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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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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陳年舊事

過了片刻,白無常突然想到了些什麽,於是走上前去,大膽用腳踢了踢陸然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白無常蹲下身來,這次是用手觸碰。說來也怪,之前陸然自己的手是能穿過自己的身體的,可現在,白無常的手卻切切實實的摸到了陸然的身體。

這一摸陸然依舊沒什麽反應,卻把白無常嚇了一跳,急忙的收回手,就好像被什麽東西蟄到一樣。他不由苦笑了一下,對一旁觀望的黑無常道:“這小子,就是我們的因果。”

黑無常有些不解,疑惑的望向白無常,想要一個更詳細的解釋。

“剛才那一下,我讀取了這小子生前的記憶,他本來還有六十年陽壽,結果哭喪棒發動,也是該著他倒黴,六十年陽壽全被哭喪棒吸去了。

這不,直接出了場車禍一命嗚呼,還害了十三條人命。”白無常此時真說得上是百感交集,一方面好不容易從那強大鬼王手下逃生,還將其消滅,可是卻又因為動用哭喪棒招惹了因果,一共十四條人命肯定都要算在他們二位頭上,臨了回了地府肯定要吃上司的排頭。

“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還想這些作甚,既然這小子就是我們招來的因果,那就想想辦法消了這因果便是。”黑無常向來硬氣,想的也比白無常簡單許多。

白無常不吭聲,用殘存的右手撲了撲身上的灰塵,臉上還是愁雲一片,心道想消去這因果,怕是沒這麽簡單啊。

兄弟好幾世黑無常只看了他一眼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你也別哭喪個臉,有什麽後果你我兄弟二人一同擔著,這次消滅了二十年難得一見的鬼王,就算閻羅王大人不予獎賞,好歹也能混個功過相抵吧,總不至於把我們打入那十八層地獄受苦,現在該考慮的也就是怎麽處理眼前這小子了。”

“說的也是,先把這小子弄醒帶回地府再說。”

說著白無常伸出右手食指,在昏迷的陸然額頭上點了一下,隨著他的動作,陸然竟站了起來,只是身體僵硬面無表情,有些像傳說當中的活死人。

此刻的陸然,完全不清楚當前的境況,之前的頭痛並未緩解,讓他完全無法思考,只是身體木偶一般的跟在黑白無常二人後面行走著,腳步遲緩,卻也不被落在後面。

……

地府白無常家中。

望著像一具屍體般躺在地上的陸然,黑白無常二人此刻也正在頭疼,到底該怎麽處置陸然,放著不管肯定不行,讓他投胎吧,可他陽壽又未盡,投入十八層地獄?他生前又不曾作惡,最多睡了幾十個大姑娘小媳婦什麽的,地府可沒有流氓罪一說,急的二人直撓頭。

“要我說,幹脆趁他沒醒直接讓他投胎算了。”這是黑無常想出來的主意。

白無常聽了直搖頭,哪敢這麽草率就處理一段因果,畢竟這人的死要算到自己頭上,總要給他一個妥善的歸宿。

“那送到孟婆那,餵一碗湯下去再找個將死的人的身體奪舍?”

“奪人壽數沾了因果這事絕不能讓閻羅王知道,你送到孟婆那裏,不出一晝夜我保證十殿上下全都知道了。”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難道你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白無常依舊無奈搖頭,道:“等他醒了再說吧。”

……

畫面轉到昏倒在白無常家地磚上的陸然。

陸然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到自己處在一間昏暗的客廳,坐在老舊到已經露出裏面白色填充物的皮沙發上。

沙發正前方是一個木頭打造的電視櫃,上面擺著一臺時有雪花出現的大頭電視,一部舊到不時發出“吱扭吱扭”聲的錄像機,正在放映著同樣也滿是灰塵的錄像帶,那錄像帶裏的內容,正是他這一生。

他就這樣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帶子裏的一幕幕。

陸然,男,今年二十八歲,按部就班的讀完了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成績不出眾也不拖後腿,後畢業於北方一所理科院校。

畢業兩年後來到海市並未從事和專業相關的技術工作,而是開始嘗試做起了自由撰稿人,給某些小眾的文摘和報刊寫過稿,給旅游雜志投過隨筆和旅行中的趣聞,也開過專欄播過電臺,混的說不上好同樣說不上壞,在一個小眾的文藝圈子裏來說還有些固定觀眾讀者,收入忽高忽低,撐不死也餓不著。

總的來說,就一個普通又帶點矯情的,小資文青,愛好就是旅行啊音樂一類,偶爾撩幾個同樣愛好旅行音樂什麽的這類姑娘,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著談著就談到床上去的那種。

用宋濤的話說,丫就一大尾巴狼,看著悶騷實際骨子裏就是個賤人。

錄像帶是倒著放的,從他的現在,一點一滴的回溯到過去,從大學,再到高中、初中、然後是小學和童年,一幅幅畫面:

在大學裏經常和同學喝到爛醉,向不知道名字的漂亮女孩子索要電話號碼,參加社團活動,高中下過晚三和同班同學偷偷溜出校園到外面的居民樓道裏抽煙,在街邊的臺球廳打臺球,逃課去網吧打dota,也有些許用功讀書和在昏暗的燈光下冥思苦想做理綜題目的記憶。

中學熱衷於籃球,在班上跟同學大聲討論NBA的比賽,小學穿著過膝的足球襪和阿根廷隊服在學校滿是泥土的操場上揮汗如雨的拼搶,弄的滿身泥土,每天下課不亦樂乎的瘋跑和高年級的同學搶占球場,還有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買的第一把吉他,第一部手機,甚至參與組織打架這些記憶盡數浮現在眼前。

往事歷歷在目。

伴隨著這些記憶,也出現了很多人,有大學的室友、中學的同班同學、兒時玩伴、教過他的課任老師及班主任、死去的親人、交往過的女孩子、相互打過架的社會青年、教他吉他和音樂的幾位老師,甚至早已淡忘了模樣小時候的鄰居家叔叔阿姨。

這些人啊神態各異,有哭著也有笑著,有喜歡他有討厭他的,有向他擡手打招呼,有鄙夷的望著他,也有作冷漠狀,甚至有些早應該全無印象的人也出現在錄像帶裏面。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全都真切依稀在耳畔,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這些人裏面,自然也是有她的。

某些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隨著錄像帶的播映悄悄被喚醒。

看著畫面中她的笑靨,這是十幾年前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吧,穿著打扮還沒學會入時,上身是有卡通圖案的白T恤,下身是陸然他們小學那種通體藍色的肥大的校服運動褲,素凈的一張小臉不施粉黛塗著大寶雪花膏一類,靠近些還聞得到那股讓人懷念的脂香。

不知道為什麽她此刻正在歡快的瘋跑,腳下帶風,口袋裏裝著來自校門口校工開的小賣部裏面賣的那種五毛錢一袋的糖果,也有一毛錢一小袋酸酸甜甜的無花果,還有幾張塑膠的明星貼紙,隨著奔跑嘩嘩啦啦的不小心從口袋裏蹦出來,掉在教學樓前碎石頭鋪成的地上。

發現零食掉了,她趕忙跑了回來,弓著步彎下腰去撿,眉頭輕皺,有些心疼的撲棱著糖果塑料外包裝上的灰塵,隨即撕開一顆悄悄含在嘴巴裏,水果糖的清香擴散開來,她瞇起眼來感到心滿意足。

“哎!林檎!來跳皮筋嗎!還是打口袋?”樓門前一棵松樹下面,一個有些微胖,大眼睛圓臉盤的女孩子嗓門嘹亮的叫她,陸然一眼認出那是他們小學班上的女生紀冰。

聽到紀冰在叫她做游戲,林檎揚起頭一眼望過去,用她那清脆的聲音回應:“下節再跳!這節我先跟他們玩兒打蛋殼!”

“行!”紀冰爽快的回應。

打蛋殼是他們老家一種小孩子間的游戲,玩的方法很簡單,參與的孩子分成幾夥,右腳單腳站立,雙手把著左腳來回跳,跳的同時嘴巴裏喊著口號:“雞蛋殼,鴨蛋殼,誰先落地老太婆。”

然後互相撞擊看誰先堅持不住左腳落地算輸,雖然現在看來有些幼稚,不過對於當時生活在小鎮子上沒有動物園和游樂場的孩子們來說,任何游戲只要能讓他們感到有趣都是願意嘗試的,不需要任何器械,這種簡單的游戲本身就能給他們帶來很多的快樂。

碎石子地前面一片用推土機壓過夯實的黃土操場上,一群同樣穿著海藍色肥大校服褲子,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孩子們,也高聲呼喚著她的名字:“林檎,林檎!快來呀分夥就差你啦!”

“馬上!”

聽到同伴的呼喊,林檎笑著應聲,朝著那群孩子們跑了過去,一起開心的做起了游戲,操場充斥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聲。

……

瘋玩到上課鈴響,一瞬間所有的孩子猶如兔子一般朝著教學樓方向瘋跑,要在老師進班級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否則會被老師批評。

林檎也是他們中的一個,她個子不高小短腿,不過跑的很快,沒幾秒就跑到了教學樓門口。仿佛感應到什麽,她驟然的轉過頭,視線正和身後陸然看向她的目光重合……

“陸然!”她高聲呼喚陸然的名字。“快!跑!啊!這節胡老師的課,遲到了等罰抄寫吧!”又沖他燦爛的一笑,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大步向樓裏跑去了,那時候所有小孩子都是怕罰抄寫的。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孩子時的她,雀躍的呼喊著他的名字,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腦海裏嗡的一聲,似乎有一根弦,突然的,就那麽斷掉了,仿佛重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些東西,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緊接著淚水“吧嗒吧嗒”的打在臉上。

她後面說的話,陸然一個字都沒有聽清,大腦就這麽一直不斷的重覆著她對他說的那句……

“陸然!快跑啊!”

“陸然!快!跑!啊!”

“跑啊!”

陸然此刻只覺著,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倆,還有她對他說過的這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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