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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車現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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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車現場6

又是一年二月,草長鶯飛,鳥語花香。

臨江縣城墻跟下武器庫旁,有個酒肆,販賣北地酒水,掌櫃娘子是個美艷婦人,不到雙十年華。因這,往來之人絡繹不絕。

是日掌燈,小二樓窗牖幽幽光亮,掌櫃娘子借油燈的光,縫縫補補。甚為溫暖的場景,一時突然來個小丫鬟模樣之人。走到掌櫃娘子跟前,低頭說話。

“十二,師父來消息了。”

掌櫃娘子,也就是許久不曾露面的十二,雙手一抖,壞了線頭,漫不經心道:“哦,什麽消息,值得這樣大晚上地派你來。”

小丫鬟:“你莫要如此,我們都是為大鄴,都是為皇朝,都是為百姓。

前些時日你默出來的冊子,師父不過是收走一半。念你在範陽之時,李二爺對你頗為照看,這才將裴三郎的消息遞給北海。

誰知他們如此沈不住氣,當即殺到姚關。這事兒,十二你,可不能怪到師父頭上。莫要忘了,範陽、北海、龍盧,哦,現如今也沒了龍盧了,這些狂妄的節度使、招討使甚的,都是要越亂越好。

這是師父往日教導的,你莫不是忘了。

還是說,你去了一趟範陽,將心給丟了。

不能替師父好好辦事兒了。”

話至此處,十二像是被人踩到尾巴,驀地高聲反駁,“身為大鄴子民,守衛大鄴乃應有本分,你在這兒胡說什麽。料想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幾個在門主,在師父跟前就是這般編排我的,是也不是?!”

小丫鬟摸著胸膛,“天地良心,這話從何說起,我是見你這些時日萎靡不振,又好吃懶做,覺得你與往日不同,這才好心提醒。你莫要不知好歹。這事兒,算我吃虧,不同你計較。

師父才派下來的任務,才是要緊的。你趕緊收拾收拾。”

十二氣得發蒙,捏緊針線簍子,才沒出手。

“師父有何安排?”

“你日日在此龜縮,外頭的事兒恐是不明白。那些個傳閑話的也傳不明白。我現將外頭的事兒告訴你,你好有個準備。就你那老情人……”,

話音未落,被十二一眼刀止住,小丫鬟訕訕改口,

“範陽李涵,倒是有幾分本事,這等南北夾擊,內外交困的境地,竟還生生拿下龍盧。要我說呀,這龍盧守衛邊境多年,也忒不成器了些,龍盧鐵騎的名頭,算是徹徹底底地辱沒了。

李涵拿下龍盧反手就南下,將尋釁的北海也是一通收拾。這不,不知尋到何處的助力,解了糧秣之憂,而今兵分兩路,一道殺北海,一道犯京都……”

十二險些驚掉下巴,“什麽?入了京都了?”

小丫鬟笑她癡傻。

“早知李涵是這樣的人物,師父才派你去。誰曾想,你即便拿下他了,也無濟於事。他李涵倒是好,平白得了好大一註財。不說這些沒用的,你猜李涵入了京都,做了什麽?”

十二低頭不搭理。

討個沒趣,小丫鬟也不計較,“這人陳兵延秋門,那地方離宮城可是不足三裏地啊!狼子野心,有移鼎之心……還上書陛下為自己請封,河北道節度使兼武定節度使,守中書令……

還揚言要卸了康相公的宰相之位,令杜憲和出任宰相。他杜憲和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範陽進奏院的一小癟三,饒是我朝無人,也輪不到他出任宰相……”

說起李涵近些時日的舉動,小丫鬟是滿肚子怒氣,從李涵陳兵瘸下,為自己請封,再到他擾亂朝綱,光明正大為自己謀私利,排擠他人。

下一步,就該挾天子以令諸侯去了。

豈料,小丫鬟洋洋灑灑說了半晌,十二冷冷道:“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你有沒有心,你還在不在乎你長門十二的身份,知不知曉你肩負的責任……你……你這樣,師父如何敢把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面對她的怒斥,十二反手譏諷,“好得很,好得很。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到頭來還不是以百姓為骨肉,以萬民為軀殼,鑄造自己的大業。我是個小人,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這樣天下大勢與我何幹,怎的都加諸到我身上。我不過是個無家無業、無父無母的小女子,我能作何!”

小丫鬟同十二往來多年,知曉她從來都文文弱弱,即便是練習騎射,練習弓馬之時,也少見刀鋒出鞘之態。現如今這般歇斯底裏,從未見過。

受到驚嚇的小丫鬟,斷斷續續說:“你莫要如此……你……我們……祖宗基業,總是要有人犧牲的,不是你便是我,只有我們這樣的人千千萬萬,前赴後繼才能換來大鄴百年昌盛,太平盛世……”,而後她在十二跟前,將萬國來朝,升平安樂的景象,好一通描繪,繪聲繪色,活靈活現。

半晌,十二才安定下來,緩緩問道:“師父究竟派了什麽任務。”

如此境況,小丫鬟不敢再拿喬,好生言語。

“李涵如今模樣,委實有些無法無天,不將陛下放在眼中。師父想派你從中說和說和。”

十二像是聽岔了,扭頭朝小丫鬟淒厲一笑,“你覺得,他李涵現如今是想殺了我,還是能好好聽我說話!”

姑娘眼角帶淚,淚光瑩瑩,上揚的嘴角,不見半絲笑意。

這話委實不好接,小丫鬟低頭飲茶,佯裝恁事兒也無。思忖良久,只能實話實說,

“你不知道,李涵還揚言——自己有一愛妾走丟,若是能尋回,賞金千兩。”

十二不敢置信,眼中光芒閃爍,想到什麽,驀地又低頭。

淒慘一笑,“是海捕文書?”

小丫鬟連面上的假笑也維持不住,“嘿嘿”兩聲算是應下。

聞言,十二喃喃自語,“海捕文書,海捕文書,合該如此,合該如此。”

屋內一豆燭火,劈劈啪啪,時而明亮,時而昏暗。

許久,十二問道:“去說和說和?!是讓他吐出新進得手的地盤,還是穩住康相公的位置,亦或者讓他處死杜憲和?”

見還有說話的可能,小丫鬟忙不疊道:“不需如此,不需如此。陛下已準備應下李涵的請封,你去了,若是能說上幾句話,讓他撤軍便是。不消多為難。”

“不消為難?”十二恍惚更甚。

李涵陳兵闕下,連十歲孩童都知曉,這是在試探,是在試探皇朝底細,是在試探天下有多少他這樣的狂妄之輩。

讓一個他狠毒之人去說和說和?

天下奇談也不過如此。

男人的征戰何時輪到女人說話。

小丫鬟嘿嘿一笑,“是……是有些為難,不過你同他之間,不是一般情分。別人去說和鐵定不成,你去了尚有幾分機會。”

許是窗牖破了個口子,忽的一陣風入內,吹滅燭火。尚不能適應,一絲光亮也無。這等境況之下,十二悄然開口。

“什麽時候啟程?”

萬不料如此容易,小丫鬟興奮起身,“你收拾收拾,即刻啟程。”

翌日,天光還未大亮,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從酒肆出發朝京都而去。

不過三日功夫,馬車到得京畿。郊外,荒涼一片,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官道兩旁,各色小販不再,偶見一二蓬門小戶,柴扉緊閉。

宛如二月春風從不曾於此處駐紮,尚還是冬三月。

然路旁枯草堆下隱隱可見的些許嫩綠,又在告知十二,二月春風已然來過。大鄴南北疆土,坐船可六七日來回,竟然能得見這等景象。

李涵如今,裝模作樣入住帥帳。距宮城三裏地的帥帳,就赫然立在那裏,加之親衛防守,軍馬來回,人鬼莫進。

一行人到得軍帳跟前,車夫上前行禮,“有勞將軍,某奉家主之令,送姑娘來見藩帥。”

守衛的軍士一動不動,連眼尾的風也不曾掃過車夫。

車夫無法,扭頭看一眼馬車,不見十二身影,只得陪笑臉再次說話。

守衛斜他一眼,“你說什麽胡話,你說這是姑娘就是姑娘。求我們藩帥看一眼的姑娘,多了去了。你,哪來的回哪裏去。”

車夫:“這,確實是藩帥發了文書尋的姑娘,家主有幾個腦袋,也不敢欺騙藩帥。”

“坑蒙拐騙的多了去了。”

聞言,車夫笑呵呵撩開簾子,作勢請守衛看上一眼,不料聽聞:“到了我範陽軍帳之前,還敢裝腔作勢,真是好大的膽子。”

簾子半掩,天光入射,十二端坐馬車,不過是撇一眼,就能得見守衛高高在上的神情。她的手藏在寬大袖擺之下,捏成拳頭,許久又松開。緩緩下車。

紫蘇色翹頭履順半開的簾子露出,紋樣繁覆,織金緞繡。而後便是一少女,裹挾香風而來。淺紫色長袖大衫,金光閃閃。更有那珍珠瓔珞,環佩叮當。

一時,二守衛傻眼。待他二人相顧一眼之後,又朝少女看去。

她面如傅粉,粉面香腮,一雙柳葉吊梢眉,兩汪含情秋月眼。眼位銀紅,欲泣欲訴。流蘇搖曳之間,燦若仙子。

守衛驚呼,這……這約莫,好像,真的是姑娘!

二人又相互看一眼,留一人在原地看守,另一人飛奔帥帳稟告。

片刻回來,不見任何欣喜之色,慫頭搭腦,“藩帥有言,我們姑娘乃仙女下凡,你不過凡夫俗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欺辱人到這份兒上。”

另一守衛驚呆,車夫也險些一個趔趄。

這不是姑娘,還能是誰?六院親衛,可是都生生瞧過的。

獨獨十二一人,裊裊婷婷站在冷風中,巍然不動。

她知道,李涵這是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無妨,她有的是時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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