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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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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祭

殷捐轉身面向李屏嬌,華美的魚鰭在水中飄逸流動,他身體透著淡淡的藍,血管中流動的血液好似也是藍色。

殷捐忽然一掌打向李屏嬌,腰間的乾坤袋被迫打開,殷捐隔空取出了裏面的寶盒。

李屏嬌瞪大雙眸,殷捐怎麽會知道她有這個?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離她漸漸遠去的殷捐,心裏疑竇叢生,亂的不知所向。

其實殷捐從她下山時便察覺到,李屏嬌身上帶著一件讓鮫人一族生厭的東西,獲鳶給她的寶盒,是用竭荒洛水木制作而成。

竭荒的洛水木生於最險惡之地,那裏生活的都是竭荒中最可怕的妖獸,洛水木在竭荒妖氣中孕育而生,它既是因妖族而生,也是壓制妖族的寶物。

殷捐越靠近李屏嬌,就越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洛水木的氣息,鮫人也是妖族,他們生來便厭惡洛水之木。

用洛水木制作而成的寶盒,能囚住妖氣將其困於一隅之中,這也是它能保持鮫人心臟鮮活的原因。

李屏嬌不知道殷捐心中所想,她眼睜睜看著寶盒落到殷捐的手中,而她被推開數十米之遠。

一部分亡靈游到李屏嬌的身邊,將她的四肢緊緊禁錮住,李屏嬌無法動彈,只能看著殷捐開始獻祭儀式。

殷捐對洛水木有著生理性的厭惡,但他還是打開了寶盒,他的眸光掃過這個盒子,所以這就是他最後的歸屬了嗎?

殷捐慘然一笑,他將寶盒懸空在一旁,正式開啟了他的獻祭之法。

海底開始隱隱震動,殷捐手中的動作不停,他先是割破了自己手指,藍色的血液滴滴飛入亡靈中,在觸碰到它們的一剎那,整片螢火迸射出灼熱而刺目的光亮。

李屏嬌被閃的眼睛都快瞎了,她擡手擋在眼前,身前一片強光後逐漸微弱。

殷捐又用鋒利的指甲劃破自己的手心,兩條交錯的傷口緊緊貼合在一起,殷捐雙手合攏,口中默念出古老而神秘的咒語。

李屏嬌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能用眼睛去看這詭異而又瘋狂的景象,海底燃起一座燈燭,緊接著又亮起第二座,第三座……

這些海底之燈的排布規律,蜿蜒勾連出一幅神秘的圖形,李屏嬌仔細看了一番,似乎有點像無數個太陽拼湊而成。

殷捐站在圖紋的最中間,法陣已經開啟,獻祭之法已經退無可退,殷捐忽然回頭看向李屏嬌。

他的身體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從他的身體中盡數湧出,那些亡靈循著鮮血的味道慢慢貼近,越來越多的螢火將殷捐纏繞。

殷捐就是在這副模樣下,看向李屏嬌的,他的眸中蒙上一層憂傷,就像是無妄之海下終年不見天日的海底,已經褪去色彩,變得死寂麻木。

李屏嬌捂著嘴,不讓自己的聲音溢出口中,兩人都被螢火死死纏繞,而殷捐卻是在被一點一點蠶食生命。

殷捐的面容被光影模糊,他的唇張了張,微弱的聲音穿透海水,送到了李屏嬌的耳邊。

“能找到你,是我這一百年來最開心的事,還有,其實我並不會什麽合歡秘術,那只是因為……”

後面的話殷捐並沒有繼續說完,他勾唇輕笑,然後背過身不再看向李屏嬌。

“因為什麽?殷捐!”

李屏嬌知道,或許這是她能聽到的,殷捐最後一次說話了,李屏嬌大聲喊著,但殷捐背對著她,就是不為所動。

從那片模糊的光影中,李屏嬌能依稀看見,殷捐似乎在做什麽,她忽然聽到一聲悶哼,隨即是愈發濃烈的血氣蔓延開。

李屏嬌瞬間慌亂,“殷捐!你快住手!我不要你的心臟了,我不要了!”

殷捐刻意背對著她,手掌穿破心口,握住了熾熱跳動的鮫人心臟。

心臟在手中不停的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殷捐忽然有些貪戀起這點感受,這是他唯一還活著的證明。

血肉從身體中剝離,殷捐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臟,他喚來寶盒,染血的手將血跡蹭到了寶盒上,心臟被他小心放入盒中。

在關上盒子的剎那,殷捐虛弱的垂下腦袋,他口中喃喃道,“其實那是因為,我對你動情了……”

鮫人情動,也會無意識的蠱惑人心,就如合歡秘術一般,迷惑心智,勾得鮫人情動之人一點點淪陷。

眼角滑落淚水,兩行淚痕順著臉頰從下巴滴落,那些淚水也被吸納進寶盒中,變成晶瑩剔透的藍色冰晶。

心口裸露出一大片傷口,亡靈瘋狂鉆入他的身體,吞食著他的血肉。

以身獻祭,用自己的血肉餵養鮫人一族的亡靈,所有的東西都已準備就緒,而這最後一步,便只差——

殷捐將寶盒推出陣法外,下一瞬,陣法開啟,殷捐的身體開始盤旋上升,無數的螢火圍繞在他的身旁,拖出一道長長的光影。

李屏嬌的心徹底沈了下去,她用力掙紮著,直接祭出歸陵。

“歸陵!快幫幫我!”

歸陵感受到主人的召喚,利刃出鞘,瞬間帶著李屏嬌掙開束縛。

李屏嬌快速沖向殷捐,寶盒就在她的身旁,她一把將它撈進懷中。

“殷捐!”

她的身體沖進陣法中,在她觸碰到殷捐的剎那,陣法已經徹底完成,李屏嬌伸手撈了個空,抱進懷中的是有一片星星點點的螢火。

那些亡靈也化作塵霧消散,殷捐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李屏嬌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出,她仿徨的四處張望著,卻看不見殷捐的一點蹤跡。

“不會的,不會的,怎麽會這樣呢?為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海底的靈脈開始慢慢覆蘇,日光照進海底,原本陰霾昏暗的海底變得透亮澄澈。

李屏嬌這才看清,原來靈脈旁還有一株巨大的青槐聖樹,靈脈覆蘇,聖樹也逐漸恢覆生機。

那些隨水而動的花瓣肆意的舒展開,青槐越長越高,枝丫也越來越繁密,李屏嬌來不及反應,就被青槐的枝丫托起,瞬間帶出碧海的海底。

李屏嬌沖出海面,整個人躺在繁茂的青槐花中,她面如死灰的仰面平躺著,無神的雙眸望向湛藍的天空。

耳邊是輕柔的風聲,頭頂是溫暖的陽光,身下是香氣四溢的青槐,可李屏嬌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務,成功抹除任務目標的最後一抹印記。”

系統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李屏嬌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她的懷中還緊緊抱著那個寶盒,海水沖走了上面沾染的血跡,殷捐僅剩的那點痕跡也被抹除了。

系統疑惑的問到,“宿主您不開心嗎?現在只差最後一步,您就可以完成任務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李屏嬌沒有搭理它,她的眼睛是生澀的酸痛,眼睫忽然一顫,淚水從眼尾滑落。

系統沈默著看著那抹淚痕,長久的沒有發出聲音。

李屏嬌的唇張了張,發出的聲音嘶啞無比,她說,“我不想繼續這個任務了,你換個人去做吧。”

系統不解,機械的聲音透出幾分急切,“為什麽?您已經完成這麽多,只差最後一步,您就這麽放棄了嗎?”

系統只是一堆數據堆砌而成,它不動人類的情緒,也不理解李屏嬌現在的選擇。

李屏嬌痛苦的閉上雙眸,她覺得日光太過刺眼了,照的她眼睛好痛,心口也好痛。

其實從天瑯秘境回來時,李屏嬌就有了放棄的想法,系統說詹雪燭最終會毀滅這個世界,,放任他成長,一切的生靈都會化為烏有。

可是,詹雪燭似乎什麽都沒做,雪一殺她,那她便反殺了雪一。

而詹雪雪不過是一具死屍,還為了救她身隕。

現在的殷捐,挖出自己的心送到她的面前。

李屏嬌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懷中緊緊抱著那個寶盒,冰涼的盒身傳來刺骨的寒意,李屏嬌渾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被凍結。

系統見她如此,只好將這個問題暫且擱置,“宿主,若您有需要,我將為您隨時提供記憶消除服務,期待您圓滿完成任務。”

系統說完這話便沒了聲音,李屏嬌一個人靜靜的躺在樹叢中,她的眼淚流入花芯中,激起了微亮的流火。

“小友怎的躺在此處?”

那是老蓬頭的聲音,李屏嬌的耳朵微動,聽到了也仍一動不動。

蓬萊仙主乘風而來,腳踩一朵祥雲,他褪去原先的蒼老頹敗,仿佛脫胎換骨般,重回那仙氣縹緲的模樣。

如今碧海靈脈覆蘇,碧海又重新煥活生機,蓬萊仙島與它是雙生仙源,自然也就再次受到福澤庇佑。

老蓬頭長嘆一聲,他腳下的祥雲散去,站定在李屏嬌不遠處。

“殷捐……那終究是他自己的選擇,如今碧海靈脈重新覆蘇,鮫人一族將會迎來新的生機,或許這便是他最想看到的。”

老蓬頭慢慢蹲下身子,盤坐在李屏嬌身旁,他目光慈和的看向這片蔚藍的碧海,他慢悠悠的提起一些關於殷捐的往事。

“當年我第一次見到殷捐時,也著實嚇了一跳,鮫人逃進雙生之境後,就逐漸沒了消息,我原先以為他們寧可退居於一方之境,也不願再回碧海,後來我才知曉,逃進雙生之境的鮫人,沒了碧海靈脈的哺育,開始腐爛死去。”

老蓬頭止不住的嘆息起來,“殷捐是我遇到的最後一個鮫人,沒想到他能從雙生之境中出來,並且好好的活著。”

李屏嬌動了動耳朵,她將眼睛瞇開一條縫,靜靜的看著頭頂的天穹。

“這一百年間,他一直在尋一個東西,我大概能猜到些許,他是打算尋到神血仙體,以上古神血為引,獻祭神血仙體,如此一來,靈脈便能再次覆蘇過來。”

老蓬頭的話讓李屏嬌一楞,她忽的坐直身體,手掌抓住老蓬頭的衣擺,眼睛死死盯著老蓬頭,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剛剛說什麽?”

“他原本是要用神血仙體獻祭?”

李屏嬌的臉瞬間慘白了幾分,她迫切的等待著老蓬頭的回答。

老蓬頭無奈的點點頭,“神血仙體本就是一味極其稀罕的藥引,修補枯竭的靈脈自然也是上上之選,不過如今看來,殷捐選擇了另一條更為艱難的路。”

蓬萊仙主並不打算隱瞞李屏嬌這些,殷捐改變自己原本的計劃,設下禁忌法陣,以身獻祭,魂飛魄散再不入輪回。

世間已無殷捐,往後千百世,也再不會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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