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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潮濕的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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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潮濕的雨林

張方明搬來椅子坐到林知節正前方, 頭頂白炙的燈光照射下,林知節的臉陷入一半黑暗。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所以, 才會私下問你。你要不要再想想?回憶回憶?”

他的衣服上有顆胸針,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紐扣, 平平無奇, 這樣的款式,造型, 倒不如說是個錄音器。

林知節撐起下巴, 眼神落向張方明:“流程沒有錯, 交易地點和情報消息也沒有錯,傳遞情報的人更沒有問題, 你想知道那只'鬼'是誰,不如查查你們自己人, 而不是揪著我不放。”

“你有辦法保證他一定是幹凈的嗎?他體內的彈殼是怎麽來的?高輝就算不開那一槍,他也根本活不了。他為什麽不能活?誰不讓他活?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嗎?”

“你懷疑他, 反正他死了就死了,死無對證,你們怎麽說怎麽做都可以!做個替死鬼就算了, 你還要他冤死?他死了還想著把坤帕的消息傳出去, 他憑什麽要傳遞假情報?”林知節一把揪住張方明的衣領, “誰不想讓他活?誰就是內鬼!”

張方明默了默, 突然嗤了聲:“只有他!你不明白嗎?只有他才能換情報!你信他,我也信他!可上面的人不信!你要我怎麽辦?你以為我想這樣?”

“張方明, 北部灣是個幌子,你來這裏我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只有我活下來了, 不是嗎?我不管是你還是他們,他沒做的事情,就是沒做!”

“那你呢!你呢!他死了,他被高輝挾持的時候,坤帕就已經逃了!瑪拉的交易是誰做的?難不成有兩個鬼!”

“瑪拉的交易?”林知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我在法庭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瑪拉的交易,不是我,也不是陳正!我根本不知道什麽瑪拉的交易!你認為跟瑪拉交易的人是我,是我為了活命把陳正交到高輝手裏,並且將警方的抓捕行動提前告訴了坤帕,所以才導致那一次行動的失敗?”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序。”張方明咬牙,“我信你啊!我如果不信你,我怎麽會讓他們都出去,只留下我們兩個人?”

呵,信他?

林知節撐起手臂:“你留誰都可以,想留誰留誰。陳正和我給的消息,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你以為陳正體內的那顆子彈是怎麽來的?他!他為了救我!你滿意了嗎!是因為我們在熱帶雨林逃跑的時候,他為了救我而中彈!”說完,整個審訊室沈靜下來。

張方明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瞳孔驟然收縮,問:“那……在法庭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

林知節擡起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如同冰川上的雪一般,冷漠的眼神射向張方明,片刻才道:“即使說了,能改變什麽?”

即使那個時候說了,他們在槍林彈雨中狂奔,叢林深處未知的危險,劇毒的植物,腳下出沒的毒蛇,悄無聲息爬上腿的螞蝗,在那些令人感到頭皮發麻的東西面前,身後追來的人才真正讓他們感到恐懼,這些,說了,能改變什麽?

畫面一轉,緬邊雨林裏。

重重疊疊的寄生藤蔓纏繞著粗大的樹木往高處攀爬,千藤百繞,霧氣氤氳繚繞在叢林的上空。

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鉆下來,無數道光照在狂奔的兩人身上。

陳正提著銀色手提箱將林知節一把抓住,只見那蒼老的樹上,一條青色的毒蛇吐著信子,瘴氣下,他們越跑越深。

林知節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跳在陳正白皙的手臂上的螞蝗臉色一頓,陳正側頭瞧了眼卻對著林知節忽地曬笑。

聽著身後巨響的槍聲,脫離了那如噩夢般的地方,聞著自由的味道,他們在風中逃命。

“我說過無論想盡什麽辦法!也要帶你逃走的!”陳正飛跨過水溝,一腳踩上枯木,兩人一起蹲在盤根錯節的樹根下,那是個狹小陰濕可以躲避的空間。

林知節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雷貫耳,靜謐的雨林中時不時響起槍聲。他喘了口氣,盯著陳正抱著的手提箱問:“那是什麽?”

陳正如視珍寶地掃了眼,臉上沾滿了灰塵,汗水直流,說:“這是證據,裏面有一份瑪拉交易的證據,還有錄音和'鬼'。最重要的是,還有一件世間僅此一份的寶物!要是我們能逃出去,我一定,要把寶物供起來!必須要把這個帶出去,交給他們!”

林知節意外地挑眉:“鬼?你抓到'鬼'了?”

“哈?你想知道?”

“想!”

陳正捏緊拳頭一拳捶到林知節的肩上:“想知道你就給我活著出去!親自打開看看!”

林知節仰頭,癱在樹根下大口呼吸:“你!……你這喜歡賣關子的老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我們肯定能出去!”

說著,陳正從後腰掏出一把手|槍,笑著問:“猜猜看,子彈上膛了沒?”

“你哪兒來的槍?”林知節驚訝地問。

“呵,這還不簡單,坤帕手下那麽多人,人人都有|槍,早知道我再偷挺機關|槍,那玩意兒打起來的手感可比手|槍好多了!”

林知節驀地,沒說話,良久放聲大笑:“陳正!我發覺你啊!哈哈哈哈哈!你……你有時候還真是邪門。抗著機|槍我們還不一定能甩開他們呢!那得要多少子彈?”

陳正擦了擦|槍:“那你也不能閑著啊,我扛|槍,你扛子彈,怎麽,在學校沒摸過機|槍?心虛啊?”

“行了吧你!就嘴皮子功夫厲害!現在要怎麽辦?張方明給的路線正確嗎?”

話音剛落,天上爆閃一顆流彈,落在了叢林中。頓時火花四起,白霧茫茫。

陳正警覺地蹲起,將手提箱塞給林知節:“把東西拿好!記住我說的話,朝著西邊一直跑,不要停下!回去後寶物記得供起來,男人沒了它可不行!”

林知節看著砸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提箱一把拽過陳正,面目猙獰起來,大吼一聲:“你要幹什麽!要走一起走!說好了的!你別他媽跟我說分頭行動!”

“林序——你聽我說,這樣是最保險的方法!無論我們誰被抓到,只要有一個人逃出去,那就是希望!我是說了一起逃!但是一旦火勢蔓延再大點,到時候我們誰也逃不出去了!你難道要看著這個東西就這麽永遠埋藏在這裏嗎?那寨子裏幾千人的冤魂每晚都對著我咆哮,我不想再受這樣的折磨了!林序,我求求你!帶它出去!”

林知節眼眸夾雜著一絲痛苦,註視著陳正的臉啞聲問:“一定要……這樣嗎?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陳正掃了眼四周,一把掐住林知節的脖頸:“林序啊——你聽我的,就這一次!等我們匯合,我一定兌現我的承諾,我一定會帶你去見你父母!”說完他手臂一攬,將林知節帶進懷抱,拍拍他的背,另一手把|槍塞進他手中:“小序,保護好自己。還有……別信張方明。如果遇上危險,子彈我已經替你上好膛,不要猶豫,開|槍吧!”

林知節低頭一看,手上沾滿了血。

砰砰——

槍|聲越來越近,火慢慢燒大。陳正朝著槍|響跑了過去,林知節手上一頓,抓了個空。

哢嚓哢嚓。

門鎖被人使勁兒擰了擰,張方明轉身往後看了眼,回頭對著林知節說:“看來有人比我還心急,好吧,有的是時間。”

楚天霸一腳踹在門上,沖著裏面大喊:“張方明!開門!你把收音關了幹什麽!你想問什麽?讓你領導來問我!給我開門!”

林知節站起身,唇色發白,低沈沙啞的聲音冒起:“把門打開!”

張方明將手插進褲兜,慢步走到林知節身旁,他比林知節還高半截,眼尾垂下瞥向他,盯著他鬢角的細汗說:“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明天我再來,不過今天我沒地方住,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嗎?”

林知節偏開頭:“……”

“哦對了,我忘記了,你家裏燒了,那你現在住在哪兒啊?是那個小可愛家裏嗎?人長得很漂亮,也有錢,他家應該不錯吧?”

“你調查我?”林知節怒不可遏地咬牙。

張方明掏出手,嘴唇微動:“冤枉啊,我可沒有,這不是媒體報道上都寫了嗎?你們被抓拍了。”說著,他點開手機屏幕,是裴也和他出入別墅的照片。“拍得挺好的,比上回拍你在學校面前的那張還好看。”

“北部灣我不會去,你問的那些私人的問題我也不會再回答,關於那件事情的陳述,我已經在法庭上說得一清二楚。你也別派人跟蹤我,更別想著打他的主意!”

張方明挑笑一聲:“我幹嘛要打他的主意?你什麽時候開始維護一個外人了?聽說那個總裁在國外上學的時候是個同性戀,你要小心了。”

哐——

又是一聲踢門。

“張方明!開門!”

林知節蹙眉:“把鑰匙給我!”

“哎,你們海路仄都一個脾氣麽?一點就爆炸,我又沒把你怎麽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隔壁的季支隊呢。小序,過段時間,我帶你去墓園看看吧?你父母肯定很想你。”

頭疼,他的胃好難受。

張方明一直說著話,不見他停的樣子,林知節感覺越發頭漲了。耳邊一直是他的聲音,要爆炸了。

如果再不出去的話,他會暈倒。

林知節仰頭看了眼監控探頭,蹌踉一步拔掉了電源插頭。張方明見狀急忙扶住他,神情慌張地打量了一下,問:“你怎麽了?沒事吧?”

林知節眼前一晃,張方明身上的古龍香水飄了過來,霎時一陣惡心,他擡手捂住嘴。

門外,楚天霸被眾人拉住,池洵抱著他的一條腿,段文慶架著他的胳膊,喊著:“你冷靜點!你冷靜點!”

李長游從車上下來,聽著樓上陣陣吵鬧的聲音,不由揉揉頭。

什麽啊,周六怎麽來這麽多人?

他想著反正待在家裏沒事,趕緊去紅房子加會兒班,趁早檢測出來,早日破案,也好在林知節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實力。

不想,值班室擠滿了人,辦公室空無一人,審訊室門口黑壓壓的一幫人。

他站在樓梯口頓了下,對了,好像是桂西的人來了!

緊接著,警局外剎車聲響起。

季信在紅房子逛了一圈只看見了值班的小劉,打開電子定位後發現紅點離自己越來越近,於是加快腳步下了樓。

桌椅被一腳踢翻,張方明斂眸一手托著林知節的腰,俯身問:“是哪裏不舒服嗎?”

林知節暈暈沈沈地掙開,那股香味惹得他快要吐出來了。張方明似乎貼得更緊了,他看著林知節高挺的鼻梁上冒著幾顆汗,凝視了會,正要擡手卻不料一陣劇痛傳來。

林知節出拳如閃電般,一拳砸在他的臉上。張方明倏地摔到在墻角,嘴角發麻一顫一顫的。

他都那麽虛弱了,還有這麽大的力氣打自己。

張方明舌頭頂住腮幫子,用手一擦,刺痛感傳來,手背上蹭了點血。他銳利的眸子微瞇,擡起嘴角笑出了聲:“哎呀,挨揍了。搞了半天你關掉監控是為了這個啊。”

聞聲剛落,林知節就對著墻邊吐了起來。

真惡心,那味道真惡心!

張方明顫顫巍巍地站起,理了理發鬢,意猶未盡地看向林知節:“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陳正估計也是這樣想的,可惜他沒說。我欣賞你,說真的。”

林知節吐了會,胃裏酸水直冒,早上什麽也沒吃,這會兒什麽也吐不出來,就這樣幹嘔著。

失重感,眩暈,嘔吐,他就快要撐不下去。

“——開門!”他要出去!他想出去!

張方明咧嘴笑:“你啊你啊,性子這麽倔,跟以前簡直天差地別,我還是喜歡從前的你,很乖,很聽話,很陽光。”

楚天霸在外頭要瘋了,他很清楚,在這麽窒息的空間裏,林知節一定撐不住的!

“誰他媽再敢攔著我!卷鋪蓋給我滾蛋!”

哐哧——

一道身影快速撲來,閃到楚天霸身前。他布滿皺紋的臉一下子怔住了,緊接著,另一道身影也沖了上前。

“李長游!季……季信?”

李長游一手攔開楚天霸:“我來!走開一點!讓我來!”

季信冷嘖一聲,忽地抱著手靠在一旁默默看著李長游。

只見他一腳踢上門,力道比剛才的楚天霸大了點,可還是杯水車薪,沒什麽反應。他扭頭喊道:“鑰匙呢!啊!審訊室的鑰匙呢?”

池洵哆嗦著從一旁擠了過來:“鑰匙……鑰匙在裏面。”

“操!你們就這麽看著他一個人在裏面?你們林隊為了你們……你……嘖!你們就這麽看著?一群白眼狼!”說著,他又是一腳,急紅了眼睛。

季信忽嘆一口氣:“唉,我就在這裏,你就不能看看我嗎?”

“季信你他媽別跟個看戲的一樣,趕緊給我把門踢開!”

“你早叫我啊,你叫我一聲,難道我還不聽啊?”

李長游咬牙切齒,給了一拳:“別廢話!趕緊的!”

季信撇嘴:“閃開。”

李長游後退,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哐當一響,林知節雙腿軟了下來,眼前漆黑,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見。漸漸,有風聲擦過,頭頂有青鳥撲騰翅膀,雨林的潮濕感撲面而來。

他聞見了一股淡淡的的花香。

在膝蓋即將要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落入一個懷抱。

林知節——

季信站在門口,與張方明對視一眼,李長游咽了口唾沫,喉嚨發緊,盯著地面上裴也抱著林知節的畫面一口氣竟然松了下來。

剛才踢開門的一瞬間,他還以為見鬼了,有什麽東西從他和季信身邊閃了過去。

原來剛才聽見的腳步聲是裴也的。

須臾,張方明舔著嘴角走到門口,與李長游相視一眼,笑道:“好久不見,長游。”

李長游翻了個白眼,立即靠到季信身旁,季信肩膀處被李長游一拳捶下,到現在還點兒疼,寵溺地垂下眼看了下李長游,跟變臉似的將臉轉向張方明。

審訊室內一片狼藉,季信嘲諷地笑了聲:“看起來你也沒討到什麽好處。”

楚天霸指著張方明破口大罵:“張方明你這個混賬!你當我海路仄是什麽地方,把審訊室搞得一團糟!這些東西全部記在你頭上了!全部都給我賠!”本來他想罵他的,可一看他臉上的傷,就知道林知節動手打人了,那口氣忽然就堵在了喉頭,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張方明對著季信無奈笑笑:“嗨呀,大意了。”然後轉身朝楚天霸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楚局,裏面的東西我來賠,真是不好意思了。”

真不爽!

段文慶見狀,立刻在中間做和事佬,說:“東西摔壞了就壞了,快看看知節有沒有事,肯定是低血糖犯了吧!早上也沒見他吃早餐,快快快,趕緊把人送醫院去!”

這時,裴也已經背著人從裏面出來了。

“我有車!我送他去!”他背著林知節,匆忙下樓。

李長游跟在後面,走到一半,回頭叫季信:“楞什麽!趕緊走啊!再等會人走茶涼,死都不瞑目了!”

季信這才跟上:“怎麽不見你著急我,就那麽怕他死?”

“怕你大爺!我是怕他一個人!跟我一樣!你懂嗎!傻逼!”

季信聽著頓了下,擡手揉了揉李長游的頭發:“瞎說什麽呢,你還有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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