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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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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小月兒!”

方婷大步一奔,快快樂樂地跑過來。

陳小年幾人看傻了,待方婷的身影近到眼前,方巧猛地驚醒:“你怎麽回來了!”

“不是跑出去了……”

陳小年看方婷的眼神充滿了絕望。

“誒誒誒!”

方婷手一擺,人往地上一坐。

“我去警察局報警了,警察馬上來。”

“她們聽得懂?”

方巧問。

方婷說:“翻譯器啊,他們搞了個翻譯器。”

方巧說:“你不擱警察局守著,萬一她們不來怎麽辦?”

方婷的嘴巴張成“O”形,瞳孔震驚,似乎才反應過來。好半天,她擠到許清月身邊去,悄悄說:“我就是想回來跟你說件事嘛。”

“那個沈清啊,跟有病似的,在小鎮裏跑來跑去,每棟房子都去兜了一圈。然後跑到郊外就不跑了,我覺得她怪裏怪氣的,好不容易跑出去了她幹嘛不走啊?”

說完,她立刻為自己辯駁:“我不是不走啊,我是回來跟你說這事兒,而且我報警了,沒算白出去!”

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許清月沈默半響,她低聲問方婷:“房子裏有什麽?”

方婷下意識說:“能有什麽,住的唄,床啊啥的。”

許清月問:“有常住的痕跡嗎?”

方婷呆滯。

她只顧著追沈清了,哪兒看住得久不久啊,別說沒追沈清,就算把她忘房子裏擱個十天半月,她也看不出來——又沒有蜘蛛網。

許清月又問:“沈清跑到郊外後,做了些什麽?”

方婷持續呆滯,她張張嘴,張了好幾次才遲緩地說:“……不就是跑累了休息嘛?”

許清月:“……”

許清月想當初哪怕累死了方婷也該讓方婷扛著她跑出去的。

方巧聽完方婷的話,實在沒氣得過,掄起拳頭給了方婷的後背一拳。方巧餓了六天,拳頭掄上去輕飄飄的,捶得方婷不痛不癢。方婷聳聳肩膀,“不能怪我啊,我哪兒知道那麽多嘛。”

“走的時候,小月兒只叫我去報警,再回來嘛,我這不是報完警就回來了嘛。”方婷還怪理直氣壯。

陳小年幾人聽得咬牙都癢了。

四個人撩起袖子一起揍方婷,方婷到處躲,躲到許清月的另一邊去,突然說:“我想起來了!沈清偷了人家的面包吃,我還跟著吃了兩片,怪好吃的。”

她砸巴砸巴嘴,似乎在回憶那種味道,“那味道怪熟悉的,我好像在哪兒吃過。誒誒誒!想起來了!”

方婷一把抓住許清月的手臂,神情無比確定:“我擱丹麥吃過,黑色兒的。對,就是丹麥黑面包!那房子還和別的房子不一樣,不對,好像好多房子都不一樣。”

陳小年忙問:“哪兒不一樣?”

方婷皺眉:“顏色,風格。”

方巧說:“我家一棟房子,每層樓的風格還不一樣呢。”

“哦!也對。”方婷忽然就覺得正常了。

許清月搖搖頭,“不對的。”

方婷問:“哪兒不對?”

許清月說:“按照你說的,證明這個小鎮的外來人口占多數。他們生活在這裏,必定會和小鎮的原生人口接觸較多,但漁民們,對外地口音很陌生。”

她記得很清楚,游輪靠岸的時候,女生們用好幾種語言叫漁民們,漁民們盡是吃驚、懵懂的表情。

每日接觸外來人口的本地人不該是這樣,應該是習以為常,甚至蹩腳地招呼兩句。

更重要的一點,一個偏僻的靠捕魚為生的小鎮,外籍人遷徙來的目的是什麽?

看海邊風光嗎?比這片海更漂亮的風景大有所在,這個地方太偏僻了,不是移居的首選。

外籍人占據小鎮的目的是什麽?是什麽趨勢他們千裏昭昭來到邊陲小鎮?

這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他們?這裏有什麽東西……

許清月沈沈思考之際,方婷在旁邊自言自語:“外來人外來人外來人——誒!”方婷猛推許清月一下,“我又想起來了,我追沈清的時候,還聽見有人沖沈清吹口哨,叫她中國人來著。我說我咋聽得懂,人家講德語呢!我男朋友就從德國回來的,嘿嘿……”

“對誒,那小子旁邊的人長得一臉西班牙樣。”方婷又說。

湯貝貝喃喃:“怎麽什麽人都有……”

許清月急促地大口呼吸,她揪住自己的手指,艱難地說:“我知道了……”

這裏有什麽?

這裏最多的是蛇,是她們這樣的人。

小鎮裏的外來人不是移居而來的,是為蛇為她們來的。

“觀眾……”

Snake提過很多次的,觀眾。

那些坐在拍賣會場臺下的隱藏在黑暗裏的穿著黑長袍戴面具的觀眾。

他們坐在小鎮裏,佯裝成小鎮的人,眺望她們。

許清月終於理解沈清為什麽只會跑到小鎮的郊外又折回來,因為她看出來了,她知道紀媛生跑不掉,一定會在小鎮裏被傭人抓住。

許清月去看沈清,沈清牢牢貼著紀媛生,手裏似乎有一把無形鎖,將紀媛生鎖得無法動彈。

紀媛生拼命看許清月。沈清只看著紀媛生,嘴角掛著笑意。

“觀眾?啥觀眾?”

方婷疑惑完,總算想起來什麽觀眾了,震驚地瞪大眼。

“我的媽啊……”

“我還看見趙秋陽她們來著……”

周潔婕忙問:“趙秋陽在哪裏?”

方婷說:“警局啊,還有呂曉婷、秦睇芬、王師師她們都在警局誒。”

“那我們咋辦?”方婷偏頭問許清月。

許清月搖搖頭。

她有些想吐,餓得反胃。喝了水的副作用來了,比之前更加的饑餓,饑餓感像潮水一樣往她的喉管裏灌,空氣像石子一樣往胃裏墜,砸進去,硌得她的胃疼。

腸肚咕嚕地叫囂。

她撐著方婷的肩膀,痛苦地爬起來,拿起水杯接水,一口接一口地喝。

水下肚,飽了,那彌漫的饑餓感頓時消失了。可當她坐下時,饑餓感扯得胃絞痛起來,又開始餓了。

餓。

好餓啊。

許清月抱住腿,下巴搭在膝蓋上,視線空空洞洞地盯著鞋底踩住的地毯。

棕褐色的地毯,上面繪制繁覆的花紋,有些像山頂房子裏的玫瑰雕窗,有些像一重一重的山,隱隱綽綽。

該怎麽辦?要怎麽辦?

能怎麽辦?

許清月想,想不起來,腦袋餓空了。一旦想起漁民,便浮現他們用網收獲的海魚。

她餓。

想起小鎮裏的房子,便想到房子裏的丹麥黑面包。

她餓。

想起街頭青年,便想到青年嘴巴裏的口香糖。

她餓。

想起警察局,便想到茶水飲料。

她還是餓。

更是不敢去想什麽小酒館、小餐廳、小廚房。

越來越餓,餓得腦袋發暈,思維糊塗成漿。

耳朵裏隱隱約約有聲音,霧蒙蒙地聽不清。

地毯上的玫瑰花變成了橢圓形的,像一張鏡子,鏡子在她的眼睛裏變了色,變成蠟黃的琥珀黃的顏色,橢圓形的琥珀,像小森蚺背上的花紋。

玉鐲冰涼涼的硌著腿,像小蛇的冷冷的堅硬的三角頭。

“寶寶……”

她低低地叫,盯著地毯上的橢圓形的紋路叫,胡亂地叫。

叫了好多好多聲,終於有聲音回應她了,“媽媽!”是小森蚺興奮地激動的聲音,像在外面打了勝仗,沖進門,揮著充當旗幟的大毛巾,簌簌游到她面前,開心地叫:“媽媽!”

“媽媽!”

“媽媽!”

聲音在洞裏來回撞響,滾來滾去。

小蛇被吵醒了,擡眼瞪向那睡得死沈死沈的小森蚺。哥哥龐大的身軀在海水蕩漾的巖洞裏隨著水的波紋蕩來蕩去,像媽媽坐在書桌前縫小衣服,衣服的影子也是這樣蕩在桌面。

媽媽……

小蛇埋下頭,裹著身上的小衣服坐在巖石上,小衣服灰撲撲的,側面裂了縫,鱗片能感受到巖石的冷。

它張開嘴巴,咬住那條縫,往中間合攏,把自己整條小小的身體包裹起來。

“媽媽!”

小森蚺又在叫,叫完了,又傳出“呼嚕呼嚕”的熟睡聲。

小蛇煩煩地皺頂鱗,裹緊媽媽親手做的小衣服,躺下繼續睡覺。剛睡去,小森蚺“轟隆”翻個身,大吼一聲:“媽媽!”從巨大的巖石上滾了下來,砸進水裏,“嘩”地炸開水花。

小蛇一動不動。小森蚺這一砸把自己砸醒了,在海水裏擺擺尾巴,游上巖石,渾身的水把巖石全打濕了。

小森蚺搖頭甩尾將身上的水全部甩幹,水花四處飛濺,濺到小蛇身上。小蛇的衣服被打濕了幾點,再濕下去,和直接將它扔水裏有什麽區別?海下曬不幹衣服!

小蛇一怒坐起來,瞪住小森蚺。

小森蚺甩水的動作猛地一停,吶吶叫:“弟弟……”

“睡覺。”

小蛇丟下一句話,再次躺下。

小森蚺弱弱地“嘶”聲,俯下蛇頸貼在巖石上,尾巴長長地拖在巖石下面的海水裏。海水冰涼地卷著它的尾巴,它抱住硬邦邦的巖石,怎麽也睡不著了。

它想媽媽……好想好想媽媽……

媽媽是香的軟的熱乎的,海水是腥的臭的冰冷的。它想回到媽媽身邊,和媽媽在一起,永遠不要游泳都好,可是它回不去。

小森蚺委屈地扁嘴,這裏有好多黑色的大蛇,成群結隊地在洞外面游,像媽媽說的看守犯人的警察。一直守著它和弟弟。

弟弟每次帶它往外面游,都游不過那些大黑蛇。它太大太笨了,游不快,前面追不上弟弟,後面甩不掉大黑蛇。每次出洞游一段距離,就被大黑蛇咬住尾巴拖回洞裏,弟弟也只好回來。

小森蚺覺得自己好對不起弟弟,也對不起媽媽,吃那麽多,長那麽大,但不長勁,一條海蛇都打不過……

如果它能像弟弟那樣小,不長大,說不定弟弟還能叼著它跑呢……不對,長不大,在森林裏就沒有辦法保護媽媽了。

小森蚺翻個身,抱住巖石的另一邊,眼巴巴望著旁邊睡覺的弟弟。弟弟睡得蜷縮成一團,紋絲不動。

弟弟以前睡覺都是趴得直直的,專找最軟的地方趴,過分的時候還會趴到媽媽的臉上——它半夜醒來的時候偷偷瞧見了。媽媽不知道。

現在躺在堅硬的冷冷的巖石上,縮成一團。

破衣服露出弟弟銀白白的鱗片。

小森蚺心臟發酸,媽媽不在,應該是它保護弟弟的……

可是它好幾次叫弟弟睡在自己的肚子上——它的肚子也是軟的。弟弟不願意。

“弟弟……”

小森蚺小小聲地叫,害怕弟弟睡著了吵醒它,卻又想叫。

弟弟沒有應它。

小森蚺閉上嘴,猜弟弟睡著了。

它挪動腦袋,轉身要換一個地方抱,弟弟“嘶”了一聲,好似在問它什麽事。小森蚺黑黝黝的眼睛一亮,為弟弟搭理它而開心,隨即又有點難過。弟弟喜歡睡覺,到現在都沒有睡著,肯定和它一樣在想媽媽。

小森蚺語氣喪喪地說:“弟弟……你先跑吧……”

它好大一條,一出洞就會被大黑蛇發現,跑不掉……

“……你出去找媽媽,我、我以後再找機會逃……”

垂進海裏的尾巴尖尖卷啊卷,卷成媽媽餵它吃的卷心面包。小森蚺緊緊卷著尾巴,繃直身體。它想,弟弟跑出去就好了,它……它以後一定也可以出去的!

讓弟弟先去找媽媽!

它它長大了,肚子留在這裏也不會害怕孤單。弟弟那麽小,弟弟更需要媽媽。

“弟弟,你跑得快,你出去,它們抓不到你……找不到,就算了……”

蛇就是這樣的,吃得下蛇就蛇,吃不下,每條蛇都哼哧哼哧地跑。

大黑蛇再厲害也追不上弟弟,弟弟游泳超級厲害,能潛無敵深,游無敵快。

身旁的弟弟突然坐了起來,在巖洞裏黯然失色了好幾天的瞳孔在這一瞬間變得明亮亮的。小森蚺看著看著,心裏又歡喜又難過——難過弟弟真的想走,歡喜弟弟終於有一點精神。

往常無論它怎麽逗弟弟,弟弟都是像被太陽曬得脫水的蛇一樣,無精打采。只有它睡覺時候控制不住打呼嚕太響才會讓弟弟煩一煩。

小森蚺吐吐蛇信,“弟弟,你出去、去找媽媽……”

雖然很舍不得,心臟悶悶的難受,但只要弟弟高興,能出去,它就可以獨自呆在這裏。

小森蚺一個勁勸弟弟快走,“媽媽肯定很著急啦。”勸完了,又怏怏地將尾巴卷得更緊了。尾巴繃直了,身體抻得緊蹦蹦的,那些不快樂的情緒就鉆不進身體了。

弟弟望著它,眼睛亮亮地望著它。那雙瞳孔過於明亮,過於漂亮了,讓小森蚺窘迫地垂下頭,把自己眼睛裏的難過全部藏起來。它害怕被弟弟發現自己心口不一。

好半天,弟弟“嘶”了一聲,誇它:“你挺聰明。”

這是弟弟頭一次正正經經地誇它,以往它學會一些字,弟弟誇它的時候很勉強。

小森蚺本該喜悅的,但歡喜不起來。心臟沈沈悶悶的,比睡覺夢見媽媽,再醒來時還悶。

弟弟要走了,這裏就只剩下它了……

它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甩掉大黑蛇出去找媽媽和弟弟,等能出去的時候,媽媽和弟弟還在不在這裏……

到時,它要怎麽找媽媽和弟弟。

小森蚺厭厭地想。它的腦袋那麽大,卻把這麽簡單的問題想不明白,想得腦子亂糟糟渾噩噩的。

耳蝸聽見弟弟再誇它:“好主意。”

弟弟說:“我先出去。”

小森蚺聽著聽著,快要哭了。雖然它說讓弟弟先出去找媽媽,雖然弟弟真的走了也沒有關系,但是弟弟一遍一遍地在它的耳邊說出來,它還是忍不住難受的。

沒有媽媽,現在又要沒有弟弟了。

這個漆黑的腥臭的巖洞裏,到最後只剩下它一條蛇,孤苦伶仃……

小森蚺想想以後只有自己,想想以後它要獨自睡覺,獨自洗澡,獨自覓食,獨自說話……身體像被大黑蛇咬了一口——比大黑蛇咬了還要痛,從頭痛到尾巴,從裏面痛到外面,從心口痛到鱗片,連不會轉動的瞳孔都是痛的。

它從來沒有這樣痛過,痛得它想哭。

小森蚺緊緊卷住尾巴,硬生生撐著讓自己不要哭。它比弟弟大,它們被關了這麽多天,弟弟沒有哭,它怎麽可以哭。

不能哭,哭了就不是艾麗莎了。

“嗚……”

在弟弟跳下巖石,在海水裏飛向洞口的時候,小森蚺到底是沒有忍住,嗚咽出聲。

弟弟在水裏停下,回頭疑惑:“怎麽?”

小森蚺把嘴巴死死抵在冰冷的巖石上,搖搖頭。

沒什麽,就、控制不住……

它從來沒有離開媽媽後又離開弟弟……從來沒有獨自去過哪裏——在森林裏的那次不算,那次有媽媽和弟弟,它只是幫媽媽運送一個人,很快又會在一起,不算分離。這次,再遇見,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去了……

也許弟弟已經成年了,或者已經老了……

弟弟小小的身體在水裏一竄,一瞬間去了好遠。弟弟穿著灰撲撲的小衣服,被幽藍的海水一裹,小森蚺登時感知不到弟弟在哪裏了。

小森蚺頰窩一酸,再也憋不住擠滿渾身的悲痛,“嗚”地一大聲哭出來。

哭聲大得像驚天動地的咆哮,震得海水翻滾。

明明知道這樣會被弟弟聽見,但是它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它想收住的,可是哭聲剛從嘴巴傳出去,再也收不回來了。

只能越哭越大,越哭越響亮。

哭得龐大的身軀一顫一顫,尾巴拍得海水“嘩嘩”響。

小森蚺匍匐在巖石上,哭得稀裏嘩啦,把這些天被關在這裏的委屈,想媽媽的委屈,弟弟離開的委屈全部哭了出來,絲毫不留地全部哭掉!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它開始打滾,從巖石滾進水裏,又海洋裏滾到巖石上,像故事書裏看見的耍賴的賴皮孩子。它從來不敢耍賴的,耍賴不好,但現在沒有媽媽,也沒有弟弟,沒有姨姨們,誰都沒有,沒人看見它。黑漆漆的洞裏只有它一條蛇。它就要耍賴,偏要耍賴。

賴皮蛇一樣滾來滾去,龐大的身體像一顆地雷透進海裏,炸得如同暴風雨一樣激烈。

小蛇站在暴風雨之外的海水裏,低頭看它的笨蛋哥哥。

看了許久,終究是看不過眼了,它出聲:“你哭什麽。”

小森蚺的哭聲猛地一頓,一時反應不過來誰在說話,說的是什麽。哭到一半的氣哽在喉嚨,哽得太久,差點把它憋死。快要憋死的瞬間,它猛地往海的深處沈,沈到最底下去,宛如幹壞事被抓包的孩子下意識地藏起自己。

小森蚺躲在海裏,別扭地扭扭身軀。好丟臉……它以為弟弟已經走了才開始那樣這樣的——它都不好意思說出那兩個字。

被冰涼的海水裹住的臉龐發起燙來,火燙火燙的,燙紅了,像烤柿子一樣紅——臊的。

小森蚺自覺好沒臉,說好讓弟弟走,弟弟走了,它又開始耍無賴,哭得沒有蛇樣,還被弟弟看得一清二楚……以後、以後弟弟說給媽媽聽,它、它、它……

它不想出去啦!

它要一輩子呆在這個洞裏!

想法剛轉過,弟弟掉在它的頭頂,坐著。

小森蚺脖子一縮,還想藏。

“再躲。”

弟弟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來,小森蚺像木頭似的僵硬在原處,不敢溜了。

它斂眉垂頭,像鵪鶉一樣慫。

小蛇“哼哧”一聲,懶得和它計較那些小屁孩的事情。

“等會,我先跑,等它們來抓我時,你往反方向跑。”

小森蚺瞪大瞳孔,連帶著頰窩都驚懼地張大了。

“弟弟……你、說什麽……?”

它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什麽是往反方向跑?

這、這是弟弟當誘餌給它爭取逃跑的機會嗎?

“不要!”

小森蚺一口反駁。

“要走一起走,要麽你先走,不可以我自己走!”

它堅定地說。

說完,就被弟弟的尾巴抽了一下。

“走?你往哪裏走?你長腿了?”

小森蚺縮了縮頭。

身下的尾巴卷了卷,沒有長腿呢……

“我讓你跑,是讓你快點出去,給媽媽帶一句話。”

小蛇說。

“話帶不到,媽媽會有危險。”

小森蚺登時挺直了背脊,蛇頸梗得直直的,毫不猶豫地答應:“弟弟說,我一定給媽媽帶到!”

拼死也要帶到!

小蛇用尾巴在它的頭頂上畫了一條線。

小森蚺一臉懵,沒懂。

小蛇說:“見到媽媽,畫給她。”

還是秘密呀!

小森蚺張張嘴,很想讓弟弟用蛇的語言告訴自己,自己找到媽媽給媽媽翻書。轉念一想自己是一個大嘴巴子,害怕自己出了海一興奮全部給吼出來了。

它用力記下弟弟的畫,重重點頭。

“好!”

“游出去後,看見什麽都不要怕,直接吃掉。”

弟弟交代它。

“它們打不過你。你是最強的。”

小森蚺被弟弟這麽一誇,裂開嘴,嘻嘻笑。

小蛇見它的傻樣,有些擔憂。

這……真的能行嗎?

小蛇猛然之間,覺得笨蛋哥哥不像媽媽,是像方婷……

這個認知,讓小蛇沈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它等的機會來了,它跳下小森蚺的頭,一尾巴拍在小森蚺的頭頂,嚴聲說:“準備好。”

小森蚺立起脖子,拉直尾巴,擺出自己游泳游得最快的姿勢。

弟弟“咻”地就竄出去了,快得像一道光。

小森蚺看傻了,弟弟比以前游得更快了!

緊接著,巖洞外面響起成群的嘶吼,那些大黑蛇在吼弟弟,讓弟弟站住,弟弟奮力往前竄,越竄越快,大黑蛇們在後面追它。

大黑蛇全部長得又長又瘦,雖瘦,但渾身盡是力量,稍稍一感知便能感受到那種強悍的勁力。

小森蚺一面生出羨慕,一面擔心弟弟,內心不斷祈禱弟弟游快點,再游快點,又祈禱那些大黑蛇的尾巴打結,在海裏摔跤!

祈禱完了,洞外的蛇的嘶吼聲沒有了,大黑蛇全部追弟弟去了。

小森蚺快速游出洞,拖著自己圓滾滾的大身體,往反方向游,往海面游。

游到一半,它遽然回過神來:弟弟那麽厲害,為什麽弟弟不給媽媽送去?

它這麽笨,為什麽要它去送,萬一半路……

小森蚺猛地搖頭,不不不,它一定會給媽媽帶到,不丟弟弟的臉。

整個海底,沒有它的天敵——弟弟說的。

小森蚺拼命地擺著尾巴,向海洋更深的地方游,向弟弟說的那個地方游。

弟弟說媽媽已經不在海面了,要去遠點的地方找媽媽,去海邊,海的邊邊上有人類的房子,媽媽會在那裏。

小森蚺牢牢記得弟弟說的所有話,帶著弟弟交給它的東西,去找媽媽,一定會找到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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