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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角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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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角之交

“皇上!”腳步聲匆匆而來,黃子澄的聲音道: “錦衣衛四十七人在午門外跪著……”

朱允炆怒道: “什麽意思——!都瘋了麽!”

腳步聲離去。

雲起虛脫地閉上雙眼,並不住喘息,拓跋鋒一邊親吻雲起的脖頸,擡手解下他手腕上的繩索,抱著雲起,側身坐到牢獄角落,取出塞在他嘴裏短褲。

“我剛聽到……”

“你別管。”拓跋鋒一邊漠然道,一邊展開衣物,幫雲起穿上,自己則大剌剌地抱著他。

雲起側坐在拓跋鋒的身前,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到那強健有力的心跳,彼此終於可以好好說句話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拓跋鋒“噓”一聲,把嘴唇貼在雲起的耳上,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極小聲地道: “王爺說,你必須留在皇宮裏……”

雲起看了不遠處的呼延柯一眼,明白了拓跋鋒的意思。

拓跋鋒來救朱高熾兄弟,也就是說,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達到,朱棣即將造反。若將他帶到北平歸屬朱棣陣營,萬一那痞子王落敗,雲起便有危險。

留在皇宮,則無論朱棣成功與否,雲起都沒有危險。

雲起想通這層,與拓跋鋒對視,拓跋鋒的唇覆上來,戀戀不舍地與他親吻。

“等師哥來接你。”拓跋鋒小聲道。

“你去吧。”雲起噓聲道。

拓跋鋒目光黯淡,起身穿好夜行服,忽地想到了什麽,掄起七星劍,對著肩膀在柵欄外,腦袋在柵欄裏的呼延柯比了比。

“你說,用木劍砍不砍得下來。”拓跋鋒紮了個馬步,比劃著笑道。

呼延柯恐懼地大叫道: “饒命!饒……徐正使饒命啊!”

雲起哭笑不得道: “算了,別殺他,我有辦法。”

拓跋鋒歪著腦袋,打量呼延柯片刻,踹了他屁股一腳,道: “他萬一出去亂說亂嚷嚷怎麽辦”

雲起道: “詔獄裏多了條死屍不是更麻煩”

拓跋鋒拿不定主意,雲起又道: “他不敢說的,放心,否則允炆要殺我,也一定會先殺了他。”

拓跋鋒想通了,又轉頭看了雲起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諸多不舍。

“我這就去了。”拓跋鋒道。

“去你的吧。”雲起笑道。

拓跋鋒走了,雲起疲憊地倚在牢獄冰冷的墻上,閉上雙眼,兩手虛虛抱在身前,仿佛擁著那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拓跋鋒,他一生的倚靠。

“徐……”

“閉嘴。”雲起冷冷道: “呼延狗,你再待一會兒,小爺剛爽完,沒力氣救你下來。”

呼延柯大窘,象征性地掙了掙,聽到牢獄外傳來朱允炆的聲音。

“勞煩太傅與方學士現在就把雲哥……把徐正使帶出來。”

呼延柯瞬間大驚,腦袋一歪,這次是真的被嚇得暈過去了。

“勇”之一字,歷來解釋不清,眾說紛紜。

錦衣衛在雲起歸京之前,尚且人心惶惶,為各自的前途與身家擔憂不已,然而徐雲起真正事發那日,被朱允炆不由分說打進天牢,霎時間竟是所有人都不怕了。

或許是破釜沈舟,抑或是知恩圖報,畢竟雲起就任正使這數年來,從未擺過官架子,有何辛苦時亦是身先士卒。徐雲起失勢下臺,給錦衣衛們的第一感覺不是要換頭頭了,而是:大家要一起完了。

自從蔣瓛告老,不茍言笑的拓跋鋒接手那一天起,眾人就默認了徐雲起才是他們的首領。

他是家世最顯赫的,也是最有“錦衣”氣派的少年。

如今沒有徐雲起的錦衣衛,大家都說不清是什麽。縱然二十二位之首的“錦衣”編制不受牽連,被保留下,換一名正使接任,卻沒有徐雲起的感覺了。

出身再顯赫,能大得過雲起去

榮慶卻隱約猜到那內情頗為嚴重,先道不可急躁,一面勒令眾人不得外出,自己則去求朱允炆,讓部下們見雲起一面。問明事發之由,方可決斷。

朱允炆正病得不輕,心情難受,一概不見,榮慶碰了個釘子,不讓見雲起,也不讓見三保。回院內一分說後,數十名年輕人俱是炸了鍋。

“當初他還是皇孫的時候,七夕來咱院裏說什麽”塗明憤道: “眾兄弟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現在兔死狗烹,說撤就撤,說殺就殺,當了皇帝就這副德行,還是人不!”

榮慶慌忙示意噤聲,壓抑著怒氣道: “當皇帝的向來是一時一樣,連這都不明白當年先帝坐龍椅時,掉了多少開國功臣的腦袋,哪一個不是鐵桿的交情”

當即便有人道: “姓朱的沒一個好東西。”

那院內侍衛雖平素欺行霸市,武藝荒廢已久,然而再荒廢,綜合作戰素質也是整個京城中最強的,蔣瓛在教習徒弟們時又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導致錦衣衛在暗殺,白刃戰以及械鬥中,戰力幾乎能與有“神兵”之稱的神機營,朵顏三衛分庭抗禮。

錦衣衛一個個挎了弓箭上馬便是神射,抽出繡春刀便是殺手,若是群情洶湧,難以平息,發生宮內暴動則是一股恐怖的力量,所幸榮慶頭腦仍是清醒的,知道此刻大院內如火藥桶,一點就炸,忙道: “我去問蔣師,看他如何說。”

塗明不悅道: “榮哥兒,去問師娘!蔣師靠不住,上回還打了雲起一頓……”

榮慶點頭嘆了口氣,連夜出宮便朝四胡同去了。

那時間又有好事者道: “平日不總見言官們跪廷麽我們也跪去!”

那餿主意一出,登時得到數人讚同,又有人罵道: “老子們也跪!誰怕誰!皇孫翻臉比翻書還快,要治雲哥兒的罪也需有個名頭,就這麽收押了,也不讓探監,憑什麽!”

“跪廷去!”塗明吼道: “都跟我走!”

月落星稀,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拓跋鋒一襲黑衣,於夜色的掩護中站在大殿最高處,東方的魚肚白從天邊轉來,灑向整個金陵,一道霞光鋪滿了皇城大道。

午門外跪了一地錦衣衛。

拓跋鋒靜靜看著腳下不遠處的侍衛們,每一個人他都叫得出名字,然而他們離他卻是那麽遙遠。

拓跋鋒沒有出身,連父母也不知是誰,他對他們沒有感情,從前錦衣衛們見了他,不過也是客客氣氣地喚一聲“老大”,比起雲起,拓跋鋒得到的信賴與感情直是天壤之別。

拓跋鋒忽然有點不忿,朱允炆還沒殺雲起,已鬧成這般排場;換了詔獄中的人是自己,會有誰出頭為他求情

榮慶不會,塗明不會,孫韜更不會……甚至被放走的張勤也不會,拓跋鋒本來可以殺了張勤,但看在雲起的份上,放了張家獨子的一條小命。

拓跋鋒明白了,雲起與他們同生共死。

我又和誰同生共死拓跋鋒不禁問自己,當然是雲起,他得到了唯一的答案。

拓跋鋒把木劍解下,拿在手中,等待朱允炆走出大殿的一刻,悲哀地心想:他從來就不適合當頭兒,雲起才是。

自己和他們一樣,只信任雲起。

在那略有點吃醋與惆悵的心緒下,拓跋鋒見到一輛馬車馳入午門,馬車上刻著蔣府的標志。

拓跋鋒見到蔣瓛掀開車簾下地,蘇婉容搭著他的手臂,盈盈走下車來。

拓跋鋒面無表情地歸劍回背,有蘇婉容在,今天是動不得朱允炆半根汗毛了。

蔣瓛有意無意地朝大殿頂端瞥了一眼。

蘇婉容挽著蔣瓛,於跪在午門外的數十名錦衣衛身旁走過,對她的徒弟們視若無睹,在大殿前停下了腳步。

蔣瓛顫悠悠地跪了下去。

拓跋鋒低聲道: “師父,師娘,弟兄們,你們都……很偏心。”

劍客躍下琉璃瓦,飛檐走壁地沿側殿離去,落寞身影消失於宮墻黑影下。

朝輝萬道,流金遍野,又一天的旭日躍出了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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