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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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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許清月在海面找了兩天,有時候她會潛進海裏,藍幽幽的水下靜得人發慌,她憋到快窒息了,也沒有看見小森蚺和小蛇的身影。

它們仿佛憑空消失了。

“月月……”

陳小年在叫。

許清月停下劃船的槳,她以前不會劃船的,現在將這把槳用得格外熟練,前後左右隨她想往哪邊去,輕輕松松。

她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陳小年,幹涸到起皮的嘴唇緊緊抿著,沒有說話,卻是在問陳小年怎麽了?

許清月曾經的眼睛非常漂亮,瞳孔是黑色的,純黑的,星星點點墜著亮光,純粹又透徹,瞳孔邊緣還暈著淺淺一圈夢幻的琥珀色,像流淌在琥珀液體裏的黑曜石,讓她單單看著她的眼睛便覺得她整個人也是美極的。

如今,許清月的眼睛空洞無神,塞滿了疲倦不堪,暈開的琥珀色好似被烈日曬幹了,變得風幹起來。整個人憔悴得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又好像背後抵住一根索命的皮鞭,硬生生地扛著、撐著。

陳小年到嘴的想叫她去休息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在許清月的視線裏,她搖了搖頭,“沒什麽,我們繼續找。”

她劃動槳,向更遠的地方去,呼喚著:“小森蚺,寶寶!”

一聲一聲的呼喊在海面傳出,飄遠,蕩開,卻是得不到回應。

“噗通!”

許清月又下了海,剛爬起來的打濕的衣服和頭發還沒有被太陽曬幹,她又下去了。

童暖暖滿面擔憂,在陳小年的示意之下,搖著槳回來,浮在許清月的救生艇旁邊,關註許清月的動靜。

許清月這一次下去得非常深,海下的氣壓擠得她的胸腔難受,像壓上一座大山,重得她呼吸困難,喘不過氣。

她憋住一口氣,再次往下面沈了沈,她記得小蛇最愛往水底游,會不會這一次也是一樣,為了躲避黑蛇,鉆到海底的貝殼或者珊瑚洞裏面去藏起來。她得下去深一點,好好看清楚一些。

耳朵裏泛起嗡鳴,嗡嗡嗡地又痛又癢,像一根針不斷地刺著耳膜,刺得腦袋發脹發暈。

她的胸腔沒氣了,鼻腔脹痛得要爆炸。

“噗——”

沒有憋住氣,嘴裏嗆進了水,溢出水泡泡來,水泡泡一串一串地往上面升。

她看著透不進光來的深海,忽然想起,這裏的天氣似乎沒有下過雨——下過,在瀑布那裏,僅僅只是短短的瞬間。

什麽地方連續常年無雨、每日早晚冷、正午暴曬?哪個國家在路邊種橄欖樹,在山上種樟樹、橡樹、槐樹……分布均勻的種,雜草俱是半人高的叢生?

她在想,想不起來,想不到,想得腦袋發疼,像錐子在鉆她的腦髓。

嗆進嘴裏的海水越來越多,而她離海底,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這片海,深不見底。

許清月揮動雙手,浮了上去。

探出海面的瞬間,她閉上眼睛,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海面帶著鹹腥臭的空氣。

慣有的海的鹹腥,和黏糊糊的海風撲上臉,她拂開蓋在臉上的頭發,睜眼直視太陽。

金燦燦的烈日曬得臉火辣辣地疼,陽光刺眼。她瞇了瞇眼,恍惚發現,這片海,沒有海洋生物。

她只在沙灘港口見過游輪外面的魚群,到了海中央來,一條魚都沒有看見。

更不提海洋裏的鯨、鯊、鯉魚。

許清月浮在海面,眺望一望無際的深邃的大海,大海在陽光下在風裏掀起層層漣漪,像金子發光。

她想到了那座房子裏,掛在她們頭頂,讓她們無時無刻都可以看見的黃金,黃金的顏色便是此時陽光下海面的顏色。

“月月。”

童暖暖劃著救生艇過來。

“上來休息一下,喝口水。”

她伸手去拉許清月。許清月順從地抓住童暖暖的手,翻身上艇,坐在救生艇裏,她和熟練地倒水,摸出一包吃過的餅幹,分一半給童暖暖,自己喝著水、吃餅幹。

她得吃,吃飽,保住體力,這樣才能找到小森蚺和小蛇,才能繼續離開。

童暖暖背對著刺目的太陽,嚼著餅幹,心中極度佩服許清月的聰明和毅力。之前她們從游輪下來,許清月便讓大家把所有幹糧都帶上。

童暖暖和陳小年幾個人輪流上船去休息,去接飲用水。頭一次上游輪的時候,游輪上的女生們很正常,還會幫她們接水,後來再去,她們的房間被翻得底朝天,一看便知道那些女生們在她們的房間找幹糧,如果當初她們沒有帶下來,藏在房間裏,那她們此刻只能喝西北風了。

童暖暖用幹涸的嘴皮抿了抿水,對許清月說:“我要沒水了,你多喝點水,等會把水壺給我,我和朵朵上去接水。”

許清月點點頭,果然很聽話地大口喝水。

她們吃完幹糧,童暖暖將許清月送回她的救生艇,而後劃著槳去找陳小年和湯貝貝幾人拿水壺。

在離開之際,許清月忽然叫住她。童暖暖回頭。許清月說:“你們上去的時候,註意安全,當心她們在上面埋伏。”

算算時間,這時候的游輪上的女生們應該餓瘋了。那些女生們敢在還有食物的時候便往海裏扔人淘汰節約食物,如今什麽都沒有的她們,只會變本加厲,比以前更兇狠。

不知道方婷能不能撐住。

童暖暖也想到了,慎重地說:“好。”

太陽越來越大,時間到中午了,她們在海面,坐在救生艇裏,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陳小年熬不住了,穿著救生衣,手扒著救生艇的邊緣,往海裏跳。

她不太會游泳,下水便整個人往下沈,直直墜進海裏,喝了好幾口水,才被救生衣給托出海面。她咳了好幾聲,嗓子難受,但下水後,便沒有那麽燙了。

被冰涼的海水包圍著,涼颼颼地非常舒服。

她瞇起眼,望著金色的光圈,昏昏欲睡地想睡覺。

“……小年!”

“小年!”

“小年!!!”

耳朵裏迷迷糊糊聽見一些聲音,好似就在耳邊叫,又在很遠的地方叫,飄飄渺渺,讓陳小年不太抓得住。

她睜開閉上的眼睛,看見一張臉,許清月的臉,在遙遠的地方,縮成小小的模糊的影子。

隔那麽遠叫她幹什麽?

她疑惑地閉上眼,再次打開,這一次,遙遠的許清月的臉離她特別特別近,就像在她的瞳孔外面,貼著她的眼珠子看她。

陳小年嚇慘了,渾身一個抽搐,人往海裏栽去。冰涼的海水從鼻腔和嘴巴灌進她的身體,她嗆得胸腔裏紮滿了銀針,呼吸都是疼的。

模糊的視線看見海水裏面黑黝黝的一片,好似天黑了,那些黑影在蠕動,像山脈那樣延綿不斷地蠕動。

怎麽這麽快就黑了?

陳小年詫異,張開嘴,鹹鹹的海水不要錢似的往她的嘴裏灌,灌得她呼吸不過來,她想爬上去,雙手刨著水面,刨得水花濺起,也沒有將自己刨出去,反而海底那黑黝黝的陰影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成群結隊的仿佛專門沖她而來的那樣。

那是什麽?

她又是驚悚又是疑惑,想睜大眼睛去看,眼睛還沒有睜大,那些黑影好似聞到了什麽美味,“刷”地飛速游來。

陳小年一眼嚇到窒息——蛇!全是蛇!成群的蛇!

一條一條交纏在一起,像沙丁魚一樣,同時向她游過來,視野裏擠滿了它們。

海水不斷地往嘴裏灌,陳小年拼命地刨,就是刨不上去,她像一條累趴的狗,只會趴在海裏,盯住那些越來越近的,近到她快聽見“嘶嘶”的海蛇。

“嘩!”

她被人擰住救生衣,拖了起來,拽緊救生艇裏。

救生艇被她的身體一砸,有點受不住重量地翻了翻。

“走!”

許清月側過陳小年的身體,不斷幫她拍後背拍胸部,將嗆進去的海水通通吐出來。

湯貝貝飛速搖著槳,救生艇原地調個頭,向游輪劃去。

撲湧而來的海蛇一個跳躍,從海裏跳出來,張嘴咬救生艇,所幸湯貝貝劃得快,救生艇堪堪擦過她的嘴。

“左邊!左邊也有蛇!”

方巧大聲叫。她和周潔婕搖著槳,先一步靠近了游輪,抓住游輪的梯子便往上爬。

她爬到梯子中央,與海面很高,能將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幽藍的大海像潑了墨水一樣,黑暈暈地暈開一大片漆黑,海蛇撲騰著跳起來,一條追過一條地撲咬湯貝貝的救生艇。

那艘救生艇上載了三個人,劃動起來的速度比只有湯貝貝一個人的時候慢了許多,很快便被擅長游泳的海蛇追上。

“貝貝,快點!再快點!”

方巧想跳下去,幫她,剛往下面走了兩步,周潔婕從救生艇裏爬上來。

這個梯子是窄梯,只能供一個人上下。

周潔婕橫在下面,擋住了方巧的下路。

方巧不得不繼續往上爬,因為她們得保住唯一一個會處理傷口的周潔婕。

“潔婕,你們先上去。”

許清月在朝她們喊。

將準備跳進救生艇的周潔婕喝住了,周潔婕咬住唇,聽從地往上面爬。

許清月奪了湯貝貝手裏的槳,飛快地劃動,她比湯貝貝會劃,救生艇在她的操控之下,左右來回游來,將撲上來的蛇一條接一條地甩在後面。

它們撲了至少二十次,全撲空了!

海蛇群體憤怒,發出陣陣的嘶吼——本來它們早該來吃這些兩腳獸了,奈何前兩天出現一條惡蛇,讓它們避之不及。那是海底最兇殘的一條海蛇,因為過於狠辣,眾蛇習慣性叫它惡蛇。

惡蛇所過的地方,海蛇只能躲,生怕自己一個不長眼撞上去被吞噬了,畢竟惡蛇非常不挑食,大的小的,是蛇是鬼,都吃。

一口氣還能吃很多,消化期可謂極短,簡直是海底的殺生器。

它們在各自的巢穴裏躲了三天,硬生生等惡蛇的氣息散盡了,才敢出來覓食這群兩腳獸。

哪條蛇能想到,這些兩腳獸狡猾到不行!比以前的任何一個兩腳獸都狡猾!

它們憤恨地再次撲上去,成群結隊的,尾巴交纏尾巴,身軀疊著身軀,盡量讓蛇的軀體變得長長的,往救生艇上的兩腳獸撲去。

“嘩!”

又撲空了!

“嘩!”

再撲空了!

“嘩!”

還是撲空了!

“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

——*&@#¥……&()

群蛇怒罵,怒得腦袋都要炸裂了!

其中有一條聰明的蛇,從蛇群裏鉆出來,指揮大家:“嘶嘶嘶嘶嘶嘶!”

——分開包抄,咬死她們!

於是,那成群的密密麻麻的海蛇們瞬間散開,像一塊茶餅被煮開了那樣,散成一條一條地滾在海水裏。

“月月!”

湯貝貝驚呼,她已經看見那些蛇就沈在她們的救生艇下面,圍繞在她們身邊,只有它們下面和左右一起撲,她們這艘救生艇就沒了……她們三個人也會沒了……

湯貝貝嚇得臉都白了,手緊緊抓住陳小年的手。

陳小年咳過了,喉嚨和眼睛舒服了一些,坐起來,拿起一切能用的東西往海裏砸——實際上只有一件從她身上褪下來的救生衣。

她一直砸一直砸,海水被她的救生衣摔得四處飛濺。引得水裏的海蛇怨恨不已,昂起頭來就要吃掉她。

陳小年不怕,她認為只有用力活著,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便比垂下手放棄掙紮強,放下手,就意味著放棄生命,放棄活的希望,那麽她堅持到現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意義就是要活著,活著,活著離開這個地方!

她拼了命地下了狠手地往海裏砸,砸在昂起頭來的海蛇的頭顱上,“嘭”地一聲,就海蛇砸懵了,腦袋暈暈的,它暈眩地往裏沈,掉了下去。

湯貝貝看見希望,連忙脫下自己的救生衣跟著陳小年一起砸。

“貝貝!接住!”

周潔婕終究是跳進了救生艇裏,和方巧一起。周潔婕劃著救生艇,方巧拿著槳,往湯貝貝扔過去。

湯貝貝立刻丟了救生衣,站起身去接。

就在她站起身的時候,一條蛇從救生艇的下方頂上來,許清月猛地往前一劃,帶著救生艇往前竄出一大截,但到底是頂住了,救生艇在往前竄的同時向前傾倒,像人走路絆了一跤摔跟頭那樣頭朝地,腳朝天的摔下去。

“啊!”

湯貝貝身形不穩,直接往前一栽,栽去救生艇去。

許清月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衣服,在湯貝貝砸進水裏時,堪堪將人拉住。許清月雙手環住湯貝貝,用渾身的力量抱住她,將她一點一點往救生艇裏拽。

沒人劃槳,救生艇緩慢下來。海蛇很快從四面八圍住她們,更有迫切的海蛇急切地從水裏躍起,撲上救生艇就要咬許清月。

陳小年拎起沒用的槳,一棒子敲在海蛇頭上,“嘭”地巨響,正中海蛇的頭顱中央。海蛇只覺得腦海裏的腦花都動了動,感知能力急劇下退,如同被水母叮了一口,渾身麻酥酥的暈乎乎的。

它立在救生艇邊,搖頭晃腦地軟倒在海洋裏。

“嘶嘶!嘶嘶!”

其餘的蛇看見同伴變成這樣,張嘴對陳小年大罵,五六條海蛇一同張開口,向陳小年撲去。

陳小年揮著槳,來一個敲一個,全打頭。有些蛇機靈,不去和陳小年糾纏,掉身去咬半個身體垂在水裏的湯貝貝。

一條蛇去咬,其餘蛇也跟隨去咬,湯貝貝嚇得胡亂地用手去刨,去拍開那些從水底探出來的蛇頭。

有些拍中了頭,將海蛇摁進水裏,有些拍了空,海蛇撲過來,一口咬住湯貝貝胡亂揮舞的手。

“啊啊啊!!!”

湯貝貝吃痛地尖叫,瘋狂地抽動自己的手。海蛇不僅不松開,甚至利用自己的吞咽功能將湯貝貝當作一條蛇一樣往自己的肚子裏送。

湯貝貝痛到掉眼淚,除了驚叫和嘶嚎,什麽也幹不了。

許清月本來拖她便是很費力——湯貝貝比許清月重,更是最重的上半身探進海裏。

拖得吃力時,又有海蛇在對面吞咽湯貝貝,阻力加快,帶得許清月快要跟著往海裏墜。

“嘭!”

周潔婕劃著救生艇過來,方巧擡起槳猛地砸在咬住湯貝貝的手的海蛇頭頂。海蛇挨了一棍子,那種暈眩的又酸又癢的無力感襲來,它終於理解之前的同伴為什麽被兩腳獸輕飄飄打一下就往海底沈了——這些狡詐的兩腳獸會打頭!打得它們想沈入海底睡覺!

狡詐!狡詐!太狡詐了!

不能放過她們!

海蛇沈下去的瞬間,突然爆發出蠻力,用獠牙狠狠咬斷了湯貝貝的兩根手指——右手的小指和無名指。

皮膚被撕裂炸開之後,血水噴濺在海裏,腥味混進海水,引得海底的蛇群亢奮起來,“嘶嘶”狂吼。

海蛇用比之前更加兇狠的勁往救生艇上撲。

許清月顧不得湯貝貝失去的指頭,海蛇剛從湯貝貝手上松走,許清月立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湯貝貝從海裏拉回來。

湯貝貝被許清月抱住齊齊倒進救生艇,頓時哭了,捂住自己的斷了手指的右手,嗚嗚嗚地哭嚎:“痛,痛,好痛,我痛……嗚——”

許清月來不及安慰她,將湯貝貝掀到一邊去,讓她自己先哭著,掄起槳,再次往游輪靠近。

她們離游輪越來越近了,只需要再劃十幾下,便能上去了!

上去了,就可以給湯貝貝治手了!

許清月盯準了游輪的梯子,手裏的槳插進海蛇沖自己張開的嘴裏——海蛇竊喜——蛇的嘴類似於收納袋,進去了只有往肚子裏咽,兩腳獸想靠插進自己的嘴將自己捅死是萬萬不可能的!

就在海蛇竊喜的瞬間,那本該插進它的嘴裏的槳,突然轉個方向,斜刺往上,“嗤——”懟破了它的瞳孔。

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海蛇痛得“嘶嘶”狂吼,扇著尾巴暴躁的拍著海面,拍得海水震蕩,震蕩的水帶著救生艇往前送去,而它的尾巴在狂躁之中不小心抽到了同伴,那是非常暴力地抽打,同伴被它抽得暈頭轉向,憤怒和向它撲來尋仇。

幾條海蛇在海裏扭動成團。

許清月借著這一波晃動的海水,快速往游輪前進。

“嘭!”

“唔——唔唔——”

朱朵單忽然從游輪上掉了下來,砸進海裏,人在海裏沈沈浮浮好幾次,才冒出一顆頭來,不住地咳嗽吐水。

許清月捕捉到游輪上從欄桿裏探出頭看了一眼又很快閃進去的身影——魏樂怡。

她劃著槳,向朱朵單靠過去。

周潔婕的救生艇挨近她,許清月丟下槳,立刻托起痛得快要受不住倒下去的湯貝貝推到周潔婕的救生艇上,“你先帶她上去。我馬上來。”

周潔婕剛剛接過湯貝貝,許清月立刻劃著槳,去接朱朵單。

朱朵單也在向她游過來,眼看著一人一艇快接近了,朱朵單身後的海水滾動,一條比剛才更大的海蛇游過來,它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乘了飛艇,“刷”地破海沖向朱朵單。

“左邊!”

許清月沖朱朵單大喊一聲,手裏的槳直接向那條海蛇砸去。海蛇為了躲這一槳,行動頓了頓,倒讓朱朵單躲了一劫。

但她離救生艇還有一段距離,她瞄準救生艇,奮力地撲騰。剛撲出去短短的距離,那躲槳的海蛇再次追來。

朱朵單聽見了聲音,卻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地游。

“抓住。”

陳小年將槳往朱朵單一遞,將將遞到朱朵單刨水的手掌前。朱朵單下意識抓住。陳小年和許清月合力拽她。

兩個人的力量大,再加上朱朵單配合地蹬腿,瞬間一下子竄到救生艇邊緣,陳小年松開槳,雙臂拖她上來。許清月就著手裏的槳往海水一插,飛速掉轉方向,生生從海蛇的嘴角邊竄過,海蛇猛地合上嘴,只咬住了救生艇後面的浪花。

“來來來,來來來,蛇崽子們,快到爸爸這邊來,老子餵你們吃飯!”

方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許清月擡頭,看見方婷站在一樓甲板的欄桿前,抓著不知道從哪兒抓來的蛇,一刀抹過蛇脖子,滴滴答答的血往下流。腳邊的太攀蛇張嘴舔,被她無情地一腳撩開。

方婷把流血的蛇往海裏一扔,海面“噗通”一聲水花,血在海裏擴散。那些圍著救生艇的海蛇蠢蠢欲動,它們想吃,同時也不想放棄到嘴的兩腳獸。

互相嘶吼著,似乎在躊躇看對方的態度。

方婷“嘿”笑一聲:“一群機靈鬼!”

她從腳邊的桶裏撈出一條蛇,割了脖子,蛇嘩啦啦地流著血往海裏掉。

血腥味愈發濃郁了,躊躇的海蛇再也不猶豫了,撲上去,咬住還沒有完全死透的蛇吞掉。

方婷再扔一條,又扔一條,接二連三地扔,扔了至少二十條蛇。

堅持圍在救生艇周圍的海蛇看見同伴們吃得那麽歡樂,忍不住了,撲上去,開始撕搶。

方婷“嘿嘿”笑:“這才對嘛。”

“多吃點多吃點,都給你們,蛇嘛,我多得很,”

她超嘚瑟,超大方。

陳小年看得迷糊,疑惑問許清月:“她哪來的蛇呀?”

許清月抿嘴,除了女生們的蛇,游輪上沒有別的蛇了。之前被花香吸引上船的蛇,全部被傭人驅逐下去了。

陳小年自己問完後,突然想明白了,大大地張開嘴,佩服地望著玩得嗨的方婷。

“這……”

她喃喃。

“不怕被報覆嗎,她們有好幾十個人啊……”

朱朵單緩過氣來了,聽見陳小年的話,氣到不行,“她們都瘋了!自己都在搶別人的蛇吃,害怕自己的蛇死?她們早就什麽都不害怕了,我和暖暖上去接水,被她們圍著搜身要幹糧,暖暖說沒有,她們就打暖暖,說把我們捆起來,等你——”

她望向許清月的後背。

“說等月月上去了看有沒有,說月月一定見不到暖暖被打,會乖乖把幹糧拿出來……我跑了,但是她們追我,魏樂怡直接把我推了下來……”

救生艇劃到了游輪邊,周潔婕和方巧夾著湯貝貝往上面爬,快爬到頂了。

許清月放下槳,讓朱朵單和陳小年先上。

她看著四周,海蛇全被吸引到甲板那面去了,梯子是在游輪的側面,離著有些距離。

暫且安全。

待朱朵單和陳小年爬到一半,許清月也往上爬。爬在她頭頂的朱朵單和陳小年突然頓住。

許清月擡頭,便看見魏樂怡沖最前面的陳小年笑,笑得像個小人。

許清月知道她要做什麽,叫住魏樂怡,說:“我不上去開船,你們誰也活不了。”

“沈清不會醒了,周潔婕給她打了註射劑。”

她說的是實話,所有人都看見的,周潔婕拿了許清月的藥劑註射在沈清體內讓沈清醒來,沒有沈清,再沒有許清月,她們一輩子都會待在這裏。

這裏已經沒有食物了。

魏樂怡的臉色難看至極。

許清月說:“放她們上去,我來開船。”

魏樂怡不願意這麽輕易放過她們,可是,這時候殺掉許清月,意味著自己也會死……

就在魏樂怡不甘心地糾結時,呂曉婷從魏樂怡身後走出來,她笑著說:“你把幹糧給我們,不用全部,就分一部分,讓我們有得吃不被餓死,我就讓你上來。”

“你來遲了。”

許清月笑。

“海上消耗大,我已經吃完了。”

她退下梯子,撿起救生艇上的紅色背包,拉開拉鏈,抖出一些幹糧的包裝袋,袋子全扁了。

呂曉婷的笑臉頓了頓,問陳小年和朱朵單,“你們的幹糧,拿來。我不信都吃完了!”

陳小年和朱朵單沒動。

許清月笑著問她:“你想不想離開?”

普通的一句問話,卻讓呂曉婷聽出了威脅。呂曉婷知道,許清月就是不想給,哪怕被迫給了,只要許清月上船,依舊會讓呂曉婷把吞下去的幹糧吐出來。

這裏會開船的只剩下一個許清月。

呂曉婷突然無比恨方婷,教一個人是教,兩個人也是教,怎麽不能多教兩個!

呂曉婷磨著牙,看著下面。

許清月站在救生艇裏,那些海蛇在甲板那邊吃完了蛇,沒吃的了,又游回來圍住救生艇。許清月沒有慌,仍舊用那種笑盈盈的姿態盯住呂曉婷。

呂曉婷急了,她看得無比清楚,開了胃口卻沒有吃飽的海蛇張開碩大無比的嘴,向許清月咬去。

這一口吞了,船上所有女生註定死在這裏給許清月陪葬了——沒人開船。

躲在後面的女生們驚慌地推開呂曉婷,焦急地沖許清月叫:“上來!上來!”

她們合力先將陳小年和朱朵單拽上去。

在海蛇咬下的時候,許清月猛地往梯子上一撲,吊上去,腳蹬住梯子,蹭蹭往上爬。

海蛇咬了空,焦躁地向狡猾的人類撲上去。

梯子上面,方婷兩大步跨下來,單手拉住許清月,用力往上一提。

許清月順勢一蹬,借力往上竄。腳從海蛇的嘴裏擦過,鞋子被尖銳的獠牙鉤脫了。

襪子也破了,腳底涼悠悠地冰人。

確幸的是,沒有咬住腳。

許清月再穩的心都忍不住顫了顫,差一點,她便失去了腳。她抿緊嘴,將潮水一樣蔓延的驚慌吞咽下去,她用更強的毅力拼著方婷的力量往上去。

女生們紛紛探出手來抓她,幾雙手擰住她的衣服,合力將人提上去。

撲進女生們的懷裏,許清月顫動的心才稍稍穩了穩。

魏樂怡看著被眾星拱月般圍住的許清月,恨得牙齒發麻,眼睛充血。

心臟像游輪下方的海蛇那樣不甘地嘶吼、咆哮、狂暴,恨不得撲上去將許清月撕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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