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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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操場晚上有路演的學生, 架著話筒，拖著音響，設備很專業, 唱得也不錯，旁邊圍滿看熱鬧的同學。
餘嘉年和江吟月聞聲興致勃勃地跑過去了，他們只能跟著，像其他同學一樣坐在草地上。
黎清歡坐在江吟月後面，周時序坐在她身邊。
現在唱歌的是位男生，在唱周傑倫的《愛在西元前》，黎清歡聽到一半, 忽然被毛絨絨的東西蹭了蹭, 她轉頭看見一只黃色的小狗。
她軍訓期間見過這條狗狗, 很小很瘦弱, 應該是出生不久，她當時餵了兩根火腿腸, 看來小家夥是記住她了。
“阿黃, 你也來聽歌啊。”黎清歡笑著摸摸它的小腦袋。
前面的江吟月聽見聲音，想回頭摸小狗, 剛剛伸出手, 小黃狗往後撤退兩步, 毫不留情的跑掉了。
“它......我......”她閉了閉眼，捂著胸口安慰自己：“行行行，顏狗看顏值貼貼, 它貼清歡我服氣。”
餘嘉年無情的笑出聲來, 江吟月不滿的瞪過去：“你笑什麽笑！阿黃不也沒有貼你嗎。”
“它也沒有貼周時序啊。”
“那說明它是只公狗。”
周時序和黎清歡被他們的對話給逗笑, 男生唱完一首，讓聽眾點歌, 餘嘉年揚聲道：“稻香稻香，我要聽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
江吟月跟他作對似的，同樣喊的很大聲：“不要稻香，要七裏香，要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桿上多嘴！”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周圍的聽眾們都跟著起哄，黎清歡往旁邊傾了傾身，輕聲問：“學長喜歡聽什麽歌？”
她的動作和距離，讓周時序想到那天在車裏的場景，沒有敢側過臉，低聲回答：“晴天。”
“晴天啊。”黎清歡笑著重覆，輕柔悅耳的聲音落在耳畔：“我也很喜歡。”
周時序交握的雙手緊了緊，喉結輕輕滾動一下。
今晚似乎沒有風，格外的燥熱。
又聽了兩首歌，他們準備回寢室，江吟月是拽著餘嘉年衣袖起來的，黎清歡剛剛撐著草地，眼前伸過來一只手。
指節分明，修長幹凈。
黎清歡卻只是握住他的手腕，借力站起身：“謝謝。”
拍掉身上的灰塵，他們往寢室方向走，餘嘉年和江吟月的腳步飛快，像是在比誰走得更快，幼稚又可愛。
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看不到兩人的身影。
“汪汪。”
草叢邊傳來叫聲，黎清歡找到黃色的小身影，彎腰摸摸它的短毛，聲音都不自覺的變輕：“阿黃，你怎麽又躲這裏來了，操場上不是很熱鬧嗎？”
周時序也喜歡小狗，想摸阿黃，被它滿臉防備的躲開了，他只能收回手放進口袋裏，四2貳二嗚九易四七，說道：“它很喜歡你。”
黎清歡解釋：“阿黃戒心很重，不喜歡被陌生人碰到。先前軍訓的時候，它經常跑過來看熱鬧，我餵它吃過火腿腸後，才允許我摸的。”
小狗興奮的搖晃著小尾巴，看著黎清歡叫喚。
“它現在是不是也想吃火腿腸了？”
“有可能。”
周時序掃一眼周圍，不遠處有家小超市，他說：“我去買。”
買完火腿腸回來，他看見女生蹲在草叢邊，撫摸著小狗，輕聲細語的和它講話：“過兩天會下雨，你別在外面亂晃，記得去教學樓裏躲雨。”
這副場景讓周時序想起高三那年，下晚自習後天空忽然飄起細雨，他打著傘往校門口走，聽見女生講話的聲音。
他側目看過去，有位穿著校服的女生蹲在樹邊，用雙手幫小狗擋雨，溫柔的和它講話：“都下雨了你怎麽還待在這裏啊，跟我回宿舍樓躲雨好不好？”
女生作勢往前面走兩步，想讓小狗跟著她，可小狗依然待在原地淋雨，她只能又返回去，試圖勸說小狗。
雨越下越大，一人一狗都挺固執，還不知道會僵持多久。
周時序不是住校生，但是步入高三後，父母在學校周邊租了房，專門陪讀。
他不是喜歡和別人有過多交流的性格，將自己的傘收起來，放在女生旁邊的座椅上，淋著雨回家了。
記憶和現實重合，周時序突然意識到，當年的女生似乎就是黎清歡。
原來他們高中是遇見過的。
“你要來餵阿黃嗎？”黎清歡回頭見他站著不動，不由問道。
周時序把火腿腸遞過去，“你來吧，它和你親近。”
黎清歡餵完火腿腸，又叮囑小狗狗兩句，站起來繼續往寢室方向走。
“我剛剛記起來了，我們高中見過的。”周時序開口道。
黎清歡腳步微頓，望著他的眼睛裏含著期待，試探著問：“是作文嗎？”
他有些不解：“什麽作文？”
黎清歡笑著搖搖腦袋，轉而問：“你記起什麽了？”
周時序把雨夜的事情說了，黎清歡對這件事有印象，因為她淋雨的隔天感冒發燒，病得很嚴重，請假了兩天，是她高中唯一一次請假。
當時她心裏只想著怎麽將小狗帶走躲雨，沒有註意到身後有人。
“我留下的傘，你有拿嗎？”他問。
黎清歡後來嘗試兩遍都沒用，直接上手將小狗抱回的宿舍樓。她有看見座椅上的雨傘，以為是別人的，也因為騰不出手打傘，並沒有拿。
“拿了。”她說：“原來是學長給我的傘，謝謝。”
周時序聞言揚揚唇：“可惜我當時沒有過去，不然我們早認識了。”
黎清歡笑而不語。
不可惜的，一點都不可惜。
-
回到寢室，江吟月用最快的速度洗澡，叫喚著“好累好累”，爬樓梯上床躺著。
黎清歡坐在下面，開了盞小燈，從書架上抽出《作文素材匯編》，是她高中時的書，書頁已經被翻的有些舊。
她從書中間拿出夾著的照片和獎狀。
獎狀上寫著：【黎清歡同學：在第十六屆省中學生作文大賽中成績優異，榮獲現場決賽一等獎。特發此證，以資鼓勵。】
照片上是十七歲的周時序和十五歲的黎清歡。
每年省作文大賽學校都會在各年級選兩名學生參加，黎清歡進入的是尖子班，又是語文課代表，這個名額自然落在她的頭上。
當時臨近月考，校廣播社也輪到她念稿，又是第一次參加作文比賽，各種事情堆在一起，忙得不可開交。
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大概是看出來她的焦躁，課間將她叫到辦公室裏安慰兩句，然後遞來一本作文素材書，“這是你學長以前參加比賽時看的書，我幫你要了過來，你拿回去看看。”
黎清歡買了很多本作文素材書，她最近一直在看，但是讀書不嫌多，她伸手接過。
隔壁桌的老師笑道：“你倒是說的好聽，你哪裏是要，分明是搶。”
“是你們班周時序願意給的。”班主任轉頭又對她說：“拿走吧，比賽不用有太大的擔負，盡力就行。”
黎清歡聽見周時序的名字楞了楞，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離開辦公室，而是問道：“我拿走了書，學長怎麽辦？”
隔壁的老師說：“你放心，學長已經拿了兩屆的一等獎，不需要了。”
“那學長這次也參加嗎？”
“參加啊，他是學校的保底選手。”
班主任調侃她“大言不慚”，兩位老師互相開起玩笑，黎清歡默默退出了辦公室。
作文書被保存的很好，沒有破損折痕，只是被翻的有些舊，裏面很多句子都有畫橫線，旁邊標註著他的想法，從第一頁到最後一句，全留有痕跡。
不知道為什麽，拿到這本書後，黎清歡浮躁的心仿佛平靜許多。
他那麽厲害，她也不能差。
她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事情，一件件的完成。
作文比賽初試是網上發郵箱，進入覆試後需要去現場參加決賽。
黎清歡早早寫完，修改潤色很多遍，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刻發郵箱提交。很快，她就收到進入決賽的回信。
班主任得知這個消息後很高興，因為學校參賽的六個人，有四人進入覆賽，而高一年級報名的兩人中，只有她入選了。
黎清歡借機問：“給我書的學長，有進入覆賽嗎？”
“進了，學校每年就指望他出去拿一等獎。”
四中在深城名列前茅，可它出名是因為食堂的美味，宿舍的豪華，以及宣傳的素質教育，因此常常被其他學校看不起。
省級的比賽，學校自然是希望有學生能拿獎，保住面子和名譽，所以才會讓周時序連續三年參加。
“我會加油的。”黎清歡說完，又回到教室裏看書。
決賽是在盛南大學裏舉行的，那是黎清歡第一次來盛南，在校園轉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綜合樓，最後是有好心學姐指路，才終於趕到考場。
她到的時候前排坐滿了人，她坐在倒數第二排，不用特意尋找，一眼瞧見在第三排的周時序。
進入深秋，南方的天氣也漸漸變寒，他穿著件黑色外套，裏面是件衛衣，能看見露出來的白色帽子，坐姿算不上端正，手搭在桌上轉著筆。
比賽很快開始，黎清歡收回目光，也收起了思緒，專心寫起作文。
一個小時後，所有人交卷，離開考場。
黎清歡背著書包跑出去，在人潮中找到周時序，跟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慢慢地往校園外面走。
那應該算是他們第一次一起逛盛南大學，盡管他並不知道。
前兩天倏地降溫，黎清歡有點感冒，路上是戴著口罩的，因為有口罩，所以她的行為都變得大膽起來。
跟著周時序走到校園外面的公交車站，他站在座椅旁等車，戴著耳機，腦袋微低在看手機。
黎清歡走過去，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似乎是察覺到她的存在，少年側目看過來，她也擡起眼眸，與他相視。
只是短暫的一瞬，他們都收回視線。
黎清歡不指望他能憑幫忙撿書的那次相遇，就認出自己來，僅僅是這樣像陌生人般的對視，她內心都是止不住的雀躍。
公交車來了，少年放下手機上車，黎清歡也起身跟上去。
高三教學樓離得太遠，大家又都沈浸在緊張的學習氛圍中，連課間時間都不放過，校園裏幾乎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她當時想的是，如果錯過這次，很難再有機會在學校裏遇見他。哪怕能遇見，也不可能像今天這樣光明正大的看他。
黎清歡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的角落，也戴上耳機，裏面響起歌曲《孤單心事》的前奏，她靜靜望著他的背影。
人在某一瞬間，情緒仿佛是可以和大自然互通的，比如看見美景心情就會不由自主的愉悅，比如當時的她。
冬日，暖陽，光影，微風。
還有周時序。
不久後，省作文大賽的結果出來了，黎清歡獲得一等獎。
參賽的學生有兩位拿了一等獎，兩位是二等獎，校領導很高興，打算在星期一開大會的時候親自給他們頒獎。
在主席臺旁邊候臺時，他們是按照年級順序站的，周時序在最前面，中間隔著兩位學姐，她在最後面，微微側過身才能看到男生。
說來很巧，每次遇見周時序的時候天氣都特別好，領獎那天也不例外，暖暖的朝陽灑在他們的身上，風也格外溫柔。
她倏地想起開學典禮的時候，少年站在主席臺上演講的模樣。
現在他們能並肩同臺了。
主任宣布完得獎的好消息後，學生會的人示意他們上臺，原本黎清歡和周時序是站在最旁邊的，大概顧忌到他們得的是一等獎，調換位置讓他們站在中間。
他離得很近很近，身上有清冽的少年氣息，隨著柔和的風拂面。
黎清歡忍不住側目看周時序一眼，又極快的挪開視線，面向臺下微笑。
主任發完獎狀，學生會的人給他們拍了大合照，然後依次走下主席臺，回到各自的班級。
站在隊伍中後，黎清歡仍然有點回不過神，覺得時間太短暫。
她手裏還有周時序的書，去班主任辦公室抱作業本的時候，她把作文素材書也帶過去了，讓老師幫忙還給學長。
隔天再去辦公室，班主任又將書遞回來，笑道：“學長馬上畢業用不著了，他讓你留著，說你有可能是四中下一位保底選手。”
黎清歡從來不會麻煩別人，但是她拜托在學生會的班長幫忙，找當天的攝影同學要來領獎時拍的照片。
她偷偷把照片打印出來，和獎狀一起夾在作文素材書裏。
後來兩年的省作文大賽學校都會選她參加，她不負眾望拿了三年的一等獎，高三的時候，主任笑著說她是學校拿獎的保障，就像當年的周時序一樣。
“清歡。”
見她沒有動靜，江吟月掀開床簾喚了聲。
黎清歡回過神來，將照片和獎狀放回書裏，擡眼問：“怎麽了？”
“你怎麽了，一直坐在下面發呆。”
“沒什麽，我看看書，待會兒再洗澡上去。”她說。
黎清歡經常看書，專業書和文學書都有，入學這麽久，江吟月已經習慣她的卷，應聲：“行。”
周末過後，主持人選拔的評委發來進入三面的通知，並且告知三面的時間和地點。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黎清歡直接去參加，三面模擬主持是她最擅長的，絲毫不緊張不怯場，表現的輕松又專業。
比賽結束，黎清歡和楊青青閑聊了兩句，在岔路口分開。
她沒有去食堂吃飯，而是去了南圖書館，上到四樓，在窗邊見到熟悉的身影。
相比起自己的行蹤，周時序簡直太容易找到了，只要知道他們專業的課表，就能在圖書館找到他。
黎清歡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周時序聽見久違的動靜聲，知道是她來了。
他以為黎清歡會像往常那樣安靜的看書，所以只是撩眼望了望她，又繼續寫作業。
“學長。”黎清歡主動開口，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周時序這才停筆，註視著她，等待下文。
她伸出手：“信。”
除了是因為想見他，黎清歡也是真的好奇周時序會寫什麽內容，畢竟他是連續三年作文一等獎的得主。
“我沒有帶。”周時序說。
他今天確實沒有將信放在身上，黎清歡半個月不來圖書館，他沒想過會遇見她。
“那下次吧。”黎清歡笑著道，拿包起身，準備離開的架勢。
周時序喊住她：“你不待在圖書館嗎？”
“我沒有吃午飯。”黎清歡說得自然，問得也很自然：“學長吃飯了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收拾著桌上的書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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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晚上有路演的學生, 架著話筒，拖著音響，設備很專業, 唱得也不錯，旁邊圍滿看熱鬧的同學。
餘嘉年和江吟月聞聲興致勃勃地跑過去了，他們只能跟著，像其他同學一樣坐在草地上。
黎清歡坐在江吟月後面，周時序坐在她身邊。
現在唱歌的是位男生，在唱周傑倫的《愛在西元前》，黎清歡聽到一半, 忽然被毛絨絨的東西蹭了蹭, 她轉頭看見一只黃色的小狗。
她軍訓期間見過這條狗狗, 很小很瘦弱, 應該是出生不久，她當時餵了兩根火腿腸, 看來小家夥是記住她了。
“阿黃, 你也來聽歌啊。”黎清歡笑著摸摸它的小腦袋。
前面的江吟月聽見聲音，想回頭摸小狗, 剛剛伸出手, 小黃狗往後撤退兩步, 毫不留情的跑掉了。
“它......我......”她閉了閉眼，捂著胸口安慰自己：“行行行，顏狗看顏值貼貼, 它貼清歡我服氣。”
餘嘉年無情的笑出聲來, 江吟月不滿的瞪過去：“你笑什麽笑！阿黃不也沒有貼你嗎。”
“它也沒有貼周時序啊。”
“那說明它是只公狗。”
周時序和黎清歡被他們的對話給逗笑, 男生唱完一首，讓聽眾點歌, 餘嘉年揚聲道：“稻香稻香，我要聽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
江吟月跟他作對似的，同樣喊的很大聲：“不要稻香，要七裏香，要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桿上多嘴！”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周圍的聽眾們都跟著起哄，黎清歡往旁邊傾了傾身，輕聲問：“學長喜歡聽什麽歌？”
她的動作和距離，讓周時序想到那天在車裏的場景，沒有敢側過臉，低聲回答：“晴天。”
“晴天啊。”黎清歡笑著重覆，輕柔悅耳的聲音落在耳畔：“我也很喜歡。”
周時序交握的雙手緊了緊，喉結輕輕滾動一下。
今晚似乎沒有風，格外的燥熱。
又聽了兩首歌，他們準備回寢室，江吟月是拽著餘嘉年衣袖起來的，黎清歡剛剛撐著草地，眼前伸過來一只手。
指節分明，修長幹凈。
黎清歡卻只是握住他的手腕，借力站起身：“謝謝。”
拍掉身上的灰塵，他們往寢室方向走，餘嘉年和江吟月的腳步飛快，像是在比誰走得更快，幼稚又可愛。
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看不到兩人的身影。
“汪汪。”
草叢邊傳來叫聲，黎清歡找到黃色的小身影，彎腰摸摸它的短毛，聲音都不自覺的變輕：“阿黃，你怎麽又躲這裏來了，操場上不是很熱鬧嗎？”
周時序也喜歡小狗，想摸阿黃，被它滿臉防備的躲開了，他只能收回手放進口袋裏，四2貳二嗚九易四七，說道：“它很喜歡你。”
黎清歡解釋：“阿黃戒心很重，不喜歡被陌生人碰到。先前軍訓的時候，它經常跑過來看熱鬧，我餵它吃過火腿腸後，才允許我摸的。”
小狗興奮的搖晃著小尾巴，看著黎清歡叫喚。
“它現在是不是也想吃火腿腸了？”
“有可能。”
周時序掃一眼周圍，不遠處有家小超市，他說：“我去買。”
買完火腿腸回來，他看見女生蹲在草叢邊，撫摸著小狗，輕聲細語的和它講話：“過兩天會下雨，你別在外面亂晃，記得去教學樓裏躲雨。”
這副場景讓周時序想起高三那年，下晚自習後天空忽然飄起細雨，他打著傘往校門口走，聽見女生講話的聲音。
他側目看過去，有位穿著校服的女生蹲在樹邊，用雙手幫小狗擋雨，溫柔的和它講話：“都下雨了你怎麽還待在這裏啊，跟我回宿舍樓躲雨好不好？”
女生作勢往前面走兩步，想讓小狗跟著她，可小狗依然待在原地淋雨，她只能又返回去，試圖勸說小狗。
雨越下越大，一人一狗都挺固執，還不知道會僵持多久。
周時序不是住校生，但是步入高三後，父母在學校周邊租了房，專門陪讀。
他不是喜歡和別人有過多交流的性格，將自己的傘收起來，放在女生旁邊的座椅上，淋著雨回家了。
記憶和現實重合，周時序突然意識到，當年的女生似乎就是黎清歡。
原來他們高中是遇見過的。
“你要來餵阿黃嗎？”黎清歡回頭見他站著不動，不由問道。
周時序把火腿腸遞過去，“你來吧，它和你親近。”
黎清歡餵完火腿腸，又叮囑小狗狗兩句，站起來繼續往寢室方向走。
“我剛剛記起來了，我們高中見過的。”周時序開口道。
黎清歡腳步微頓，望著他的眼睛裏含著期待，試探著問：“是作文嗎？”
他有些不解：“什麽作文？”
黎清歡笑著搖搖腦袋，轉而問：“你記起什麽了？”
周時序把雨夜的事情說了，黎清歡對這件事有印象，因為她淋雨的隔天感冒發燒，病得很嚴重，請假了兩天，是她高中唯一一次請假。
當時她心裏只想著怎麽將小狗帶走躲雨，沒有註意到身後有人。
“我留下的傘，你有拿嗎？”他問。
黎清歡後來嘗試兩遍都沒用，直接上手將小狗抱回的宿舍樓。她有看見座椅上的雨傘，以為是別人的，也因為騰不出手打傘，並沒有拿。
“拿了。”她說：“原來是學長給我的傘，謝謝。”
周時序聞言揚揚唇：“可惜我當時沒有過去，不然我們早認識了。”
黎清歡笑而不語。
不可惜的，一點都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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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室，江吟月用最快的速度洗澡，叫喚著“好累好累”，爬樓梯上床躺著。
黎清歡坐在下面，開了盞小燈，從書架上抽出《作文素材匯編》，是她高中時的書，書頁已經被翻的有些舊。
她從書中間拿出夾著的照片和獎狀。
獎狀上寫著：【黎清歡同學：在第十六屆省中學生作文大賽中成績優異，榮獲現場決賽一等獎。特發此證，以資鼓勵。】
照片上是十七歲的周時序和十五歲的黎清歡。
每年省作文大賽學校都會在各年級選兩名學生參加，黎清歡進入的是尖子班，又是語文課代表，這個名額自然落在她的頭上。
當時臨近月考，校廣播社也輪到她念稿，又是第一次參加作文比賽，各種事情堆在一起，忙得不可開交。
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大概是看出來她的焦躁，課間將她叫到辦公室裏安慰兩句，然後遞來一本作文素材書，“這是你學長以前參加比賽時看的書，我幫你要了過來，你拿回去看看。”
黎清歡買了很多本作文素材書，她最近一直在看，但是讀書不嫌多，她伸手接過。
隔壁桌的老師笑道：“你倒是說的好聽，你哪裏是要，分明是搶。”
“是你們班周時序願意給的。”班主任轉頭又對她說：“拿走吧，比賽不用有太大的擔負，盡力就行。”
黎清歡聽見周時序的名字楞了楞，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離開辦公室，而是問道：“我拿走了書，學長怎麽辦？”
隔壁的老師說：“你放心，學長已經拿了兩屆的一等獎，不需要了。”
“那學長這次也參加嗎？”
“參加啊，他是學校的保底選手。”
班主任調侃她“大言不慚”，兩位老師互相開起玩笑，黎清歡默默退出了辦公室。
作文書被保存的很好，沒有破損折痕，只是被翻的有些舊，裏面很多句子都有畫橫線，旁邊標註著他的想法，從第一頁到最後一句，全留有痕跡。
不知道為什麽，拿到這本書後，黎清歡浮躁的心仿佛平靜許多。
他那麽厲害，她也不能差。
她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事情，一件件的完成。
作文比賽初試是網上發郵箱，進入覆試後需要去現場參加決賽。
黎清歡早早寫完，修改潤色很多遍，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刻發郵箱提交。很快，她就收到進入決賽的回信。
班主任得知這個消息後很高興，因為學校參賽的六個人，有四人進入覆賽，而高一年級報名的兩人中，只有她入選了。
黎清歡借機問：“給我書的學長，有進入覆賽嗎？”
“進了，學校每年就指望他出去拿一等獎。”
四中在深城名列前茅，可它出名是因為食堂的美味，宿舍的豪華，以及宣傳的素質教育，因此常常被其他學校看不起。
省級的比賽，學校自然是希望有學生能拿獎，保住面子和名譽，所以才會讓周時序連續三年參加。
“我會加油的。”黎清歡說完，又回到教室裏看書。
決賽是在盛南大學裏舉行的，那是黎清歡第一次來盛南，在校園轉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綜合樓，最後是有好心學姐指路，才終於趕到考場。
她到的時候前排坐滿了人，她坐在倒數第二排，不用特意尋找，一眼瞧見在第三排的周時序。
進入深秋，南方的天氣也漸漸變寒，他穿著件黑色外套，裏面是件衛衣，能看見露出來的白色帽子，坐姿算不上端正，手搭在桌上轉著筆。
比賽很快開始，黎清歡收回目光，也收起了思緒，專心寫起作文。
一個小時後，所有人交卷，離開考場。
黎清歡背著書包跑出去，在人潮中找到周時序，跟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慢慢地往校園外面走。
那應該算是他們第一次一起逛盛南大學，盡管他並不知道。
前兩天倏地降溫，黎清歡有點感冒，路上是戴著口罩的，因為有口罩，所以她的行為都變得大膽起來。
跟著周時序走到校園外面的公交車站，他站在座椅旁等車，戴著耳機，腦袋微低在看手機。
黎清歡走過去，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似乎是察覺到她的存在，少年側目看過來，她也擡起眼眸，與他相視。
只是短暫的一瞬，他們都收回視線。
黎清歡不指望他能憑幫忙撿書的那次相遇，就認出自己來，僅僅是這樣像陌生人般的對視，她內心都是止不住的雀躍。
公交車來了，少年放下手機上車，黎清歡也起身跟上去。
高三教學樓離得太遠，大家又都沈浸在緊張的學習氛圍中，連課間時間都不放過，校園裏幾乎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她當時想的是，如果錯過這次，很難再有機會在學校裏遇見他。哪怕能遇見，也不可能像今天這樣光明正大的看他。
黎清歡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的角落，也戴上耳機，裏面響起歌曲《孤單心事》的前奏，她靜靜望著他的背影。
人在某一瞬間，情緒仿佛是可以和大自然互通的，比如看見美景心情就會不由自主的愉悅，比如當時的她。
冬日，暖陽，光影，微風。
還有周時序。
不久後，省作文大賽的結果出來了，黎清歡獲得一等獎。
參賽的學生有兩位拿了一等獎，兩位是二等獎，校領導很高興，打算在星期一開大會的時候親自給他們頒獎。
在主席臺旁邊候臺時，他們是按照年級順序站的，周時序在最前面，中間隔著兩位學姐，她在最後面，微微側過身才能看到男生。
說來很巧，每次遇見周時序的時候天氣都特別好，領獎那天也不例外，暖暖的朝陽灑在他們的身上，風也格外溫柔。
她倏地想起開學典禮的時候，少年站在主席臺上演講的模樣。
現在他們能並肩同臺了。
主任宣布完得獎的好消息後，學生會的人示意他們上臺，原本黎清歡和周時序是站在最旁邊的，大概顧忌到他們得的是一等獎，調換位置讓他們站在中間。
他離得很近很近，身上有清冽的少年氣息，隨著柔和的風拂面。
黎清歡忍不住側目看周時序一眼，又極快的挪開視線，面向臺下微笑。
主任發完獎狀，學生會的人給他們拍了大合照，然後依次走下主席臺，回到各自的班級。
站在隊伍中後，黎清歡仍然有點回不過神，覺得時間太短暫。
她手裏還有周時序的書，去班主任辦公室抱作業本的時候，她把作文素材書也帶過去了，讓老師幫忙還給學長。
隔天再去辦公室，班主任又將書遞回來，笑道：“學長馬上畢業用不著了，他讓你留著，說你有可能是四中下一位保底選手。”
黎清歡從來不會麻煩別人，但是她拜托在學生會的班長幫忙，找當天的攝影同學要來領獎時拍的照片。
她偷偷把照片打印出來，和獎狀一起夾在作文素材書裏。
後來兩年的省作文大賽學校都會選她參加，她不負眾望拿了三年的一等獎，高三的時候，主任笑著說她是學校拿獎的保障，就像當年的周時序一樣。
“清歡。”
見她沒有動靜，江吟月掀開床簾喚了聲。
黎清歡回過神來，將照片和獎狀放回書裏，擡眼問：“怎麽了？”
“你怎麽了，一直坐在下面發呆。”
“沒什麽，我看看書，待會兒再洗澡上去。”她說。
黎清歡經常看書，專業書和文學書都有，入學這麽久，江吟月已經習慣她的卷，應聲：“行。”
周末過後，主持人選拔的評委發來進入三面的通知，並且告知三面的時間和地點。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黎清歡直接去參加，三面模擬主持是她最擅長的，絲毫不緊張不怯場，表現的輕松又專業。
比賽結束，黎清歡和楊青青閑聊了兩句，在岔路口分開。
她沒有去食堂吃飯，而是去了南圖書館，上到四樓，在窗邊見到熟悉的身影。
相比起自己的行蹤，周時序簡直太容易找到了，只要知道他們專業的課表，就能在圖書館找到他。
黎清歡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周時序聽見久違的動靜聲，知道是她來了。
他以為黎清歡會像往常那樣安靜的看書，所以只是撩眼望了望她，又繼續寫作業。
“學長。”黎清歡主動開口，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周時序這才停筆，註視著她，等待下文。
她伸出手：“信。”
除了是因為想見他，黎清歡也是真的好奇周時序會寫什麽內容，畢竟他是連續三年作文一等獎的得主。
“我沒有帶。”周時序說。
他今天確實沒有將信放在身上，黎清歡半個月不來圖書館，他沒想過會遇見她。
“那下次吧。”黎清歡笑著道，拿包起身，準備離開的架勢。
周時序喊住她：“你不待在圖書館嗎？”
“我沒有吃午飯。”黎清歡說得自然，問得也很自然：“學長吃飯了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收拾著桌上的書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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