樂安縣城中心,坐北朝南,森嚴莊重,大堂威正,後衙守備嚴密。而在縣衙最北側的一個小角落裏,設有一處小黑屋,常年不見陽光,陰冷滲骨,是專為那些莫名身亡、無人認領、需要驗屍的屍體所備的停屍房,又名:太平間。

隨著崔正從縣衙側門而入,繞過後衙,行至縣衙北墻之下,遠遠就瞄見“太平間”牌匾之下,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嘴邊兩撇小胡子,眸光精閃。

“三位,這位就是我們樂安縣縣衙的孫捕頭。”崔正忙快走兩步上前,向諸人介紹道。

“鄙人孫莽,見過三位兄弟。”孫莽向郝瑟、屍天清和文京墨三人抱拳。

“孫捕頭,久仰久仰。”郝瑟抱拳。

屍天清施禮。

文京墨抱拳一揖:“孫捕頭,那狗屍是否就在這太平間內?”

“正是。三位請隨我來。”孫莽率先帶頭進入。

“屍兄,文書生,先戴上這個。”郝瑟忙從懷裏抽出三條粗布巾,一條綁在了自己臉上,兩條遞給了身側二人。

屍天清接過,瞅了一眼,利落綁上。

文京墨接過,掃了一眼郝瑟:“你從哪弄來的,幹凈嗎?”

“妥妥的,放心。”郝瑟蒙著臉,豎起一根大拇指。

文京墨這才皺眉系上。

三人跟著孫莽和崔正走入太平間,定眼一看,這太平間內,空蕩蕩一片,並無其它屍體,只有在正中央的木板床上,放著一條狗屍。

再向近前,看得更加清楚,這狗屍造型詭異,直挺挺僵躺,猶如一根棍子,眼耳皆有血跡滲出,口齒大張,兩眼圓繃,最怪異的就是腦頂有個血窟窿,旁裏沾著白色豆腐渣狀的東西。

臥槽,那是腦漿!

郝瑟只看了一眼就回過味兒來,立時胃裏翻江倒海,急忙後退一步,不料腳卻踩到了一團白花花的絲狀物上。

“郝兄弟小心,那就是勒死這條狗的銀絲。”

“我勒個去!”郝瑟大叫一聲,蹭一下跳到了屍天清和文京墨的中間,“太惡心了!”

再看屍天清和文京墨二人,一個面色發青,一個臉色發綠,定看那狗屍一瞬,突然,二人同時擡頭,屍天清一把拉住郝瑟,文京墨一手捂著鼻子,步履如風沖出了太平間。

崔正和孫莽立時大急,急急忙忙追了出來。

“屍兄弟?文兄弟?”崔正急聲問道,“為何二位只看了一眼就出來了?!”

孫莽也一臉焦急望著二人。

文京墨拽掉蒙面巾,長吸了一口氣,回身向二人作揖道:“二位不必著急,這一眼已經足夠。”

“誒?”崔正和孫莽外加一個郝瑟皆是一臉驚詫。

“真的是——蜘蛛精?”崔正小心翼翼問道。

文京墨搖了搖頭,望了屍天清一眼:“只怕是——”

屍天清皺眉,和文京墨同聲道出二字:

“墮仙。”

何為“墮仙?”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有道是:天道輪回,往覆循環,朝堂更疊,變幻莫測,唯有江湖這個非官方組織卻一直□□存在,歷經千年而不衰。

話說這到了明朝成化年間,朝堂黑暗,官府不為,滿朝文武可謂是群魔亂舞,放眼江湖,更是門派林立,勢力割據,各方派系打得不亦樂乎。

北方有“聚義門”,南方有“長天盟”,還有割據一方的四大山莊、厲橫各道的三大鏢局,以及江湖上各霸一方的九大派,再加上那些排不上名號的小門小幫,可謂是百家爭鳴,魚龍混雜。

就說在這九大門派之中,有一個名為“萬仙派”的道教門派,總部就坐落在河南萬仙山。

此門,派如其名,立派宗旨就是四個字:“得道成仙”。

門中五百弟子,除了道士,就是道姑,皆以修道煉丹為日常,以羽化成仙為追求,掌門人更是以“仙人”自稱。

據稱這個門派歷史悠久,最遠可以追溯到北宋年間,擅以丹藥輔佐練功,尤其是萬仙派的流傳百年的獨門心法“萬法秒仙訣”,更是逆天的存在。

凡習此功者,容顏不老,身輕登雲,一日修煉可強它派功法三日之精進,可謂是十分不科學。

但研習此種功法,卻有一個致命弊端,就是每練功三月,必佐服一枚萬仙派秘傳丹藥“十絕玄清丹”疏通筋脈方可。

而此種丹藥,煉制過程之覆雜、選用材藥之珍貴,不可為外人道也,一年僅出煉一爐,一爐僅有百枚。然萬仙派弟子眾多,自然無法人人均得此丹,另有掌門長老還需特殊待遇,因此最後留給低級弟子的丹藥是少之更少。可以說,為了得到一枚十絕玄清丹,萬仙派中上演了無數場可歌可泣陰險毒辣反目成仇的經典故事。

盡管如此,仍有不少初級弟子得不到丹藥,沒有丹藥輔助,再練那萬法秒仙訣,就十分危險了。

據不完全統計,在沒有十絕玄清丹輔助的情況下繼續練習萬法秒仙訣,每百人中便有一人走火入魔的幾率。

凡走火入魔之人,白瞳赤發,神志盡失,每逢午夜之時,頭痛欲裂,心如火焚,唯靠吸食牲畜腦髓方能緩解。

和萬仙派那仙氣縈繞表面形象相比,這走火入魔之徒就如墮入地獄的魔妖,因此,才被江湖中人稱為“墮仙”。

“先人板板!太驚悚了……”

縣衙茶室內,郝瑟聽完文京墨的基礎江湖知識普及小課堂,整個人都蒙圈了。

崔正和孫莽聽罷,也是一副震驚過度的表情。

“此等妖邪門派,為何武林正派能容忍其存在?”崔正拍桌怒道。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神色各異。

文京墨抿茶不語,屍天清垂眸沈默,郝瑟掃了二人一眼,立即明智閉嘴故作深沈狀。

孫莽忙打圓場道:“咳,江湖事江湖了,我等官府中人,還是莫要胡亂議論的好。”

崔正掃了眾人一眼,皺眉抱拳:“是崔某說錯話了,諸位莫怪。”

文京墨擡眼,朝著崔正溫和一笑:“崔捕頭為人正直,小生十分敬佩,只是這江湖中的爭鬥,實在是一言難盡,我等還是莫要糾纏這些傳聞,盡早抓住這為害一方的‘墮仙’方是正事。”

“對對對,文公子所言甚是。”孫莽連連點頭,“那依文公子所見,該如何擒拿這墮仙?”

“這個……”文京墨不由皺眉,“墮仙只在午夜行動,行蹤不定,若想抓住他,恐怕……難!實在是難!”

說著,就用一雙純潔閃亮的大眼睛看向崔、孫二人。

郝瑟一看文京墨那純潔無垢的小眼神,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臥槽,文狐貍這是坐地起價啊!

孫莽立時心領神會:“三位放心,待此案一了,孫某定將三位之功稟告謝大人,論功行賞!”

文京墨纖眉一展,露出如沐春風的笑意:“孫捕頭客氣了,能為縣令大人分憂,實乃我等的福分。”

我擦,這就漲價成功了啊!

郝瑟連連咋舌,瞥了一眼屍天清。

可這一看,不由一楞。

但見屍天清劍眉深鎖,身形筆直坐在一旁,雙瞳虛無焦距,好似神思早已飛到九天之外。

“屍兄,你怎麽了?”郝瑟拽了拽屍天清袖子。

屍天清身形一顫,猝然轉目望向郝瑟,半晌,虛瞳之中才漸漸恢覆光彩,輕輕搖頭:“無事。”

無事才鬼了!

郝瑟皺眉瞪著屍天清。

屍天清眼睫一顫,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提聲道:“孫捕頭,不知之前兩案是何時發現的?”

“是七月初一和七月十一。”崔正忙道。

屍天清眉頭一蹙。

“怎麽了?”孫莽忙問,“難道屍兄弟有什麽發現?”

“時間不對。”屍天清看向二人道。

“時間?”孫、崔二人驚詫。

屍天清看了一眼文京墨。

文京墨回瞪。

可屍天清卻是長睫低垂,再不發一言。

“文兄弟!”孫莽和崔正立即看向文京墨。

“文書生……”郝瑟也一副好奇寶寶的表情。

文京墨強忍翻白眼的沖動,艱辛維持著溫文爾雅的笑意,解釋道:“相傳,墮仙每七日需飲一次腦漿,而崔捕快卻說前兩次發案是七月初一和七月十一,間隔十日,所以屍兄才說時間不對。”

“也就是說……還有被墮仙吸食了腦髓的牲畜,但是我們卻不知道?!”崔正驚道。

“正是如此。”文京墨點頭,向孫莽一抱拳,“若是能將所有墮仙害死牲畜的時間地點都尋到,或許能推斷出這墮仙的行走軌跡,到時,我們再設伏擒拿,必能一舉擒獲墮仙。”

“好!”孫莽一拍大腿,豁然起身,“崔正,事不宜遲,你帶一隊人馬去巡視東西城郊,我帶一隊去南北城郊,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這墮仙的蹤跡!”

“屬下遵命!”崔正抱拳提聲道。

“三位,此案事關重大,還請三位這幾日就先住在縣衙,以便孫莽隨時請教。”孫莽又抱拳向郝瑟等人道。

“那就勞煩孫捕頭招待了。”文京墨起身抱拳。

“孫捕頭放心,小的時刻準備著。”郝瑟舉手。

屍天清起身,抱了抱拳,又恢覆成面無表情的狀態。

孫、崔二人便急急離去。

“哎呀,我們要是住在縣衙,那顧老板的茶攤怎麽辦啊?!”郝瑟突然想起來,忙向屍天清和文京墨一揮手,“屍兄,文書生,老子這就去樂泰酒樓叫小冬子先去頂兩天班,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郝瑟這一走,偌大一個茶室之內就只剩了屍天清和文京墨二人。

烈日炎炎,暑氣升騰,茶室中悶熱令人窒息,沈寂一片。

文京墨站在原地,瞥了一眼身側的屍天清。

屍天清身直如松,眼眸低垂,雙眸黯如深淵。

文京墨嘴角輕輕勾起:“屍兄,你的武藝比起那墮仙如何?”

屍天清驟然轉目看向文京墨,眸光冷如刀鋒。

文京墨瞇眼,笑意稍斂:“‘墮仙’雖墜入魔障,但仍有仙功護體,而屍兄你……可還有半分內力?”

屍天清薄唇緊抿,身形緊繃如啞音琴弦,全身溢出絲絲寒氣。

“屍兄,好自為之。”文京墨一抱拳,甩袖飄然離去。

屍天清定定看著文京墨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垂下長睫看向自己蠟黃的雙掌。

猝然,手指狠狠一攥,指甲割掌,滲出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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