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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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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延佑十三年,三月十四日。

沈溫婉沒想到,才過了五日,孫邈就給她尋來了第一本關於瘟疫的史書,其名為《大夏疫》。

開頭寫道:古有一國,名為大夏,國號崇興二十六年,歲大兇,三月,舞陽縣死者十之八九,全縣滅族者無數,四月,西南全境大疫,十室九空,路無行人,宛如空城。後川西大疫,北平大疫,皇城日出萬棺,郊野埋骨無數。

短短數行字,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根本無法體會其中痛苦。

沈溫婉紅了眼睛,她合上書籍,掩面垂淚。

這千年前的古夏國大疫,和一年之後的大越國瘟疫,何其相似。

待到許久,才終於平覆悲傷的情緒。

沈溫婉重新翻閱史書,閱讀那段塵封已久的歷史。

她廢寢忘食,一直讀到天色漆黑,對於大夏國的這場瘟疫緣何而起?實在不解,便準備明日去一趟孫氏醫館,同孫邈當面請教。

侍書進到屋內,發現擱在桌案上的晚膳原封不動,此刻已經涼的徹底。

“大小姐,你中午沒有進食,晚膳又一點不吃,這樣會餓壞身子的!”侍書說著端起托盤:“奴婢去小廚房,把晚膳蒸熱一下,你多少吃一點。”

“不用了,侍書。”沈溫婉搖頭:“我今日沒有食欲,你把膳食撤下,早點休息,明日隨我去孫氏醫館一趟。”

“小姐!”侍書還要再勸。

沈溫婉閉上眼睛,疲倦地擺手:“出去罷,我要歇下了。”

侍書知道沈溫婉瞧著柔弱,但心性堅韌,她決定的事情,旁人再勸,也是多餘,只得心疼的嘆息一聲,躬身出了閨房。

侍書回丫鬟房的時候,正巧遇見背著包袱匆匆而過的劉伯。

劉伯是專門負責沈溫婉院子裏花草植被的園丁。

“劉伯,這麽晚了,你背著包袱是要去哪裏?”侍書問。

劉伯抹著眼淚道:“山西鄉下的老家來了信,說俺娘去世了,俺向管家請了喪假,今晚就回山西奔喪。”

侍書安慰道:“節哀順變,劉伯。”

劉伯含著淚水點點頭,快步朝外走去。

……

翌日。

沈溫婉一大早便帶著侍書,去了孫氏醫館求教。

沈母張氏在院子裏沒等到沈溫婉來請安,倒有些意外,畢竟自從驚蟄之後,沈溫婉每日早早就去請安,話語裏總是濃濃眷戀。

張氏猜測大約是再過兩個月,婉婉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後便是婚嫁,女子面對婚嫁,總是對娘家無限眷戀的。

其實,張氏也舍不得女兒。

想到這裏,張氏起身:“許嬤嬤,你隨我去婉婉院子裏瞧瞧。”

到了院裏,才聽奴仆說,沈溫婉一大早便領著丫鬟出了門。

張氏聽後佯裝嗔怒,笑著道:“竟忘了給我請安,這一大早的也不知去了哪裏?”

許嬤嬤挽著張氏的手臂,說道:“大小姐興許是有什麽要緊事。”

張氏倒是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側頭看向院子裏開的正旺的一株株桃花樹:“來都來了,便賞賞花。”

許嬤嬤點頭,和張氏一道往桃林裏面走去。

粉色的桃花如雲如霞,在春風裏隨著樹枝輕輕擺動,粉白的花瓣顫顫巍巍,一片片隨風飄落而下,芳香宜人。

張氏瞧見一株正對著閨房窗戶生長的桃花樹,不知為何樹枝已經禿了大半,她仔細去瞧,手指拂過樹幹,嘆息道:“這株桃樹已經枯死了。”

許嬤嬤聽後皺眉,喊來管家:“大小姐院子裏的桃樹都枯死了,園丁呢?怎麽沒有早發現,早處理!”

“昨日這樹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就枯死了?”管家也覺得奇怪,說道:“大小姐院子裏的桃樹都是劉伯打理,他昨日過了母親,回山西鄉下奔喪去了。”

張氏到底宅心仁厚:“百善孝為先,這不怪劉伯。更何況,花開花落,樹生樹死,都是冥冥註定,誰也無法改變。”

她說著看向許嬤嬤:“之前婉婉不是總說,想要我院裏那株最大的梨樹嗎?幹脆把我院裏的園丁喊來,把這枯死的桃樹拔了,換成梨樹。”

“也好。”許嬤嬤讚同地點頭,便吩咐一旁管事去料理。

……

順天府前街,孫氏醫館。

“你是說……天氣異常?”沈溫婉問。

孫邈幹凈的手指在《大夏疫》的扉頁上點了兩下:“這場古夏國的疫病,起因便是天氣極端寒冷,常年幹旱,導致沒有食物吃的動物進入百姓生活區,搶奪食物,而它們體內的毒瘴又通過蚊蠅蟑鼠快速傳播,從而源頭上,導致了古夏國的這場滅國大瘟。”

沈溫婉聽後,托著瓷白的下顎點了點頭。

她想到明年即將爆發的大疫,但這大疫之前既沒有異常天氣,也沒有蛇鼠亂竄,那大疫的源頭又在何處呢?

“孫大夫。”沈溫婉身體略往前傾,虛心求教地問:“你說,如今這樣的天氣,可有爆發瘟疫的前兆?”

孫邈思慮片刻,搖頭:“去年下了一場瑞雪,年初也是風調雨順,更何況如今還有大名鼎鼎的鎮北王坐鎮皇城,國富民強的好世道,應當是不會有瘟疫才對。”

沈溫婉抿住紅唇,嬌美的臉上露出疑惑。

很快,她便琢磨著說道:“孫大夫,你能否幫我查找一下,古往今來那些大小瘟疫爆發的起因,都有哪些?”

孫邈聽後,沒有馬上回應。

沈溫婉擔心他不答應,於是帶著點央求的語氣道:“孫大夫你每日要看診那麽多病人,我還麻煩你查書,真是過意不去,但我對這疫病確實太想了解,以後少不得麻煩你,你切莫嫌我煩。”

“不會!”孫邈聽著她祈求的口吻,又見沈溫婉說話時唇紅齒白一開一合,煞是好看,而且她身上的桃花香氣,還撲到他的鼻息間,便止不住地緊張起來。

“不會覺得你煩,只要你開口。”孫邈垂下眼睫,低聲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沈溫婉沒聽清後面那句,靠近來詢問:“孫大夫,你方才後面那句,說的什麽?”

“沒……沒什麽……”孫邈移開視線,扭頭看向旁處,藏在帽檐下的耳朵發紅滾燙。

沈溫婉一心系著瘟疫之事,倒也沒有再追問,而是見時日不早,外頭看診的病人已經陸續排起隊來,便知分寸的起身告辭。

出了孫氏醫館。

沈溫婉讓車夫把馬車開去鎮北王府。

馬車內。

“大小姐,我們前幾日才去王府送的拜帖,今日怎麽又去呢?”侍書不解。

距離送出拜帖已經五日,宛如石沈大海,一點回應都沒有。

按照那人處理公文的速度,應該是今日事今日畢才對,不該這麽久的?

難道……梵文的靜心咒對他一點觸動都沒有?還是壓根沒有看到帖子呢?

沈溫婉苦惱著,擡手拉開一點窗帷。

馬車已經開到了長安門外大街,這條街住的人非富即貴,其中鎮北王府占地最大,在街道盡頭。

“侍書,上次送的拜帖一點回應都沒有,已經五日了,我不想再空等,所以今日才必須去問清楚。”沈溫婉很堅定。

到了王府後。

沈溫婉走下馬車,近身和門口的侍衛交涉。

“民女五日前來府邸送過拜帖,但事後一直了無音訊。”她嗓音婉約動人,如清泉般沁人心脾。

“既然沒有音信,便再等等。”侍衛目不斜視地說。

“但民女有要事求見,無法一直等下去。不知王爺今日在不在府裏?”沈溫婉問。

“王爺不在府裏,你速速離去!”侍衛驅趕道。

但沈溫婉不是隨便放棄的人,她領著侍書回到馬車,又讓車夫把馬車靠邊停,不要影響道路,便在馬車裏靜靜等待。

許久之後,手爐早已冷卻,馬車裏的炭火也燃盡了。

侍書凍得瑟瑟發抖:“春寒料峭的,我們已經等了將近四個時辰,外頭天都快黑了,大小姐,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沈溫婉也冷的哈氣搓手,但她還是不甘心:“我再去問問。”

她走下馬車,在傍晚的霞光裏走到王府門前。

王府大門前值守的侍衛已經換了一撥人,其中一個五日前和沈溫婉說過話的侍衛,一眼便認出了她,即便是歌姬美婢遍地的王府,像沈溫婉這般嬌柔貌美的,也不多見,自然令人過目難忘。

侍衛聽了沈溫婉想見鎮北王的訴求,又見她凍得小巧的鼻頭都紅了,這才同她好言相勸:“姑娘,我同你實話實說,我們王爺真不在府裏,你也不要再等了,王爺今日不會回府,他四日前已經去了城外軍營。”

去了……軍營?

沈溫婉一頓,等回過神來,只覺得心中失落。

……

待到回了沈宅,天邊的霞光已經隱去。

天色漆黑,院子裏已經掌上了燈。

等了一整日都沒有見到想見的人,沈溫婉心情低落而沮喪,她一路沈默不語。

侍書則提著一個鏤空的燈籠,安靜的跟在沈溫婉身側。

主仆二人一路朝桃園走去。

當進入桃園,沈溫婉一擡頭,便瞧見了閨房窗外那株剛移植過來的梨樹。

她身形猛地一僵,眼睛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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