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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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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瓜

月上柳梢頭, 夜漸深,沈皎拎著食盒,江南水產鮮, 但對於暈船之人來說皆是腥氣,沈皎放了些清淡的糕點進去,想著阿姐今日未食東西,肚子空空,明早起來定會難受。

沈皎走在夜間的道上,道路鋪滿鵝軟石,春風微涼,沈皎搓了搓手臂。

忽然發髻上的簪子滑落掉在地上, 沈皎俯身去撿。

小巧的身子被綠栽遮掩而住, 她拾起簪子,擡頭時, 突然一雙覆著薄繭的手覆住她的嘴,後頸被一手握住。

沈皎猛然擡頭掙紮,卻見是陸之慈, 四目相對, 沈皎捶了捶他的肩膀,還未發出個音節, 就被他噓聲的手勢止住。

他偏了偏臉示意她看向旁邊, 透過綠栽枝葉縫,月光籠罩,隱約間一個身披鬥篷的人鬼鬼祟祟,東張西望。

從身形能看出是一個女子, 此處是謝府後門,有些偏僻, 再加上月黑風高,後院瞧著些許瘆人。

那披著鬥篷的女子擡手在門板上敲了三下才抽出插銷。

門吱呀一開,走出一個陌生男人,握住女子的手就要親熱,原是私會情郎啊,許是府裏的丫鬟看上外面的人了。

沈皎可沒閑心看人小情侶卿卿我我,她擰了把陸之慈,小聲惱羞道。

“陸之慈,你何時有這雅興偷窺人私會了。”

陸之慈放下手,“小姐不妨再看清楚些。”

沈皎再次望去,那女子鬥篷滑下,一頭雲鬢端雅,柳眉微蹙在昏昏月光下,嬌滴滴的。

她擡手打情罵俏似得輕輕推了下男人,手腕上的和田玉鐲玲瓏剔透。

沈皎驚掉下巴,雙目呆滯。

我的天爺吶,這不二舅母麽。

沈皎揉了揉眼,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看清楚那個男人是二舅叔,倆小夫妻,大半夜追求情趣刺激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可她怎麽揉,那個男人都長得一副小白臉樣,雖說舅叔也是個白臉,可二舅叔怎麽看都有陽剛之氣,這小白臉像是被抽幹了一樣,那眼神還略顯猥瑣。

好的,她收回今天說二舅母便宜了二舅叔這句話,感情二舅叔才是那個冤種,真好人。

“你確定沒人跟上來。”

二舅母搖頭,“沒有。”

男人伸手,摸二舅母的臉,俯身道:“這些天,真是憋死我了。”

二舅母把臉別過去,“我過幾日就要成親了。”

男人笑出聲,“那又如何,這不更刺激。”

沈皎在黑夜中轉著圓眼珠子,嘖,有違道德。

沒想到二舅母私下玩那麽花,真看不出來啊。

男人一把扯掉二舅母的衣裳,露出香肩,嘴快親熱上時,沈皎瞪大了眼,心中吶喊二舅叔挺住啊。

陸之慈伸手覆住沈皎的眼睛,在她耳畔輕聲,畢竟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呼吸有些滾燙。

“阿慈是來提醒小姐的,不是讓小姐來看熱鬧的。”

沈皎是個倔脾氣,旁人越這樣說,她便越發好奇。

沈皎掙紮偏過頭去,待如願看清時,她羞紅了臉,鵝軟石松動,腳下忽一滑。她趕忙捂住自己的嘴,但石頭的坍陷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二人屏氣凝神。

舅母慌張地把鬥篷蓋住頭,男人轉身警惕地呵斥,“誰,給老子出來。”

這哪能出來,偏僻後院,按市場上的話本子劇情發展,這簡直是殺人滅口好地方。

沈皎轉頭慌張求助,兩只眼睛在月色下水靈靈的,臉頰還因方才誤看春宮泛著緋紅。

陸之慈嘆了口氣,“說了別看,小姐就是不聽。”

沈皎小聲道:“下次一定聽阿慈的。”

陸之慈撿起沈皎起初掉在地上的簪子,插好在她的發髻上,望著欲飛的蝴蝶。

“等阿慈數到三,我們就逃好麽。”

沈皎點頭,“好。”

待與二舅母私會的那個男人向假山走近後,陸之慈往旁邊的草叢扔了塊石頭,動靜沙沙響,引得那男人的註意。

男人向草叢望去時,陸之慈領著沈皎一溜煙逃了。

翌日清晨,沈皎眼袋黑影濃濃去堂屋用早膳,謝蘭意給沈皎舀了一碗粥,訓誡道:“看你這昏昏欲睡的,昨日裏是不是又偷偷在被窩裏看那些話本子了。”

沈皎雙手端著熱熱的瘦肉粥,望著遠處走來恩恩愛愛的二舅叔和二舅母,二舅叔在二舅母耳邊說了什麽,二舅母掩袖嬌羞一笑。

沈皎嘆氣搖頭,“還別說,昨日裏真看了本刺激的話本,潘金蓮為何那樣,西門慶的午夜私會,武大郎的冤種人生。”

謝蘭意重重敲了下沈皎的腦袋,“你一個姑娘家,少看這些東西。”

沈皎捂著腦袋撇了撇嘴,“知道了。”

與此同時,二舅叔爽朗的笑聲響起,“皎皎又犯什麽事了讓阿姐這麽生氣,說出來讓我和淑賢也樂呵樂呵。”

沈皎幽怨地剜了眼二舅叔,真想昨夜把他帶去後門看,看他還笑得出來。

“淑賢,你看看皎皎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二舅叔低頭,朝二舅母撒嬌。

二舅母勾了勾二舅叔的鼻子,淺笑一聲,“皎皎,莫要理你舅叔。”

眼前二舅母溫柔大方,實在想不到會是在成親前幾日與男人茍且之人,沈皎點頭訕訕應下,心裏有疙瘩沒笑出來。

她瞥了眼桌上綠油油的青團,夾了一塊給二舅叔送去,“二舅快用早膳,多吃些。”

二舅叔一楞,感慨道:“皎皎何時這麽關心二舅叔了,二舅叔甚是欣慰呀。”

沈皎瞇起眼,凡是桌上帶綠的她都送入舅叔碗裏,嘴裏喃喃著,不必欣慰,二舅叔能看懂就行。

用膳過後,沈皎呆在房裏百無聊賴,離月阿姐整日關在屋子裏搗鼓刺繡,陸之慈也不知道去哪了,整日早出晚歸,不見蹤影。

想來常州市集眾多,沈皎眼睛一亮,換上輕裝便打算出門逛,還未跨過府門便被二舅叔攔截。

“皎皎,聽聞你要出門。”

沈皎點頭,“是呀,二舅叔何事,難道也要學女兒家逛街?”

二舅叔撓了撓頭,低頭些許惆悵又夾雜著害羞,“近來淑賢心情不好,我想送些禮物給她,討她歡心,離月外甥女忙著繡東西,思來想去,謝府也就只有你一個閑著的女兒家了。”

沈皎見樣調侃道:“好啊原來二舅是找不著人才來找皎皎的。”

“哪有……你就說你答不答應,二舅叔到時候給你買糖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糖早對我沒用。”

沈皎抿唇,不想再逗他,免得到時候阿娘又該訓她目無尊長,於是點頭道:“好了好了,我陪二舅叔去。”

沈皎與二舅叔走至胭脂珠寶鋪,二舅叔見一個就問沈皎,哪個胭脂適合他家淑賢,沈皎隨意指了指那個淡些的,“這個淡雅,適合二舅母。”

二舅叔比了比手上的胭脂,又拿起濃重大紅的,“我家淑賢不一定要淡雅,這個鮮艷的也不錯,淑賢塗上一定很好看。”

於是一會功夫,凡是昂貴的又好看的都被二舅叔打包帶走,害得沈皎也大包小包提著禮盒。

沈皎憶起昨夜,她凝視著眼前忙碌著挑選簪子的二舅叔,惋惜嘆氣,“二舅叔,你就這麽喜歡二舅母麽。”

“這算什麽話,我既娶她,便是頂喜歡頂喜歡。我心裏明白,常州人人都道我配不上淑賢,她是名門貴女,常州第一才女,當年求娶她的人,從李府排至陽湖,你二舅叔此生能娶她為妻,已是萬幸。”

二舅叔望著簪子感慨,不經熱淚盈眶,他抽了抽鼻涕道:“皎皎,你看,哪支簪子好看。”

一支白玉蘭花簪,一支翡翠幽蘭簪,沈皎呼氣,哪是二舅叔配不上,這個傻子還給別人養老婆呢,她奪過那只翡翠碧玉簪子,插二舅叔發冠上。

小姑娘恨鐵不成鋼道:“皎皎覺得,還是這支好看。”

二舅叔拔下簪子,“胡鬧,這是女兒家的東西,你插二舅頭上作甚。”

語罷,二舅叔就要轉身付錢,沈皎忽見形形色色的身影中,二舅母披著鬥篷,急匆匆進入客棧,而客棧二樓的窗戶探出一個腦袋,正是昨日夜闖謝府的男人。

好啊,光天化日之下,私會情郎。

沈皎急急抓住二舅叔的胳膊,在二舅叔不解的目光下,她捂住肚子,見二舅母沒影後,誒呦喊疼。

“皎皎怕是吃壞了什麽東西,眼下肚子甚痛,二舅叔先在此處等著,皎皎去前面的客棧方便一下,馬上回來。”

二舅叔心疼外甥女,伸手去扶,“沒事吧。”

沈皎擺手,“沒事,我去去就回。”隨後一溜煙沒影。

客棧裏人多,沈皎嘴裏嘀咕,今日一定要抓住那對奸夫□□,給她二舅叔一個公道,縱然她二舅叔時而嘴巴欠了些,但作為親外甥女,還是不忍他赴湯蹈火,而且,二舅叔有時對她還算……挺好。

沈皎憑著那個奸夫從窗戶中探出腦袋的位置,摸索到最裏面的房間,珠簾垂下,在微風中搖晃,沈皎躡手躡腳趴在門板上,透過窗戶紙能隱約看見裏面的人。

正是那對奸夫□□,那奸夫正握著她三舅母的手搓揉,隨後拉著她進入簾子後。

沈皎看不清,往旁邊挪了個位置,忽然肩膀與人相碰,沈皎乍然擡頭,是個青衣公子。

竟是表哥。

沈皎張嘴正要叫他,他擡指在唇前比了個噓聲的動作。

原來謝子衿也知道,眼下是來捉奸的,謝子衿搖頭沒眼看,羞紅了臉輕聲道:“實在有傷風化,我要進去制止他們。”

沈皎攔住謝子衿的手,“光我們兩個小輩,到時候回去有嘴說不清,我先去叫二舅叔,你在這守著,來個甕中捉鱉,這親萬不能再結下去。”

謝子衿若有所思點頭,沈皎擡腳正要轉身,身後傳來厲聲。

“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在這幹什麽。”

沈皎扶額,求求他別說了,店老板的聲音愈來愈大,以至於屋門忽然被打開。

“子衿,皎皎。”二舅母面露詫色,柳眉一蹙,支支吾吾道:“你們……在這作甚。”

沈皎直起身,想著又不是自己犯錯時,緊張什麽,待謝子衿把老板請下去時,她輕咳一聲。

“皎皎便不拐彎抹角了,二舅母與男人私會,可曾想過對不起我二舅叔。”

二舅母臉色煞白,緊捏著帕子辯解道:“皎皎……胡說什麽。”

於此同時,謝子衿走上來,還是墨守成規的樣,他先向二舅母鞠了一躬,拱手道。

“小輩絕非有意冒犯叔母,只是前日見二舅母與一位男子私交親密,今日又見叔母與那男子一前一後走進客棧,若叔母問心無愧,請容小輩進屋看看便水落石出,也好還二叔母一個清白。”

沈皎不經感嘆,謝子衿果真君子。

二舅母為難地看了裏屋一眼,若說謝子衿是君子,那麽沈皎是小人,小人自是莽撞,她乘隙如泥鰍一下子鉆進屋裏,可她環顧四周,別說男人,一只蒼蠅也沒有。

李淑賢輕輕呼了口氣,謝子衿見此,雖信誓旦旦自己所見非虛假,但還是訕訕洩下氣,朝李淑賢歉意拱手。

“是小輩唐突了,還望叔母寬恕。”

“慢著。”

沈皎俯身,手觸碰地上的腳印,黃泥在指尖搓揉,擡頭凝視李淑賢,“二叔母的腳有這般大?”

二舅母撇過頭去,慌張道:“當然不會……許是店小二的。”

沈皎走至窗邊,樓下有一輛拉貨的馬車,貨物堆得很高,直堆二樓窗口,貨物上的黃泥腳印在光照下清晰。

沈皎用指尖擦了把窗檻上的黃泥,“試問哪家店小二會踩在窗檻上。”

沈皎擦去手上的泥巴,緩緩逼近走向驚慌的女子,眉心微微動了動。

“二舅母嘴角劃出的口脂又作何解釋。”

二舅母臉色蒼白,一向端莊的她,身子軟癱在後門的門上,吱哐一響,她身子緩緩滑落,手帕掩著鼻子哭泣,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瞞不住了……瞞不住了……我就知道這一天終將會到來。”

沈皎見此情形,她曾想過二舅母被拆穿會大哭大鬧,蠻橫無理,或是按照其性格,體面地把婚事取消,卻從沒想過會是此般無力無助。

似是萬念俱灰,當真想嫁給她二舅叔似的。

沈皎俯身,擦去她擒在眼角的淚珠,沈下抱怨的怒火,心平氣和道。

“二舅母能與皎皎說說為什麽嗎?皎皎能看得出來,二舅母也不舍我二舅,二舅亦深愛著二舅母。”

李淑賢擡眸,似是意想不到沈皎能這般平靜地與她說話,不怨,不鬧。她遙望著那人跳躍離去的窗口,憶起往昔。

“那個男人原是我府中的小廝,我如今已二十有餘,他入府那年我才十五,他樸實,會畫一手好畫,與那些花言巧語的公子不同。及笄之年,情竇初開,我很快便愛上了這個男人。我知道爹娘是不會同意我嫁給他的,於是我一拖再拖,轟走那些前來說親的媒人,這一拖便是五年。”

沈皎蹙眉,“所以後來你見拖不過,便同意媒人的說親,嫁給我二舅叔,拿他當遮羞布。”

二舅母擡手抓住沈皎的手臂,含淚激動道:“不是的,我沒有拿庭之當遮羞布,我是心甘情願嫁給你二舅叔要好好過日子的,我與那男人早已情斷。”

謝子衿問:“那為何二叔母還與那男子糾纏不休。”

李淑賢又低頭嗚咽,淚如雨下,“與他糾纏並非我所願,和劉義在一起的第三年,他開始迷戀上賭博,身上的錢財輸得精光,沒了便找我要,起初我會給他銀兩,替他還債,可後來數目越來越大,我開始變賣首飾,漸漸得被爹娘發現,我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事,便與他恩斷義絕。”

“叔母既已知曉他是這般人,迷途知返,為何又折回跳了下去。”

二舅母掩嘴,把頭低得更深,似是難以啟齒,沈皎輕輕撫摸她顫抖的背脊,她才支支吾吾道。

“那……那混蛋手上有我的……肚兜,上面還有我的小字,他以此威脅我,逼迫我替他還債,不然……不然他便要去青天府門口,將此事告之於眾,我……我不能連累庭之啊……”

到後面,她已泣不成聲,整個人都在抖。

沈皎拍著二舅母的背,一邊安慰,一邊怒罵道:“王八蛋,這是什麽人啊,餵狗吧。”

饒是一向溫和有禮的謝子衿都控制不住情緒,憤憤不平。

“天下竟有如此窮兇極惡之徒,喪盡天良,我定要狀告青天老爺,嚴懲敗類。”

沈皎趕忙拉住他的手,眼眸通亮,若有所思道:“不可,如若這樣,那敗類定會四處傳播,有辱二舅母清白,我們得想個兩全的法子,不可魯莽行事。”

謝子衿頷首,“還是表妹思慮周全。”

二舅母張了張幹澀的唇,雙目通紅祈求道:“皎皎,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訴庭之。”

沈皎猶豫許久,拍了拍她的纖瘦的手,嘆氣道。

“我答應您,我不會告訴二舅叔,但二舅叔與您畢竟夫婦一體,日後是要長久走下去的,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能幫您瞞一時,但不能幫您瞞一世,有些話還是得二舅母親自與二舅叔說。”

二舅母沒有回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她呆呆地望著窗外,狠狠抹去嘴角擦出的口脂。

沈皎起身,與謝子衿道別。

“時間不早,二舅叔怕是已經等我等急了,便不在此多留,還望表哥照顧好二舅母,護送她回府。”

謝子衿頷首,溫言道:“我定會安全送二叔母回府,表妹且安心去尋二叔。”

沈皎點了點頭,無奈地瞥了眼地上癱坐的女子,心中夾雜著酸痛。隨後急急跨出客棧去尋二舅叔,集市車水馬龍,往來熙熙攘攘。

天邊的太陽正紅,雨過天晴,陽光格外燦爛,沈皎朝珠寶鋪正認真挑選簪子,最後索性全部打包的二舅叔跑去,她趕忙攔住笑得合不上嘴,以為今天遇上財神爺的攤主。

沈皎抱歉道:“不用打包,他沒錢。”

攤主狠狠剜了眼兩人,“沒錢還來買東西,快滾快滾。”

二舅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憤憤道:“皎皎你這是作甚,二舅明明有錢。”

沈皎心裏嘀咕,二舅真敗家,俸祿也就那麽一點,全給媳婦買首飾胭脂了。

“二舅想討二舅母歡心?”

“那是自然。”

“二舅母本就是貴門之女,她爹是遠近有名的富豪大戶,會缺這些?”

二舅一楞,“那送什麽?”

“這姑娘家呀,都喜歡浪漫。”沈皎招了招手讓二舅叔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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