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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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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曉惠收到方多病的傳信,心裏也十分高興。一來,自己兒子一副為了他什麽都能豁出去的架勢,當娘的只好愛屋及烏,二來,自己也的確敬仰他的為人,真心實意地盼望一見。她早早地吩咐山莊下人,掃撒除塵,以待貴客。

“娘!娘!我們回來了!”方多病拉著李蓮花跨進山莊大門,還沒走到正堂,就放開喉嚨大喊起來。

“小寶!”何曉惠高聲回應著,疾步迎出門來。

“娘!這就是李蓮花!”方多病興高采烈地說道。

“何堂主,在下李蓮花,叨擾了!”李蓮花彬彬有禮地說道。

“李先生,快別客氣,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實乃幸事!”何曉惠笑容滿面,“我們屋裏說話,請!”

幾人坐定,丫鬟們端來茶水點心果盤。

“小寶早就跟我說過,李先生是他的至交好友,只是沒想到,先生竟這般芝蘭玉樹、豐神俊朗啊!”

“何堂主過獎了!我也沒想到,聲名遠揚、巾幗不讓須眉的何堂主,竟然如此的年輕!”

“哈哈,李先生說話真是讓人如沐春風啊!”

方多病樂呵呵地看著二人你來我往地寒暄,不由想起上一世他們初次見面時的情景,自己還在跟李蓮花鬧別扭,結果被不知情的娘親在李蓮花面前把自己老底抖了個幹凈,又把李相夷貶了個徹底,那時的自己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想到這些,方多病覺得恍若隔世,也確實是相隔一世了。現在李蓮花安然地坐在這裏,說著笑著,方多病覺得很安心,很滿足,只盼著能夠天長地久才好。

何曉惠還是那樣熱情周到,要給李蓮花安排最好的客房休息,卻被方多病拒絕了,堅持讓他住到了自己隔壁。他身上的碧茶之毒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作,這個人又慣會獨自隱忍,自己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能安心。

旺福給李蓮花送來了一壺好茶,一盤點心,還有一碟糖果。他對這個人很好奇,細細打量過後,說道:“你就是李蓮花呀!這是少爺特意吩咐廚房給你做的飴糖,少爺還從來沒有對誰這麽上心過呢!”

“是嗎,那就請你替我多謝你家少爺了!”李蓮花笑道。

旺福回頭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一年多前,少爺從噩夢中驚醒,還哭著喊你的名字,那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呢。”

“一年多前?喊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聽錯了!”李蓮花懷疑道。

“怎麽可能,他喊了好幾聲,我聽得可清楚了!”旺福一臉肯定地說道。

“我們相識不足兩月,小寶怎麽可能一年多前就知道我呢?”李蓮花若有所思,還來不及深想,一陣敲門聲傳來。

旺福打開房門,見來人竟然是展雲飛,不禁吃了一驚,山莊裏誰人不知,展護衛從不主動與人接觸。

旺福走了,屋子裏只剩下李蓮花和展雲飛兩個人。

李蓮花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故人,這位故人還披頭散發,盯著他看個不停。

“真的是你!”展雲飛淺淺一笑,冷冽的眉眼變得柔和起來。

“展兄,好久不見啊!”李蓮花眼帶笑意,“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這麽死腦筋,把你這個頭發紮起來。”

“與故人一諾,說到做到!”

“可你這不束發的樣子,我看著一點都不順眼,趕緊梳起來!”

“你的碧茶之毒解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中了碧茶之毒?”

“你徒弟告訴我的。”

“方多病?展兄,可否細說?”

“數月前,我初來天機山莊,方多病使出了你那招小樓昨夜又東風,他告訴我,你是他的師父,還說你中了碧茶之毒,隱姓埋名,他在四處找你。你何時收他做的徒弟?”

“啊,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毒解了嗎?”

“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好,能再見到你,很開心,改日請你喝酒。”

送走展雲飛,李蓮花陷入了沈思。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如果我說,前世我就認你是畢生唯一知己,你信嗎?”

“我曾經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每次想起來都追悔莫及,我不想重蹈覆轍。”

“李蓮花,這輩子我也只認你這一個知己!”

“一年多前,少爺從噩夢中驚醒,還哭著喊你的名字。”

“他告訴我,你是他的師父,還說你中了碧茶之毒,隱姓埋名,他在四處找你。”

……

所以,白雲城相見並不是偶遇,而是他的刻意尋找,他對自己關心在意、體貼入微,他害怕自己會拋下他,還有那次他臉色蒼白,是因為幫自己壓制碧茶之毒……

李蓮花終於明白,方多病對自己並不是一見如故,他口中的那位故人,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可自己並沒有失憶過,白雲城相遇之前的確只與年少的方多病見過一面,他是怎麽認出李蓮花的,又為何會對自己產生這樣深的羈絆呢?

“小寶,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李蓮花覺得方多病身上藏了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他怎麽都看不透。

“李蓮花!我設計了一個機關,能把蓮花樓遮起來,以後就再也不怕刮風下雨了!快看,就用這種遮雲紗,輕薄透光又柔韌結實……”方多病興奮地跑來,一進門就喋喋不休,正說得起勁,擡頭發現李蓮花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怎麽了,李蓮花?”方多病疑惑道。

“方小寶,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你如何得知我就是李相夷,還有,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嗎?”李蓮花目光如劍,直刺人心。

“他知道了……”一句話把方多病定在了原地,心裏不由想到。要怎麽跟他解釋呢,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接近他是別有用心,從此對自己避而遠之?

方多病其實想過很多次該如何對李蓮花解釋重生之事,可事到臨頭,心裏又不受控制地惶恐起來。

“我……我說了恐怕你也不會相信……”方多病黯然一笑。

“我相信你!”李蓮花脫口而出。

方多病猛地擡起頭,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不敢置信,又好像盛滿了閃閃星光。

大多數時候,方多病在自己面前都像一汪溪水般清澈透明,李蓮花輕易就看懂了他的喜怒哀樂。也正是這樣毫無保留的坦誠熾熱,讓李蓮花不忍心看到他有一絲的失望傷懷。

“我是重生的。上一世,我19歲時遇到了你,那時,我想成為百川院刑探,你想找到單孤刀屍骨,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你幫我破了很多案子,一次次救我,教我揚州慢,還騙我說是什麽蘇州快,呵呵……後來,我們發現單孤刀沒有死,他密謀用南胤秘術業火痋控制朝堂,自己稱帝,你為了阻止他,不顧自己碧茶毒發,深入險境,一次次動用內力,我們好不容易打敗了他,也找到了忘川花,你又為了救我救方家,把花獻給了皇帝,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等死……我和笛飛聲只見了你最後一面……”方多病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痛苦絕望的時刻,不由眼圈泛紅,聲音哽咽。

李蓮花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安慰。

方多病極力克制自己,連呼吸都在顫抖。

李蓮花嘆一口氣,把他攬入懷裏,柔聲說道:“小寶,別怕,我在這裏,我好好的在這裏……”

一句話好像打開了淚閥,方多病用力抱住他,臉埋在他肩頭,哭得肝腸寸斷。

李蓮花輕輕拍著他的背,心中五味雜陳:“我曾經傷透了他的心!”

方多病好像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才止住了淚水。胸中所有的委屈、悲傷、恐懼好像都隨著眼淚流走了,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啊,把我衣服都哭濕了。”李蓮花打趣道。

“哼,還不是怪你!不過你以後可別拿我當小孩了,我活了兩世,加起來都有四十歲了,比你還大十幾歲呢!”想到自己剛才痛哭流涕的樣子,方多病也有點不好意思,瞇著哭腫的眼睛偷瞄李蓮花,發現他正含笑溫柔地看著自己。

“你前世只活到二十三歲?”李蓮花問道。

“是啊,我在雲隱山待了三年,突然就回到了十六歲。”方多病答道。

“他還為我守了三年墳,這個傻小子!我把他的上輩子給毀了……”李蓮花感動又愧疚地想道。

見方多病平靜下來,李蓮花才有功夫消化他剛才話中的大量信息。笛飛聲還活著,似乎和他們關系不錯,師兄也沒有死,站到了自己對立面,甚至想要顛覆朝堂。至於最令人不可思議的重生,李蓮花反而沒有多想。不知何時起,他對方多病也已深信不疑。

方多病把單孤刀勾結角麗譙,謀害李相夷,到最後覆滅的經過詳細講述了一番,仍然略去了李相夷是南胤和皇族後裔這一段。這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李蓮花才越安全。“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告訴他也不遲。”方多病心裏打定了主意。

“所以,兩年後笛飛聲出關,就是單孤刀和角麗譙尋找羅摩天冰和業火痋的開始。”李蓮花說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阻止他們。”

“這一年多,天機山莊收集了很多情報,單孤刀他們自以為謀劃得神不知鬼不覺,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到時候給他們個措手不及!”方多病說道。

“可以啊方小寶,比我當年強多了!”李蓮花誇道。

“還不是你教的,再說,我都活兩世了,怎麽也得有點長進吧。”方多病笑道:“我們不如先去小遠城,之前牛頭馬面在那搞閻王娶親的把戲,不知害了多少姑娘的性命,先去把他們收拾了。”

“事不宜遲,我們一早就出發。”李蓮花說道。

“出什麽發,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時了,你這身子受得了嗎?放心吧,去年我派人到小遠城拉著一扇祖母綠影壁招搖過市,那影壁當夜就被劫走了,有了這祖母綠排毒,他們沒再弄出新的閻王娶親。你安心休息幾天,等我把蓮花樓修繕好了,我們再出發也不遲。”方多病說道。

“好,那就聽你的。”李蓮花笑道。

“你見過展雲飛了吧,故人重逢,不如喝上幾杯好好敘敘舊。時候不早了,你趕緊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方多病叮囑道。

“放心吧。”李蓮花微微一笑,目送他關門離開。

夜色闌珊,李蓮花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方多病口中的單孤刀,和自己記憶裏的師兄,實在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往日的關照愛護,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分,難道都是假的嗎?師兄啊師兄,你騙得我好苦啊……”李蓮花心中悵然,腦海中響起方多病說的話,“單孤刀對我這個親兒子都能狠心下手,他算計你,害四顧門分崩離析,這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因為他做了壞事就怪到自己頭上,也別因為他傷心難過,他根本就不配!”

想起方多病,李蓮花不由露出了一點笑意,胸中郁結也消散了不少,漸漸進入了夢鄉。

天機山莊眾人都很吃驚,因為向來披頭散發、獨來獨往的展護衛,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還經常跑去找少爺帶回來的貴客李蓮花。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送你吧。”展雲飛說道。

“不用了,方小寶會跟我一起。”李蓮花說道。

“你這個徒弟收的不錯,天分高不說,對你還那麽體貼入微。”

“哎,我也沒教過他什麽。”

“揚州慢和相夷太劍都教了,還要教什麽。”

“展兄,你若想學,我也可以教你。”

“那就不必了。今日就當送行酒,保重身體,後會有期!”

“好!”

“叮”的一聲,酒杯碰在一起,二人一飲而盡,相視而笑。

蓮花樓已修葺一新,何曉惠還命人添置了不少東西,吃穿用度一應俱全。

方多病在蓮花樓醫館的招牌上雕刻了一朵蓮花和一把寶劍,興沖沖地指給李蓮花看,“這朵蓮花代表你,這把劍代表我,只要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

“好,那我這條小命就托付給方少俠了。”李蓮花點頭道。

“沒問題!李蓮花,我可是說真的,以後你不能跟人動武,都交給我,我來保護你!萬一遇到我搞不定的情況,你就自己逃命,記住了嗎?”方多病說道。

“方小寶,以你現在的功力都搞不定,你覺得我能跑得了嗎?”李蓮花無奈道。

“反正你記住不要動用內力、護好自己就行了。”方多病說道。

“好,我答應你,會保護好自己,絕不輕易動武。小小年紀,怎麽婆婆媽媽的……”李蓮花吐槽道。

“餵!李蓮花,我這可是為了你好!”方多病氣道。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謝謝方少俠關心!”李蓮花安撫道。

“哼,這還差不多!”方多病轉怒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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