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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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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徐白

“寧為玉碎, 不為瓦全嗎。”常素危對他倒是有幾分惋惜。

他本已經做好開啟鎖仙陣的準備,卻突然感覺到皇宮裏那人的氣息消失,氣息消失, 無非死或逃, 但光從姜庭的描述, 也知道這人是個絕不會臨陣脫逃的人。

他腳步停在姜真面前,緩緩跪下來,直視著姜真的眼睛:“頭痛?”

姜真緩緩放下捂著額頭的手,頭痛得幾乎快要炸開,就像有什麽東西從她腦子裏鉆了個洞, 疼痛一直往頭皮和脖頸蔓延,她從來沒體驗過這樣的感覺, 心臟砰砰狂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以一種驚人的忍耐, 舒緩了說話的語氣。

“我沒事。”

“這裏交給我來收拾。”常素危說道:“對了, 我有事要告訴你。”

姜真慢慢走到身後的倚榻上坐下, 勉強集中精神望著他:“什麽事?”

常素危起身走近她身邊,彎下腰, 指尖按揉著她的太陽穴:“還疼?要不要讓太醫看看?”

“不用。”姜真可以抑制住痛苦的表情,卻還是透露出疲憊:“我身體沒事, 言拙是北方玄武鬥宿化身,他仙解之後,會回歸星宿, 仙界到時候就會人盡皆知他在人間仙解。”

常素危擡起頭:“你害怕嗎?”

帶著幕籬, 姜真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輕松而帶著笑意:“我可不怕與他再戰。”

姜真聲音輕輕的:“你剛剛想和我說什麽?”

常素危起身, 拍了拍她的手:“你之前在凈慈寺,問過我慧通的事,我回去之後,命人去臨關調查了一番。”

姜真聽到慧通的名字,不由得皺了皺眉。

“慧通自封離從邊關起兵之後,就在凈慈寺消失了。”常素危摸了摸下巴:“這麽多年來,官府調查時,凈慈寺一直是座荒寺,破敗到一個人都沒有,周邊的村民,也從未上報過什麽異事。”

姜真補充道:“他們的村民說,只要是想報官說出這件事,就會離奇身亡,他們應當是不敢拿家人和村民的性命做賭。”

“這便是奇怪之處了。”常素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能瞞過官家的修士,又能以這種神鬼莫測的手段震懾他人,為什麽要躲在這個小寺,做這種不入流的事情。”

這種讓人獻祭少女,吸取精氣的事情,連稍微要一點面子的魑魅魍魎都不屑於做,有了神智的生物,到底不過是求一個成神升仙,光是吸取精氣無所補益,他們既然有著這樣的力量,卻只用來窩在一個破寺裏做這種事,實在令人生疑。

常素危估算著青夫人的實力,青夫人實力並不高,只能算個普通修士,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那這寺中真正作祟的,就是慧通。

“你說慧通與女子結陰親,是為了吸取精氣?”

“嗯。”常素危頷首:“看上去是這樣的,只是並沒有找到其他女子的屍首。”

姜真思忖著,眼睛裏突然出現些不一樣的神色:“只是吸取精氣,其實並不用成親吧,至少我之前聽說過的妖鬼傳說,成親並不是什麽重要的環節。”

那日上山前,那些村民給她披上的嫁衣,血一層凝結著一層,可見基本上每個被送上去的女子,都穿著這身嫁衣。

這應該不是慧通的“癖好”。

“的確,”常素危也註意到了其中的怪異之處:“吸取他人的精氣,不需要結親也能辦到,為什麽他非要做這種儀式呢。”

婚約只有在仙界,才意義重大,作為一種平分一切的契約,不能隨意定下。

誰會把婚約當作一種手段?

姜真說道:“或許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女子的精氣呢?”

“那是什麽?”

“氣運。”姜真緩緩道:“人身上除了命數之外,最珍貴的東西不就是氣運嗎?”

世間萬物都有氣運,從不平均,比如世間大部分的氣運,都集中在了某個人的身上,可比起萬物,人身上的氣運又不那麽渺小了。

她仰起頭,沒有再說下去。

以婚約為手段,吸取他人氣運的方法,她早就見過了。

前世的方佳伶。

今世的唐姝。

這麽相似的手段,她卻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不過她現在可以肯定,慧通和封離一定有聯系。

常素危說道:“他要氣運做什麽?再多的氣運,也比不上切切實實的力量。”

除非像封離那般,有天道氣運護身。

“我總覺得,他想要的不止於此。”姜真沈思。

“就是不知道青夫人和他怎麽混到了一起?”

常素危擰眉:“他們不像會認識的人,青夫人實力又遠遠遜於他,莫不是被他擄來的,我該留她個活口的。”

一個是京城挾權倚勢的命婦,一個是看破紅塵的方外之人,身份八竿子打不著邊。

“不。”姜真像是想到了什麽,表情一變:“他們都是順天帝的身邊人。”

“我們其實弄反了,慧通根本不是因為自身名氣,才得到父皇的寵信。”

姜真因為這句話茅塞頓開:“因為青夫人的引薦,慧通才得到了父皇的重視,而青夫人利用他的讖言,操控朝廷。”

姜真說道:“他們早在慧通名滿京城之前,就有所合謀。”

“我拿來了手下查的族系情報。”常素危拿出幾頁絹紙,上面是用小字密密麻麻謄抄的,倆人能查到的關系網:“但並沒有看出什麽有用的聯系,你拿著看去吧,或許有什麽發現。”

姜真接過來,上面詳細地記錄著青夫人數年前在京城交往的貴婦、大臣,甚至溯及到家族幾系的名字,而慧通則簡單得多,他出現在凈慈寺中,無根無底,與之交往的,多是頂級的權貴,聽他講經清談。

姜真的指尖順著如蠅的小字一路滑下去,在某個名字上一頓。

她母族是隴西徐氏,她母親是徐家長女,名徐謦,青夫人是徐家次女,本名徐青。

姜真的指尖停在徐青的名字上,微微往下移,落在徐青下面的名字上。

徐白。

下有小字註,徐家三女,享壽十四歲。

常素危俯身,握住她的手,蹙眉說道:“怎麽了,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姜真的指腹按在那個名字上,常素危也看到了,但不明白她為何在意:“這是徐家的小女兒。”

徐家的三個女兒,皆是徐家主母所出。

姜真語氣越發難以置信:“我從未聽我母親提起過還有一個小妹,況且,你看這人生辰年月,出生時只比唐姝大一年,那時我祖母年事已高……不可能還能生育。”

徐家本家在隴西,離京城遙遠,這個孩子被徐家護得嚴嚴實實,生無聲息,死得也無聲息。

常素危也知道不可能,但一個死去的孩子,能成什麽大事,他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有流言說這孩子是青夫人的,但不是左相的,所以只能記在自己母親名下。”

“什麽?”姜真無聲張唇,詫異之色溢於言表。

“只是流言。”常素危半跪在他面前,表情有些肅穆:“你不會知道——你覺得這個孩子最有可能是誰的?”

姜真勾起的唇有些僵硬,但沈默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我父皇。”

她把那張紙又反覆看了一遍,徐白的出生之日,離青夫人和左相成婚,尚未滿五月,之後生下的唐姝,也未必是左相的孩子。

這孩子死在封家出事的那一年。

她不得不承認,青夫人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姜真將紙扔在桌案上,轉身就走,常素危幫她收拾起來,快步跟上她。

姜真頭也不回:“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常素危停下腳步,不遠不近地看著她:“阿真,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

“我沒有為任何人生氣。”姜真回首說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從未睜開過眼睛。”

常素危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掀開自己的幕簾,垂眸看她。

姜真看到他的臉,一時火氣全消,心裏生出些淡淡的悲憫。

常素危抓住她的手,輕輕觸碰他那只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睛周圍粗糙的瘢痕。

“阿真,”常素危的那只眼睛靜靜的註視著她,溫柔下來:“每個人在不同的時候,看到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別人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

“我曾經也以為我是無所不能的,至今如此。”常素危嘴角上揚,面龐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但事實就是,我會失敗、會做錯事、會輸給他人,任何人都是。”

他側過臉,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指尖,語氣淡淡:“阿真,不管九年前發生了什麽,我一直相信你的選擇。”

因為她選擇了封離,所以他整整九年,他都不曾提起任何。

姜真緩緩抽回手,眼神已經平靜下來:“有劍嗎?”

常素危不常用劍,喊過來一個侍衛拿來佩劍。

姜真握住劍柄,抽出劍刃,劍刃的溫度冰冷地劃過她的皮膚,姜真語氣如常,對獻劍的侍衛說道:“下去吧。”

她對著常素危頷首:“我要一個人待一會。”

常素危沒有問她為什麽:“我守在外面。”

她抓著劍柄,走進宮殿,大門隨風而動,緊緊合上,發出低沈的轟鳴聲。

姜真擡起一直被袖子刻意覆蓋住的手,一言不發地用劍將袖邊挑開,直至露出白皙如雪的手腕,嬌嫩的皮膚上,蜿蜒著猙獰的紅色。

劍尖壓在皮膚上,洩出一絲混沌之氣,姜真手腕輕抖,一聲細弱的慘叫,仿佛憑空生出來一般,姜真停下動作,冷冷道。

“徐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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