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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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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金絲雀

雲黛走出房後, 先是圍著客棧轉了一圈。

這裏的夜晚很熱鬧,燃燒著的篝火將黑夜映出一塊橘色,只是蒼涼的大漠足夠遼闊, 這些許的燈火在整片天地間, 仍顯得有些羸弱。

雲黛擡頭看去,漫天的繁星立即落入她的眼底, 銀河在天際垂掛, 一路垂至眼前,星空近到仿佛觸手可及。

客棧旁邊的草棚子裏蹲著幾頭駱駝,它們臃腫的腮幫子正不停地蠕動著, 似是在嚼著什麽。

雲黛在草棚子前停下辨認了一下放心, 才選了個偏僻幽暗的角落, 走了過去。

她並沒有走太遠,她知道自己一旦離開客棧超過一定距離,滄曜就會立馬察覺到異常。

雲黛走至角落後, 先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把綁著小銅鈴的紅絲線,布下了一個陣法,這陣法只有一個警戒的效用, 一旦有什麽東西靠近,銅鈴便會齊齊響動來提醒她。

若是滄曜來了,她也能及時做出反應。

布置好這一切之後, 雲黛才從靈獸袋中取出了那只傳音蟲。

這只小小的甲蟲安詳地躺在雲黛的掌心, 完全沒意識到如今的境況有多艱險。

雲黛深吸了一口氣,便對著小甲蟲喚了三次鐘妙商的名字, 對面很快就回應了。

“雲道友?”鐘妙商的聲音裏透著震驚, “你不是被魔皇擄走了嗎?居然還能聯系我?”

“嗯……我是偷偷聯系的你,想請你幫個忙。”

雲黛的鎮定又讓鐘妙商陷入了震驚, 但她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問道:“雲道友希望我怎麽幫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的。”

“你們現在應該還在鏡花島吧,你幫我聯系一下萬仞閣的六長老沈長玉。”

鐘妙商“啊”了一聲,似乎有些為難。

“怎麽了?”雲黛皺眉問道。

鐘妙商小聲道:“我們的確還在鏡花島沒錯,但是你們萬仞閣那位六長老在聽說你被魔皇抓走之後,連夜就離開了,說是要去魔域救你……”

鐘妙商的話讓雲黛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她連忙追問道:“他是哪天離開的?”

“兩天前。”

“那還好,”雲黛又松了口氣,“兩天時間,他就算晝夜趕路也不過才堪堪抵達邊境蜀洲,還不至於那麽快來魔域。”

她說著又對鐘妙商道:“你現在能立馬聯系上我的師妹芳久淩嗎?”

“可以!”鐘妙商這次回答得很幹脆,“芳道友和其他萬仞閣弟子都在鏡花島,我現在就去她房裏找她!”

雲黛“嗯”了一聲,轉而又問道:“我想直接和芳久淩對話可以嗎?”

“沒問題,稍等我一下!”鐘妙商急匆匆地扔下這句話後,雲黛就聽到了一陣劈裏啪啦的奔跑聲。

沒有持續太久,芳久淩的聲音就從傳音蟲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雲師姐?”芳久淩的語氣裏帶著驚喜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是我。”

雲黛回答得很鎮定,但芳久淩聽到她的聲音後還是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師姐,你怎麽樣了!我真是要擔心死了!我聽說神都派出了祀靈女官去營救你和葉兮顏,但是居然失敗了!”

“我沒事,”雲黛安慰她,“魔皇滄曜貪圖我和葉兮顏的齊天之寶,他暫時不會對我們做什麽的。”

她說完之後又道:“我讓鐘妙商找你是想讓你用聆風玉符聯系一下六長老,讓他不要來魔域。”

芳久淩作為萬仞閣的真傳弟子,自然是有辦法聯系上門內長老的。

可她聽了雲黛的要求後,卻“啊”了一聲:“師姐,我聽說六長老和掌門師叔都前往魔域營救你們了,你讓六長老回來,那不就剩下掌門師叔一個人了嗎?你要怎麽辦?”

芳久淩很清楚雲黛和靜隱尊者的關系很不好,她甚至忍不住用最壞的心思揣測靜隱尊者,覺得這位掌門搞不好會趁著營救的機會,謀害雲師姐。

“按我說的做,”雲黛沈聲道,“你讓沈長玉現在立馬返回雲洲萬仞閣,守好宗門,我師父我是勸不住的,萬仞閣唯一的聖尊前去了魔域,魔域很可能會趁此時機攻打萬仞閣,甚至是攻打整個雲中八洲,對七宗下手,這時萬仞閣不能無人。”

雲黛的話也讓芳久淩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她趕緊對雲黛道:“我現在立馬就聯系六長老。”

雲黛看著手中微微發光的傳音蟲,強忍著心中的焦急,耐心地等待著。

不多時,芳久淩的聲音就再次傳了過來,她猶豫著道:“六師叔同意返回萬仞閣了,但是他讓我問問師姐,要如何從魔域逃脫……”

芳久淩那緊張的語氣讓雲黛覺得沈長玉的原話可能不是這個,而是如果不能說清楚她會如何逃離魔域,他是不可能放棄來魔域救她的。

雲黛嘆了口氣:“我自有我的辦法,你就跟他說,以八月時間為限,若八個月之後,我還沒能安全回來,他想怎麽做是他的自由。”

前世的葉兮顏被魔皇滄曜抓走後,就足足在魔域待了七個月才回來,更何況,若她八個月之後回不去,也可以再想些別的理由來拖延沈長玉,只要有傳音蟲在手,她就可以隨時和外界聯系。

而且以八月為期其實還有個原因,八個月之後,劍冢正好開啟,到了那時,雲黛無論如何也必須要離開魔域了,她要去劍冢將醉流鳶拔出來。

如今的她甚至無法施展出前世的自己十分之一的實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本命劍不在自己手中。

只有有了本命劍,她才能變得更強。若魔域真會如她所料那般,在不久之後入侵,她只有拿了自己的本命劍才有能力阻止悲劇的發生。

雲黛繼續道:“芳師妹,你告訴沈長玉,我給他下達的,是萬仞閣劍主的命令,他要麽聽命,要麽以後都不要來見我了。”

“我、我知道了……”雲黛的語氣令芳久淩有點心驚,但不知為何,聽雲黛這麽說之後,她竟也放下心來了,甚至毫無原則地覺得,雲師姐既然說自己能逃脫,那她就一定可以做到。

芳久淩立馬用聆風玉符將雲黛的意思轉達給了沈長玉,片刻後,她道:“師姐,六師叔答應了,他說他現在就趕回萬仞閣,若魔域真的來襲,他定會率領眾弟子應戰,絕不教劍主憂心。”

“好!”雲黛總算是放下心來了。

她其實早料到沈長玉會想要來魔域救她。

遇上危險之後,有人能不顧自身安危地跑來救她,她不可能不感激,但她也明白,沈長玉救不了她,他只有第九境的修為,就連靜隱尊者那樣的聖尊都無法成功找到鄴洲魔宮的具體位置,更何況是他。

而且就算沈長玉真能成功找到鄴洲魔宮,他也不會是魔皇滄曜的對手,遇上滄曜,他也只有送命的份。

靜隱尊者和六長老沈長玉算得上是萬仞閣如今的中流砥柱,若兩人都離開了宗門,萬仞閣只會脆弱到一擊即潰,那絕不是雲黛想看到的。

“放心吧,”雲黛對芳久淩道,“我不會有事的,滄曜貪圖我的先天靈骨,不會那麽快傷及我的性命的,你可以將我的消息告訴給殷師姐和其他長老,讓他們不必太擔心我,我一定能活著回來。”

“師姐,我相信你!”芳久淩很認真地回答了她的話。

雲黛思索了片刻,又問道:“你們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她這問題讓芳久淩躊躇了一下,她小聲道:“這次靈賜秘境之行,萬仞閣損失了一些弟子,這其中包括……齊霄師兄。”

雲黛楞了楞,就聽芳久淩道:“齊霄師兄一直沒能從秘境中出來,萬仞閣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齊霄師兄的元神燈已經熄滅了……殷師姐因為師姐你和齊霄師兄的事哭了好久……”

雲黛知道齊霄並沒有死,他真實的身份是鮫人族,他如今恐怕已經回到鮫人族的領地了,至於元神燈,可能在他失去人身的那一刻,就已經熄滅了。

想起那日在山洞中,那絕色的身姿和那份直抵靈魂的觸碰,雲黛心底便莫名生出了一種失落感。

也不知此生是否還有再見到齊師兄的機會……

她略作沈默後,只輕輕地“嗯”了一聲,並沒多說什麽。

芳久淩想了想,還是問道:“雲師姐……葉兮顏怎麽樣了?”

“她沒事,”雲黛道,“一時半會死不了。”

芳久淩嘆了口氣,她的語氣裏透著一種覆雜的悵然情緒:“師姐,我有時會想,若葉兮顏死了該多好,可我其實很害怕她真的會輕易死掉,她若真死了,我也不會好過的……青淵帝不會放過我的……”

“葉兮顏沒那麽容易死。”雲黛的語氣也變得有些覆雜,她能理解芳久淩的心態,甚至於她對葉兮顏,也是這種既希望她能去死,又怕她真的會死在這裏,令她再也無法去奪取她的琉璃玲瓏心的矛盾心態。

“葉兮顏的命可不是一般的長……”雲黛輕聲說了一句後,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問道:“芳師妹,你能修覆破損的傀儡嗎?”

芳久淩有些茫然:“是什麽樣的傀儡,破損到什麽程度?”

“就是你曾經跟我說過的,容納有真人靈魂的那種傀儡,心臟被擊碎了,能修好嗎?”

“這麽嚴重嗎?”芳久淩有些驚訝,“理論上來說,其實是可以修覆的,但是師姐你也知道,我的傀儡術才剛剛入門,而且這種程度的破損,可能需要帶回神都,利用神都專門用來修覆傀儡的血肉再生法陣,才能恢覆如初……”

她說著,忍不住問道:“師姐問的是葉兮顏的傀儡戒中的那具傀儡嗎?”

雲黛“嗯”了一聲:“我把她的傀儡戒搶過來了。”

芳久淩沈默了,她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將情況跟雲黛說明:“心臟被擊碎不是小事,對於一具傀儡而言,心臟和大腦是兩個重要的核心,兩者同時損毀的話,這具傀儡就算是徹底報廢了,只有一處核心損毀則還能修好,但修覆的過程也沒那麽簡單。”

“師姐若是不急的話,可以再等等,我日後一定會回到神都的,到時師姐只需將傀儡戒交給我,我會修覆好這具傀儡的。”

“好,”雲黛道,“我會等你的。”

雲黛很快和芳久淩結束了通話,傳音蟲這種東西是擁有屏蔽他人的功效的,也就是說持有傳音蟲的雙方只能聽到彼此的聲音,第三人即使在場也無法聽到任何對話的內容,所以鐘妙商不會知道芳久淩和雲黛到底說了什麽,她們也可以不用避諱地提起神都葉氏之類的事。

傳音蟲再次回到了鐘妙商手中,雲黛和她簡單地聊了幾句就將傳音蟲收起來了。

夜色已濃,附近街道的喧囂也安靜了幾分,這片大漠之中的深夜難得變得有些靜謐。

雲黛仰頭看了一會兒漫天的繁星,幹燥的風帶著涼意拂過,令她有些發脹的大腦稍緩和了幾分,可就在這時,她布置在四周的紅線突然搖晃了起來,密密麻麻的銅鈴在一瞬間劇烈抖動,吵吵鬧鬧地響成了一片。

雲黛心中一驚,立馬警覺,但還未等她做出反應,一雙胳膊就從身後纏了上來,如柔軟的觸手般摟住了她的腰,那具熟悉的身體也隨之貼到了她的後背上。

青年將下巴壓在了她的肩上,以一種親密到過分的姿勢擁住了她。

雲黛整個人都僵住了,她能感覺到身後覆上來的人似一團蠕動著的膠體,粘稠地貼敷著,一寸寸爬行著,那種濃稠盤繞的姿態令她頭皮發麻、幾欲作嘔。

“雲黛,”滄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大晚上跑出來,還在周圍布置了這麽多東西,不會是背著我要和野男人偷情吧?”

“放開!”雲黛下意識回身用手肘擊上他的胸膛,可她卻並沒有打到實物的感覺,反倒像是撞上了一團具有極強黏著力的橡皮團,整條胳膊都隨之陷了進去。

雲黛很快就發現,青年環在她腰上的胳膊也不再是胳膊的形態,而是融化成了一片柔軟的膠質,像一層緊致的薄膜,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

蠕動著的漆黑液體緊緊吸附住了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緊密到給她帶來了一種仿佛窒息般的強烈擠壓感。

雲黛的臉都黑了,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她心底騰起,滄曜卻覺得極有趣般地輕笑了起來。

一團不知從何處湧出的漆黑粘液拉著粘膩的絲,順著雲黛的耳垂,輕輕舔舐了一下她的臉頰。

“你到底修煉了什麽?”滄曜饒有興趣地問道,“為何對我的排斥性會如此強?”

雲黛抿著唇,根本沒搭理他,滄曜也不惱,反而湊上來,將臉頰貼上了她,笑著對她道:“小雲兒,我說想娶你,是認真的。”

雲黛總算偏過頭來看向了他,眼神有些古怪。

滄曜如今的形態非常詭異,他全身都融化為了那種漆黑的液體,將雲黛整個人裹在其中,可他的頭卻仍舊維持著人形,與那些黑色膠質連接著,顯得極為詭異。

他那雙微垂著的桃花眼,在這場景之下,難得透出幾分妖異的艷麗。

青年眼底盛著盈盈的笑意,突然道:“雲黛,我們接吻吧。”

雲黛的瞳孔都收縮了一下,偏那青年還不依不饒地糾纏道:“這幾日我一直都想吻你,可我又不想強迫於你,我希望你能回應我。”

一只略顯蒼白的手從黑色粘液中伸了出來,掐住了雲黛的下巴,滄曜含著笑意道:“雲黛,我還沒同別人接過吻呢,你來教我。”

“你是在,”雲黛不禁咬牙切齒,“說夢話嗎?”

滄曜輕輕“啊”了一聲:“怎麽能這麽說呢?你那具被我殺死的傀儡,不就吻過你嗎?他嘴唇上全是你的氣息,怎麽他可以吻你,我就不行呢?你這樣區別對待我可是會吃醋的。”

“我知道了!”滄曜像是想起了什麽,對她道,“你是在介意魔宮中的那三千佳麗嗎?那可不是我的。”

滄曜眉眼微彎,露出了一個有些勾人的笑容:“雲黛,我沒喜歡過別人,我的身心……都可以完整地屬於你。”

雲黛冷笑了一聲:“可是你要搶奪我的靈骨。”

“那個呀,”青年顯得很是無所謂,“取走先天靈骨又不會傷及你的性命,此後你只需留在我的身邊,你想要什麽本尊不能為你取來?”

“你是我的人,我自會好好寵著你,你想要修為,我便同你雙修,你不需要自己努力修為就可迅速提升;你討厭誰,我就幫你殺了他,將他的人頭作為禮物贈予你……當本尊的金絲雀,有何不好呢?”

雲黛的拳頭都捏緊了,從某些角度來講,滄曜的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很具有吸引力。

成為魔皇滄曜的愛人,當他的金絲雀,這恐怕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這修真界中有無數男男女女夢想著自己可以成為高修為者的愛人,從此靠著這份寵愛依附於對方。

可雲黛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她只相信自己的拳頭,她也只會依仗自己。

依附於他人,將始終都是低眉順眼的寵物,若哪天沒了這份寵愛,便什麽都沒有了。

雲黛經歷過背叛,也站在過巔峰,她深知只有自己變強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只聽得“刺啦”一聲,雲黛的手竟硬生生從那些黑色的液體中穿了過去,在滄曜有些吃驚的目光下,她猛地將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粘液撕成了碎片。

瑩白的靈光在她指尖閃爍著,雲黛使出的是來自於無情道凝練而成的純凈靈氣,她料想得果然沒錯,這魔皇的潛麟功果真能被她的無情道克制,只是她如今修為不濟,並不是滄曜的對手。

滄曜眼底的吃驚之色只是一閃,很快便化為了濃郁的笑意。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他雙目緊盯著雲黛,“小丫頭,我還真是沒想到,這世間竟真的有人能修煉無情道,你這心智還真是千百年難得一見。”

“不過,”他話鋒一轉,繼而笑得滿懷惡意,“你好好考慮一下吧,還有兩日我們就能抵達魔宮了,要麽你妥協成為我的人,要麽我毀了你。”⑤

“小雲兒,本尊可不會蠢到,讓一個可怕的敵人成長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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