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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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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相

407的門外已經站了好幾個警察, 汐海市的駱隊也在那站著。

沈彥舟貼著墻過去,右手摸上後腰的槍,左手擡起來敲了敲門:“您好, 我們是公安局的,麻煩您開門配合調查。”

屋外的人屏息等待著, 但屋內遲遲沒有動靜。

向衡又過來敲了幾下門:“您好!您再不開門我們將采取強入措施了!”

這時, 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被撞到地上的聲音, 聽起來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

沈彥舟臉色一變,手指捏著前臺給的房卡, 做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隊員做好準備。

只聽“嘀”一聲, 門鎖上的紅點變成綠色,沈彥舟壓下門把手,猛地將門一推, 同時掏出槍, 走在前面。

屋外的刑警全都握著槍,對準了陽臺門前的男人。

“不許動!都別過來!往後退!否則我一槍崩了她!”男人情緒激動, 雖然只比徐念之高一個頭, 可滿身腱子肉, 他一只手臂鎖住了她的喉, 另一只手舉著槍, 槍口抵著徐念之的太陽穴。

大概是因為害怕,女孩嘴唇被咬得沒有一絲血色,身上的睡衣也皺巴巴的,左小腿上有一道傷痕。

她原本明媚的雙眸現在被淚意浸染, 隔著一整個房間,平靜地和沈彥舟對視著。

身後的男人下手沒個輕重, 用了狠勁,徐念之的臉很快就充血了,兩只手可憐地扒拉著男人的手臂,皺著眉咳了幾聲。

眼前的場景讓沈彥舟額角一突一突地直跳,後槽牙幾乎快被咬碎。

辦了這麽多案子,他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有了失神的感覺。看著女孩的眼神裏翻湧的情緒,他滿腦子都是,該怎麽辦。

警方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首先要保證人質的安全,但當人質是他心愛的女孩的時候,他反而沒有那麽果斷,他不能賭,也不敢賭。

雙方對峙了幾分鐘,沈彥舟先有了反應,他喉嚨發緊,依男人所說的往後退:“你別激動,有什麽我們都可以談。”

兩支刑警隊的人都跟在他後面,慢慢退出了房間。

“你們把槍都放下!全都放下!”男人喊叫著。

沈彥舟沒有猶豫一秒,把手.槍扔在地上,朝旁邊踢了過去。他舉起雙手,黑瞳盯著男人的表情:“現在可以談了嗎?”

男人警惕性很高,很明顯不相信沈彥舟的話:“換一個人來和我談!”

“我是南江市刑警隊隊長,只有我能跟你談,沒有別人。”沈彥舟目光沈沈,開始一件一件往下脫裝備,腰後的警用小刀被扔在地上,防彈背心也脫了。

他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面對拿著槍的男人,看不出一點懼怕,依舊舉著雙手,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

徐念之雙腿已經開始發軟,看到沈彥舟的舉動,眼前開始模糊。她掙紮了一下,顫著聲音:“沈彥舟你別犯傻!!”

就算沈彥舟再怎麽厲害,拳頭也沒有子彈快。

男人繼續勒著徐念之的脖子,“再退!叫你的人下樓!”

屋外的駱隊看著沈彥舟一副不怕死的樣子,更是急得要命,這時也不管什麽尊稱了:“沈彥舟!不可以擅自行動!不要丟裝備!”

“你這樣一意孤行,有沒有考慮我們!”

“這樣出了危險誰負責!!”

“我負責!”鏗鏘有力的三個字,沈彥舟沒有回頭,還是目視前方:“向衡,帶著大家先下樓。”

向衡做不了決定,他沒辦法拋下隊長自己走,“可是......”

“執行命令!”沈彥舟吼了一聲。

向衡看向了駱隊。

駱隊知道沈彥舟已經下定了決心,擺擺手,示意大家先下樓。一隊人馬再怎麽不願意,也只能收起槍,跟著駱隊下了樓。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駱隊手按著耳機,小聲說了句:“狙擊手已就位,註意安全。”

那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嗯”。

整個四樓,很快就清場,只剩下407房間裏的三個人。

男人的情緒還不穩定,沈彥舟不敢靠得太近:“你想要什麽?生路?還是錢?這些都可以協商,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

不知道那個詞觸動到了他,男人突然仰天長笑:“生路?我還有生路嗎?你們這麽多人都來了,會放過我嗎?”

他激動起來,手上用的力氣越來越大,徐念之幾乎被蠻力嘞得一點氣都喘不上來。

“誰是無辜的人?李慧?王佳雯?還是我今天殺的薛桂蘭?你告訴我,到底誰才是無辜的人!”

“為什麽我殺了那麽多該死的人,你們還是不願意放過我!為什麽!”

男人把□□上膛,大力抵著徐念之的腦袋。

沈彥舟的瞳孔一瞬間放大,連呼吸都放輕,生怕刺激到他。

他笑得淒涼:“我今天就算是死在這,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有個小男孩叫張家順。

他原本和每一個正在上小學的孩子一樣,天真爛漫,擁有一個很美好的家庭。

可是誰也沒想到,他的生活會在某天發生巨變,並從此跌入無盡的黑暗中。

那天是一個尋常的上學日,也是他七歲的平凡一天。

放學時間到了,他站在校門口等,卻久久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時間過了六點,連值班老師都要下班了,老師彎下腰問:“家順,你媽媽今晚是有事嗎?你們班主任有沒有和你說呀?”

張家順搖了搖頭,平時都是媽媽來接他,今早出門的時候媽媽也沒說有事。

“沒事,我給你班主任打電話問一下。”值班老師轉身掏出了手機。

張家順眨了眨眼睛,繼續站在原地等。

馬路對面停下一輛灰色的車,駕駛位上下來一個男人,朝學校走了過來。

“家順,你媽讓我來接你,快跟叔叔走。”男人蹲在張家順面前。

張家順並沒有動。

“你不認得叔叔啦?兩年前我還和你吃過飯呢?你不相信我是吧,”男人在撥號盤上輸入了一串數字,遞給張家順看,“你給你媽打個電話問問是不是真的,你媽今天有點忙。”

張家順仔細看了手機上那串數字,確實是他媽的電話,又盯著男人的臉,現在看起來是有那麽一些臉熟,於是他放松了警惕,把小小的手放在男人的掌心裏,回頭跟老師說:“老師,叔叔來接我了。”

值班老師過來,望著陌生的男人,問道:“你是?”

張家順不想讓媽媽等太久,搶著回答:“他是我媽的朋友,我媽今天在忙。”

老師看張家順的樣子,信以為真,又急著下班,於是沒說什麽,就把兩人放走了。

灰色的車子啟動,卷起一片塵土。

車裏還有個女人,等車子一開,一張帶著刺鼻氣味的抹布就捂上了小男孩的口鼻。

他沒來得及掙紮,就兩眼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沒人知道車子開了多久,也沒人知道車子開去了哪。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張家順迷迷糊糊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陰暗潮濕的木屋裏,手和腳都被麻繩捆住。

更讓人震驚的是,這間屋子裏,居然關著六七個和他一樣大的小孩。

張家順又冷又餓,陷入巨大的恐慌,哭喊著要回家,要找媽媽。

很快木門就被人推開,剛剛自稱是他媽媽朋友的那個叔叔端著飯進來了,放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先吃飯。”

張家順哭著搖頭,掙紮中不小心一腳踢翻了那盤飯,飯菜撒得到處都是。

車上那個女人聞聲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揚手打了他一巴掌,“再哭我把你扔去餵蛇!”

張家順整個人被打翻在地上起不來,右臉頰火辣辣的疼,耳朵被打得陣陣耳鳴。

飯是沒得吃了,過了一會,那個男人又拿了兩個饅頭進來給他。

屋子裏的其他小孩眼神呆滯地看著,沒什麽反應,不哭也不鬧。

後來他才知道,這裏的小孩和他一樣,都是被騙過來的,他們手段很多,有些居然是硬生生在父母眼皮底下騙走的。

這裏男孩女孩待遇懸殊,男孩能吃上熱乎的飯,女孩吃的幾乎都是剩湯剩水,甚至都沒有一床像樣的被子能蓋著睡覺,只能互相意味著幹草堆取暖。

接下來幾天陸陸續續又進來幾個小孩,幾乎每個人都要經歷他第一天經歷的事,漸漸的,他像其他所有小孩一樣,變得麻木和冷漠。

幾天過後,十幾個小孩被帶上黑色頭套,一個跟著一個被押上一輛面包車。

車子開了一天一夜,路途顛簸,張家順睡了又醒,每次清醒的時候,車上的人都變得更少了些。

他是最後一個下車的,被送到一個村子裏。

頭套摘下的時候,他面前站著一個女人。

叔叔告訴他,這是他的新媽媽。

女人對他笑了一下。

等叔叔走了之後,女人對他說,自己叫薛桂蘭,以後這裏就是他的家。

張家順聽不懂,他明明自己有媽媽,為什麽要管別人叫媽媽。

他也不會想到,從踏進這個門開始,他就踏入了煉獄。

薛桂蘭沒結婚,家裏只有她一個人,買張家順,其實也不是為了買個孩子,就是買個能幹活的工人。

張家順被她用鐵鏈拴在家裏。鐵鏈的活動範圍很大,幾乎整個屋子都能去到。

薛桂蘭脾氣很暴躁,對張家順經常又打又罵,她特別愛護自己的雙手,保養得很好,家裏所有的臟活累活都是他幹,給她倒屎倒尿,一點點不順她的心,就會被她用藤條抽打。

他也才是一個七歲的小孩,每年冬天,皮開肉綻的傷口幾乎一整個冬天都無法愈合,舊傷還沒好又添新傷,身上沒有一塊肉是好的。

日覆一日,張家順被她訓練成了做事百分之百細心的人,而且經常幹重活,身體也被鍛煉出了肌肉。

他蝸居在不大的房子裏整整十年,從一個瘦弱的小孩變成精壯的少年,而薛桂蘭也從一個年輕婦人走向了衰老。

這十年來,他不能出門,就每天趁薛桂蘭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看會電視,了解外面的世界,他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逃走的希望,終於有一天,薛桂蘭忘了把腳拷的鑰匙鎖起來,被張家順發現了。

男孩心跳得很快,等薛桂蘭睡下,才偷偷潛入了她的房間,拿到鑰匙。

腳銬被打開後,張家順不敢耽誤,出了張桂梅的家門就一路往南跑。他怕被人發現,沒穿鞋,石子磨破了他的腳底板,在路上印下一個個淡淡的血腳印。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天微微亮,經過了一個又一個城鎮,終於慢慢停了下來。

周圍的一切他都很陌生,陌生的高樓,陌生的街道,可是張家順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差點岔過氣。

他沒有身份證,沒有讀過幾天書,只能靠給黑廠打工過日子。他沈默寡言,住在廠裏安排的宿舍,十幾個人的大通鋪,他也不說話,只是每天默默幹活。

這裏大家都覺得他是怪人,沒人和他走得近,也沒人敢惹他,更沒人會打他罵他。

張家順不是沒想過回家,可是十年,整個世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記得家庭住址,不記得他爸媽的聯系方式,甚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搬家,他也不知道,他們還願不願意見自己。

他痛恨所有脾氣暴躁、對他頤指氣使的人,在廠裏工作了一段時間,又因為把別人打成重傷而逃跑。

後來他陸陸續續換了好幾份工作,去年的時候,來到了南江,平時就幹小時工來養活自己,有時候去工地,有時候去廠裏。

他還認識了一個朋友,叫何展明,在高檔小區當安保。何展明對他很好,還讓他搬過去和他一起住。

三月尾張家順接了個搬家的單子,幫一個小姑娘搬家。

搬大件家具的時候,他一不小心,把桌角給人家磕壞了。他站在原地,等著辱罵進耳朵。沒想到那小姑娘根本不當一回事,還笑著安慰他:“沒事呀,大哥你不用自責,我這桌子用很久了,剛好換一個,辛苦你們了。”

張家順楞住,不自覺看向女孩的手,那也是一雙和薛桂蘭一樣,漂亮纖細的手。

女孩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他的生命力,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善意。於是他後來偷偷去確認了訂單的信息,知道了女孩叫徐念之。

從那之後起,他就會特別留意手好看的女孩。

李慧也是後來去她家裏維修電器認識的,她特別趾高氣昂,和薛桂蘭特別像。

那天晚上兩個人鬧了很大的矛盾,張家順氣得失了智,失手殺害了她。等李慧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殺了人,可心裏沒有一點愧疚,甚至有點興奮。他在房子裏慢條斯理地清理了痕跡,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何展明聽說這件事後,讓他別害怕,當晚就去替換了監控。

而王佳雯的死亡原因,也和李慧的相似,只是因為張家順去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沒給好臉色,就慘遭毒手。

第二起案件,何展明也在現場,是幫兇。

案件發生後,何展明讓他收拾好所有東西離開他的家,他會替他認罪。張家順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臨時找了個住處。

看著何展明認罪的新聞,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沒做。

把薛桂蘭也殺了,她才是把他害成這樣的人,才是最該死的那個。

於是,多年後,張家順帶著一把斧頭,又重新回到桃源村。

在漆黑的夜色中,男人擡起手,敲響了薛桂蘭的家門。

-

屋子裏氣氛緊張,兩個男人誰也不願再讓步。

“你要什麽條件我們都能答應你,只要你把她放了。”沈彥舟沈聲說。

“把她放了?”張家順看了胸前站著的女孩,覺得好笑,手上的力氣不減,“把她放了我還有活路嗎?”

其實談判時間拖得越長,對人質越沒有好處。徐念之已經臉色發白,體力不支,明顯快撐不住了。

五樓窗口就的狙擊手盯著瞄準鏡,也不敢貿然行動。一是嫌疑人情緒不穩定,二是他離人質實在太近,如果開槍很有可能誤傷人質。

“你們這些警察!憑什麽抓我!我殺了那麽多該死的人,憑什麽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憑什麽!”

“我受了那麽多年的虐待,你們不救我,等我殺了薛桂蘭,你們就來抓我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男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終於,狙擊手找到機會,瞄準他的右膝果斷開槍。

伴隨著一聲慘叫,徐念之脖子上的禁錮也隨之消失,整個人往前倒去,被沈彥舟沖過來一把接住。

“快、快點!”門外其他刑警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男人站不起來,卻依然用最後的力氣擡起手,對著徐念之的方向開了一槍。

“小心!”沈彥舟反應很快,翻過身來將徐念之整個人護住。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徐念之看著身體上方的男人,似乎能聽到子彈穿過血肉的聲音。

“沈彥舟!”她馬上坐起來察看他的傷勢。

男人望著沈彥舟被血染紅的後背,微微一笑,舉著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又是“砰”的一聲槍響,他毫無留戀地靠著陽臺護欄往後倒下去。

其實今天殺完人出來,他就沒想活著走出桃源村。

失去意識前,他好像又看見了薛桂蘭那張臉。

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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