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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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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祁宗的眼珠有些神經質的轉了轉, 以此掩蓋自己心中的情緒。

如果此時宋眠的註意力沒有全部放在他的側臉,那麽她就會發現,祁宗後背的肩胛骨慢慢滑動了一下, 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撩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來。

室內安靜,燭火燃燒著, 發出輕微的爆裂之聲。

祁宗終於緩慢的轉過頭來, 盯著宋眠。

他覺得宋眠說話有點奇怪, 但是,鑒於第一次看見這個人, 他就產生了很奇怪的感覺, 所以祁宗最終還是沒有將落在他肩膀上那只柔軟的手用刀子切斷。

可是, 他放下手中的刀,用指尖挑起了宋眠垂落在鬢邊的短發, 微瞇起了眼睛有些危險的看她,緩緩道:“我把你帶回來, 你也不一定可以活命,你最好什麽都別做。”

他不是祁恩,不會沈迷於色谷欠而被迷惑,他覺得那是很無聊的東西, 他理解不了。

宋眠無辜的眨眨眼睛, 說:“我什麽也沒做。”

說罷,她又好奇的問:“那你把我帶回來,是想要我做什麽呢?”

祁宗的目光落向那些五顏六色的標本。

一開始,他是覺得, 這麽漂亮的小鳥,被祁恩糟蹋了很可惜, 語氣讓她像從前那許多女人一樣,墮落在這欲望迷人眼的深宮之中,變成一個面目醜陋的怨婦,不如將她變成他的標本,永遠留住她的美麗。

可是,祁宗卻忽然發現,那雙眼睛眼睛中全都是單純的好奇與憧憬的時候、眼睛裏面全都是他的時候,又比宮宴大殿初遇之時那呆板無趣的模樣更加漂亮。

祁宗一瞬間犯了難。

不會動的標本可以永遠保鮮,固然美麗,但是卻不及小鳥表情生動起來的萬分之一。

於是,祁宗暫且壓下了心頭的想法,對她說:“我暫時還沒想到要怎麽處置你,在這之前,你就留在這吧。”

宋眠的眼睛立馬彎了起來,紅唇輕輕的勾著,一聲愉快的笑聲在祁宗的耳邊響起,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那原本只是好奇的漂亮眼睛一下子像是被註射進了明亮的小太陽一樣,流瀉出甚至讓祁宗覺得有些刺眼的東西。

他偏過了頭去,閉上了眼睛,可是腦中卻還是不停的回放著宋眠剛才的笑臉。

那個笑臉像是一陣清潤的風,細密又溫柔的刮過他幹涸龜裂的感官,讓人貪婪著迷的想要攫取更多。

祁宗面無表情的想,比紅色更鮮艷的顏色,他倒是現在就看見了。

他已經收起了想要將小鳥也做成標本的心思,這麽漂亮的小鳥,這麽讓人驚喜的小鳥,說不定後面還有更美麗的東西等待的他發現。

宋眠覺得祁宗有點冷漠,不像從前那麽粘人了,但是她這人就是心態好,情緒穩定,反正他已經讓不了,這是很好的開始,慢慢來就行了。

她打了個哈欠,得寸進尺的趴在祁宗的肩膀上說:“我困了,能不能給我找個睡覺的地方。”

祁宗說:“這裏這麽多房間,你自己找一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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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聽罷撇了撇嘴,說:“不行,我自己一個人睡太害怕,我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才行。”

祁宗說:“我找個人在門口守夜。”

宋眠一個勁兒的往祁宗的臉上看,她有點覺得祁宗在躲她,他一直側著臉,沒有往她這裏看。

宋眠不死心的湊過去,說:“我想跟你一起睡,行嗎?”

祁宗的喉嚨裏發出一陣古怪的嗤笑,然後,他將宋眠從自己的肩膀上撕開,自己起身朝外走去。

宋眠瞪著眼睛看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眼睜睜看著他撥開紅色的寶石珠簾,腳步聲在黑夜中冰冷又無情,但卻總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眠想追上去,但是她剛才承載桌邊,追著祁宗表情的姿勢有點怪,所以把腿給扭麻了,她不甘心的餵了兩聲,見對方始終都沒回頭,氣得一跺腳,只能放棄了。

她自己端著一盞燈火在偌大的殿中轉了兩圈,最終挑了個距離主臥最近的房間,就要睡覺了。

月亮在深夜中愈發的明亮起來,空曠的殿中,油燈的剪影下,只有一個奴仆沈默的微彎著腰,站立在側臥的門前。

這是那位小姐囑咐的,要在門口守著她。

奴仆沈默的站著,但是心中卻止不住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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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們家脾氣不好的殿下,從來沒有帶女人回來過這裏。

奴仆的心中難免感到好奇,所以她難得大著膽子想往床的方向看一眼。

結果,脖子剛動了一下,背後忽然一片森涼。

那種沁入骨子裏的涼瞬間激發出了她的求生欲,奴仆的身體變得僵直,像是一只人偶一樣僵硬在原地,連眼珠都不敢顫動一下了。

清淺的呼吸聲越來越近,身後那人一字一字,宛如毒蛇吐信一半,冰冷的問:“你在看什麽?”

奴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感到窒息,她想要大口的呼吸緩解自己恐懼的情緒,但是祁宗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那雙蒼白泛著綠光的豎瞳射出幽冷的光,像是帶著劇毒一般,要把她的臉一點一點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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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仆的冷汗瞬間如同暴雨一樣浸透了一副,她的牙齒打著戰,死亡的恐懼剎那籠罩在她的身上,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拼命的搖頭。

祁宗盯著她看了許久,一直到這人面上血色褪盡,虛脫一般朝地上跌去。

地上鋪著厚重的藍色地毯,天空一般的淺藍色與琥珀黃交織出繁覆對稱的圖案,原本華麗賞心悅目的東西卻在她的恐懼中變成了不斷張開地危險巨口,幾乎要將她吞沒。

祁宗及時伸出胳膊,拉了她一把,有了這個緩沖,房間之中總算沒有響起沈悶的落地聲。

可是床上的人卻好像還是被驚擾到了,無意識的口申口今了一聲,然後再床上翻了個身。

祁宗的太陽穴鼓了一下,安靜半晌,發覺床上的人好像並沒有被吵醒,這才安下心來,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床邊。

宋眠睡得很香,因為這裏的條件比沙漠中好上太多了。

床帳輕輕被人掀開一角,月光灑了下來,灑在了宋眠的臉上、半露出來的側頸上、纖細的手腕上。

柔軟雲錦織成的被子彎起層層疊疊的波浪,在月光下親吻著床上人雪白的皮膚,祁宗的目光被她吸引著,深夜中發達敏銳的感官止不住一陣一陣的興奮,身體中的神經一簇一簇、一段一段,像是躁動不安的樂譜,想要激烈的彈奏起來,牽動支配身體的四肢,對床上的人伸出他已然發生異變的手。

就在這一時刻,目光觸及到他的手腕,祁宗終於驚醒了過來。

他冷著臉轉過身去,將自己的小臂與手全都藏在寬大袖袍之下,因為走得匆忙,竟沒有顧及到是不是會吵醒宋眠,直接拍上了大門。

他來得悄然,去的匆忙,更詭異的是,這樣大的門聲,居然也沒能把宋眠吵醒。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門外,床上安靜睡著的人才終於動了。

宋眠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待到確定就連那差點被嚇瘋的奴仆也離開,她才慢慢從床上爬起來。

宋眠自己裹著柔軟的被子坐在床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剛才,就在祁宗伸手想要觸碰她的時候,宋眠發誓,她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那是一種香味,但卻並不好聞,是一種腐爛的沈香,讓人聞著就有些喘不過氣。

她仔細的回想祁宗進門時候的腳步聲、衣料響起的聲音,她想,祁宗的身體裏藏的秘密可真多。

宋眠輕嘆了一口氣,又躺了回去。

她又想,她早晚會弄清楚他的全部秘密。

*

正殿,銀色的床帳之中,祁宗蜷縮在床的最角落,將自己的四肢全都用力的折起,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唯有一些破碎的、憤怒的低吼在證明著,他並非毫無知覺。

骨頭與關節像是在他的身體中重新覆蘇了一樣,不顧主體意識的反抗,想要在血管之中、皮肉之下重新塑造出自己想要的形狀。

狹窄的空間之中,一股腐爛的焚香味道快速蔓延,令人絕望的濃烈味道幾乎快要化作實質,從空氣中擠壓出長牙五爪的煙霧,猙獰著一張惡鬼的面孔,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具正在發生異變的身體。

冷汗滴答滴答濡濕了單薄的床褥,原本勻稱的手臂被拼命生長的骨頭穿過關節與手肘,突出皮肉,彎曲出刀一樣冷銳的弧度,白骨如玉,美麗優雅,卻在下一秒如同沾染了毒液一般,連帶著幾近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膚一起,慢慢生出醜陋的黴點。

他本該如國師在預言中所說,是聖潔的神明。

可在長期的扭曲和仇恨之中,神亦會毀滅墮落。

祁恩從不知道,他百般渴望的藥引已被汙染,他渴望的永生也早已不覆存在。

祁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垂落的發絲遮擋住了尚未傾瀉的脆弱,半晌,待黴點慢慢消失,他才猛地擡起頭來,發絲盡數揚到腦後,拉起纖長的頸弧。

當熹微的晨光慢慢從東方冒出頭來,他的再一次異變,也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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