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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神情木木的，和張洛顏說了幾句後又來到身後的工地。
不知是出於一種本能的敏感還是別的什麽，張洛顏下意識覺得，楊帆與袁湘一樣，都是那種心理防線極強的人，難以向外人敞開心扉。
楊帆正艱難地推著托車，車上裝的全是建材。張洛顏走到車後，給了托車一個助力，這讓楊帆輕松了許多。
一旁的工人看到張洛顏，都感到詫異，因為之前沒見過她，不知道這麽好看的姑娘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怎麽來工地了。
楊帆察覺到了身後有人在幫她，一轉頭再次看到了張洛顏，連忙說了聲“謝謝”。
“沒事，阿姨我幫您吧。”她淡淡回應。
之後的幾天，張洛顏每天都來到工地上，幫楊帆幹活。
她已經好久沒過過這樣的苦日子了，筋疲力盡，每晚一回到賓館，累到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倒頭就睡，第二天又早早起床，繼續來工地幫忙。
眼看開展的日期就要到了，“流浪之境”四樓的布展還沒有審核，甚至連主體部分還沒有完成。沈言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說他哥都要發脾氣了。
和楊帆相處的這些天，張洛顏除了每天主動幫她完成工作外，就中午休息的時候跟她聊聊天，沒幹什麽別的。
張洛顏渾身酸痛，還因為過度勞累發起了燒。
她當著楊帆的面，沒喝水就將膠囊咽下。
楊帆看著她，問：“這樣子不苦嗎？”
張洛顏點頭：“苦，不過有時候舒坦日子過多了，需要這麽憶苦思甜一下。”
“所以你放著好好的洞夏簽約畫師不當，來這跟我搬磚？”楊帆無奈地嘆了口氣。
“阿姨，我就是想跟您聊聊天。”
楊帆和葉然保持著手機聯系，張洛顏雖沒有自我介紹姓名與來意，但看楊帆沒有細問，她便知道，楊帆已經清楚了她是誰，所來為何事。
“阿姨，您到時候不需要露面，只需要說一段話就行了，這段話是對您女兒說的。”
聊起袁湘，楊帆眉頭舒展，說自己這一輩子，就活這麽個女兒，女兒是她的驕傲。
她想趕緊把這些年為女兒治療借的錢、欠的債給還了，所以才會來工地工作。這雖然是體力活，但包吃包住按時發工錢還算不錯，更何況她學歷不夠，也幹不了別的。
她不想自己將來哪一天去了，還要給女兒留一屁股債，成了女兒的拖油瓶。
“阿姨，萬一您的女兒不這麽認為呢，或許在她心中，您才是她的依靠啊......”
楊帆擺手，“你們那個展覽，我真的沒必要參與。”
張洛顏不再說話。
其實她完全可以追擊，告訴楊帆，只要參與了“流浪之境”，事情就會鬧大。到時候迫於輿論，說不定上面規則一改，袁湘就可以參加決賽了。
但她沒有這麽說，因為這是她沒把握的事。她敬重楊帆，所以不忍心這樣欺騙她，給她一張空頭支票。
最終，她給楊帆留下了聯系電話，告訴她如果改變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她。
剛回到賓館，張洛顏就接到了沈言的電話，說是他哥這幾天一直在催，其他樓層都已經布置好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到審核的那一天，丟的是整個洞夏的面子。
剛掛斷，梁承宇的電話又突然打來。
“鄧航剛剛跟我匯報，如果四樓再不布置，到時候耽誤的是整個活動的進度，他主動申請替你們洞夏承包第四層，到時候跟上面匯報，把你們洞夏除名就可以。”
張洛顏一時間氣血上湧：“你告訴他別想！”
“小畫家，不僅僅是他，我也有這個想法，你耽誤了整體進度，到時候從負一層到第三層，每一層參與布展的公司和人員，都會受到影響，我們萬澤是一定要補救的。”
說這話時，梁承宇不留任何情面。
張洛顏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沒有來電顯示，只有一串號碼。
她的心跳頻率瞬間加快。
“梁承宇我告訴你，可以了！袁湘的媽媽給我回電話了！”她的聲音激動到顫抖。
電話那頭梁承宇停頓了一下，然後笑了：“那你快接吧。”
話音剛落，張洛顏就將通話切換到了那個陌生號碼。
萬幸，楊帆最終同意了。
她剛從郊區回來，把所有的創意設計和思路方案都理清了，布展進度大大加快。
第四層作為“流浪之境”展覽的最頂層，毫無疑問是壓軸。
整體與其餘幾層相融，采用了藍海設計。主體部分由一顆立體的星星構成，這是葉然老師和袁湘的建議。
袁湘說自己沒有任何五歲之前的記憶，那段時間，她是完完全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一切事物零感知，將自己徹底封閉。
而每一顆星星都有一扇門，起初門是打開的，但是一旦有人進去將門關閉後，外面的人就無法將門打開，只有裏面的人決定要出來時，門才會被輕易打開。
“星星”成了一個封閉的繭房，雖聽不到外界的一切，但足夠安全。
這模擬的是自閉癥兒童零感知的狀態。
除此之外，第四層整體運用了沈浸式光影設計，將梵高的部分作品做成光影，通過光影交織，讓人身臨其境，與畫融為一體。
《星空》自然灑下，星河流轉，夢幻迷離，有一種苦難之中的超脫；《向日葵》的熾熱讓人深受感染，生命的頑強與不朽蘊於其中；再到《咖啡館之夜》，不安、沈淪、墮落......
最有趣的環節設計是“若見諸相非相”，每個人畫出自己的自畫像。楊帆的錄音也派上了用場，她對女兒說的話，在“時空電話亭”中可以接聽回放。
所有的一切，堪稱完美。
然而，由於時間緊急，在審核的前一天，畫報墻還沒有做好。畫報墻上零零散散張貼的，是自閉癥孩子們的繪畫作品。
“流浪之境”的宣傳力度極大，基本上一打開手機，官方微.博就會推送相關消息。可張洛顏想將審核時間推遲一天，正式開展時間依舊不變。
參與布展的人員包含了知名畫師和公司代表，大家齊聚一堂，鄧航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審核時間一早就定下來了，為什麽要延遲。更何況，在座的所有畫師和公司代表，都完成了各自的部分，完全沒必要因某個人的時間觀念淡漠而將審核時間推遲。”
這話的確在理，一時間鴉雀無聲。眾目睽睽下，張洛顏進退維谷。
“那你說怎麽辦，審核時間推遲一天，並不會改變原定的開展時間，四樓的畫報墻剛開始做，總不能讓它是個半成品吧。”
張洛顏和他講道理。
鄧航滿不在乎地笑了：“張小姐，四樓的主體部分不是已經完成了麽，其餘細節無傷大雅。”
張洛顏明白了，鄧航是故意的。四樓的一切設計和創意都新穎奪目，如果畫報墻是個半成品，那麽這一切都不能算作完美。
他和她對視，一個氣定神閑洋洋得意，一個咬牙切齒攥緊拳頭。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讓在場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敢吱聲。
梁承宇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兩人。
突然，他開口：“鄧航，展覽結束後萬澤有準備什麽贈品嗎？”
鄧航楞了一下，“沒有。”
“那正好，萬澤也有東西沒準備完，審核時間就往後推遲一天，諸位看怎麽樣？”
萬澤是文創領域的領頭羊，而洞夏是近幾年文創領域勢頭最猛的產業，兩家公司紛紛發話，在座的其餘小嘍啰只好點頭同意。
看著鄧航臉色鐵青，張洛顏忍不住嘴角微翹。
她得寸進尺道：“鄧先生，你們那一層的燈光，估計還需要仔細考量考量，單幅畫作的話，用切光燈效果更好哦。”
點到為止，她不再多言。
片刻，她怔怔地對上了梁承宇的目光，一剎那的交匯後，她立刻看向別處。
-
正式開展那天，張洛顏的心跳頻率比以往要快很多，換句話說，她過於亢奮。她還記得高三美術統考那天，她也是這個狀態。
四樓的一切，準備就緒，在張洛顏心中，已經相對完美。
由於前期宣傳到位，加上政.府重視，門票很快售罄，開展第一天就來了不少人。
她惴惴不安地打開手機，看著好評不斷湧現，原本焦躁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袁湘給她發來了短信，今天的展覽，她也到場了。張洛顏事先沒有告訴她，電話亭中的語音，是楊帆對她說的話。
這些年，袁湘和楊帆聚少離多，明明是一對很好的母女，心裏卻藏了太多對對方的愧疚。
張洛顏不得不承認，她羨慕這樣的母女關系。正因為太在乎，所以多一分少一分都會牽動心弦。
除了自閉癥兒童和他們的家長外，那些正常的孩子和家長也來了不少。兩個不同的群體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是少有的情況。
四樓的星星繭房，讓不少人感同身受，理解了自閉癥兒童眼中的世界。
電話亭中的對話被不少普通孩子的家長聽到，同樣為人父母，潸然淚下。
張洛顏不知道這樣的感動會持續多久，但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即使是綿薄之力，即使是微不足道，哪怕只是能做出一點改變，也比無動於衷要好。
晚上七點，慶功宴在明珠酒店舉辦。第四層作為壓軸，太過出彩，在場的不少畫師都紛紛向張洛顏舉杯表示祝賀。
鄧航稱病缺席，她心裏暗爽，不用看到這樣一張倒胃口的面孔。
她給組裏的小朋友們挨個發了紅包，大家都很開心。過幾天，張洛顏打算再請他們吃飯。
快結束時，她去了趟衛生間，再回來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包間裏，只剩下了梁承宇。
在她進來的瞬間，兩人四目相對。
原本微醺的她瞬間清醒。
他這是......
專門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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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洛顏渾身酸痛，還因為過度勞累發起了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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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看著她，問：“這樣子不苦嗎？”
張洛顏點頭：“苦，不過有時候舒坦日子過多了，需要這麽憶苦思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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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您到時候不需要露面，只需要說一段話就行了，這段話是對您女兒說的。”
聊起袁湘，楊帆眉頭舒展，說自己這一輩子，就活這麽個女兒，女兒是她的驕傲。
她想趕緊把這些年為女兒治療借的錢、欠的債給還了，所以才會來工地工作。這雖然是體力活，但包吃包住按時發工錢還算不錯，更何況她學歷不夠，也幹不了別的。
她不想自己將來哪一天去了，還要給女兒留一屁股債，成了女兒的拖油瓶。
“阿姨，萬一您的女兒不這麽認為呢，或許在她心中，您才是她的依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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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這麽說，因為這是她沒把握的事。她敬重楊帆，所以不忍心這樣欺騙她，給她一張空頭支票。
最終，她給楊帆留下了聯系電話，告訴她如果改變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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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畫家，不僅僅是他，我也有這個想法，你耽誤了整體進度，到時候從負一層到第三層，每一層參與布展的公司和人員，都會受到影響，我們萬澤是一定要補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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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湘說自己沒有任何五歲之前的記憶，那段時間，她是完完全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一切事物零感知，將自己徹底封閉。
而每一顆星星都有一扇門，起初門是打開的，但是一旦有人進去將門關閉後，外面的人就無法將門打開，只有裏面的人決定要出來時，門才會被輕易打開。
“星星”成了一個封閉的繭房，雖聽不到外界的一切，但足夠安全。
這模擬的是自閉癥兒童零感知的狀態。
除此之外，第四層整體運用了沈浸式光影設計，將梵高的部分作品做成光影，通過光影交織，讓人身臨其境，與畫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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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趣的環節設計是“若見諸相非相”，每個人畫出自己的自畫像。楊帆的錄音也派上了用場，她對女兒說的話，在“時空電話亭”中可以接聽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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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由於時間緊急，在審核的前一天，畫報墻還沒有做好。畫報墻上零零散散張貼的，是自閉癥孩子們的繪畫作品。
“流浪之境”的宣傳力度極大，基本上一打開手機，官方微.博就會推送相關消息。可張洛顏想將審核時間推遲一天，正式開展時間依舊不變。
參與布展的人員包含了知名畫師和公司代表，大家齊聚一堂，鄧航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審核時間一早就定下來了，為什麽要延遲。更何況，在座的所有畫師和公司代表，都完成了各自的部分，完全沒必要因某個人的時間觀念淡漠而將審核時間推遲。”
這話的確在理，一時間鴉雀無聲。眾目睽睽下，張洛顏進退維谷。
“那你說怎麽辦，審核時間推遲一天，並不會改變原定的開展時間，四樓的畫報墻剛開始做，總不能讓它是個半成品吧。”
張洛顏和他講道理。
鄧航滿不在乎地笑了：“張小姐，四樓的主體部分不是已經完成了麽，其餘細節無傷大雅。”
張洛顏明白了，鄧航是故意的。四樓的一切設計和創意都新穎奪目，如果畫報墻是個半成品，那麽這一切都不能算作完美。
他和她對視，一個氣定神閑洋洋得意，一個咬牙切齒攥緊拳頭。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讓在場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敢吱聲。
梁承宇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兩人。
突然，他開口：“鄧航，展覽結束後萬澤有準備什麽贈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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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萬澤也有東西沒準備完，審核時間就往後推遲一天，諸位看怎麽樣？”
萬澤是文創領域的領頭羊，而洞夏是近幾年文創領域勢頭最猛的產業，兩家公司紛紛發話，在座的其餘小嘍啰只好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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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寸進尺道：“鄧先生，你們那一層的燈光，估計還需要仔細考量考量，單幅畫作的話，用切光燈效果更好哦。”
點到為止，她不再多言。
片刻，她怔怔地對上了梁承宇的目光，一剎那的交匯後，她立刻看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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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開展那天，張洛顏的心跳頻率比以往要快很多，換句話說，她過於亢奮。她還記得高三美術統考那天，她也是這個狀態。
四樓的一切，準備就緒，在張洛顏心中，已經相對完美。
由於前期宣傳到位，加上政.府重視，門票很快售罄，開展第一天就來了不少人。
她惴惴不安地打開手機，看著好評不斷湧現，原本焦躁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袁湘給她發來了短信，今天的展覽，她也到場了。張洛顏事先沒有告訴她，電話亭中的語音，是楊帆對她說的話。
這些年，袁湘和楊帆聚少離多，明明是一對很好的母女，心裏卻藏了太多對對方的愧疚。
張洛顏不得不承認，她羨慕這樣的母女關系。正因為太在乎，所以多一分少一分都會牽動心弦。
除了自閉癥兒童和他們的家長外，那些正常的孩子和家長也來了不少。兩個不同的群體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是少有的情況。
四樓的星星繭房，讓不少人感同身受，理解了自閉癥兒童眼中的世界。
電話亭中的對話被不少普通孩子的家長聽到，同樣為人父母，潸然淚下。
張洛顏不知道這樣的感動會持續多久，但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即使是綿薄之力，即使是微不足道，哪怕只是能做出一點改變，也比無動於衷要好。
晚上七點，慶功宴在明珠酒店舉辦。第四層作為壓軸，太過出彩，在場的不少畫師都紛紛向張洛顏舉杯表示祝賀。
鄧航稱病缺席，她心裏暗爽，不用看到這樣一張倒胃口的面孔。
她給組裏的小朋友們挨個發了紅包，大家都很開心。過幾天，張洛顏打算再請他們吃飯。
快結束時，她去了趟衛生間，再回來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包間裏，只剩下了梁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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