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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斯達,羊羔和彌撒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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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斯達,羊羔和彌撒亞

“聖愛之母聖母瑪利亞,我獻此經,敬祝爾愛人至極之心。爾子耶穌最後晚餐時,明知受難臨近,不願拋棄我等罪人。”

“信念驅趕人行動,用它驅散痛苦,因為人總是要信點什麽的。”

“你信教?”迪奧嗤笑。

“因為我還沒有其他可以信仰的東西。”我說,“哥哥,你還沒有強大到我信你的地步。”

“聖子耶穌,令儀令容,超絕萬眾,今在比拉多衙內,盡褫其衣,系之石柱,鞭責五千四百有奇,全體剝傷,血流不止,苦痛如是,耶穌默不置辨,有如羔羊。”

“殉道者可以無懼痛苦的死亡,因為他們得到了精神上的滿足。”

“我想讓羅斯瑪麗幫我殺了父親。”我說。她一定會相信我編出來的鬼話。

“懦弱。”迪奧說,他已經買了毒藥。

弒親,尤其是弒父的血流淌在我們的血管裏面。因此我們必須自己親自動手。

所以我收起嘲弄的神情,掛上母親的面具,溫柔的往父親的嘴裏餵下甜蜜的毒藥。真是便宜這老家夥了,畢竟他還能用他色瞇瞇的眼神看他的女兒最後兩個月。

我仍然每日裝模作樣的轉動玫瑰念珠,盡管我根本沒背全那本要命的《玫瑰經》,每日期待的向迪奧訴說我尋找出來的“人”的規則。

“你這個怪物,你根本不是人類。”羅斯瑪麗這麽說我。為什麽?因為我的殘忍嗎?因為我再也不是那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再也不是這個人老珠黃的妓女童年的投射了嗎?她的尖叫多麽刺耳,我真想把她的嘴縫上。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只好露出甜膩的假笑,再流出一兩滴羔羊的眼淚。

“我只喜歡我能控制的人。”我向迪奧宣布。迪奧又一次說我懦弱,因為我沒有掌控的魄力。不過他可沒辦法用這一點打擊我,因為我比他更早知道這一點。他控制不了我,至少現在不能。

死亡如約地給予父親她的憐憫,我開始嫉妒父親了。於是我拆下了父親石塊下面的眼球用鞋子狠狠地碾碎。迪奧又一次嘲笑我了,但他還是幫忙把那坨肉掃到了一邊。騙人!眼球和葡萄的感覺根本不一樣!

我和迪奧要去一個貴族老爺的家了。

我沒有再去父親的墓,只有迪奧看著他下葬。因為父親的死亡悲痛欲絕的女孩子多麽可憐啊,她甚至不願看到父親的棺材下葬。拙劣而不可信的說法,尤其是她的父親是個人渣。但是沒關系,喬斯達家的車夫再次雇來的車夫一定很樂意這麽轉達,看在那幾個硬幣的份上。

瞧啊!那些上等人,貧民窟的土地會汙了他們的腳。“明明只是個仆人。”迪奧不屑地罵。我想他在安慰我,真是...不可理喻。

在貧民窟的車夫和喬斯達的車夫交接的晚上,我又開始做怪夢。

那車夫向我們道歉,非常真誠,似乎他說的有事耽擱是真的一樣。

“迪奧,你的妹妹狄安娜討厭狗。”我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

“記著,你的妹妹討厭狗,因為她被狗咬過。”我淡然的吐出虛假的事實。

“你又在玩你的小把戲?”迪奧說。

“有明顯弱點的人更容易受到接納,甚至獲得因為同情帶來的優待。”啊,我都忘了,那就當這句話是今天的人類觀察日課吧。

為什麽是狗?我莫名其妙的問自己,該死的夢!我總覺得迪奧會殺了喬斯達的狗,真是莫名其妙。

但更莫名其妙的是,迪奧在下了馬車後踢了那只狗,那只我夢裏見過的救了喬斯達的狗!

迪奧真該感謝我提前幫他想好的理由。

喬斯達是個善良的人,善良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活下去的,或許這就是貴族老爺的特權吧。獨屬於他們的美德。總之,他不但笑著說沒關系,甚至用那種關切的眼神看我!真是可惡,那種惡心的關切,更可惡的是,那種關切竟然是他發自內心的!

“像對待喬喬一樣對待迪奧和狄安娜。”老喬斯達這麽說。

我們在餐桌上聽喬斯達講述他那紳士的事跡,哈,醫生的女兒。間雜這老喬斯達“禮儀!”的訓斥,不過他對我和迪奧的餐桌禮儀保有最大的寬容。

在我和迪奧的要求下,我們仍然睡在一張床上。

我問他:“你不喜歡喬斯達,所以你又要用什麽辦法?孤立還是嘲諷?”我故意笑出聲,“你是不是想讓喬斯達在外面找不到人玩,而家中永遠有一個比他優秀的多的布蘭度?”

迪奧轉過身盯著我,我知道這是他在好好聽我說話的意思。

我是想和他安靜的聊天的,做出尊重的手勢,微笑,盡量像那個神父一樣溫和的開口。但我做不到,我對他有原因和沒有原因的恨意爆發了。

“無用且低效。”我尖銳的嘲諷,“你想要什麽?喬斯達的家產還是你的尊嚴?哈,用把他們踩在腳底的方法?憑你那幼稚的自尊心?”瞧啊,迪奧開始惱羞成怒了,他想殺了我。他會明白的,他的兩副面孔還不能和我一樣藏好呢。

“瘋子。”他在小聲咕噥。

“我是不是得感謝你,因為你的自尊心我永遠不會有被出賣換取某個貴族的支持的機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讓我嫁給一個糟老頭子的想法。”我指著他的臉大笑出聲。

“我會采取更好的方法。”他慢悠悠的說,“謝謝你,妹妹,我一定不會用那些幼稚的辦法。”

我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我就像那些賭的一文不剩了的人一樣狂笑,直到迪奧撲過來捂住我的嘴。

“當然啦,哥哥。”我這麽說。

迪奧,你看看你,我高興極了,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迪奧是覆於我之上的可怕的殼,現在倒好,是我把他剖開了。

我是最大的敵.基.督,迪奧,你知道嗎?我要你愛我,敬我,恨我。那羊羔捧著喬斯達家奇怪的面具走向我。它說:“撕下我的面具。”我伸出手,取下羊羔薄薄的面皮,審視著它露出的脂肪和肌肉。

“喝我的血。”它說。它的血是甜的,巧克力味。盡管我沒有吃過巧克力,我能肯定,一定是巧克力。我把那古怪的面具放但在它的臉上,正當我試圖擁抱它時,太陽從我的眼中流出來。它在其中化成了灰燼。

你看到了嗎,迪奧?不,他看不到,將會是彌賽亞的迪奧看不到他妹妹看到的神跡。“我將是你的宗教裏面的該隱派。”我說。迪奧沒有聽懂,他還是個小孩子呢,他可聽不懂我的預言。於是我笑他的愚蠢,他笑我的蒙昧和懦弱,“我可不是整日呆在教堂裏面的膽小鬼。”

“可是那又如何?”我說。

在白天迪奧和喬斯達被叫著一起學習算數和文法,一個年老的婦人教我怎麽主持沙龍和縫紉,據說明天我要學著彈鋼琴。天啊,我才多少歲啊!

當晚我就敲響的老喬斯達書房的門。

我指著著喬納森的文法書——老喬斯達正在批改的這本。

“貴族的女兒不需要學這些,為什麽?”我問老喬斯達,然後自顧自的回答,“因為不需要,貴族的女兒不會流落街頭。她們只需要一個貴族的丈夫就能活下去。”

他沈默著聆聽者我,真是...可怕,為什麽?他的尊重讓我恐懼。

於是我繼續說:“喬斯達可以和醫生的女兒一起玩,醫生的女兒可以和貧民窟的我玩。但是喬斯達不可以和貧民窟的狄安娜玩。”我露出母親的笑,“喬斯達可以和喬斯達的養女玩。”即便是他想,其他貴族老爺也不會讓他這樣做的。

最後我做出幼稚的總結:“即使是喬斯達也必須合群,即使是喬斯達。你可以是大發善心的老爺,但你不可以是想成為下等人的傻子。喬治先生,不管你怎麽想,對嗎?”

他微不可察的嘆息了一聲,於是我宣布:“我要和喬納森和迪奧一起學,我還要和醫生的女兒一起學。即使是喬斯達也不能讓一個女人上大學,所以我要學貴族女人和貴族男人所有的必修課。”

喬斯達溫和的笑著,我幾乎要真心實意的把他當做父親了,他說:“我想,喬納森不會介意你叫他喬喬。”

我感到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

*

在喬斯達的書房裏面,我第一次知道迪奧在意大利語中是神的名字,狄安娜在羅馬神話中是月神的名字。

我告訴迪奧:“你會成為神明的。”他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於是我們重歸於好,畢竟我們都搞不懂第一晚的爭執從何而來。

我又重新開始崇拜和愛迪奧了,愛我的殘忍的、聰明的哥哥。他聰明地藏好了他的傲慢,故作謙虛的嘲弄著喬斯達。

他一面擺出高傲的模樣,一面私下占用喬斯達所有的時間。我很高興我的哥哥認識到他現在跟適合索取崇拜而非索取恐懼。

最不可思議的是,大小喬斯達對他深信不疑。而這份伴著同情的讚賞蔓延到了我的身上。

喬斯達不由分說的加入了我在宅子旁邊閑逛的時間,他就那麽走上來,親親熱熱的挽住我的手。

“親愛的狄安娜,我願意把你看成我最親愛的妹妹,我願意待你像親姐妹一樣親熱。我不知道你和迪奧過去受了多少苦,也不敢妄求理解你的苦痛。但我請求你,把我也當做你親愛的哥哥吧,我將不惜一切捍衛你的快樂。狄安娜,把這裏當成你的家吧。你是多麽的好學,有著多麽高尚的品格,我想你可以多和人接觸,所以請你叫我喬喬。”

照狄更斯的小說,我該為他這番演講流下感動的熱淚,我該喚他親愛的兄弟,訴說一番我們真摯的情誼。但我做不到,我甚至沒辦法露出我最為拿手的天真的微笑。

我不知道怎麽對待這種純粹的好人。比起他,我更喜歡有一些缺點的人,像羅斯瑪麗。

我只得幹巴巴的說一句:“好的,喬喬。”

喬納森只聽這一句話就歡欣鼓舞的向我介紹每一處他喜愛的地方,興致勃勃的規劃者我們之後的活動。

他邀請我和艾琳娜——醫生的女兒——一起野餐,我答應了。

“你喜歡我的哥哥嗎?”我問。

“當然啦,迪奧又聰明又厲害,他肯教我令我苦惱的功課。毫無疑問你們有著一樣高尚的品格。”他總結道,“你有一個好哥哥,我有一個好兄弟。”

我不禁開始憐憫他了。

*

迪奧睡後,那頭小羊又來找我了。他的面皮露出猙獰的肌肉組織和脂肪,滴著血,那血一碰到地面就消失了。

“你是什麽?”我問。

“伸出手來。”它命令我。

我便伸出手,接下那滴落的血。

它的血粘稠的不像話,和那叫安迪或是安德的小混混的血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像肉凍一樣的血。

“拿好。”它說,我像一尊石雕一樣凝固了。

我學著它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別人看不到你。”它承認了這樣的說法。然後用它又冷又硬的蹄子沾了我手中的血在我背上畫出一顆五角星。

“我把我的血贈與你。”它說。

“所以作為交換,我該給你什麽?”我問它。

“等待,”它回答,“等到你忘記的東西找上你。”

說完它就消失在了空氣中,和它來時一樣。

“迪奧?”我小聲喊,他在夢裏翻了個身。好吧,至少那頭羔羊不是我的夢境,因為我的手上仍然捧著凝膠一樣的血。

羊羔給我帶來的狂熱驅使著我,像得了某種啟示一般,我推開門,用血在上面畫了一個十字。在這之後,血消散了,而我感到極端的疲憊,倒在床上睡著了。

血的標記《出埃及記》應該是這麽寫的。

“彌撒亞”我猜,“我和我的哥哥必有一個是彌撒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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