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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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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晚了

06.晚了

說不清楚為什麽,他莫名感到不安起來,於是一刻也不敢耽誤,帶著小青鳥便徑直去了下界的西洲書院。

乘興而來,卻被吃了一嘴閉門羹。

書院大門緊閉,只剩下門口掃地的老漢,“刷刷刷”地掃著空曠庭院裏零星的幾絲灰塵。

長庚不舒服極了,卻又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正躊躇間,後背被掃帚輕輕拍打了一下:

“這位公子,您可是要找什麽人嗎?今日書院的學子們都出門踏青了,你改日再來吧!”

估計是看長庚穿著貴氣,老漢用了個“您”字,並道出了書院冷清的緣由。

“那老伯您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嗎?我有急事,必須要今日找到。”長庚語氣雖然並沒有什麽變化,但內心卻早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七上八下很久了。他隱約覺得,事若反常必有妖,他的“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嚴重了。

“哦,在清逸園,離這裏有十裏地呢,小夥子雇輛車再去吧……”

老伯笑呵呵地好心建議,可他只見一道白衣的影子飄過,那小公子便不見了人影。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難道是我看花眼了?這人究竟是什麽來路?真是活得久了,什麽都能見到!”

老伯揉了揉眼,卻也想不明白個中道理,只得做罷。

可到了清逸園的某人,卻真切地感到了“五雷轟頂”般的“活久見”。

好巧不巧,他剛好全程圍觀了青梧向那位“章臺柳”的表白——為了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心碎成玻璃渣的樣子,他把自己變成了“透明人”,然後急急忙忙地打開了凡人氣運簿,找到了“凡女青梧”一頁。

自言自語道:“我怎麽不記得公主殿下的正緣出現這時候?難道是我記錯了?”

果然,氣運簿上,“姻緣”那一欄,並沒有出現那位“章臺”兄臺的大名。他本來還挺開心的,可——現實卻是,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們兩人的愛情了!

“沈姑娘,我初見你時,便覺你驚為天人,不知小生是否有幸常伴左右,一起吟詩作賦,一起觀星看月,一起浪跡天涯……”

“緋聞中心”的青梧姑娘,在眾學子的簇擁和喝彩聲中,罕見地表現出少女式的嬌羞起來,輕輕柔柔地答道:“好的呀。”

然後他們二人的手便牽在了一起。

然後有說有笑地往前走,又到前面的一處花圃裏,看花去了。

然後長庚便跟在了後面,他到底要看看他們說些什麽。

“我們還看什麽花呀,你就是人比花嬌呀!對不對沈姑娘?”

額,明明是一句油膩得不能再油膩的話,青梧姑娘卻聽得貌美如花,就為了一株“章臺柳”?

昂,這可不是什麽好詞兒。

“雲鷗,你在幹嘛呀?怎麽不跟上來呀?”青梧左顧右盼,不見丫鬟的人影,伸長了脖子才看到她悶悶不樂地在一邊糾草。便趕緊叫她跟上來。

“您們倆好好的,我才不喜歡那個什麽章公子呢!”雲鷗嘟嘟囔囔,也磨磨蹭蹭地一點點往小姐這邊靠。

那章公子好像看到了她不情願的樣子,等她到了跟前,便對青梧說:“沈姑娘,這郊外的景色甚好,難得出來一趟,我看讓姐姐自顧自玩兒去吧,你有我就行啦,對不對?”

“再說了……”說著,他還湊到青梧的耳朵邊輕聲說了句什麽,青梧便紅著臉啐了她一口,便放了行。

怎麽可以讓你和我的小青梧咬耳朵,我非要聽聽才行!

他在暗處神不知鬼不覺地念了個“延時術”——便讓時間往回倒了些,兩人的對話他便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裏:

“再說了,我們現在又暫時不需要她來為我們疊被鋪床,是不是?”

長庚怒極,這才一天,就敢說這麽放浪的詞,這個什麽章什麽臺什麽柳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就算是,也應該是個情場高手,專門騙這種單純無知的小姑娘!

難道這便是當日天帝要她特意下凡來渡劫的原因?好讓金尊玉貴長大的公主殿下,體會一下什麽是人心險惡?

他一定要摸清楚這個人的底細!

“雲鷗姑娘,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家小姐呢?”長庚走到長椅上坐著的雲鷗旁邊,明知故問地說。

“哇,長公子,您怎麽……來啦?”雲鷗在沈府中見過長庚一次,所以她認得。她聽小姐說過,長公子家住在距離西洲城很偏遠的小縣城。她捕捉到了長庚的問話,便朝青梧的方向努努嘴,極不情願地指了指:“小姐現在有了章公子,已經不需要奴婢了,可是長公子您知道嗎,雲鷗不喜歡他!總覺得他皮笑肉不笑,陰森森的!”

果然是同盟軍,可他正要說些什麽,卻又被帶偏了:“咦,長公子,您怎麽來了?小姐知道您來看她嗎?需要我去通傳嗎?”

長庚忙擺手,指了指遠處被他化作人形的小青鳥:“我家小廝長青就在那邊等我,我一會兒就要走了,就不叨擾她了……”

被點名的小青鳥還不知道他的“新名字”,見長庚指著他,便誇張地擺手,又笑成了個小傻瓜。那日,青梧殿下讓他回沈府,在回去的半路中,他便找了個機會飛上了天宮,如今不過天上才過了一日,再下來時就遇到了這一幕,他心裏也很難過。

不過他答應了長庚仙君,沒有他的命令,不可以擅自去找青梧殿下。

卻不知道,長庚仙君卻自己亂了陣腳,曲線救國去找殿下的婢女了解情況了。

“真搞不懂,小姐到底喜歡他什麽啊?章公子家跟咱們沈府門不當戶不對,窮得叮當響,老爺夫人鐵定不會同意……”

“我也想知道,還請雲鷗姑娘告知一二,他們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啊?”終於扯回了正題。為了以防萬一,他設了個結界。

不然從前見時那麽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如今竟變得如此扭捏——他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過遠處那座涼亭,就連跟雲鷗說話,青梧的一舉一動都盡收他的眼底。一會兒幫章臺柳撣肩頭的灰啊,一會兒又聞了聞章臺柳遞過來的花……

他隱約覺得自己內心的防線快要被攻破了,一直背在背後的一雙手,早已攥緊了拳頭。

“他們啊,就是從成為同窗又成為同桌的時候開始的唄……”

雲鷗一邊講,長庚一邊不動聲色地在腦海裏還原那些情景:

青梧的算理學得不好,章公子便將所有的算理公式全都寫成了一冊書,放在了青梧的案頭;青梧的五禽戲動作不標準,章公子便手把手地糾正她,也把她所有不規範的動作都羅列出來,為了方便記憶,還寫成了口訣,讓她在最近一次的月測中得到了夫子的表揚;青梧喜歡吃酸角,章公子便把學院街上所有的都買了來,還一顆顆地剝好了,青梧午睡後來到學齋就能吃到……

原來他錯過了她在人間的這許多,距離真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啊,哪位姑娘不喜歡身邊有個隨叫隨到的可心人呢!

但話說出口,卻是:“你不是說他家很窮嗎?那買酸角的錢怎麽來的?”

“啊,這正是小姐跟我說打動她的地方呢!那些買酸角的錢,都是章公子課餘時候打短工賺來的,據小姐說是,一份都沒剩,全用來買小姐愛吃的小零嘴了,還有什麽話梅糖啊、雪花酥什麽的……”

長庚聽著聽著,臉越發陰沈了,原來他的對手是一個這般心思細如發的角色!他該怎麽辦呢?

雲鷗繼續憤憤不平地說:“最關鍵的是,以前剝酸角、剝蓮子等都是我的活兒呢!我就不信他能給我們小姐剝一輩子?那些話本裏都說,男子在追求女子的時候,什麽殷勤都能獻,長公子,您說我是不是多慮了啊?”

長庚正在思考,他沒及時回應雲鷗,就聽她說:

“哎,長公子,我覺得你比那位什麽章公子的,好多了呢!您這次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才千裏迢迢趕來的?”

然後她促狹地湊得更近了些:“長公子,您不會也喜歡我們小姐吧?”

“這麽明顯嗎?”長庚倒也不避諱,“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她了……”

“公子,您是被氣糊塗了嗎?我們小姐才十來歲的年級,哪裏算得上很久很久以前?”

“哈哈,大概是前世有緣吧……”長庚自嘲道,“可是,有什麽用呢,我還不是晚了一步……”

雲鷗一聽,看來公子真是相思成疾,說什麽前世。於是她很同情地說:“公子加油,只要還沒成婚,一切皆有可能!反正我不喜歡現在那個誰……呀,我要過去了,小姐正找我呢……你要一起過去嗎?”

“好。”長庚跟在她身後,一心只想到青梧身邊去,順手便解除了結界。自然,某棵歪脖桃樹下站著的傻兮兮的長青小廝,大家也就能看見了。

“公子,您確定嗎?也許小姐現在也不想見到您……她有她的章公子了……”

長庚心裏一萬匹馬奔騰而過,碾得他無話可說,可到底是晚了一步,他只好硬著頭皮過去。

“咦,長庚……公子,你幾時來的?”說著她嗔怪雲鷗,“你怎麽也不通傳一聲,他可是貴客……”

天上的司命小仙君,雖然階品不高,但也得罪不起啊。再一看,他身旁的小廝怎麽有點眼熟?

努力調動原來她在天宮時的記憶,想起來了:“你是長青……”

小青鳥化身的長青卻並沒有高興地撲過來,只是淡淡地悶哼了一聲,就算做了回答。

雲鷗站在長青身旁,也悶聲悶氣地說:“是您不讓我近身的嘛……”

“雲鷗你……”

“不妨事的沈姑娘,這麽好的天氣,不要生氣喲,生氣就不漂亮了……”

“好嘛……”

長庚:……

說著,青梧把章臺拉到長庚面前,洋洋自得地介紹道:“長庚,這是我喜歡的人……”

而後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把長庚拉到一旁,悄悄問:

“小仙君,我可是按著你的模樣找的,是不是很帥?人你也看到了,也超級溫柔,對不對?”

他也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公主殿下,還請有事就直說,小仙君很忙的,只是路過這,還有要事在身……”

當著他本人的面誇那個人,長庚聽到心裏在滴血!

“就是……就是,小仙君幫我看一下,他是不是我氣運簿上的正緣啊?”

“那,公主殿下,您可能要失望了……”

“失望?那也已經晚了,我一定讓他變成我的正緣!”說著便揚長而去,連跟長青的招呼都沒打。

長青看了看陷入愛情的少女,他莫名地擔憂起來,“我們該怎麽讓青梧殿下知道真相呢?”

“只有一個法子……”他的話還沒說完,卻一口血噴了出來,口腔裏全是血腥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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