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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陸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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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陸府(3)

過了一會兒,大夫人才嘆了聲氣:“衡清,你若是忙,我也說了,今日中秋你也可不回來,但若是回來了,便好好在家待著,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外務,內院自古以來就不該是男子摻和的事情,你可知分寸。”

“孩兒自是知道,可蔣憐畢竟嫁的是我,若是她在陸家真被屈打成招,日後釀成大禍,我怎能不管不問,置身事外。”

“所以你是覺得,我們陸家三個夫人,三個從你爹少時就伴他走到今天相國之位的內助,會因為一個不聽話的野丫頭,失了分寸判斷,對她屈打成招,變成惡人?”大夫人又問。

“孩兒並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孩兒只是想知道事實。”

大夫人瞬間閉上眼,皺起眉:“衡清,你知道管理後院多累嗎,尤其是你這新婦蔣憐,陸府上上下下操碎了心,被她折磨得夜不能寐,我們對她教導,不說盡心盡力,也是盡力而為,你幾月不著家,回來不念你娘親姨母的苦勞,倒是盤問起我們來了,你啊,真是……”

說著說著,陸大夫人就呼吸急促,摸著自己的心臟,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樣。

“大夫人!”

“大夫人又犯病了?”

“快扶大夫人下去休息啊!”

馬上正堂上二夫人四夫人緊張起來,幾個丫鬟馬上過去扶大夫人,一群人緊趕慢趕,連忙將大夫人送回臥房休養。

陸衡清也趕忙想跟上去,卻被二夫人攔下來了,二夫人一臉嚴肅對他道:“你還跟過去幹什麽,今日若不是你要為了那個野丫頭跟你娘親頂嘴,她能成這樣?好好回去想想吧。”

說完,二夫人才離開了正堂 。

……

中秋當晚,陸府大夫人抱病,陸相國被邀進宮中吃酒賞月,陸府的中秋家宴,最終沒有開成。

陸大夫人晚上吃了些粥,在床上躺著,心緒總算緩和下來。

“大夫人,門外三少爺求見。”陸夫人的丫鬟在她身旁低聲道。

陸夫人喝完粥,起身念了一會兒佛經,而後睜開眼睛,問一旁丫鬟:“他來幹什麽?”

“說是給您賠罪。”丫鬟又道。

陸大夫人唇角一勾:“還算有點良心,請進來吧。”

很快,陸衡清便出現在她面前。

“娘親。”陸衡清先朝她行了禮。

“知道錯了?”大夫人看一眼他,又嚴肅開口,而後抿緊嘴唇。

“衡清知錯了。”陸衡清規規矩矩道。

“錯那兒了?”大夫人又問他。

“衡清,不該頂撞娘親,不該質問娘親。”

“嗯。”

“這些月一直不在家,將新婦全權托於娘親和姨娘們照料,讓你們,受累了。”

“你知道便好,”大夫人又道,“那以後該怎麽做,你也該清楚吧?”

陸衡清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想明白了,總而言之,所有事都因蔣憐而起,因她進門,才惹得陸府不得安寧,所以孩兒想,這次離開,還是將她一並帶走,少給娘親姨母們添麻煩。”

大夫人一聽,楞了一下,很快轉頭看他:“你這是何意?”

陸衡清規規矩矩回覆:“回娘親的話,衡清方才反思許久,蔣憐畢竟是嫁與我,若我明知她脾性,卻全然不顧,將她丟給你們看顧,那便是丟棄丈夫職責於不顧,今日一見,發現因為蔣憐,娘親您多有受累,兩位姨娘也是滿腹委屈,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中,我想,不能因為我娶一個新婦進門,讓你們的生活全然變得痛苦,若是如此,衡清便是罪該萬死,所以權衡之下,衡清願意帶走蔣憐,起碼讓她不要再擾亂陸府。”

“你能把她帶到哪兒去?你那翰林院的休憩別院?”

“我那別院還空著屋子,也算寬敞,還能容得下人,休憩別院本就用作私人,是可以帶家眷進入的。”

“那怎麽可以?那蔣憐在陸府已經要鬧翻上了天,你把她帶去別院,那她不吵死你?在我陸家鬧事,也就丟她自己的人,去了翰林院若是鬧起來,那不是讓我陸家丟大顏面嗎?衡清啊,你這是胡鬧!”大夫人立刻拍這床板道。

陸衡清沈聲道:“孩兒想好了,定有辦法不讓她胡鬧。”

“你說能就能?”大夫人連忙繼續道,“況且就算你能保證蔣憐真的不鬧,她若鬧起來,先不說丟人之事,你就根本沒法靜心讀書做事,你可是就在聖上眼皮子底下啊,做不好事,到時候怎麽去當一方父母官?”

“娘親放心,這些事我早有準備,定會處理好的。”陸衡清還是一句。

“什麽叫定會處理好?你從小到大都是讀書習武,後院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有多覆雜,“大夫人又壓著火氣道,“何況這自古以來,後院之事當由後院自己解決,哪兒有男人出面的道理,別人去翰林院帶家眷,那也是讓家眷對他有個照應,你倒好,把蔣憐帶去,還要看管她,這要是說出去,哪戶人家不得嘲笑我們陸家後院無能,嘲笑你娶妻失敗?”

聽到這句話,陸衡清嘴角不自覺露出一個苦笑:“娶妻之事,兒子早已失敗,也不怕外人議論,兒子自知後院之事應當後院解決,但若是此事已經讓娘親姨娘們如此身心不暢,那便是兒子之妻之過,也是兒子之過,如此,便有違孝道,後院之規與孝道,孰輕孰重,兒子分得清的。”

“你!”大夫人聽到陸衡清如此說,竟然覺得一時啞然,“陸衡清,你到底什麽意思,帶走蔣憐,你到底怎麽想的?”

“孩兒說過了,只是不想讓母親和姨娘們受累。”

大夫人沈默了。

她靜靜看著陸衡清。

陸衡清也看著她。

過了許久。

“母親不若早些休息吧。”陸衡清又道。

大夫人想說什麽,終是欲言又止。

罷了。

她擺擺手。

“希望母親身體安康,恢覆往日的氣色,兒子先退下了。”

陸衡清自然識趣,於是朝著大夫人又行一禮,然後起身離開了。

大夫人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當然知道,陸衡清執意帶走蔣憐,也許並非全是出於不讓她們煩惱的考慮。

但她也問不出口,這孩子是否是因她待蔣憐有失公允,故而……

大夫人深深嘆氣。

衡清這孩子,脾性太倔,太認死理,為了不讓她們作難,也不讓陸家再做些不公正之事違背道義,甘願委屈自己。

算了,大夫人又想,等衡清跟那蔣憐相處一段時間,便會明白她究竟有多相處不得,等他受不了的時候,肯定會把她送回來的。

她靜靜等著便是。

……

中秋家宴沒了,後廚做好的菜卻還擺著,沒人享用,蔣憐又肚子餓得不行,便悄悄進了後廚。

陸衡清了來過以後,陸府暫時沒人管她了,好不容易自由一會兒,她應該趕緊逃走的,但肚子又餓,又想起後廚有好吃的,蔣憐覺得不吃白不吃,所以決定先過來飽餐一頓,再離開。

但她很快發現,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放開我!你是誰,放開本小娘!”剛一根大雞腿下肚,蔣憐就被人綁了起來,直接抗在肩上往外走。

“三夫人,得罪了,”一個聲音略粗的男聲道,“我們已經叫人打包好了您房裏的行李,從今以後,您就跟著三少爺去翰林院的別院裏去住。”

“什麽?”蔣憐一楞,“陸衡清要我跟他一起住?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三少爺說了,希望您在那邊好好認識自己的錯誤,改過自新,不要再鬧,如此,他便不會像今日一樣,束縛您的自由。”霍鷹說完,蔣憐發現自己就被塞進了一輛馬車裏。

“什麽意思……不是你們陸家人有完沒完啊,還看不出來嗎,不過在哪,我都不想在你們陸家人手裏待著,放我回去,陸衡清要是想讓我別再鬧,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休了我,誰也別再來打擾本小娘清凈了……唔!”蔣憐話還沒說完,一顆藥丸突然飛進了她的嘴巴裏,轉瞬即溶。

“三夫人,得罪了。”馬車廂外,霍鷹又道。

*

過了些時日。

蔣憐的確是說不了話了,但不代表她搞不了事。

“少爺,少夫人她把您給她配的丫鬟咬傷了,然後自己翻墻跑了!”

“少爺,少夫人打碎了房中好幾只花瓶,隔壁劉大人過來問是怎麽回事,讓您有時間過去和他喝杯茶。”

“少爺,少夫人翻墻的時候,把院子裏的樹枝折斷了幾枝,那樹枝砸了隔壁劉大人的夫人,劉大人希望您有時間的時候再去喝杯茶……”

“少爺,少夫人翻墻好像扭傷了腳,我們沒追上,她瘸著腿跑了……”

“少爺……”

九月金秋,桂子飄香。

暖陽照進屋中,將香爐裏燃起的靜煙照得婷婷裊裊,陸衡清扶去落在書頁上的秋葉,執筆在上面留下一行行遒勁的字。

“少爺,少夫人她……”霍鷹進來,氣喘籲籲。

“說。”陸衡清手下並沒有停。

“少夫人她……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找人跟蹤夫人,發現少夫人這些天流連賭場,輸了不少錢,然後……消失不見了。”

陸衡清終於停下動作,放下筆。

他手肘撐在案幾上,捏了一下眉心,又問:“是她的仇家?”

“起先是,但後來聽說她把錢還了,但還了錢不知去了哪裏,一整日都不見人,有人見她出入過醫館,似乎是生了病,但我們左找右找,也沒找到她的人影。”

“她消失幾日了?”

“三日有餘。”霍鷹又道。

“你加派人手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到。”陸衡清又道。

“是,屬下定當竭盡全力。”霍鷹說完,又退出去加人手,繼續找蔣憐。

可一連幾日,還是沒找到。

蔣憐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任憑他們搜遍整個京城,仿佛都找不到她的半點身影。

“少爺,此事好像變得嚴重起來了,是否要通知陸家那邊,再找人一起想辦法?”連日搜尋不見蔣憐的影子,霍鷹有點撐不住了。

陸衡清仍然坐在案幾前,放下手中的羊毫,皺眉思索著。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先不要通知那邊,你們搜查之處未必沒有遺漏,再去仔細搜尋。”

“可……”

“我也會跟你們一起。”陸衡清說著,起身,從屋中走了出來。

看到他行動,霍鷹眼裏仿佛又有了希望的光芒,這才馬上領命,又找人繼續搜索。

陸衡清站在院中,望著眼前被折斷樹枝變得瘦弱又光禿的秋樹,望著本養著小魚荷花,卻因為頻繁被毀而不得不什麽也不再栽種養殖空蕩蕩的水缸,望著院中缺了角的石凳,望著被潑了金墨而再也擦不幹凈的石磚,望著被墨點濺得亂七八糟的院墻,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跟眼前這番景象很相似的地方。

柴房。

剛才派霍鷹出去找人,派來給蔣憐用的丫鬟也全讓她趕走了,現在院中沒什麽人,靜悄悄的,似乎連落葉的身影都能聽見。

陸衡清就踩著那一地金色的落葉,打開了平日裏沒什麽人進的柴房房門。

這裏灰塵氣不重,光線昏暗,他推門的聲音很輕,輕到如果裏面有什麽人正在忙事,可能聽不出來他的腳步,而如果那個人還在非常激烈地做著什麽事,估計連他推門後照進來的柴房光線,都察覺不了。

陸衡清往柴房裏走了幾步,果然聽到了一些動靜。

門口的光線足以讓他看清一些東西。

一個人,一個女子,蜷縮在柴房的草垛裏,渾身瑟縮著身體,像一只害了病的貓。

她果然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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