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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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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悅歸喜悅,恐嚇信的陰影仍舊存在。

雖然已有一陣子沒有任何動靜,但祁南還是不放心,只要晚上沒有應酬,他一定到薇安家去陪她;另外他特地為她準備了一些像是瑞士刀、噴霧……之類的防身用品,強迫她隨身攜帶。薇安不以為然,但祁南十分堅持。備而不用嘛。

薇安已逐漸適應臺灣的生活步調。她剛剛結束在四海的代理工作,也找到“專人”負責文章的翻譯打字。那個專人就是祁北。當然,祁北是被祁南“威脅利誘”的,美其名是為曾犯的滔天大禍贖罪,說穿了免費電影票才是讓她sayyes的主因。除此之外,順便巴結未來的三嫂也是一定要的啦。

這些日子,薇安過得愜意而愉快,騷擾電話和恐嚇信事件似乎銷聲匿跡;薇安更加相信那只是某個人窮極無聊的惡作劇。

耶誕夜,薇安約祁南到她家吃烤雞大餐。她下班後直接到大賣場采買食物,這是她第一次和祁南共度耶誕,她想弄得有情調一點,所以她買了紅酒、蠟燭、燈泡和禮物。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氣象局發布低溫特報,清晨只有攝氏七度左右,白天也不超過十五度。紐約的冬季是會下雪的,但家家戶戶都有火爐、暖氣,只要不在室外待太久,那種零下的冷是可以忍受的。臺北可就不一樣了,戶外濕冷風大,室內又沒有暖氣,每個人層層包裹,活像個木乃伊。

巷口被機車擋住過不去,薇安只好提著大包小包下出租車,頂著刺骨寒風走回家。她縮著脖子、拉緊外套低著頭走路,心裏直嘆臺北的冬天真不是人過的。

轉個彎,她振作精神小跑步,家門在望了。

冷不防的,一個人影由兩棟建築物間的防火巷竄出,對她揮舞著一把亮閃閃的刀產。

薇安一驚,手上的東西全落了地。

天啊,現在是什麽狀況?搶劫?強暴?綁架?可以肯定的是這次絕對不是窮極無聊的惡作劇。

她還真是多災多難呀!

“你要做什麽?”她大聲的問,全身打著哆嗦,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害怕。

“?叫洪薇安?”那男人將手上的刀尖指向她,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認識你,你想做什麽?”

“?害得我家庭破碎,我要?付出代價!”他逼近一步,她只好又退一步。

“先生,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少裝蒜!”男人繼續逼近,直到她無路可退。“?最好先說出君婷現在住在哪裏,否則?會死得更難看!”

君婷?

這人就是君婷的那個暴力老公?

君婷的身心受創都是他害的;她被迫藏身陌生的地方過著孤寂無依的日子,也都是因為他!

而現在他居然大剌剌的來找她要君婷?還給她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這簡直是豈有此理嘛!

薇安火大了,她一把撇開他持刀的手,向他跨進了一步。

“你憑什麽來向我要君婷?!”

“憑什麽?憑我是他合法的丈夫!”換他向後退一步,臉脹成豬肝紅。

“君婷已經申請保護令,你別想接近她!”

“少廢話!快說?把君婷藏在哪裏!”他突然又舉起刀子向她一揮,歇斯底裏的他看起來已瀕臨瘋狂邊緣。

薇安意識到自身的險境,她說不定會命喪在這個男人刀下,連見祁南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巷子裏走動的人少,她根本沒有求助的對象,這……怎麽辦呢?

不行!她一定得自保,她得設法脫身!

有了!她把手伸進口袋摸索著,表面故作鎮定的說:

“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裏。”哼!就算她知道,也不會告訴他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不說就是找死!”

男子憤怒的大叫一聲,掄起刀子向她砍來。

薇安機警的往旁邊一閃,幸好她動作快,沒被刀刃劃到。然後,她揚起手臂死命按下手中的罐子,一道強力液體噴向那男子的眼睛。男子痛得立即丟掉刀子,隨即掩住臉呼天搶地。

祁南的堅持是對的,他救了她一命。

薇安心臟蹦蹦跳,全身發抖,腎上腺素大量分泌。

說不怕是騙人的,不過此刻她倒也有一種討回公道的快感。

她飛快地拾起地上的刀子扔進手提包裏,然後遠遠的站到他對面去,手裏牢牢握著防身噴霧罐。這樣夠安全了吧?薇安對著再也惡霸不起來的他破口大罵:

“你實在太可恨了!當你對君婷動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是人、她會痛?!她不只身體痛,她的心更痛!她說你們愛情長跑很多年才結婚,她一直信任你、照顧你,可是你居然忍心這樣傷害她,你到底是禽獸還是人?!”

她看著男子拚命揉眼睛,口中不斷發出哀號;他瑟縮著身子躲到墻角,淚流滿面睜不開眼。他的模樣活像一個被大人痛揍之後躲起來哭的小孩。

薇安倏地領悟,這只怕又是一個惡性循環。

根據研究,大部份的家庭施暴者其實本身就是個受虐兒。他在成長過程中遭受主要照顧者的施暴,情緒長期受到壓抑,脾氣暴躁易怒又不知如何排解,於是他采用曾被對待的方式去對待身邊的人,因為那是他唯一知道的方式。

她在他對面蹲下,溫和的試探:

“爸爸打你?”

他搖頭,然後停止揉眼睛,顫抖的雙手抱住自己,不斷搖晃。

“媽媽?”

他又搖頭。

他的肢體語言證實了她的猜想,只不知施暴者是他的什麽人。

“他打你很痛、很痛?”

他遲疑的點點頭,身體搖得更兇。

“你好生氣為什麽他要這樣對你,你又沒有做錯事。他力氣好大,你抵抗不了,你哭著求他,可是他還是一直打你的頭、打你的身體、打你……”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他激動的捂住耳朵,先是像瘋子一樣大叫,隨即又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哭聲淒厲,蘊含無限委屈。

許久,哭聲慢慢轉低,最後變成無聲的啜泣,接著他用一種空洞的聲音說:

“他說我不乖不聽話,說我是沒有人要的小孩。我很努力的學、很努力的做,可是他還是不滿意,還是一直打我,打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跑,叔叔是我唯一的親人,離開他我會餓死凍死!除了他,沒有人會收留我,沒有人會愛我……”

“但是君婷愛你,她始終愛你。”薇安柔聲說。可憐的他原來是個孤兒!

“我們是國中同學,善良溫柔的她知道我的處境,一直照顧著我,她是世界上唯一真心愛我的人。”他掙紮著站起來,臉上竟出現一抹平靜,可見君婷對他的意義。他愛她,但也打她。好矛盾,是不是?

薇安跟著站起來。她突然覺得好疲憊,好想躲到祁南的臂彎裏。

但她不能放棄,這個男人的心理防衛不難突破,最重要的是他心中還有愛,她判斷治療成效不致於太低。為了君婷,她絕不能半途而廢。

“你也愛她?”

“我當然愛她,失去她我好痛苦。我到處找她,可是她存心躲起來不見我。”他的臉又開始扭曲。

“你愛她,可是你也打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他痛苦的雙手抱頭。

“你讓她以為自己不夠好,她拚命改拚命討好你,結果呢?仍然一次又一次的被你毒打。她就像當年的你,而你就像當年狠心的叔叔一樣,你比誰都了解她的痛苦,不是嗎?”這不是惡性循環是什麽?

他驚訝地擡頭,睜著火紅的眼睛瞪著薇安,好似被她剛才所說的話給驚嚇到了。

好久好久,他終於開口:

“我以為她是大人,她受的傷不會那麽重。每次我覺得胸腔快爆炸的時候,她剛好就在旁邊……其實打完以後我也很痛苦,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辦!”

“她忍耐這麽多年,因為她愛你,她期待有朝一日你能改變。可是你不但沒有,反而打得更兇。她死心了,所以才去驗傷申請保護令。難道你要她一輩子當你的受氣包,然後未來再以同樣的方式去對待你們的孩子?”惡性循環也是會生生不息的耶。

“我們的孩子?”他楞住了。

“一個屬於你和君婷的孩子。”

“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你們是夫妻啊。”

“可是我想君婷再也不要我了……”

“去接受治療吧。”

“治療?”

“我可以介紹專業的醫生給你,他會教你怎麽處理和抒發情緒,不再只是用拳頭來發洩怒氣。”

“有用嗎?”他臉上升起一道希望之光。

“當然。不過需要時間,而且你要很配合,不能愛去不去的。”

“如果我變好了,君婷就會回到我身邊嗎?”

“我想會。她親口告訴我她很愛你。只是,你千萬不要再讓她失望!”

“好,我願意試試看!”男子充滿無比的毅力,仿佛新生活就要開始。

“明天早上九點,你到清泉醫院五樓?棟電梯口等我,不要讓我空跑一趟。”

她叮嚀著,沒有把握他一定會去,就看他對君婷的愛有多深了。

“我一定準時到,我一定會!謝謝?!謝謝!”

“回去吧。”

他難掩興奮,邊走邊回過頭向薇安道謝。但……只怕興奮冷卻之後,他又反悔了。

薇安想到一件事,急忙叫住他:

“餵,君婷的先生,你等一下!”

“什麽事?”他跑了回來。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君婷曾經跟我提過?,她說?讓她成長不少。”他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我並不是一見君婷就打她的,有時候我們也會聊天,就像一般夫妻一樣。君婷失蹤後,我猜?一定曉得她去了哪裏,所以才找上來。”

“那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我在四海有認識的人,我拜托他到人事室偷翻資料。”

哇塞!這件事要是被祁南知道,肯定要氣炸了。

“那你……有沒有打過電話給我?”

“沒有。昨天我才拿到資料的。”

“這麽說,你也沒寫過信給我?”

“當然沒有,人直接來不就好了,幹嘛費事打電話寫信?”他猶豫了一下說:“洪小姐,真的很對不起?,我剛才不是存心要拿刀子傷?,我只要一生氣,腦子就會不清楚。”

“放心,我不會去警察局告你,只要你明天準時到醫院報到,我就原諒你。”

“謝謝?,我走了。”

“明天九點見!”

望著他的背影,薇安像洩了氣的皮球,筋疲力盡。

騷擾電話不是他打的,恐嚇信不是他寫的。難道真的是那個老教授?

還是……另有其人?

薇安撿起掉在地上的袋子,發現了慘不忍睹。

烤雞還好,摔不壞;可是酒瓶卻破了。她特地買的薄酒萊紅酒就這樣報銷了,那可是今年最熱門的酒呢!更慘的是,給祁南的耶誕禮物也“泡酒”了。

這時她一點也歡樂不起來。早知道她就聽祁南的話,到五星級飯店去慶祝,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拖著沈重的步子定回家,拿鑰匙開門的時候還被手提包裏頭的刀子劃了一下。望見指尖緩緩滲出的血絲,她真想放聲痛哭。

咦?門沒上鎖?她居然迷糊到忘了鎖門,這個毛病什麽時候才改得掉?

屋內的溫暖讓她感覺舒服許多,但客廳裏滿地的淩亂卻讓她的眼淚瞬間狂飆。

不是小偷,是她自己的傑作。

最近比較清閑,而且她已經有要在臺灣長久居住的心理準備,所以她開始把從美國帶來的箱子拆封整理。昨晚弄到午夜,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先暫停,今天再早點回來繼續整理。

快八點,準備耶誕大餐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收拾?

什麽平安夜嘛,根本就是個災難夜!

薇安將自己重重摔進沙發,心情蕩到谷底。

電話鈴響,是祁南打來的。幸好不是騷擾電話,她已經承受不起一天之內連續兩次災難。

“薇安,?才到家對嗎?我剛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

“嗯,我才進門沒多久。”

“下班前有些突發狀況耽誤了時間,路上又塞車,我現在還被堵在路上。”

“沒關系,我晚飯都還沒弄。”

“?累了吧,我看不要弄晚餐了,不如我買一些外帶。?想吃什麽?”

“隨便都好。”薇安簡直感激涕零!她已全身虛脫,沒心情,也沒力氣準備大餐。

“我大概半個小時以後才會到,餓了的話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要乖喔!”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被他逗得笑了出來,好像她是三歲小孩似的。

掛上電話,她的精神提振了下少。

唉,她的武功果然被廢了。她變得依賴而脆弱,難以想像她的生活中如果少了祁南該怎麽辦。

薇安強打起精神,先清掉袋子裏的碎玻璃和酒,廚房頓時溢滿酒香。

她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又丟回箱子裏。改天再整理吧,不急於一時。

她拾起一張照片,那是她離開家去讀研究所前和媽媽的合照。之後的兩年她並不常回家,直到媽媽突然去世。她懊悔沒能及早發現媽媽的健康已經亮起紅燈,也懊悔媽媽心臟病發的時候她不在身邊為她急救。這將會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她仍舊點上蠟燭、串起金色燈泡、播放耶誕歌曲……室內在燭光及音樂的交互作用下溫暖了起來。

嗯,有耶誕的氣氛嘍!

她沖進浴室漱洗了一番,換上美美的衣服。

要是讓祁南看到她的鬼樣子,就會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否則破壞過節的氣氛不說,肯定他又要大驚小怪了,搞不好會強迫她搬到他家住。

遵循了大半輩子的“獨立宣言”怎可輕違!

半小時過去了,祁南怎麽還沒到?

薇安累斃了,想在沙發上打個盹兒,心想反正他有鑰匙,可以自己開門。

半睡半醒中她冷得發抖,好似身體暴露在冰天雪地一般;然後她看到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舉起刀子向她劈過來,而這次她來不及閃躲……

她抱住頭放聲尖叫!

“薇安,薇安。”

是誰在叫她?一定是耶穌基督,她上天堂了,好人死後一定得永生的。

睜開眼看看天堂的風光吧。咦?祁南的臉。祁南是耶穌?不可能,如果她記得沒錯,他只是個凡人。

他溫暖的手握住她的,化解了她快結冰的血液。

喔,原來是他在叫她,她沒死。那麽她是在醫院嘍?恐怕傷重不治快死了吧?看他一副焦慮的模樣。可憐的祁南,平安夜卻得替她送終。

“薇安,?真不會照顧自己,睡覺也不蓋被子。”盡管他剛幫她蓋了毯子,她還是臉色發白、手冷得像冰塊一樣,身體一直發抖。

“我是不是快死了?”薇安坐起來一看,她是在家裏,不是在醫院耶。這麽說……

“胡說,?是作惡夢了。”祁南摟著她,傳遞了他的體溫。

“惡夢?”被刀子劈死應該算是惡夢。她點點頭,還好只是個惡夢。

薇安往他懷中貼得更緊,心裏踏實了些。

“咱們吃飯,我餓壞了!”等她的身子暖和點,他拉著她坐到餐桌邊。

哇!滿桌的食物。有肉羹、蚵仔煎、豬血湯、鱔魚面、關東煮……全是他們第一次逛士林夜市時,她讚不絕口的小吃。

原來他趁她打瞌睡時,先把食物擺好了。張羅這些肯定花了不少時間,虧他還記得她愛吃什麽……

她凝視著他,內心充滿難以言喻的感動。他從來沒說過他愛她,他用實際行動表示。

“薇安,祝?快樂!”他微笑著舉杯。

“你也買了薄酒萊?”她意外的看著桌上一模一樣的酒瓶。

“?是說?也買了?”可是酒呢?

“是啊,只不過被我打破了。”她避重就輕。

“我們果然默契十足,連酒都買一樣的。來,敬我們的默契!”

他們舉杯互碰,在燭光中感受著共度耶誕的溫馨與愉悅,分享著彼此心靈的契合與交流。

餐畢,兩人依偎在沙發上,微醺的薇安攀附著祁南的頸項,熱情的響應他的親吻,恨不得融化在他的身體裏面,成為他的一部份。

鈴……鈴……

尖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火熱的糾纏,這打電話的人實在是殺風景啊!

祁南拿起聽筒遞給薇安,裝模作樣的唉聲嘆氣。她對他扮了個鬼臉,偎在他胸前講電話。

是系上的一位男教授打來祝薇安聖誕快樂,她跟他講了約一分鐘。

電話放下沒多久,又響了。

是傑瑞。薇安不等他講完就掛了。

“看來我的情敵不少哦。”祁南悻悻然。

“祁南,你不要不高興嘛!”薇安笑咪咪的用手指輕觸他的臉頰,他吃醋的樣子好帥!

“?的手怎麽了?”他抓住她受傷的手仔細瞧,因為血很快止住了,所以她並沒有處理。

“不小心被刀子劃到了,不要緊啦。”

“什麽刀子?有沒有生繡?”祁南緊張的找出優碘替她消毒。

“刀子放在手提包裏,我伸手拿鑰匙的時候就被割傷了。”

“?怎麽會把刀子放在手提包裏?太不小心了。”他用OK繃把傷口貼了起來。

“你每次都大驚小怪,我又沒有怎樣!”薇安最受不了他把她當小孩一樣看待。

“還說我大驚小怪,?一定要出事才甘願嗎?”

薇安來不及解釋,電話又響起。她叫祁南等一下,拿起話筒。

“餵,薇安,我是君婷。”久違的聲音。

“君婷!?好嗎?”薇安意外極了,興奮的大叫把祁南也引了過來,湊在聽筒旁邊。

“我過得很好。我上午在附近的早餐店打雜,中午到晚上在一家安親班教小學生,賺的錢很夠用了。”

“那我就放心了。這段時間?怎麽都沒有跟我聯絡?”

“對不起,讓?擔心了。我心情一直不好,害怕自己要這樣躲一輩子。有一次我跑回去偷看我先生,他孤單落魄的樣子讓我好心疼,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今天有來找我……”

祁南聽了嚇一大跳!她沒說是想隱瞞他嗎?那把刀子會不會就是……難怪她作惡夢!

她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麽?到現在她仍然當他是外人,說愛他根本是騙人的!祁南沮喪之餘,憤怒之火開始燃燒。

薇安對他使了個眼色--待會兒再說。

“他怎麽找到?的?他有沒有對?怎樣?”君婷急忙問,話筒裏出現了哭泣的聲音。

“?別急,聽我說。他來找我問?的下落,我說我不知道。然後我就勸他接受治療,他同意了,我約他明天早上去醫院。”她擇要的說,沒必要再讓君婷傷心。

“他答應接受治療?”

“是啊。不過君婷,這種治療要花很長的時間,他不一定能夠堅持到底,?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搞不好他明天根本不會去,臨陣脫逃的人多的是。

“我了解。不論如何,我都會堅強過日子。”

“君婷,?一向很勇敢,我相信?撐得下去。”她為她打氣,這也是她唯一可以做的啊!

“謝謝?薇安,祝?聖誕節快樂。”

“?也是。常常打電話給我,好嗎?”

“我會的。”她相信自己會,因為她想知道他有沒有去醫院、治療有沒有效果。她依然對他懷抱希望,她愛他!

掛上電話,她嗅到了大禍臨頭的氣息。背對著祁南,她說:

“你想知道為什麽刀子會在我的手提包裏、為什麽我買的薄酒萊會被打破、還有為什麽我來不及準備耶誕大餐嗎?”

她一轉身,看到他雙手抱胸、面色鐵青,知道自己欠他一個交代。

“讓我先泡杯咖啡吧。說來話長。”

薇安比約定的時間早到醫院,祁南與她寸步不離。

她想,也許她可以寫一本“平安夜驚魂記”,被陌生男子持刀威脅險些沒命不說,屋頂又差點被大發雷霆的祁南給掀掉。瞧他到現在都還是一副撲克臉呢。

她可以理解他的憤怒,所以她低聲下氣賠不是,幸好他即使在氣頭上,也都還維持溝通管道的暢通。

基本上祁南是個理性的男人,他不會“太”、只會“稍稍”意氣用事。所以嘍,當他堅持要跟來保護她時,她也只好隨他。

在到醫院之前,他們先去找了書生,就是那個便衣警察。比對恐嚇信及刀子上的指紋有助於厘清二者之間是否有關系。但薇安並不想控告君婷的先生,她的心腸軟,而且她認為治療比禁錮有用。

書生依然酷斃,他言簡意賅的說,他暗中對薇安所說的老教授做了調查,目前並未發現他有任何嫌疑;至於恐嚇信及信箱上的指紋化驗結果,他已告訴祁西。意思就是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祁西,恕不贅述。既然如此,他們便告辭了。進門到離開不超過十分鐘,椅子都還沒坐熱哪。

抵達醫院時才八點四十五分,電梯門一開,薇安卻看到君婷的先生已在前方踱著步。

這時他也正好擡頭看到她,他略顯不安的待在原地不動。

薇安快步走向他,有些意外他非但沒有反悔,還早到了,可見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洪小姐,不好意思耽誤?的時間。對了,我的名字叫陳意達,目前在化工廠做事。”

“陳先生,你能來真是太好了。這是我的朋友祁南,他正好來醫院看病。”薇安對祁南眨眨眼。

在來醫院的車上,她已提醒過祁南不要輕舉妄動,因為求助者在接受治療之初通常意志不夠堅定且敏感脆弱,別人無心的話語或態度都可能讓他的決心崩盤掉頭就跑。

“你好,陳先生。”幸好祁南很合作,沒故意攪局。他本來很想逼問那個內神通外鬼的不肖員工是何許人,好讓他清理門戶。但看在薇安的面子上,他硬是忍住了。

薇安事先已和王醫師打過招呼,她一向把需要轉介的個案托給他,因為她認為他專業夠,包容力也夠。

她帶陳意達進王醫師的會談室,停留片刻後便退出來。她迎向等候的祁南,笑容燦爛。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接下來就看王醫師的功力,外加陳意達的配合了。

“我請你喝杯咖啡,護花使者!”她挽著祁南的手,偏著頭對他愛嬌的說。對付男人偶爾該降低姿態撒撒嬌,沒損失又常有意外收獲,邊際效益頗高呢!

“我是來看醫生的,?忘了?”偏偏祁南好像不領情,依舊冷如冰山。

“哦?你哪裏不舒服呢?”

“我也要看精神科,我心裏很不舒服。”

“你願意說給我聽嗎?說不定我可以幫助你哦!”原來男人也會像女人一樣鬧情緒。

“我未來的老婆把我當作外人,她說她已經獨立了半輩子,不需要我的關心,更不屑我的照顧。”

“我想你誤會了,她只是不想太過依賴你。”

沒想到他不是鬧情緒,是受傷了。

可憐的祁南,愛上她是幸還是不幸?

薇安拉著他下樓,散散步、順順心,他需要,她也是。

“情人之間本來就應該在精神或生活上互相依賴,如果各過各的,那還叫做伴侶嗎?”他一面走一面繼續抱怨。

“但她已經習慣凡事靠自己……”

“習慣可以改變。難道?覺得我的肩膀不夠寬、不能幫?擋風遮雨?”祁南受不了這樣的迂回,突然跳到薇安的面前大叫。

“不是這樣的,祁南!”薇安伸手抵在他的胸前,著急的想要澄清,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是怎樣呢?還是?懷疑我的誠意,以為我在虛應故事?”

“故事?我知道你是認真的,不是在說故事。祁南,可不可以請你冷靜一下,讓我想想看要怎麽說,我中文表達能力不好嘛。”

祁南總算安靜了下來,不情願的跟著薇安走到醫院後面的小公園。他並不想發火,但他實在不喜歡這種不被信賴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一直在付出,而她一直在拒絕、逃避。這樣的關系能夠長久嗎?

冬陽溫暖宜人,曬在皮膚上令人產生一種傭懶的感覺。要不是怕祁南抓狂,薇安真想躺到草皮上手枕著頭望向藍天,縱容思緒徑往無邊天際飛去。

就像她的童年,不論在波士頓、賓州,還是住最久的紐約,她們的房子一定有個前院,院子裏一定有片草皮和媽媽親手栽種的薔薇,那就是她兒時獨自玩要的地方,也是媽媽消磨時光、發呆的地方。

“我媽媽告訴我女人只能靠自己,依賴別人只會讓?摔得更重。”媽媽發呆後便會重覆她的耳提面命。

“哼,偏見!”祁南不以為然。

“不是偏見,而是她的慘痛經歷。”薇安克制不了陽光的誘惑,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雙手抱膝。“她是在美國上生土長的華人,小時候父母車禍雙亡,她養活自己直到大學畢業。”

“她是孤兒當然只能靠自己。”祁南也跟著坐下,兩手撐地頭向後仰。“但?不是。”

“我現在也等於是孤兒啊。”

“?還有我!”

薇安搖頭,繼續說:

“我媽本來也有我爸啊。他們結婚後回到臺灣,我媽全心全意依附著我爸,以為從此有人為她撐起一片天。不料我兩歲的時候他們離了婚,她帶著我回到她所熟悉的美國,重新過著無依的生活。”

“他們為什麽離婚?”

“我不是很清楚,她從來不提。在我的記憶中,我爸仿佛沒存在過,連信都不曾有過。反正美國離婚率那麽高,誰管你是不是單親,我實在不必在意我爸是誰,還有他們為何離婚。”

“嗯哼,後來呢?”

“離開大樹的小草怎禁得起風吹雨打?一旦習慣別人的照顧,想要再度自力更生並不容易。”

“的確,由奢入儉難。”一個女人帶著幼女討生活想必很辛苦。

“不是奢侈或節儉的問題,是心理上的調適……”

“夠了!”祁南打斷她的話,他懂了。“?是怕太依賴我,便會失去獨立的能力,萬一哪天我們分開,?會無法一個人過日子,對嗎?”

祁南果然聰明!

薇安望著他半晌,囁嚅的說:“你說對了,我的確害怕。我不要像我媽一樣常常躲起來哭,或整天對著院子裏的花發呆。她過得好辛苦你知道嗎?”她說著說著,眼眶紅了,好心疼去世的母親。

“薇安,相信我,我們不會分開的。”祁南第一次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愛憐的攬她入懷。

“我相信你,可是未來的事誰知道呢?當我媽把自己托付給我爸的時候,她也沒想到他們會離婚啊。”

“如果每個人都像?一樣的想法,那豈不是沒人敢結婚了?”她真是杞人憂天。

“我知道自己對感情有很深的不安全感,我已經盡量在調整。”薇安誠摯的看著他。“祁南,你的肩膀真的很吸引我,但我還不敢放任自己靠上去,我需要時間。”

“不要讓我等太久,好嗎?”

她點頭。

祁南放下心裏的一塊石頭,執起她的手承諾著說:

“薇安,不管未來發生什麽事,我永遠都不會和?分開。”

薇安仰頭瞥見藍天中的一片白雲因風的吹拂而不斷變化形狀,她不禁看傻了。

未來?永遠?

她收回思緒。

“祁南,我答應你我會努力接受你給我的一切,但是……”她微笑著輕輕搖頭。“請你別說永遠,世界上沒有永遠。”

祁南到祁西的辦公室,想要了解恐嚇信指紋化驗的結果。這個書生真是個怪胎,直接告訴他不就得了?何必多此一舉!

“祁南,你到哪兒去了?”祁西一見到祁南,劈頭就問。

“什麽事?”

“你什麽時候跟臺南的盤石企業有過接觸?”

“半個月前。我的人得到消息說他們打算找工廠代工以降低成本,所以我就自動找上門去。”

“第一次接觸的結果想必還不錯。”

“我想是。怎麽了?”

“盤石的何經理半小時前來電,你不在,所以電話被轉到我這裏來。”

“哦,說了什麽?”祁南的緊張被挑起。

“他們對我們有濃厚興趣,想要再進一步了解。”

“太好了!盤石是南部首屈一指的大型企業,他們的產品需求量一向很大,要是能把它拉到手,我們今年的年終獎金可就麥克麥克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只是他們初步的遴選,搞不好最後雀屏中選的是別人。”祁西忍不住潑他冷水。

“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有我們的優點。”冷水依然澆不熄祁南的滿腔自信。

“話是沒錯,只不過我們的競爭者很多,像老字號的中積和達電,他們的實力雄厚,經驗也比我們豐富,恐怕我們的勝算不大。”

“老字號有它的包袱。比如說設備不易汰舊換新、作風保守,難以迎合瞬息萬變的時代需求……等著瞧吧,就算這次沒被選上,我也會讓對方對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

“好,就交給你了!”

祁西對弟弟另眼看待。他不僅企圖心旺盛,而且深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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