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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恢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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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恢覆清醒

之前被斷雲攔下後, 沈晗霜便沒再要求進去見祝隱洲。

祝隱洲有他的考量與顧慮,沈晗霜既然能猜到,便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與他對著幹。

他從不會勉強她, 沈晗霜也不會仗著祝隱洲對自己的態度便迫使他去做什麽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祝隱洲不想讓沈晗霜看見他藥癮發作時的模樣,她便不看。

祝隱洲不想讓沈晗霜在他戒除藥癮時近身, 那她便不進去。

回到自己的木芙苑後,沈晗霜按照祝隱洲讓斷雲傳的話, 在床榻上躺了一會兒。

但她睡不著。

雖然徹夜未眠的確讓她有些疲累, 但不知為何, 她沒有絲毫困意。

即便是躺在柔軟舒適的床榻之上,她也仿佛仍然置身於那叢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密林中。

緊繃的心神一刻也無法放松。

沈晗霜便也不再強迫自己入睡。

她起身研墨,提筆給爺爺寫了一封信,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細細寫清楚, 其中著重強調了祝隱洲所中夢歡散給他帶來的藥癮和被祝隱洲有意放走的齊氏。

當務之急是要戒除祝隱洲的藥癮,但現下正是朝中變法伊始,大局也不能亂。

齊氏一定會借著祝隱洲身中夢歡散一事做些什麽,無論她是想將水攪渾也好, 想做別的也罷,沈晗霜相信在長安的爺爺和江既白他們都不會讓她如願。

這封信上寫的事情都與祝隱洲有關,沈晗霜覺得她不能擅自做主,便將寫好的信疊好放進懷裏, 想著該讓祝隱洲看過確定沒問題後再命人送去長安。

而沈晗霜揣著信走出木芙苑後, 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徑直走向祝隱洲所住寢殿的正門,而是繞開去了殿後的一扇窗外。

她沒有像祝隱洲之前那樣敲響他的窗欞, 只是緩緩倚靠著墻邊坐在了地上, 安靜地聽著殿內的所有聲音。

她聽見了祝隱洲艱難克制在嗓間的低吟,知道他疼得厲害。

也聽見了失控時的祝隱洲將屋內的東西亂砸在地上, 宣洩著那些無法被壓抑和消解,只能靠他獨自一人生生捱過去的疼痛。

日光一寸寸挪移,一個接一個時辰過去,直到天色已經變暗,夜幕降臨,沈晗霜才終於聽見屋內的聲響慢慢平息下來。

守在寢殿外的眾人也一直懸著心,待聽見屋內傳出一聲冷淡而沙啞的“進來”,斷雲立即打開了那道鎖,和身旁的人一起走進了殿內。

窗邊無人處的沈晗霜也終於緩緩松了一口氣。

起碼,他熬過了第一日。

總會越來越好的。

已經提前有過準備和猜想,是以看見殿內淩亂不堪的場景時,沒人因此而停頓腳步。

所有人都徑直朝著榻上那道虛弱無力的身影走去。

太子衣衫上的血跡實在太過濃重刺目,女醫和太醫們立時開始著手為他處理再一次崩裂的傷口和今日添上的道道新傷。

他們在殿外聽了整日,知道在被那些澎湃的痛意一遍遍淩遲時,太子曾經失控將殿內的一應布置悉數砸毀,也在這個過程中傷了他自己。

雖然他並非有意自傷,這也還是無法避免。

斷雲清楚地看見,即便殿下已經被從清晨持續到夜晚的藥癮折磨得渾身是傷,幾乎沒了人樣,可他仍然如他們離開前一樣,將那柄太子妃曾經觸碰過的軟劍緊握在手中。

似是握著什麽他永生不能失去的東西,一直不曾松手。

斷雲心裏有些難受,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或做些什麽,才能讓殿下好受一點。

他一直仔細地關註著殿下的狀況,見殿下嘴唇微動,似是想說什麽,斷雲連忙上前,靠得更近些後附耳去聽。

才聽見殿下聲音低啞而微弱地說:“匣子……”

斷雲頓了頓,很快意識到什麽。

他立即轉身走向床榻的尾端,從榻下的一個暗格內拿出了那個殿下十分珍重的匣子。

殿下今晨醒來後知道自己身中藥癮,便打算從今日開始戒除。

他只在身邊留下了那柄軟劍,而將他萬分珍視的那枚玉佩和香囊放進了匣子裏,讓斷雲收進暗格中。

斷雲明白,殿下是擔心自己會在藥癮發作時失去理智,毀壞了太子妃送與他的物件。

他知道殿下不允許旁人觸碰那兩樣東西,便將木匣打開遞到殿下手邊,好讓他能自己去取。

斷雲以為殿下應會立即伸手去拿,卻看見殿下擡起手後先在錦被上擦了好幾遍,待確認自己手上沒有任何汙跡後才拿出了玉佩和香囊緊握在掌心。

女醫和太醫們正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殿下身上的傷勢,但斷雲卻覺得殿下其實並不在意那些外傷。

只在意今日因為戒除藥癮而不得不暫時被放去別處的玉佩和香囊。

林遠暉和林止也一直沈默地守在殿內,看著女醫和太醫們為殿下處理傷口。

林止知道殿下這算是熬過了戒除藥癮的第一日。但他仍然無法放下心來。

因為這才第一日,殿下的手臂、額角、雙腿便添上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

戒除藥癮並非一日之功,可若日日這樣下去,即便藥癮戒除了,殿下的身上應也早已傷痕累累。

為了避免此事,林止本想命人將屋內的一應布置都撤去,只餘空殿,可殿下拒絕了。

林止曾追問緣由,可殿下只神色冷淡地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不讓人更改屋內的任何布置。

林止不知道殿下為何堅持如此,女醫卻當即便猜到了原因——

她曾在明府的明溪院中為沈晗霜診過脈,她知道,太子寢殿中的一應布置其實與沈晗霜的臥房一致。

身為局外人,女醫自然不會多言,但她也不由得在心底無聲嘆了一口氣。

林遠暉自今晨從太子寢殿走出去後便沒再開口說話。他在外面聽了一整日殿內的動靜,幾乎像是親眼看著殿下捱過了這一日。

可他跟在斷雲、林止身後進來時,卻見殿下仍然緊握著那柄軟劍。

而斷雲將那個木匣打開遞到殿下手邊時,林遠暉也當即猜到,無論是玉佩還是香囊,應都與沈晗霜有關。

即便是到了這樣的地步,祝隱洲竟也一刻都不願耽擱,開口要的第一樣東西不是止疼藥,卻是與沈晗霜有關的物件。

就好似,那才是能讓他覺得好受些的東西。

林遠暉不願承認,可一次一次看著祝隱洲做這些,他不得不承認,祝隱洲深愛著沈晗霜。

他對任何人都冷淡漠然,即便對他自己的傷勢也並無多上心。

可他偏偏對與沈晗霜有關的物件珍之重之,偏偏只在意那些與沈晗霜有關的事情。

林遠暉不自覺朝不遠處那扇緊閉的窗戶看去。

殿下受了重傷,又服了許多藥,或許沒有察覺。但林遠暉甫一走進殿內,便發現窗外有人。

他相信武藝不在自己之下的斷雲和林止應也發現了此事,他們心底或許也有同樣的猜測。

窗外那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但他們心思各異,都沒有說。

到了這個時候,林遠暉不得不面對——

沈晗霜一直等在那裏。

她並非毫不在意祝隱洲的傷勢。

甚至應該說,她並非毫不在意祝隱洲這個人。

林遠暉心裏悶得厲害,卻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麽,又還能做些什麽。

女醫和太醫們為殿下處理完傷口後,眾人便看見殿下似是緩過來了些許。

祝隱洲定了定神,先同林止和林遠暉說了些護送官員家眷回長安時需要格外註意的事情。

齊氏的細作身份已經不是秘密,這些官員的家眷也已經到了該返京的時候。

來洛陽秋祈的這些女眷是朝中官員的至親,若出了什麽差錯,只會讓朝中官員們心生不安,於變法一事無益。

林止會負責帶兵護送官員的家眷們,而已經被調來洛陽軍營的林遠暉會與林止配合,將她們從洛陽行宮送出半程再返回。後半程會有從長安軍營來的人接應。

兩人都領了各自的任務。

見殿下的狀態逐漸平穩下來,不再像白日裏生捱藥癮時那般失控,他們便也該離開去處理軍務了。

走出太子寢殿之前,林遠暉不動聲色地朝那扇窗瞥去了一眼。

他心思沈重,卻到底沒有耽擱。

祝隱洲服下女醫備好的湯藥,確認了明日開始戒除藥癮的時辰,便讓女醫和太醫都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斷雲和祝隱洲。

看著殿內的一地狼藉,祝隱洲的眼神晦暗了幾分。

他今日還是失控了。

祝隱洲平靜地吩咐斷雲:“將殿內收拾好。”

斷雲目不斜視,垂首問道:“還和王府明溪院的臥房一樣嗎?”

他明白殿下的意思,多問這麽一句,其實是想說給那個還未現身的人聽。

祝隱洲冷淡地“嗯”了一聲。

那是他和沈晗霜的家的模樣。

他之前將沈晗霜在行宮中所住的木芙苑的臥房布置成了沈晗霜所習慣的樣子,而同樣的東西,他這裏也都有一份。

為了不傷及沈晗霜,戒除藥癮時,祝隱洲不願讓她待在殿內。

算是他懦弱無能也好,想要尋求一些支撐與慰藉也罷,祝隱洲想待在這個像是他們的家的地方。

就好像,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家。

只要他熬過那些失控的時刻,清醒過來,便可以回到家中。

祝隱洲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玉佩與香囊,像是已經不再能感覺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

斷雲躬身從殿內退出去。

跨出門後,斷雲甫一轉身,便見方才還在窗外的太子妃已經等在外面。

“我能進去了嗎?”

他聽見太子妃聲音平靜地問。

斷雲心神微頓,立時拱手道:“殿下很想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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