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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夢醒(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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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夢醒(8)

“蔣小姐, ”祁宣去了醉煙樓找蔣憐,一見面便笑著問她,“可算尋見你了。”

蔣憐正在聽曲兒, 看到祁宣,眉頭皺起來:“你怎麽來了?”

“只是想問問你, 前幾日那頌春節過得如何?”祁宣又道。

蔣憐找了個沒人角落走過去, 祁宣自然跟上,她看著祁宣, 又道:“怎麽了, 問此事作何,是想問我的意中人有沒有給我放那盞最貴最好的鳳燈嗎?”

祁宣笑著:“我自然知道是沒有的。”

“哦, 你怎麽知道?”

祁宣又道:“自然是問過了,鳳燈早在幾月前被茶葉商人李珠買走, 多少人來買他都不肯賣, 所以啊, 頌春節那日夜晚, 我在河面上準備了一盞喜鵲燈,就在鳳燈旁邊,模樣雖是比起小了些, 但游在其餘春燈之中,倒是顯眼得很,姑娘當看見了吧?”

“沒啊。”蔣憐只道。

“那日雖我當值,有事不能親去, 但我命人將鵲燈就放在那鳳燈旁邊, 姑娘那日不可能沒有欣賞那鳳燈, 自然也不可能不註意到那鵲燈。”祁宣又道。

蔣憐聽著笑了:“我那晚還確實沒欣賞鳳燈。”

祁宣看著她:“蔣姑娘在開玩笑?”

“沒啊,我只是實話實說, 畢竟我那相好已經從那商人手中把鳳燈買了回來,昨日放之前,我便欣賞過了,上面題的是我挑選的詩句,還有我的手簽,所以啊,那晚我確實沒怎麽再註意那盞燈了,”蔣憐又道,“當然了,鳳燈都沒註意,更別提其餘的燈了,所以啊祁大人,你這鵲燈我的確沒瞧見,抱歉了啊。”

祁宣聽著,臉色一沈。

“怎麽了祁大人,您是不相信嗎?那盞鳳燈現在被我放在燈籠鋪了,你若不信,要不親自去看看,上面寫的,是不是我的名字?”蔣憐又笑瞇瞇對他道。

蔣憐沒說假話,雖然她都不記得自己去過頌春節,可的確,頌春節過後,她醒來發現自己房裏擺著那盞鳳燈。

上面有她的名字。

祁宣一言不發。

剛開始他不明白,後來想通陸衡清大概是如何取得那盞鳳燈的了。

以他的官職,靈雲寺他也是能進的,裏面的寶物也並非取不來。

這次算他小看了他。

“蔣姑娘,”祁宣臉上又浮現笑容,對蔣憐道,“這次是祁某不夠上心,沒讓姑娘滿意,蔣姑娘可否再給在下一個機會呢?”

蔣憐看著他:“你是不上心嗎?那盞鳳燈,應當不是什麽人都能拿下的吧?”

“那蔣姑娘小看祁某了。”祁宣又道。

蔣憐看著他:“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有點無聊嗎?”

“我喜歡姑娘,做什麽都不無聊,”祁宣繼續道,“只希望姑娘給我一個機會。”

蔣憐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她又道:

“好啊。”

“我近日想購一枚珠釵,此事已經跟我的相好說過了,我也不知他會買哪種,你若也想給我買,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祁宣看著她:“姑娘肯給我這機會,我定要抓住。”

蔣憐聽完,沒搭理他,轉身就走。

這人目的不純,她看得出,不過既然他要玩,那就陪他玩玩嘍,反正她也不損失什麽,最後丟誰的臉,他心裏沒數,她還能沒有嗎。

能這麽想,其實蔣憐心裏是覺得,這個大理寺的祁大人,肯定是比不過她那位相好的。

但前提是,她的相好得先買支珠釵給她,才能證明那祁宣確實比不過。

蔣憐坐在桌前,提著毛筆,看著面前的信紙上的文字,煩躁地把它們揉做一團,扔掉。

【我很想你,你什麽時候可以見我?】

【真的真的好想你。】

【你想不想我呀。】

【哥哥給我買個釵子好不好?】

啊啊啊!她寫的都是什麽啊。

蔣憐啊蔣憐,你瘋了吧!

蔣憐站起身來,看著院外的竹林,沈思。

什麽她的心上人,什麽相好……不就是知道她有那病,然後借著解病的名義行茍且之事占了她便宜的猥瑣之徒嗎!

她會覺得這個人她喜歡,肯定只是那病害的,說不定那個人,長得肥頭大耳,油膩不堪,而且對方絕對,絕對不可能真的喜歡她。

只是她長得貌美,又害了這種青樓病,容易勾起人的色心罷了,她早就認清楚了,他們不可能真的尊重她,也絕不會愛上這種他們眼中的下賤女人,所有的甜言蜜語,只是為了哄騙她讓她當他們的玩物而已。

她早就知道。

蔣憐想到這裏,忍不住咬緊了牙齒。

她提起筆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給我買支珠釵,要貴的好看的,不買以後別聯系了。】

這個人肯定已經占過她便宜了,她要點補償理所當然,要不然,這人便真的別聯系她,斷了最好。

蔣憐寫完把信裝進信封裏,卻玉蘭軒外的典當行送信。

能跟此人通信,還是因為蔣憐某天醒來,發現自己錢袋中多了一張紙條,上面的字工工整整寫著若要聯系,將信寄到玉蘭軒澄春典當行處。

她找人去辨識過那紙條上的字跡,結果那人一見字條便說,這字是許多官家印的書本上都會用的一種字體,標準的官方印書體,沒有個人手跡的感覺。

蔣憐現在越想,那個所謂的意中人,越是個騙子。

明明記憶裏他對她很好,結果現實裏連自己的真實字跡都不肯暴露。

騙子!大騙子!

蔣憐越想越生氣,信寄出去,最好那人別回,最好他們永遠都別再有聯系了!

……

幾日後,蔣憐看著手中的珠釵。

她也是個識貨的,整個京城玉珍店裏獨一份的珍品,自然知道。

對方沒有回信,只是托人給她送了這珠釵。

蔣憐看了珠釵許久。

好東西她幹嘛不戴,留著帶進墳裏?

然後給自己戴上。

看著鏡中自己,還有頭上那只顯眼的珠釵,蔣憐又想起來,這幾日祁宣還約她見面呢,說是珠釵買好了。

她憑什麽要專門跑一趟去見他?

蔣憐自然不會搭理,但看著頭上這支珠釵,忽然想,祁宣若是看她戴這支,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會不會恥辱得不敢把自己買給她的拿出來,甚至悔恨自己告知她自己也為她買好了珠釵?

蔣憐對他羞愧恥辱的表情還挺期待的。

嗯……那要不要去三日後的初夏詩會。

蔣憐想起來,霍鷹是過來通知她過這麽一件事,說是那詩會在禮部宋侍郎家舉行,也給她送了請柬。

她不愛詩,也不吟詩作對,自然對這種活動不感興趣。

可是聽說,這次詩會要來好多人,都是京城官家貴族。

要不差人送封信,通知祁宣一聲,她要去那詩會。

然後,讓他看看自己頭上這支珠釵?

……

禮部宋侍郎家舉辦的夏日詩會很快來了。

“雪嫵,在想什麽呢。”蘇譽心看著一旁的陳雪嫵,拍了拍她,“到你作詩了。”

陳雪嫵回過神來,看著花園裏的一眾女眷,這才抱歉道:“對不起各位,方才想別的事情走神了,這詩,我可能作不出來了。”

“雪嫵妹妹想什麽呢,居然來平日最愛的詩會都能走神,”一位姑娘拿著青絲手絹擋臉,輕輕笑起來,“今日你那未婚夫不來,可是想得慌?”

“我……”陳雪嫵一下不知所措。

“哎呀好啦,是我想得慌,影響到雪嫵妹妹了,”蘇譽心知道陳雪嫵不善應對這種場合,忙給她解圍,“哎呀,我們家戚二在翰林院,今日可忙得很,這來不了啊,我心中的還真是難過呢。”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姑娘笑了起來,蘇譽心和戚硯明吵架不和的聲名早就遠揚,誰都看得出蘇譽心在故意說笑。

“蘇譽心,我們倒不相信你思念你家那戚二,能影響得了雪嫵妹妹,戚二吧,雖說也是相貌堂堂,但比起趙壬斐來,還差了些,非說能影響到雪嫵妹妹,不如說你可惜的是翰林院那沒來的另一位,畢竟那位長得俊朗,卻成婚後總不露面,搞得我等姐妹啊,連眼福都享不了嘍。”有一個世家貴女開了口,惹得一眾姑娘笑了起來。

蘇譽心雖然也跟著笑,但她其實知道,這不好笑。

尤其對雪嫵來說,不好笑。

“雪嫵……”其他人又開始繼續說笑作詩,蘇譽心朝著陳雪嫵看去,發現她果然臉色更不好了。

蘇譽心想了又想,最後只得嘆聲氣:“雪嫵,有些事,強求不得。”

“我只是覺得不該是那樣,”陳雪嫵聲音帶些鼻音,低聲道,“子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那事……”

“可那日面具摘下來,陪在蔣憐身邊的,的確是他。”蘇譽心嘆聲氣。

“之前便聽聞那蔣憐是青樓女子,莫不是真有什麽手段,可以迷惑人的心智……”

“若真是如此,我倒還可以理解,”蘇譽心又道,“只是我總覺得……唉,雖然我不願說,但那蔣憐的確長得太過美艷,荔山書院時雖然她和許多男子不和,可好多男子,還是私底下找過她,想讓她當外室的,春風一度的,太多了……好色,是男人本性。”

“可他是陸子遙啊……”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蘇譽心只得道,“但我知道,子遙就算如此,也定是一時沈迷,他與蔣憐相差懸殊,他自己定也明白這個道理,怎麽可能長久,以我對子遙的了解,他從來是把禮義廉恥,長序尊卑刻進骨子裏的,別忘了,那蔣憐出身現在不僅是低微,而且是為旁人所不齒,我聽戚二說,子遙其實在暗中調查蔣憐和江南青樓的關系,若真查明,他定不會讓那樣一個女子再做自己妻子,和離,遲早的事。”

陳雪嫵咬緊嘴唇。

蘇譽心與她待久了,一個神色便知她在想什麽,她連忙道:“哎雪嫵,你可別犯糊塗啊,就算子遙和離,你也不能與他在一處。”

“為何?”陳雪嫵低聲問。

“你都與那趙壬斐定了親了。”

陳雪嫵聽到這話,又沈默了。

“唉,”蘇譽心再談一生氣,“雪嫵,其實子遙也沒什麽特別好的,他模樣的確頂好,學識也高,出身也頂優秀,可兩個人在一處,最重要的還是看感情,陸子遙這個人,對人很好,但也其實很冷情,之前和他說親的不是那蔣家三小姐蔣昀池嗎,他根本沒見過那三小姐,只是認了畫像,聽了旁人對對方的一些描述,就覺得條件上合適,就非常同意,這樣的婚姻雖然很多,但到頭來還不過是表面相敬如賓,內裏形同陌路,而你也知道,咱們這些人,最重要的還是看感情,我與戚二是有感情才敢成親,那趙壬斐趙公子,更是個性情中人,他是真喜歡你,才能接受你一次一次放他鴿子,對他冷淡,他處處為你著想,你生辰時,陸子遙都沒去,而他卻在雪山伏了一夜,只為捉一只你愛的雪鹿給你驚喜,雪嫵,其實你不必執著。”

陳雪嫵聽著,眼淚不自覺掉下來。

“我娘和陸家二夫人熟識,其實二夫人早就與我娘提起過,子遙他從小沒了母親,也沒什麽親人照顧他,兒時就過得很孤獨,所以性格孤僻了些,不光對旁人,其實他對他家裏人,從來都是彬彬有禮卻也有些冷情,聽說他兩個哥哥常想與他交心,卻總是不得,他那活潑開朗的四弟更不用說,甚至有些怕他,他們府上啊,就連他哥哥們生的小孩子,聽說都會熱臉貼冷屁股,似乎連抱都沒有被他抱過……雪嫵,我今日與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莫要固執,我知你明明與我一樣,渴望的是毫無保留的愛,可你捫心自問,若真嫁給陸子遙,你能獲得這些嗎?”

“成日見的是一個冷淡丈夫,只有禮貌的關心,沒有一點心與心得交流,你受得了麽?”蘇譽心又補一句。

陳雪嫵靜靜聽著。

蘇譽心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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