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安家一向的規矩, 奶奶的葬禮一切從簡，兩個姑姑可能是看在顏如玉的面子上, 難得地也在葬禮上面出現了，甚至還假心假意地嚎了兩聲。

安曉蕾在一邊冷眼看著，不拆穿。

等她們哭完了才說“這裏就只有我們幾個人, 你裝什麽裝”

之前是因為奶奶她才一直做低服小，現在奶奶已經離開了, 安曉蕾不需要這兩個人養著，也沒有什麽把柄掌握在兩個姑姑的手上，她心裏面盤算著, 差不多是算總賬的時候了但是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麽算, 她和姑姑，不是同一個重量級的。

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大約是時不時就跳出來惡心這兩個人一下。

然而顏如玉沒打算讓她鬧事, 一聽見她開口就直接拽著人走了。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氣, 安曉蕾掙紮了兩下居然沒有掙紮開, 硬生生被她拖到了小角落裏面，顏如玉才算是松開手。

“你幹什麽我們家裏面的家事你也想管”安曉蕾冷眼看著她, “不覺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嗎”

顏如玉軟軟地勸道“奶奶還沒有走遠, 你在她的照片和骨灰前吵架算怎麽回事”

“我不該吵嗎”安曉蕾說, “你根本不知道她們做過什麽事情”

“我知道。”顏如玉回答道。“或許你沒有你想象的這麽神秘。”

之前向奶奶求證的時候，奶奶死了, 然後等顏如玉回來, 兩個人就開始忙著奶奶的喪事, 安曉蕾跟顏如玉差不多，也是忙得兩只腳不著地，等到晚上兩個人終於有時間好好說話的時候，安曉蕾已經不想說話了，基本上就只是草草吃了一點東西，就各自睡下。

全然忘記了向顏如玉求證她究竟是不是敖曼珊這件事情。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顏如玉在她身邊出沒，習慣了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習慣了早上鍋裏面有顏總煮好的粥，習慣了這人經常性的遲到和習慣性的面癱。

她習慣了顏如玉這個人，和她曾經是什麽人無關。

況且，顏如玉和敖曼珊也不是全然相像。

或許在她心裏面，顏如玉是不是敖曼珊都已經不重要了。

直到現在顏如玉主動說。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或許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神秘。

“敖曼珊”安曉蕾問的時候，目光一直停留在顏如玉的眉眼之間，果然看到顏總露出一絲被抓到馬腳的心虛。

這就足以表明顏如玉是她曾經的玩伴，高中的同桌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當初顏如玉跟著她的時候，真的很像是一個變態。

但是如果顏如玉是敖曼珊，那麽那時候跟著就不奇怪了兩個人原本就是認識的，現在有差不多的境遇，所以顏如玉想要將她撈出來，用包養的方式給她一份安穩，並非不能理解。

奇怪的是那時候，顏如玉沒有跟她說過自己曾經是誰，寧願被誤認為是癡女或者是別的什麽奇奇怪怪的人，也堅決不說。

只有奶奶知道。

所以奶奶拼命將她塞進這個奇怪總裁的手裏，因為奶奶很清楚，顏如玉絕對不會傷害她。

“因為過去並不重要。”顏如玉回答道，“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過去不重要，不重要，你明白嗎我已經換了名字，那就等於重新開始的機會。”

安曉蕾聳了聳肩，表示不敢茍同。

如果你一開始沒有跟著我，或者嚴格限制我不許吃宵夜不許熬夜，就像是高中的敖曼珊一樣什麽都管，或許我還會相信，但是現在明顯不是那麽可信。

可能這就是本性難移。

高中的時候，她在文科，顏如玉在理科，中間隔著兩三棟教學樓，顏如玉都天天找借口滾過來敦促她多喝熱水上課聽課，比她親爹還煩。

現在也只是好了一點點而已，真的只是一點。

兩個人沈默了一小會，還是顏如玉率先打破了這一份寂靜，她說“我們之前的約定是，如果奶奶還活著，那麽我們兩個之間的結婚合同就持續兩年。如果奶奶死了，就到奶奶死了之後，現在嚴格來說，我們已經可以解除夫妻關系了，你是怎麽想的”

安曉蕾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有些呆頭呆腦地問道“想什麽”

“是解除，還是續約”

安曉蕾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

理性告訴她，應該留下來，有顏如玉一口飯吃，她定然不會流浪。

但是這對顏總不公平啊。

人家憑什麽留著一個廢物。

可能是看出她的猶豫，顏總飛快地說“你不是想報覆你的兩個姑姑嗎你留下來，我幫你報覆，等價交換。”

安曉蕾簡直哭笑不得。

哪裏等價了。

身為一個商人，你的腦子這麽拎不清真的好嗎

“你想怎麽報覆”安曉蕾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是打打嘴炮，還是當面給她們難看，還是收購她們的公司，直接將她們費盡心思搶來的，視若珍寶的東西全都放在腳下踩我怎麽不知道你的基因裏面居然還隱藏著霸道總裁屬性呢”

“只要你想，都可以。”顏如玉說。“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只要我有，你想要我便雙手奉上。”

“不需要這樣。商人就像棋手，走的每一步都應該是有意義的，而不是浪費財產資金去做一些不劃算的事情。”安曉蕾摸了摸她的臉，皮膚的手感真的很好，不愧是用這麽多昂貴護膚品渥出來的，寸土寸金就是不一樣。“她們的公司對你應該沒有什麽用，就像是我對你沒有什麽用一樣，在應該丟棄的時候一定不要留戀，而不值得收購的公司也不需要為了我為難你自己。”

“我有錢，我本來就比她們有錢。”

安曉蕾擺了擺手。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泛上微微的笑意“不是有沒有錢的問題，是值不值得。”

像她，就不值得顏如玉砸這麽多錢。

三千烽火博人一笑。

安曉蕾自認自己當不了這個禍水紅顏。

“那麽”顏如玉紅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如果我願意幫你查當年的事情呢”

當年的事情。

安曉蕾聽見這五個字，整個人都楞了一瞬。

這個條件對她來說真的很有吸引力，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就像是肉骨頭對一條狗一樣。

她一直都很想明白，為什麽父親會忽然之間被告了挪用公款。

為什麽這麽巧剛剛被告了，警察都還沒有將“犯人”的囚服套到父親身上的時候，網絡上就帶了一大波的節奏，而更加巧合的是，父親正好在這時候出車禍死了網絡上的人都說，想必原本是想制造車禍的假象逃脫法律責任，然後就雇了一個人過來碰瓷，誰知道老天都看不過眼，直接給撞死了，大快人心。

後來事情的真相出來了，父親沒有挪用公款，網上的人閉嘴了。

然而有什麽用嗎，人已經回不來了，不能聽見他們虛偽的道歉。

更加奇怪的還在後面，分明她和奶奶在繼承父親遺產方面應該是更有優勢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最終分到的很少很少，主幹都被姑姑們拿走了。她不怎麽懂法律的人都能看出來的偏頗，在場這麽多法官公證人，卻沒有一個有異議。

安曉蕾保證，這事情不查清楚，她下地獄都不知道怎麽面對自己的父親。

顏如玉提出來的這個條件她沒有辦法拒絕。

“為什麽”

顏如玉畢竟不是她，父親死了之後就窮困潦倒，顏如玉她還是有公司的，她依舊，風生水起。“我不值得你這麽留我。”

“背後一定有靠山，那個靠山或許很大。”顏如玉平靜地說，“但是我未必真的沒有一戰之力。”

“我不是想問你這個。”

“因為喜歡你。”顏如玉說，“你知道我原本就不是一個能夠冷靜下來的人，尤其是對你，為什麽我喜歡你，我愛你，你知道嗎我很早就這麽跟你說過了，高中的時候，還有剛剛找到你，以及跟你結婚的時候。我從來都是這麽說的，可你總覺得我在開玩笑”

“抱歉。”

“我想將你留在身邊，不惜一切代價。”顏如玉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這目光總像是在控訴她是負心漢，安曉蕾最終沒忍住，將她一把摟進懷裏，狠狠抱住了。“成交。”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要為當年的事情買單。

兩個人再次走出去的時候，安萍安珍都還沒有走，好像是在說什麽事情，甚至還起了一點爭執，但是看見顏如玉出來了立刻閉嘴。

顏如玉一看就知道這件事情八成是關於自己的，於是淡淡笑了笑，也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曉蕾剛剛說的話冒犯了，我替她道歉。”

兩個姑姑一想起那句“裝給誰看”也是火冒三丈，但是顏如玉畢竟各方面都比她們有優勢，這個面子不能不給，於是綠著一張臉咬牙切齒道“沒關系，小輩嘛，當長輩的當然是寬宏大量一些。”

“我還有一句話想和兩位姑姑說。”顏如玉笑道，“裝是沒用的，人在做，天在看，報應遲早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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