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機靈，婧舒嚇醒了，她瞪大眼睛，看著依舊沈睡的席雋</p>

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她親自下的詛咒、她被月光穿透身子，死了，死後魂魄不離，她在他身旁張大雙眼看著他的悲劇</p>

他成為名留青史的帝君，他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再沒人可以掣肘，他想要怎樣便怎樣，但是他不快樂</p>

他終於死去，卻在另一個男人身上重生，帶著前世的記憶走過漫長一生</p>

然後死去、重生，再死、再重生，每一世他都有錢有權，都能為所欲為，但他依舊是那個不快樂的李清，不管重生過幾回合</p>

他開始害怕了，害怕這樣無止境地活著，一世一世接著一世，他試著求死，他想盡辦法遺忘，但是詛咒杜絕了他的想望</p>

孤獨寂寥索然無味的生存帶給他極大恐懼，反覆輪回終於讓他學會，巨大的權勢財富無法帶來快樂</p>

才不是什麽“也臧大師”，那是地藏王菩薩</p>

菩薩的開釋，他試著還盡李清留下的負債，人情債、錢財債、性命債……在付出的過程中，他雖寂寞卻不再感覺生存讓人喘不過氣，他開始行善積德，當別人因為他的善舉改變命運，讓他開始懂得何謂快樂</p>

地藏王菩薩不只對他開釋，也開釋了她</p>

祂悲憫地看著她，問：“詛咒困他千百年也同樣困住你，何苦來哉？”</p>

是啊，她始終在他身旁，她在詛咒他的同時也詛咒了自己，他不快樂，她亦然，他寂寞，她亦是</p>

她與他擁有無法分割的相同痛苦</p>

菩薩似是看透她的心思，慈悲道：“不對，你比他更痛苦，詛咒他的同時你也會得到反噬”</p>

她問：“憑什麽？做錯事的是他”</p>

“但他已經償清債務，他行善助人，許多人因為他得到善果”</p>

而她除了默默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什麽都沒有做？</p>

但還是不甘心啊，她咬牙問：“他欠我的沒還”</p>

菩薩模模她的頭，輕聲道：“你願意讓他償還嗎？”</p>

她停頓很久，看著那一世成為醫者的他正在為傷者止血，許久後回答，“我要！”</p>

“好吧，他將會償還你，直到你覺得夠了”</p>

然後她重新為人，出生長大，遇見他卻不記得他，但他總能找到她並且愛上她，他為她付出所有，傾盡全力追求，可惜她總是早夭</p>

死後的她重新來到他身旁，看著他的無奈與哀愁，然後想起所有的事</p>

一次又一次，她成為梁春兒、姜雨芳、蕭芳、徐燕、周璇、嬌嬌……</p>

終於明白何謂“反噬”，她永遠早死、永遠與愛情失之交臂，她不放過他的同時也無法放過自己</p>

在他一次次的付出後，她終於學會放下、學會割舍、學會……珍惜</p>

她原諒他了，成為鬼魂的她在他耳邊輕道：“都過去了吧，我不再恨你”</p>

她以為仇恨結束的他們再無幹系，以為他們將各自奔赴前程，沒想到她成為柳婧舒、他成席雋，然後一個個的夢境寫下他們的過往</p>

所以輕握他的手，輕貼在自己頰邊，她問：“詛咒終止，此生我們該有一個完美結局了對吧？我們要一起走完這輩子對吧？你不能拋下我、你要充分表達認錯的誠意對吧？”</p>

她一句問過一句，卻發現他的掌心在她的臉上一寸寸冷卻、僵硬，他胸口微微的起伏漸漸平息，他死去……</p>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席雋，怎麽可以？不該這樣的啊……</p>

她嘶啞問：“為什麽？我原諒你了啊，原諒還不夠嗎？那還要怎樣？是你生氣了嗎？你生氣我折磨你太久，所以痛恨我？好吧好吧，你恨我吧，你活著折磨我好不好，你起來欺負我好不好，我通通受著……席雋，你醒醒，你不要死！我在這裏等著，等你欺淩我、等著受你的委屈，我保證甘之如飴……”</p>

但他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他死了，徹底離開了……</p>

這算什麽？又是反噬嗎？死亡於他是解月兌，所以他決定用死亡來折磨她？不要啊，求求你不要，換個方法可不可以……</p>

他聽不見她的聲音，冰冷的身體冰冷地回應了她的問題</p>

陰風起，雷鳴閃電交加，像那個施下詛咒的夜晚，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天際落下，從窗橋鉆入，穿透他的身子……</p>

看著太熟悉的場景，她喘著粗重的大氣，怒道：“非要這樣才叫有始有終嗎？”</p>

松開他的手，婧舒沖到外面，任由瓢潑大雨濕透全身，她仰頭放聲大喊，“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認錯啊，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要我怎樣都可以，但求求您不要讓他死好不好，求求您……”</p>

石鉚被她的喊聲叫來，見狀心知情況不對，連忙沖進屋裏，看著臉色灰白再無生息的爺，一個踉蹌站不住……</p>

下一刻，婧舒沖進廚房抓起菜刀奔回床邊，眼看她就要往腕間割去，一個激靈，石鉚連忙制住她“柳姑娘，你要做什麽？”</p>

“放開我，我要救他，我的血可以救命”</p>

“爺已經死了！”</p>

“他不能死，他答應要回來娶我，我們不可以是這種結局，不可以，聽到了嗎？不可以……我不要悲劇……”</p>

席雋送回侯府辦喪事，婧舒沒去，因為身分</p>

席定國雖無多話，卻擺明不要她這個媳婦，他道：“若柳姑娘是雋兒心悅之人，他定不舍姑娘一世孤寡，柳姑娘還是另覓良人”</p>

無妨啊，她從沒想過侯府的富貴榮華，守寡這種事，不一定非要在侯府才能做，心定了，情便也定了</p>

沒去奔喪，她在蘭芷院一針一線縫著衣服，那是給席雋的，是她親口答應的，以後就這樣吧，思念他的時候便做一套衣服，便在腦海裏覆習他那張不夠好看的臉</p>

“姊姊，王爺想見你”秧秧輕扯她的衣袖</p>

此話已經提過數次，秧秧和瑛哥兒輪番過來請，但婧舒沒有心情應付</p>

聽說柳媛舒還在景新院伺候，自己走這一趟不曉得會鬧出什麽事，只是客居王府她無心惹事</p>

何況心那麽傷、那麽痛，哪還有餘力應付其他</p>

“王爺說，有一件事是關於雋哥哥的，他必須告訴你”</p>

席雋有話要傳給她嗎？</p>

見婧舒不語，秧秧又道：“王爺讓我同姊姊說兩個名字”</p>

“哪兩個名字？”</p>

“也臧大師和越清禾”</p>

一聽到這兩個名字，心頭震驚，席雋不會也不該把這些事告訴旁人，所以……他想透過江呈勳告訴自己什麽？</p>

想也不想，她起身道：“走吧，我去見王爺”</p>

推開門，江呈勳半躺在床邊，無聊地把玩著帷簾上的流蘇</p>

不久前梁錚剛來過，他說：“我已經調查清楚，此事確實出自三皇弟手筆，對不起，現在我無法動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讓他付出代價，你的傷、阿雋的命，需要有人來清償”</p>

梁錚悲憤的神態歷歷在目，過去總覺得天家人真誠缺貨，沒想到他還有幾分赤誠之心，但願日後他登基為帝還能保有此心</p>

這次差事辦得極好，皇帝下旨封賞，忠勇侯提了爵位成為忠勇公，但席定國身邊就剩涓涓一個女兒，又無法再生育子嗣，這爵位提不提還真沒啥鳥用，倒是金銀珠寶送上好幾車</p>

恭王府也賞賜不少，但江呈勳的爵位是不可能再往上提了</p>

倒是皇上把席雋三品散騎常侍的差事給了他，許是不相信梁錚所言，想親眼見證他有幾分本事吧，也或許只是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親自盯著</p>

無所謂的，他對這種事壓根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婧舒……</p>

“王爺，柳姑娘到了”</p>

聞聲，江呈勳立刻坐起來，這一坐傷口扯動，痛得他齜牙咧嘴</p>

“快快有請”</p>

王爺揚聲喊，那聲嗓大得不像病人，連站在門外的婧舒聽見了</p>

她在侍衛的恭請之下進入王爺房間，然尚未走到床邊，僅僅是目光相接那刻，她楞住了</p>

心臟陡然增添速度，呼吸變得喘促，她在發抖、她全身起雞皮疙瘩，她不確定，但直覺告訴她……是的……</p>

眼眶瞬間翻紅，她瞠大雙眼死命盯著江呈勳的眼睛，慢慢地一步步上前，她吞下哽咽，抹去眼底濕氣，她需要確認</p>

她一句話都沒說，但他卻明白，婧舒認出他了？這一定是心靈契合</p>

過去幾天，他準備了滿肚子的話想對她說，他想要試著用各種角度切入，讓她不至於太惶恐，他甚至沒有把握能夠說服她，但是……她曉得了</p>

婧舒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跳上，當她終於走到他面前時，再次咽下哽咽</p>

“你是席雋？夏侯淵？秋鵬、阿喬……”在她喊過許多名字之後，她緩緩吐出兩個字“……李清”</p>

後腦處一陣發麻，這已經不僅僅是心靈契合可以解釋得通，但這時候什麽解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p>

他面帶微笑，向她展開雙臂</p>

還需要考慮嗎？不必的，失而覆得已是天地間最大的幸運，她只想感激上蒼的原宥，只想感激詛咒終於解月兌，她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緊緊地圈住他的腰</p>

痛！傷口牽動，他緊緊咬牙</p>

但他也笑得滿面幸福，感謝老天終於停止懲罰，感激老天終於把愛情還給他，他有滿腔滿月覆的謝意想要傳達</p>

他沒說話，她也沒說話，他們在這個擁抱中，一點一點證實彼此的存在</p>

時間慢慢過去，陽光透入窗橋，在地上投下光束，無數的灰塵在光束中飛舞，他們都看見了，卻也都不在乎</p>

“你怎麽會知道？”一個沒頭沒尾的問句，但是她能聽懂</p>

“我想起來了，想起我的前世今生，想起晰晰的哀愁『也臧』添土加草，大師不是旁人而是地藏王菩薩，祂心慈，特來渡化我們這兩個蠢人”</p>

一段愛情糾結千年，還有人能夠比他們更蠢？</p>

“你什麽時候見過也臧大師？”</p>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那個咒語詛咒的不僅僅是你，也困住了我……”她娓娓道來千年經歷</p>

“所以你看見我做的每件事”</p>

“是，我看見族人被誣陷，有人群起放火燒山時，是你領著他們遁逃”</p>

他笑答，“對，我為他們又做了一回皇帝”</p>

“我看見了”他早已不耐煩當皇帝，他對權勢地位已經失去感覺，他甚至覺得政治令人厭惡，但是他為了她的族人，再當了一次皇上</p>

天下人都以為是族人助他上位，殊不知是他刻意傳出的謠言，讓百姓以為他們是天人降世</p>

登基後，他從族人當中選出國師，予以至高無上的位置，從此世人不再以詭譎目光看待族人，也因為他將族人帶出山林，讓他們與百姓通婚，他們不再是特殊的存在</p>

“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p>

“我知道，那些冤親債主都懷著滿足重新投胎了”</p>

“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江呈勳失笑，好像什麽話都不必再說</p>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能夠找到我、認出我？”</p>

“因為你身上有一股只有我聞得到，旁人卻聞不到的玉蘭香，並且你的右方鎖骨有一朵紅蓮胎記所以在『夕霞居』我一眼就認定你，可惜你被江呈勳的容貌吸引，沒多看我一眼”</p>

講到江呈勳時，他指指自己的臉，惹得她彎眉笑開</p>

“美貌只是一種別人對自己的肯定，沒那麽重要的”</p>

“我是俗人，需要這種肯定，但是你沒有肯定我”他指控</p>

“喜歡美好的人事物是天性，但懂得欣賞美好的內在則是一種學習，膚淺的我不懂得一眼找到你的好，但成熟的我與你相處後學會欣賞你，甚至喜歡你、愛上你，你有多麽美好的內在啊，你像塊暖玉，雖然不如寶石般耀眼，卻有豐富底蘊，讓人想要用一輩子去了解、去挖掘”她卯足勁誇獎、放出一堆彩虹屁，招惹得他的桃花眼上開出朵朵桃花兒</p>

“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p>

“跟我娘學的”</p>

聽見她提及娘親，他說道：“當年我曾經見過你母親”</p>

“我知道，你是那個說書人，而我的母親是那個小女童，她對你道：『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該放下』而你說放下是你終於開始心疼自己，你不願意心疼自己，你說老天爺要讓你體認自私的謬誤……”捧住他的臉，她認真對他說：“你不是自私，是從來沒有人教會你愛，你以為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勢才能弭平童年的傷痛、才能讓自己不再害怕，你拼盡力氣往上爬……”</p>

他接下她的話“到頭來，想得到的都到手了，我卻不快樂能帶給我心平和滿足的，只有清和宮那株玉蘭，只有裏頭的一桌一椅，只有那個已經不存在的女子，以及她留給我的……滿滿記憶”</p>

她都知道的，他坐在她的椅子上，不知道想起什麽似的傻笑著，他躺在她的床上，翻來翻去滾個不停，幾十歲的老頭子了卻笑得像個孩子，只是他總是笑著笑著淚水便翻出眼眶，笑著笑著便苦澀盈滿臉龐……</p>

“在你還不是皇帝的時候，你常帶我飛上樹梢頭看星星，記得嗎？”她問</p>

“記得，風把你的頭發弄亂，但亂了我心的不是頭發，是你笑得亂七八糟的笑容”要是早點知道，心癢癢的感覺就是愛，會有多好？</p>

“我們很無聊，總是玩著我跑你追的游戲，像個孩子似的”</p>

當上皇帝後，他的笑總是帶著某種目的，再也不是純粹的開心</p>

“很無聊，卻也是李清一生中最開心的光陰我們抓魚烤著吃，後來禦膳房做得再精致的魚，都沒有我們烤的好吃”</p>

“燒焦了還好吃？”黑糊糊的魚啊，整條魚找不出三兩口能吃的，但就兩口也是他一口、她一口，他們合力吃掉</p>

真的是“合力”，他們合力做過好多事，他們是再有默契不過的兩個人，要不，怎能成就一場江山？</p>

“非常好吃，也許是因為那個下午有魚、有山有水，而且你就在我身邊”</p>

那時候他不懂得愛情，只覺得和她在一起很愜意，後來她帶給他的幫助遠遠勝過愜意，於是他便忘記，於自己，她的價值不僅僅是“有用”而已</p>

直到失去了，直到坐在高堂上，直到手中握緊各方勢力，卻突然發現沒有她的龍椅……無味且無趣</p>

說到那年，他和她都笑了，笑得很快樂、很開心，仿佛那些個午後又回到他們身邊</p>

“告訴你一個秘密”婧舒道</p>

“什麽秘密？”</p>

“我娘來自數百年後，她留給我的話本、書冊，通通是來自數百年後的智慧”她是從母親留下的手劄裏推斷出來的，這些東西除了她再沒人看過了</p>

“有那樣的智慧，她竟沒替自己爭取到好光景？”</p>

“她是心悅父親的，因為喜歡，願為柳家竭盡心力，父親並沒有辜負母親，只是老天爺給她的時間有限，否則她一定能混得風生水起”</p>

“每個人終歸有自己的去處”</p>

“嗯，那江呈勳呢？”他回來了，江呈勳卻走了</p>

“也許下一世，他會有更好的人生”再不需要當這個被壓抑得無法呼吸的王爺，他是不是如釋重負了？</p>

“希望”</p>

“等我好起來之後，我親自上柳家求婚”</p>

“恭王迎娶小民女？你在說笑嗎，皇上能夠同意”</p>

“皇上不只同意，還會歡歡喜喜、大張旗鼓的同意”肯定還會編傳出一段情愛佳話，把他們的感情傳得天下皆知</p>

“為什麽？”</p>

“我這可是『示弱』，不找有權有勢的岳家，只娶秀才之女，足見我這人多麽天真率性、毫無野心”</p>

“但我爹娘那裏有我和席雋的婚書”</p>

“旁的困難，偷一張婚書難嗎？王府養一堆人，可不是吃白飯的”更別說那些玄字輩的隱衛，此時他無比慶幸在離京之前讓他們奉婧舒為主子</p>

“媛舒呢？她打定主意要入王府後院，聽說還是王爺親口應允的”</p>

“這點她倒沒說謊，呈勳想與我當連襟……見鬼的連襟，他傻了！”</p>

“如果知道我要嫁給恭王爺，常氏肯定不會點頭答應，就算你以身分壓人，說不得還要逼著你買一送一”常氏要是不想辦法拿捏一二就不是她了</p>

“那麽我去求皇上賜婚，嫌腦袋多餘的話，常氏大可以試試抗旨”到時他會給她拍掌鼓勵，為她的勇氣喝采</p>

“涓涓呢？我同她說過要當她的嫂嫂”</p>

所以她打定主意要為自己守寡？沒喝酒他卻微醺了“看你瘦成什麽樣子，現在你什麽都別想，只要負責好吃好睡、把肉給養回來，剩下的事，通通交給我”</p>

“好”她笑著點頭</p>

“應了便要馬上做，所以現在……陪我睡一下？”</p>

“好，我再重承諾不過”</p>

她除去鞋子躺到他身旁，摟住他的腰，把臉窩進他懷裏面</p>

她已經很多天沒法好好睡覺了，松下這口氣後，她才發現自己疲憊到極點，幾乎是一閉上眼睛她就熟睡</p>

看著她的睡顏，他輕輕笑開，閉上眼睛也睡了</p>

他又夢到那年，那年夏天好熱……蟬在樹上叫得熱烈無比</p>

“阿清，它們這麽吵，吵得我睡不著”</p>

他的大掌輕輕壓住她的耳朵，問：“這樣有沒有好一點？”</p>

“並沒有”她搖頭</p>

他把她的頭攬進懷裏，長手臂將她裹緊，閉著眼睛問：“這樣有沒有好一點”</p>

她笑問：“阿清，這麽吵、你為什麽還能夠睡著？”</p>

他說：“不吵啊，因為我聽得懂它們在說什麽？”</p>

“哦？它們說什麽？”</p>

“它們在說晰晰喜歡阿清”</p>

一聽，她笑開顏低聲說：“它們說的對”</p>

然後，蟬鳴入耳不再感覺吵嚷</p>

然後很多很多年，他不許太監把蟬黏下來，所有的蟬全都聚到清和宮</p>

然後他在每年夏至，在蟬鳴聲中安慰自己……晰晰喜歡阿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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