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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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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

入夜,四下靜謐,小徑上月光斑駁,似影交錯。

寧月川從言姝薇房中離開,回程時,見到寧花柔正站在院中橫斷前。

似乎是隨了母親,二人的面容有兩三分相像,只是寧花柔眉眼生得柔和,心卻比他硬上許多。

“那你當年從魑魔教回來後放棄繼承莊主之位,想來是為她?”

寂靜中,輕柔的女聲倒是格外清晰。

寧月川清楚她是為言姝薇之事而來,故而遵循本心如實回答道:

“是,也不是。但這並非相讓,阿姐比我更運籌帷幄,更有繼承奉月山莊的資格,只是受到這世俗困厄——這世間認為,什麽東西都該交給男子……這本不公平,我只是把阿姐應得的交給阿姐,若阿姐與我公平競爭,也是遠勝於我的。”

寧花柔一笑,眉眼頓時如花一般舒展開來。

“那是自然。”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遜色於寧月川。

即便寧月川那時候沒有放棄莊主之位也一樣,她不覺得自己會輸。

只是,從他為男女之情舍棄劍道之後,確也沒有繼承奉月山莊的資格,他的人生,他的價值,不以奉月山莊為基準,而是為言姑娘。

這一點,早已令他做不了奉月山莊的繼承人。

看他樂在其中的樣子,寧花柔卻覺得無藥可救。

良久,她嘆息一聲,徐徐道:“月川,你與其它男子不同,能清楚地看到這世道的不公,也正是因為如此思量之事也比其他男子更深……我並不是阻攔你二人之事,只是希望你能夠清楚這份感情的後果,她是什麽樣的人,你是什麽樣的人,若是執意留在言姑娘身邊,會有什麽後果,我想你也比我清楚。”

“言姑娘和我是一類人,即便她真的愛上你,在遇到一些兩難的選擇之後,就像我同樣能為奉月山莊放棄你一樣。”

“我早已做好打算。”寧月川沈聲回,眉眼間盡是篤定。

她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口中輕喃一聲:“癡兒。”

“所以,華山之巔血祭,你打算怎麽救她?”

“我會,殺了孟雲天。”晦影中,寧月川的眼眸暗沈如墨,恰好掩去其間嗜血的殺意。

只是停頓片刻,他又道:“不過,姝薇這般聰明,她應當已做好了自保的準備……若她有辦法應對,我自然不需要出手。”

寧花柔聲音一沈:“看來你是將父親的教導徹底拋之腦後,君子執劍,不為牟私,為世間不平之事。”

寧月川不以為意,淡淡回道:“可母親也曾教導過我,若無法為心愛的女子奉上一切,那便沒有愛她的資格。”

“是,我也以為母親說得對,所以……”寧花柔聞言微微一笑,為他讓開路,“月川,做你想做的就好,反正若是出了什麽事,我便對外宣稱,你早已不是我奉月山莊的人。”

“多謝阿姐。”

寧月川微微頷首,站在原地直到她遠去,神情冷肅,握著白霄劍的五指骨節緊攥至發白。

七日之期,就在明日。

一切事情,仍在計劃之中。

自十二歲那年的車禍起,言姝薇就時常在做一場夢。

夢中是無盡的舍子花海,單薄細碎的赤紅色花瓣隨風飄灑在空中,卻如花雨般在落。

身體輕飄飄的,像是隨時都能化作煙塵消散而去,而腳下的路也似乎沒有盡頭。

她似乎在這裏迷失了很久,久到想不起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此,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沒有死,可也不能算是活著。

今夜她也做了同樣的夢。

這是半年前她為自己施下離魂術的契機,中術者,魂魄離體,記憶全失,九死一生。

而此術極為特殊,無法對尋常人施加,只有些特殊體質之人,在他們身上,離魂術才能成功。

而這樣的人,她只知道三位,一個是她,魔教聖女胭脂,一位,則是如今的武林盟主——孟雲天。

而最後一人,則是被她下了噬心蠱的段臨玉。

胸口有些沈悶,言姝薇倒抽一口氣,壓抑下那點不適感,去問坐在一旁的寧月川:“何時到華山?”

“大約八個時辰。”寧月川當即便回。

“聖女,這樣去華山當真可以麽?”無名擔心她當下境遇,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詢問。

言姝薇聽他這番話,忍不住嗤笑一聲:“你是認為,他們當真能殺了我?”

無名神色一僵,連忙否認:“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有些事我如今不能說出來,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絕不會,”

先不論原書中魔教妖女胭脂是死在大結局,就謝致的動向而言,若是她死了,定然會影響他的計劃,無論如何,謝致不會眼睜睜看她死在華山之巔。

更何況,就算謝致用不上,她也還有自救的辦法。

自從記憶漸漸恢覆,她思考問題的方式也逐漸變化,越來越接近胭脂那種只考慮自己,不在意別人的思維方式。

不過,她覺得這樣也不壞就是了。

自私又自我的魔教聖女,她也是這麽想自己的。

“看來,言姑娘倒是頗有自信。”寧花柔此次也因要“押送”魔教妖女去華山也一道前來。

六大門派看來是要她非死不可,還特地派了十幾位弟子在山莊門口候著,要押解她一路去華山。

而如今言姝薇所呆的這輛馬車外頭,是十幾個騎馬佩劍的名門弟子。

誓要將她血祭在華山之巔以報同門之仇。

她的確殺過人。

六大門派也好,其它人也好,她也從來未數過自己受傷到底沾了多少血。

不過江湖之上,很少人能不沾半點鮮血。

更何況正邪不兩立,那些她殺的人,大多數是要取她性命,生死之戰,贏者勝,敗者死,從來如此。

“不過,即便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那也只是命數吧。”

“我以為,言姑娘不是信命之人。”

“這可難說……”言姝薇頓了頓,又看向寧花柔道,“不過,既有其它門派的弟子在,寧莊主日理萬機,大可不必親自前來為我送行。”

寧花柔不語,掀起簾子往馬車窗外瞥了眼,才不緊不慢地回:“這可難說,或許我只是想看看那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魔教聖女最後會是什麽下場。”

話音剛落,二人便相視而笑。

寧花柔這般聰明,怎麽會猜不到她之所以這般從容,是因為有自保的辦法,刻意說這些玩笑話,不過是要逗逗她罷了。

“但,若是拋開奉月山莊莊主的立場不談,我倒是希望,能多陪言姑娘一段時間,畢竟能與魔教聖女促膝長談的機會可不多。”

只可惜,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言姝薇收住笑容,眼底又是寂然一片。

她的事情還沒有做完,不能沈溺在眼下這種瑣碎的氣氛中。

馬車行了半日,就到了華山之下。

寧花柔便送她到這裏。

此次她也不單單是為送言姝薇而來,而是順道途徑華山前往昆山拜訪故友。

言姝薇拜別了寧花柔,雖有寧月川在場,那十幾個弟子看向她的目光更是虎視眈眈,像是等不及要看看她死在華山之巔周身鮮血淋漓。

她雖算得上是個美人,可死仇本就無解,這些人自然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

她覺得也沒有解的必要。

上次六大門派圍攻魑魔教,教中死傷無數,只餘下寥寥十幾舊部,即便她不想報仇,謝致也不會放過這些人。

恰是為了印證言姝薇的想法,咻咻聲忽然響起,幾道箭矢破空而來,朝著的正是那行弟子的方向。

站在言姝薇不遠處的年輕男子並無防備,當即被射穿心臟,殷紅的血從傷口中不斷滲出來,瞳孔渙散,整個人直直栽倒下去。

“小心!有敵襲!”

餘下的弟子頓時禁戒起來,抽出佩劍防身。

一路上他們倒不是沒有防備,只是沒有想到,魔教膽子大到,竟敢在華山腳下作祟,要知道今日要在華山之巔血祭女魔教妖女,幾大門派掌門都已齊聚華山派。

他們怎麽敢的!

“卑鄙小人,還不快速速出來受死!”怒氣攻心下,有膽大的弟子朝著周圍大聲喊道。

樹林間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來幾個男子。

站在最前頭的年長男子將手中長劍指向那幾人:“你是什麽人?魔教餘孽?”

身形高拔的紅衣男子把玩手中的暗器,慢條斯理地回:“自然是,你們一直在找的魑魔教教主。”

——是謝致。

這般邪魅張揚的男人,除了謝致,言姝薇也沒有見過第二個。

言姝薇知道他定然回來帶走她順道報先前之仇,卻也沒有想到他會在華山腳下設伏。

正不怕報仇不成被人反端了老家麽?

“殺。”

他朝後隨意招了招手,身後跟著的幾個殺手當即就上前與在場的弟子們交手,劍影交錯,鐵器鏗鏘聲中時不時夾雜著幾聲哀嚎。

對面的謝致神態自若,還頗有閑暇的同她打起招呼:“薇薇,許久不見。”

言姝薇眉頭皺了嘴,沒有回答,也沒給他好臉色。

許久不見……你個頭!離上次見你都還沒有到七天,就算上次見面時她言姝薇一命嗚呼了,現在連頭七都沒到!

謝致在這個時候來救她,可不是什麽好時機,想來是利用她有什麽打算。

不過,他也同樣是為孟雲天之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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