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關燈
小
中
大
33
聞言，喬喬忽然渾身一震，她閉上雙眼，緊接著，又飛快地睜開眼，仿若猝然驚醒一般。
下一瞬，她迅速伸出手，抓住望舒盈的左手，拉起她就往與靈池相反的方向跑去。
鵝黃色的裙擺在帶起的風中向前飄起來，又向後落下，她緊緊拉著望舒盈的手，一邊跑，一邊急切地說道: “舒盈，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絕不能讓宗主發現你!”
她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明明每個字都認識，怎麽連在一起就這麽難理解了呢……
聽完喬喬的話，望舒盈心中充滿了疑惑，她一邊跟著喬喬往外飛奔，一邊抓緊時間，將疑問一個接一個地拋出來， “宗主是誰為什麽要走這裏到底是哪裏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她一下子發出這麽多的疑問，是因為，她隱隱有一種感覺，身側的這個梁篤，或者說，喬喬，知道這一切的真相，而這一切的真相，正是困擾她，折磨她許久的難題。
可喬喬只是拉著她往前飛快地跑去，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這荒唐的穿越……
她關於穿書的記憶，關於穿進的這本書的記憶，關於似乎穿錯書的判斷……
梁篤的真實身份，原主的真實身份，她的真實身份，劍靈的真實身份……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就好像有一個幕後黑手，在黑暗中，操縱著這一切……
心中思緒萬千，望舒盈不禁覺得有些悲憤，在這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舞臺劇的木偶，四肢被一根根線纏繞，控制，她被幕後黑手拿捏著，操控著演出一幕幕劇目。
越想越悲憤，她猛地甩開喬喬的手，在原地站住不動，說道: “其實，你什麽都知道，對不對”
“不，你現在必須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望舒盈定定地註視著回身看她的喬喬，用力地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必須跟我說清楚!不然，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舒盈……”
見她如此，喬喬蹙著眉，抿了抿唇，勸說道: “我知道，現下你一定存有許多困惑……只是，現下著實不是說話的時候……”
“舒盈，請你相信我……等你離開此域之時，我會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你……現下，先隨我走，好嗎”
她說的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吧……
不然，騙她應該沒有什麽意義……的吧
聽喬喬說得情真意切，望舒盈不由得有些信了，但對方終究是口說無憑，她咬了咬唇，有些猶豫不決。
見狀，喬喬再次伸出手，拉起望舒盈，往前方飛快地跑去，她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重覆地說了一句， “舒盈，請你相信我。”
……
望舒盈並不知道自己跟喬喬跑了多遠，但她能夠大概估算出奔跑的時間，約莫要比一刻鐘還要短一些。
她和喬喬一直跑，一直跑，最後來到一座短而窄的小木橋前面，而在這個時候，天邊的夕陽，恰好完完全全地變成了濃郁的暗紅色。
於是乎，只見一團濃稠如血一般的暗紅，在頃刻間鋪滿大地，又在下一個瞬息間，侵染了地上，空中冷冰冰的空氣，而地面上的每一個存在物體的角落，都悄無聲息地冒出了一團團張牙舞爪的黑影。
不過須臾之間，隨著夕陽的變化，四周的一切，便變得有些悚然。
而此時再看向，那短而窄的小木橋對面，盡管霧氣繚繞，卻依然能看見光線明亮，似是還在白日時分。
望舒盈心裏有些發毛，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喬喬忽然松開她的手，停下了腳步。
“舒盈，這是你需要的……現在，終於物歸原主了……”
“離開此域之後，你便會明白這一切……”
“快走，快走!”
與此同時，望舒盈明顯能感覺到，喬喬忽然往她的手中，塞了個什麽細長的物件，那物件質地細膩，堅硬但不冷，還帶著些暖意。
因為沒聽清楚喬喬中間說的是什麽，她正要轉過身，發問，卻突然，後背上被人拍了一掌。
啪——
仿佛有一只大手在身後使勁地推著，望舒盈不由自主地往正前方飛去，她來不及回頭，只驚呼一聲“梁梁”，便在瞬息間飛過了那座又短又窄的小木橋。
“師姐……”
在同一時刻，小木橋這一端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厚重如牢籠般的血紅結界，在喬喬的眼前倏地升起，她靜靜地站在小木橋的另一端，目送望舒盈的身影飛速遠去，最後，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
於是，她笑了笑，低聲呢喃道: “師姐，再會了……”
下一瞬，天上升起一輪血紅的圓月，頃刻間，血紅的月光，便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上來，淹沒了四周蠕動的黑影，漫上了她的腰間。
地面著實是太暗了，否則，那天上的血月一定會看到，在被那紅潮徹底淹沒的前一個瞬息間，喬喬不緊不慢地擡起手，撫了撫懷中那面古樸的八角鏡。
——那是她在山海秘境中獲得的，能夠抵抗魘魔侵蝕的靈寶。
須臾之後，在那吞沒一切的暗紅浪潮中，閃過了一道微弱的古銅色流光。
……
……
凈明峰北側，臥房中，望舒盈倏地一下從榻上坐起來，好似是被噩夢驚醒。
呼……
原來是一場夢啊……
真是個奇怪的夢啊……
判斷出方才的經歷，不過是一場夢，望舒盈長長地松了口氣，緊接著，她閉上有些沈的眼睛，轉身又躺了回去。!
這是什麽……
她睡覺之前，手上絕對沒有拿著什麽東西啊……
下一瞬，她一個鯉魚打挺，又坐了起來。
咦……
這不是儲物袋裏那支玉釵嗎……
她什麽時候把它從儲物袋裏取出來了嗎……
望舒盈低垂眼眸，看著躺在左手手掌上的，那支無比眼熟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擡起空空的右手，頗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
據那個可疑的劍靈說，這支玉釵其實是一件萬年前遺失的靈寶……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它才會大半夜自己跑到她手上
還是她在夢裏無意間把它拿出來了……
等等，她怎麽感覺儲物袋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呼喚她……
察覺到這一點後，望舒盈立刻神念一動，從儲物袋中將那件有所異動的物件取了出來。
緊接著，她看著剛剛從儲物袋中取出來的物件，一下子睜大了雙眼。
——那是和她左手上那支玉釵一模一樣的，另一支鳳銜珠海棠紋玉釵。
不待望舒盈從驚詫中緩過神來，手中那兩支鳳銜珠海棠紋玉釵，便如同相互吸引的磁石一般，倏地吸附在了一起。
只見一陣耀眼的白光悠悠閃動，兩支緊密相接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先是飛速旋轉，而後漸漸相融，最終，兩支玉釵合二為一，變作一支全新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
隨著全新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升至半空，釵體閃過一道溫暖的瑩白亮光，白光倒映在望舒盈的眼中，化作一點點明亮的雪芒。
眼前好似有一場大雪，正紛紛揚揚地落下，望舒盈睜大雙眼，怔怔地坐著，腦海中走馬觀花般地閃現出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電光火石間，她回想起了被抽離的所有記憶。
原來，在這個世界裏，她本不叫望舒盈。
她有另外一個名字——蘇怡。
她是閱文宗雲之長老鄭充，唯一的親傳弟子，閱文宗大師姐，蘇怡。
三十一年前，閱文宗宗主季子兮以夢傳令，命雲之長老著手制定一項置傅言清於死地的刺殺行動，而她，被季子兮指定為這次刺殺行動的執行人。
於是，二十一年前，她在瑯嬛秘境中假死，換上一個無害，可信的新身份，以便順利通過寶華塔的試煉，混入隱憫宗。
而梁篤，即是她的師妹喬喬，亦被雲之長老派來輔助她執行任務。
依照原計劃，她要在試煉中展露天賦，以獲取隱憫宗某位長老的青睞，便於後續刺殺行動的展開。而喬喬的存在，不僅是作為她的輔助，同時也是她的一道保障。
——這項計劃之所以被命名為“雙雀計劃”，便是因她代號朱雀，喬喬代號銅雀，喬喬在明，她在暗，喬喬是迷惑隱憫宗敵人，保護她安危的存在。
然而，縱使季子兮機關算盡，也沒有想到，在蘇怡的殼子裏，裝著的，是穿越者望舒盈的靈魂。
——來著二十一世紀的望舒盈，於四百九十九年前一個炎炎夏日，胎穿到這個修真世界。
隨後，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她出生了。
那時，她的母親蘇苓，靠在她的父親謝子都懷中，二人抱著剛出生的女兒，擡頭望著窗外紛紛揚揚落下的鵝毛大雪，為她取名“怡”，小名“心樂”，寓意是希望她一生皆平安喜樂。
——別光看這個美好的寓意，其實，她的這對父母，都是取名廢，因為她還有一個哥哥，名叫謝懌，他名字中的“懌”字，也是取的這個開心快樂的意思。
盡管取名時都有美好的寓意，然而事與願違，她和哥哥，後來都沒過上平安喜樂的生活。
在剛剛過完三歲生辰的第二個月，一個月亮特別圓特別亮的夜裏，她從夢中醒來，聽見屋外傳來竊竊私語聲，她悄悄走到臥房門邊，從門縫裏看見父親謝子都持劍走出家門，而母親蘇苓，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擡袖拭淚，小聲啜泣。
在那之後，謝子都再也沒有回來。
過了一段時間，蘇苓帶著她和哥哥謝懌，搬到了千裏之外的一個洞府居住，似乎是想躲什麽人，又或者是想離開原先那個傷心地。再後來，又是某個月亮格外圓格外亮的夜晚，季子兮找上了門。
她不知道季子兮和蘇苓都說了些什麽，第二天，蘇苓就帶著她和謝懌，跟季子兮一起走了。
他們最後來到一個霧氣繚繞的山上，到的時候，山頂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等他們落地，那些人都圍上來，她聽見他們叫季子兮“宗主”，叫蘇苓“師姐”。後來，那些人都不見了，那座山也成了閱文宗的禁地。
在望舒盈以蘇怡的身份度過第三個快要第四個年頭的秋分之日，她跟謝懌在山下玩捉迷藏，她藏好之後，等了許久也沒見哥哥來。
太奇怪了……
她從藏身之處走出來，想回到游戲開始的地方，可是四周到處都是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灰蒙蒙的迷霧，她沒走幾步就迷路了，她走啊走，走啊走，因為沒看見前面地上有一個洞口，一腳踩上去，整個人都掉了下去，下面是一條斜斜的通道，她一路順著土坡下滑，落到一個黑咕隆咚的地方，腳下好像有很多積水，沒兩下，她的鞋子就濕透了，洞穴裏充滿了一股粘膩，古怪的腥味，她聞著想吐，捂著鼻子環顧四周，轉了一圈才發現，右前方有一點微弱的光，她摸索著走過去，一路上磕磕絆絆的，腳下時不時就會踩到什麽又軟又硬的東西，一踩到就打滑。
隨著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前面的紅光變得越來越亮，直到她能夠看清前方的景象，她看見前面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的洞窟，中間隱隱約約有一個身影，地面上全是東歪西倒的人，他們一動不動的，睜著兩只凸出的眼睛，非常嚇人。
地上的也不是積水，而是從那些人身上流下的一灘灘殷紅的血，她被嚇了一跳，顫抖著後退，卻不小心被腳邊的死人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
下一瞬，她就看見洞窟中間的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飛快地轉過身，朝她看了過來。
——竟然是季子兮!
在這個瞬間，她終於看清，先前在黑暗中看見的微光到底是什麽東西——那是一團團血紅的光暈，有手有腳，保持著小人的形狀，從地上的那些死人身上飄起來，飛到季子兮的面前，被他張口吸了進去。
他把那些人形紅光吃進去之後，還嚼兩下，才吞下去，神情饜足，好像在進食。
而她弄出的聲響，打斷了季子兮的進食，他回過身盯住她，雙眼散發出赤紅的光，神情異常兇狠，好像馬上要殺了她。
望舒盈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雙手扶地，全身都在發抖。
而前方，季子兮正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聲在洞穴裏回響。
那是她死亡的倒計時。
被他兇狠的目光盯上後，她便渾身僵硬，呆滯地坐在原地。
噠……
噠……
噠……
隨著季子兮離她越來越近，她發覺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就在季子兮離她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突然，有一道黑影，從她的側後方竄出來，像炮彈一樣撞到季子兮身上，將他撞得連連後退。
“快跑!”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是哥哥。
她也想跑，可是她渾身都在發抖，四肢都沒有什麽力氣，只能勉強抓著地面和地上那些死人的軀體，緩慢地向後爬。
就在她剛剛向後爬了不到五步的時候，季子兮已經停下來，抓住身前那個還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子，使勁一推，又一甩。
下一瞬，謝懌的身體便向左側飛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而後是沈悶的落地聲，和接踵而來的一聲聲骨頭碎裂的脆響。
“啊——救——”
謝懌不由得發出一聲痛呼，他還想大喊求救，卻不待說完，只喊出一個字，便仰頭倒在地上，再也沒了聲音。
“哥!哥!”
眼見謝懌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望舒盈呆滯一瞬，而後，眼淚奪眶而出，她一邊呼喚，一邊朝謝懌爬去。
聽見她的聲音，季子兮的身影有一瞬間的靜止，他原本伸手要抓人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便是在這個時候，望舒盈帶在脖頸上的平安鎖，閃過一道流光，彈出一個半透明的保護罩，將她罩在裏面。
——那是父親謝子都送她的一歲生辰賀禮，裏面蘊藏著他和蘇苓共同加成的一道強力保命符。
而在保護罩彈出的同時，正在洞府中修煉的蘇苓，感應到女兒面臨危機，掐訣飛速朝望舒盈所在的方位趕來。
盡管尋找洞窟的入口花了一些時間，她還是成功在季子兮打破保護罩之前，趕到了。
她到了地方，二話不說，就和季子兮打了起來。
“娘親!”
見到蘇苓，望舒盈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朝她走去。
餘光瞥見女兒就要走出保護罩，蘇苓一邊接下季子兮的怪招，一邊急促地喊道: “別過來!”
聞言，望舒盈馬上停下前進的步子，並向後退去，但還未走幾步，腳下便踩到什麽堅硬，光滑的物體，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
她左手撐地，右手摸索著將地上那險些害她摔跤的物什抓到手裏。
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個圓滾滾的水晶球，那球體只有拳頭大小，外圈透明，中間飄浮著一團不透光的似霧非霧的物質。
水晶球方才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上面卻沒有沾上一點血跡，顯然附有某種保護的法陣。
望舒盈雖然不知道這具體是什麽東西，卻也能判斷出它是個重要的物件，遂將水晶球收進了儲物空間裏。
緊接著，沒過一會兒，前方突然爆發一聲巨響，身前的保護罩被震碎，她被飛來的氣流所傷，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將近一年以後，或許是因為她身具上等靈根，是個可用之才，又或許是出於其他的考量，季子兮留下了她的性命，只是用某種秘術徹底清洗了她的記憶，隨後便將她丟給了鄭充。
那清洗記憶的秘術本該發揮作用，但對於望舒盈這個穿越者而言，卻是因禍得福。
——她不但沒有失去胎穿之後的記憶，還恢覆了穿越之前的記憶。
她本是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享受996福報的社畜，因為長期加班，過分勞累，猝死後穿越到這個修真世界。
在此後的四百多年裏，望舒盈假裝自己當真失去了一切記憶，本本分分地當著鄭充的徒弟，本本分分地為閱文宗的發展做貢獻。
但她心中始終謹記著自己的真正身世，也始終記著季子兮殺害兄長謝懌，殺害母親蘇苓的深仇大恨。
她很少做噩夢，但每個晚上入睡之前，她的眼前都會閃過那個淌著血海的洞窟，閃過季子兮殺害謝懌，蘇苓和他對戰的那些情景……
這四百多年來，她隱忍不發，努力修煉，抓住一切機會壯大自身的實力，只為等待一個向季子兮覆仇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終於讓她等到了。
借著“雙雀計劃”，她離開了閱文宗，終於有時間和空間著手準備一切。
而喬喬，也是她的人。
——早在望舒盈救下她性命之後，她便奉她為主，而非閱文宗。
在閱文宗修煉的四百多年裏，望舒盈一直在琢磨覆仇之計，她很清楚，僅憑她一人之力，很難實現目標，季子兮畢竟是閱文宗宗主，要讓他以命償命，首先要撼動閱文宗這座大山。不過，閱文宗也並非是一塊鐵板，各個山頭的那些長老，個個都打著自己的算盤，只要有利可圖，便是宗主之位換個人來坐又如何
而且，隱憫宗和閱文宗之間那不可調和，持續數百年的矛盾，正是最可利用的地方，她又恰好要到隱憫宗去，真是良機。
更何況，除去季子兮，乃是匡扶正義，撥亂反正之舉。
——在因禍得福恢覆穿越記憶後不久，望舒盈便發現，當初她憑借本能收進儲物空間的水晶球，是一枚珍貴的留影球，裏面記錄了季子兮修煉邪術，殺人無數，以人魂為食的畫面。
當然，在這一切有利條件之外，望舒盈也面臨著一個最大的阻礙。
——為了防止二五仔的出現，季子兮在所有參與對隱憫宗計劃的人身上，都種下了預中咒，以便用魘魔之力控制，監視所有棋子，一旦哪個棋子有異常舉動或者出現不受控制的情形，他都會直接將其扼殺。
正是為了瞞過季子兮，望舒盈才想出用本命法器分裂神魂的辦法，她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忍著肝腸寸斷的劇痛，才分裂出兩片幹凈的神魂，一片和她的所有記憶一起，裝到鳳銜珠海棠紋玉釵中，另一片裝在元嬰中，隨著元嬰離體。
而後，她便將餘下的，被預中咒束縛的那部分神魂，都轉移並封印到本命劍中。
緊接著，元嬰帶著那片神魂回歸軀體，鳳銜珠海棠紋玉釵發揮最後的作用，為玉釵中那片沒有任何記憶的新生的神魂，構建出一段獨屬於穿越者的記憶，而後，神魂飛出玉釵，回到軀體中，與軀體中的神魂合二為一，於是，一個建立在虛假的記憶之上，卻同樣真實存在的穿越者出現了。
——那是預中咒絕對無法控制的存在。
而喬喬，她的本體其實是一件先天靈寶的器靈，預中咒對她無效。
當初承載她的那件先天靈寶，因秘境中的靈氣日漸稀薄，而失去效力，片片破碎，她也因此日漸虛弱，險些消散，幸虧被望舒盈發現，以心血蘊養，而後又用鳳銜珠海棠紋玉釵將她從已經徹底報廢的靈寶中移出來，轉到可化形的靈木中，方才存活。
……
……
一幕幕情景在腦海中浮現，望舒盈緊閉雙眼，千言萬語湧上心頭。
窗外，夜幕之上掛著一輪又圓又亮的月輪。
十五已至，針對傅言清的刺殺行動卻遲遲未展開。
難怪季子兮要將所有人拉入他的魘域，他急了。
要維系魘域，他自然無暇他顧。
值此良機，恢覆所有記憶的望舒盈，轉頭看了一眼塌前紋絲不動，毫無異狀的月影劍，趕緊回過身，推門而出，去找傅言清了。
見到傅言清之後，不待他說什麽，她便先開口，長話短說，將閱文宗派自己前來隱憫宗的目的，刺殺計劃，自己的真實身份，與季子兮的血海深仇等一切都告訴了他。
隨後，她又從儲物空間中取出那枚留影球，將它交給傅言清。
“呼……”
直到將留影球交到傅言清的手中，望舒盈才松了一口氣。
先前意外被拉入魘域，她心中便有些擔憂，自己的想法或許已經被季子兮知曉了，所以，她一恢覆記憶便火速來找傅言清，方才陳述之時也是語速極快。所幸，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見她如此緊張，傅言清從桌上拿起茶壺，往剛剛取出的茶盞中倒了一杯清茶，而後將茶盞輕輕地放到望舒盈面前。
“別怕，有我在。”
他壓低嗓音，溫言安撫她。
她同他說的這一切，包括她給他的留影球，都著實令他感到意外。
同時，卻也讓他有些欣喜。
他等了這麽些天，終於等來了她。
她肯對他說這些心裏話，意味著她終於對他卸下了心防。
眸光微動，傅言清靜靜地凝視著望舒盈，看她捧起茶盞，小啜一口清茶，他微勾唇角，心中卻沒有面上表現得那樣平靜。
說出來可能沒有人會相信，過去的那幾天，他心中其實有些忐忑不安。
她會來嗎
若是不來，又當如何是好
她若是鐵了心要離開，他該怎麽才能留下她
過去這些天，他一個人想了很多很多……
所幸，她還是來了。
思及此，傅言清松緩長眉，彎了彎薄唇。
清除季子兮，小事耳。
早在二百多年前，他突破之後，季子兮便不敵他了。
過去這些年，季子兮小動作不斷，他不出手，只是懶得搭理罷了。
如今，也到了新賬舊賬一起清算的時候了。
傅言清抿了抿薄唇，眸中閃過一道冰冷的光。
須臾之後，他緩緩起身。
“怎麽……怎麽了”
見傅言清忽然站起來，卻又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的，望舒盈有些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因此楞了一下，才問道。
“嗯。”
傅言清前行幾步，繞過精致的雕花木桌，停在她的身側，說道: “走吧，先去解咒。”
他在等她一起出發……
他說先去解咒……
是要解預中咒的意思吧
哎呀，早知道他能解除預中咒，她何苦提心吊膽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望舒盈趕忙站起來， “啊……好，好的。”
隨後，二人走出廂房，朝北側的臥房走去。
夜幕星稀，明月當空，在院中傾瀉一地如水的月華，又在池上水面浮起道道柔和波光。
望舒盈與傅言清徐徐向前，並肩而行，一路上清風拂面，皎光相映，自是曠達怡然。
二人皆覺，行在這段路上，是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輕松，舒暢。
便這樣走著，走著，不多時，天亮了。
—END—
————————
就寫到這邊啦，番外寫不寫再康康了，累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聞言，喬喬忽然渾身一震，她閉上雙眼，緊接著，又飛快地睜開眼，仿若猝然驚醒一般。
下一瞬，她迅速伸出手，抓住望舒盈的左手，拉起她就往與靈池相反的方向跑去。
鵝黃色的裙擺在帶起的風中向前飄起來，又向後落下，她緊緊拉著望舒盈的手，一邊跑，一邊急切地說道: “舒盈，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絕不能讓宗主發現你!”
她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明明每個字都認識，怎麽連在一起就這麽難理解了呢……
聽完喬喬的話，望舒盈心中充滿了疑惑，她一邊跟著喬喬往外飛奔，一邊抓緊時間，將疑問一個接一個地拋出來， “宗主是誰為什麽要走這裏到底是哪裏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她一下子發出這麽多的疑問，是因為，她隱隱有一種感覺，身側的這個梁篤，或者說，喬喬，知道這一切的真相，而這一切的真相，正是困擾她，折磨她許久的難題。
可喬喬只是拉著她往前飛快地跑去，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這荒唐的穿越……
她關於穿書的記憶，關於穿進的這本書的記憶，關於似乎穿錯書的判斷……
梁篤的真實身份，原主的真實身份，她的真實身份，劍靈的真實身份……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就好像有一個幕後黑手，在黑暗中，操縱著這一切……
心中思緒萬千，望舒盈不禁覺得有些悲憤，在這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舞臺劇的木偶，四肢被一根根線纏繞，控制，她被幕後黑手拿捏著，操控著演出一幕幕劇目。
越想越悲憤，她猛地甩開喬喬的手，在原地站住不動，說道: “其實，你什麽都知道，對不對”
“不，你現在必須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望舒盈定定地註視著回身看她的喬喬，用力地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必須跟我說清楚!不然，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舒盈……”
見她如此，喬喬蹙著眉，抿了抿唇，勸說道: “我知道，現下你一定存有許多困惑……只是，現下著實不是說話的時候……”
“舒盈，請你相信我……等你離開此域之時，我會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你……現下，先隨我走，好嗎”
她說的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吧……
不然，騙她應該沒有什麽意義……的吧
聽喬喬說得情真意切，望舒盈不由得有些信了，但對方終究是口說無憑，她咬了咬唇，有些猶豫不決。
見狀，喬喬再次伸出手，拉起望舒盈，往前方飛快地跑去，她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重覆地說了一句， “舒盈，請你相信我。”
……
望舒盈並不知道自己跟喬喬跑了多遠，但她能夠大概估算出奔跑的時間，約莫要比一刻鐘還要短一些。
她和喬喬一直跑，一直跑，最後來到一座短而窄的小木橋前面，而在這個時候，天邊的夕陽，恰好完完全全地變成了濃郁的暗紅色。
於是乎，只見一團濃稠如血一般的暗紅，在頃刻間鋪滿大地，又在下一個瞬息間，侵染了地上，空中冷冰冰的空氣，而地面上的每一個存在物體的角落，都悄無聲息地冒出了一團團張牙舞爪的黑影。
不過須臾之間，隨著夕陽的變化，四周的一切，便變得有些悚然。
而此時再看向，那短而窄的小木橋對面，盡管霧氣繚繞，卻依然能看見光線明亮，似是還在白日時分。
望舒盈心裏有些發毛，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喬喬忽然松開她的手，停下了腳步。
“舒盈，這是你需要的……現在，終於物歸原主了……”
“離開此域之後，你便會明白這一切……”
“快走，快走!”
與此同時，望舒盈明顯能感覺到，喬喬忽然往她的手中，塞了個什麽細長的物件，那物件質地細膩，堅硬但不冷，還帶著些暖意。
因為沒聽清楚喬喬中間說的是什麽，她正要轉過身，發問，卻突然，後背上被人拍了一掌。
啪——
仿佛有一只大手在身後使勁地推著，望舒盈不由自主地往正前方飛去，她來不及回頭，只驚呼一聲“梁梁”，便在瞬息間飛過了那座又短又窄的小木橋。
“師姐……”
在同一時刻，小木橋這一端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厚重如牢籠般的血紅結界，在喬喬的眼前倏地升起，她靜靜地站在小木橋的另一端，目送望舒盈的身影飛速遠去，最後，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
於是，她笑了笑，低聲呢喃道: “師姐，再會了……”
下一瞬，天上升起一輪血紅的圓月，頃刻間，血紅的月光，便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上來，淹沒了四周蠕動的黑影，漫上了她的腰間。
地面著實是太暗了，否則，那天上的血月一定會看到，在被那紅潮徹底淹沒的前一個瞬息間，喬喬不緊不慢地擡起手，撫了撫懷中那面古樸的八角鏡。
——那是她在山海秘境中獲得的，能夠抵抗魘魔侵蝕的靈寶。
須臾之後，在那吞沒一切的暗紅浪潮中，閃過了一道微弱的古銅色流光。
……
……
凈明峰北側，臥房中，望舒盈倏地一下從榻上坐起來，好似是被噩夢驚醒。
呼……
原來是一場夢啊……
真是個奇怪的夢啊……
判斷出方才的經歷，不過是一場夢，望舒盈長長地松了口氣，緊接著，她閉上有些沈的眼睛，轉身又躺了回去。!
這是什麽……
她睡覺之前，手上絕對沒有拿著什麽東西啊……
下一瞬，她一個鯉魚打挺，又坐了起來。
咦……
這不是儲物袋裏那支玉釵嗎……
她什麽時候把它從儲物袋裏取出來了嗎……
望舒盈低垂眼眸，看著躺在左手手掌上的，那支無比眼熟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擡起空空的右手，頗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
據那個可疑的劍靈說，這支玉釵其實是一件萬年前遺失的靈寶……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它才會大半夜自己跑到她手上
還是她在夢裏無意間把它拿出來了……
等等，她怎麽感覺儲物袋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呼喚她……
察覺到這一點後，望舒盈立刻神念一動，從儲物袋中將那件有所異動的物件取了出來。
緊接著，她看著剛剛從儲物袋中取出來的物件，一下子睜大了雙眼。
——那是和她左手上那支玉釵一模一樣的，另一支鳳銜珠海棠紋玉釵。
不待望舒盈從驚詫中緩過神來，手中那兩支鳳銜珠海棠紋玉釵，便如同相互吸引的磁石一般，倏地吸附在了一起。
只見一陣耀眼的白光悠悠閃動，兩支緊密相接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先是飛速旋轉，而後漸漸相融，最終，兩支玉釵合二為一，變作一支全新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
隨著全新的鳳銜珠海棠紋玉釵升至半空，釵體閃過一道溫暖的瑩白亮光，白光倒映在望舒盈的眼中，化作一點點明亮的雪芒。
眼前好似有一場大雪，正紛紛揚揚地落下，望舒盈睜大雙眼，怔怔地坐著，腦海中走馬觀花般地閃現出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電光火石間，她回想起了被抽離的所有記憶。
原來，在這個世界裏，她本不叫望舒盈。
她有另外一個名字——蘇怡。
她是閱文宗雲之長老鄭充，唯一的親傳弟子，閱文宗大師姐，蘇怡。
三十一年前，閱文宗宗主季子兮以夢傳令，命雲之長老著手制定一項置傅言清於死地的刺殺行動，而她，被季子兮指定為這次刺殺行動的執行人。
於是，二十一年前，她在瑯嬛秘境中假死，換上一個無害，可信的新身份，以便順利通過寶華塔的試煉，混入隱憫宗。
而梁篤，即是她的師妹喬喬，亦被雲之長老派來輔助她執行任務。
依照原計劃，她要在試煉中展露天賦，以獲取隱憫宗某位長老的青睞，便於後續刺殺行動的展開。而喬喬的存在，不僅是作為她的輔助，同時也是她的一道保障。
——這項計劃之所以被命名為“雙雀計劃”，便是因她代號朱雀，喬喬代號銅雀，喬喬在明，她在暗，喬喬是迷惑隱憫宗敵人，保護她安危的存在。
然而，縱使季子兮機關算盡，也沒有想到，在蘇怡的殼子裏，裝著的，是穿越者望舒盈的靈魂。
——來著二十一世紀的望舒盈，於四百九十九年前一個炎炎夏日，胎穿到這個修真世界。
隨後，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她出生了。
那時，她的母親蘇苓，靠在她的父親謝子都懷中，二人抱著剛出生的女兒，擡頭望著窗外紛紛揚揚落下的鵝毛大雪，為她取名“怡”，小名“心樂”，寓意是希望她一生皆平安喜樂。
——別光看這個美好的寓意，其實，她的這對父母，都是取名廢，因為她還有一個哥哥，名叫謝懌，他名字中的“懌”字，也是取的這個開心快樂的意思。
盡管取名時都有美好的寓意，然而事與願違，她和哥哥，後來都沒過上平安喜樂的生活。
在剛剛過完三歲生辰的第二個月，一個月亮特別圓特別亮的夜裏，她從夢中醒來，聽見屋外傳來竊竊私語聲，她悄悄走到臥房門邊，從門縫裏看見父親謝子都持劍走出家門，而母親蘇苓，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擡袖拭淚，小聲啜泣。
在那之後，謝子都再也沒有回來。
過了一段時間，蘇苓帶著她和哥哥謝懌，搬到了千裏之外的一個洞府居住，似乎是想躲什麽人，又或者是想離開原先那個傷心地。再後來，又是某個月亮格外圓格外亮的夜晚，季子兮找上了門。
她不知道季子兮和蘇苓都說了些什麽，第二天，蘇苓就帶著她和謝懌，跟季子兮一起走了。
他們最後來到一個霧氣繚繞的山上，到的時候，山頂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等他們落地，那些人都圍上來，她聽見他們叫季子兮“宗主”，叫蘇苓“師姐”。後來，那些人都不見了，那座山也成了閱文宗的禁地。
在望舒盈以蘇怡的身份度過第三個快要第四個年頭的秋分之日，她跟謝懌在山下玩捉迷藏，她藏好之後，等了許久也沒見哥哥來。
太奇怪了……
她從藏身之處走出來，想回到游戲開始的地方，可是四周到處都是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灰蒙蒙的迷霧，她沒走幾步就迷路了，她走啊走，走啊走，因為沒看見前面地上有一個洞口，一腳踩上去，整個人都掉了下去，下面是一條斜斜的通道，她一路順著土坡下滑，落到一個黑咕隆咚的地方，腳下好像有很多積水，沒兩下，她的鞋子就濕透了，洞穴裏充滿了一股粘膩，古怪的腥味，她聞著想吐，捂著鼻子環顧四周，轉了一圈才發現，右前方有一點微弱的光，她摸索著走過去，一路上磕磕絆絆的，腳下時不時就會踩到什麽又軟又硬的東西，一踩到就打滑。
隨著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前面的紅光變得越來越亮，直到她能夠看清前方的景象，她看見前面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的洞窟，中間隱隱約約有一個身影，地面上全是東歪西倒的人，他們一動不動的，睜著兩只凸出的眼睛，非常嚇人。
地上的也不是積水，而是從那些人身上流下的一灘灘殷紅的血，她被嚇了一跳，顫抖著後退，卻不小心被腳邊的死人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
下一瞬，她就看見洞窟中間的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飛快地轉過身，朝她看了過來。
——竟然是季子兮!
在這個瞬間，她終於看清，先前在黑暗中看見的微光到底是什麽東西——那是一團團血紅的光暈，有手有腳，保持著小人的形狀，從地上的那些死人身上飄起來，飛到季子兮的面前，被他張口吸了進去。
他把那些人形紅光吃進去之後，還嚼兩下，才吞下去，神情饜足，好像在進食。
而她弄出的聲響，打斷了季子兮的進食，他回過身盯住她，雙眼散發出赤紅的光，神情異常兇狠，好像馬上要殺了她。
望舒盈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雙手扶地，全身都在發抖。
而前方，季子兮正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聲在洞穴裏回響。
那是她死亡的倒計時。
被他兇狠的目光盯上後，她便渾身僵硬，呆滯地坐在原地。
噠……
噠……
噠……
隨著季子兮離她越來越近，她發覺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就在季子兮離她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突然，有一道黑影，從她的側後方竄出來，像炮彈一樣撞到季子兮身上，將他撞得連連後退。
“快跑!”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是哥哥。
她也想跑，可是她渾身都在發抖，四肢都沒有什麽力氣，只能勉強抓著地面和地上那些死人的軀體，緩慢地向後爬。
就在她剛剛向後爬了不到五步的時候，季子兮已經停下來，抓住身前那個還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子，使勁一推，又一甩。
下一瞬，謝懌的身體便向左側飛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而後是沈悶的落地聲，和接踵而來的一聲聲骨頭碎裂的脆響。
“啊——救——”
謝懌不由得發出一聲痛呼，他還想大喊求救，卻不待說完，只喊出一個字，便仰頭倒在地上，再也沒了聲音。
“哥!哥!”
眼見謝懌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望舒盈呆滯一瞬，而後，眼淚奪眶而出，她一邊呼喚，一邊朝謝懌爬去。
聽見她的聲音，季子兮的身影有一瞬間的靜止，他原本伸手要抓人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便是在這個時候，望舒盈帶在脖頸上的平安鎖，閃過一道流光，彈出一個半透明的保護罩，將她罩在裏面。
——那是父親謝子都送她的一歲生辰賀禮，裏面蘊藏著他和蘇苓共同加成的一道強力保命符。
而在保護罩彈出的同時，正在洞府中修煉的蘇苓，感應到女兒面臨危機，掐訣飛速朝望舒盈所在的方位趕來。
盡管尋找洞窟的入口花了一些時間，她還是成功在季子兮打破保護罩之前，趕到了。
她到了地方，二話不說，就和季子兮打了起來。
“娘親!”
見到蘇苓，望舒盈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朝她走去。
餘光瞥見女兒就要走出保護罩，蘇苓一邊接下季子兮的怪招，一邊急促地喊道: “別過來!”
聞言，望舒盈馬上停下前進的步子，並向後退去，但還未走幾步，腳下便踩到什麽堅硬，光滑的物體，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
她左手撐地，右手摸索著將地上那險些害她摔跤的物什抓到手裏。
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個圓滾滾的水晶球，那球體只有拳頭大小，外圈透明，中間飄浮著一團不透光的似霧非霧的物質。
水晶球方才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上面卻沒有沾上一點血跡，顯然附有某種保護的法陣。
望舒盈雖然不知道這具體是什麽東西，卻也能判斷出它是個重要的物件，遂將水晶球收進了儲物空間裏。
緊接著，沒過一會兒，前方突然爆發一聲巨響，身前的保護罩被震碎，她被飛來的氣流所傷，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將近一年以後，或許是因為她身具上等靈根，是個可用之才，又或許是出於其他的考量，季子兮留下了她的性命，只是用某種秘術徹底清洗了她的記憶，隨後便將她丟給了鄭充。
那清洗記憶的秘術本該發揮作用，但對於望舒盈這個穿越者而言，卻是因禍得福。
——她不但沒有失去胎穿之後的記憶，還恢覆了穿越之前的記憶。
她本是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享受996福報的社畜，因為長期加班，過分勞累，猝死後穿越到這個修真世界。
在此後的四百多年裏，望舒盈假裝自己當真失去了一切記憶，本本分分地當著鄭充的徒弟，本本分分地為閱文宗的發展做貢獻。
但她心中始終謹記著自己的真正身世，也始終記著季子兮殺害兄長謝懌，殺害母親蘇苓的深仇大恨。
她很少做噩夢，但每個晚上入睡之前，她的眼前都會閃過那個淌著血海的洞窟，閃過季子兮殺害謝懌，蘇苓和他對戰的那些情景……
這四百多年來，她隱忍不發，努力修煉，抓住一切機會壯大自身的實力，只為等待一個向季子兮覆仇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終於讓她等到了。
借著“雙雀計劃”，她離開了閱文宗，終於有時間和空間著手準備一切。
而喬喬，也是她的人。
——早在望舒盈救下她性命之後，她便奉她為主，而非閱文宗。
在閱文宗修煉的四百多年裏，望舒盈一直在琢磨覆仇之計，她很清楚，僅憑她一人之力，很難實現目標，季子兮畢竟是閱文宗宗主，要讓他以命償命，首先要撼動閱文宗這座大山。不過，閱文宗也並非是一塊鐵板，各個山頭的那些長老，個個都打著自己的算盤，只要有利可圖，便是宗主之位換個人來坐又如何
而且，隱憫宗和閱文宗之間那不可調和，持續數百年的矛盾，正是最可利用的地方，她又恰好要到隱憫宗去，真是良機。
更何況，除去季子兮，乃是匡扶正義，撥亂反正之舉。
——在因禍得福恢覆穿越記憶後不久，望舒盈便發現，當初她憑借本能收進儲物空間的水晶球，是一枚珍貴的留影球，裏面記錄了季子兮修煉邪術，殺人無數，以人魂為食的畫面。
當然，在這一切有利條件之外，望舒盈也面臨著一個最大的阻礙。
——為了防止二五仔的出現，季子兮在所有參與對隱憫宗計劃的人身上，都種下了預中咒，以便用魘魔之力控制，監視所有棋子，一旦哪個棋子有異常舉動或者出現不受控制的情形，他都會直接將其扼殺。
正是為了瞞過季子兮，望舒盈才想出用本命法器分裂神魂的辦法，她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忍著肝腸寸斷的劇痛，才分裂出兩片幹凈的神魂，一片和她的所有記憶一起，裝到鳳銜珠海棠紋玉釵中，另一片裝在元嬰中，隨著元嬰離體。
而後，她便將餘下的，被預中咒束縛的那部分神魂，都轉移並封印到本命劍中。
緊接著，元嬰帶著那片神魂回歸軀體，鳳銜珠海棠紋玉釵發揮最後的作用，為玉釵中那片沒有任何記憶的新生的神魂，構建出一段獨屬於穿越者的記憶，而後，神魂飛出玉釵，回到軀體中，與軀體中的神魂合二為一，於是，一個建立在虛假的記憶之上，卻同樣真實存在的穿越者出現了。
——那是預中咒絕對無法控制的存在。
而喬喬，她的本體其實是一件先天靈寶的器靈，預中咒對她無效。
當初承載她的那件先天靈寶，因秘境中的靈氣日漸稀薄，而失去效力，片片破碎，她也因此日漸虛弱，險些消散，幸虧被望舒盈發現，以心血蘊養，而後又用鳳銜珠海棠紋玉釵將她從已經徹底報廢的靈寶中移出來，轉到可化形的靈木中，方才存活。
……
……
一幕幕情景在腦海中浮現，望舒盈緊閉雙眼，千言萬語湧上心頭。
窗外，夜幕之上掛著一輪又圓又亮的月輪。
十五已至，針對傅言清的刺殺行動卻遲遲未展開。
難怪季子兮要將所有人拉入他的魘域，他急了。
要維系魘域，他自然無暇他顧。
值此良機，恢覆所有記憶的望舒盈，轉頭看了一眼塌前紋絲不動，毫無異狀的月影劍，趕緊回過身，推門而出，去找傅言清了。
見到傅言清之後，不待他說什麽，她便先開口，長話短說，將閱文宗派自己前來隱憫宗的目的，刺殺計劃，自己的真實身份，與季子兮的血海深仇等一切都告訴了他。
隨後，她又從儲物空間中取出那枚留影球，將它交給傅言清。
“呼……”
直到將留影球交到傅言清的手中，望舒盈才松了一口氣。
先前意外被拉入魘域，她心中便有些擔憂，自己的想法或許已經被季子兮知曉了，所以，她一恢覆記憶便火速來找傅言清，方才陳述之時也是語速極快。所幸，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見她如此緊張，傅言清從桌上拿起茶壺，往剛剛取出的茶盞中倒了一杯清茶，而後將茶盞輕輕地放到望舒盈面前。
“別怕，有我在。”
他壓低嗓音，溫言安撫她。
她同他說的這一切，包括她給他的留影球，都著實令他感到意外。
同時，卻也讓他有些欣喜。
他等了這麽些天，終於等來了她。
她肯對他說這些心裏話，意味著她終於對他卸下了心防。
眸光微動，傅言清靜靜地凝視著望舒盈，看她捧起茶盞，小啜一口清茶，他微勾唇角，心中卻沒有面上表現得那樣平靜。
說出來可能沒有人會相信，過去的那幾天，他心中其實有些忐忑不安。
她會來嗎
若是不來，又當如何是好
她若是鐵了心要離開，他該怎麽才能留下她
過去這些天，他一個人想了很多很多……
所幸，她還是來了。
思及此，傅言清松緩長眉，彎了彎薄唇。
清除季子兮，小事耳。
早在二百多年前，他突破之後，季子兮便不敵他了。
過去這些年，季子兮小動作不斷，他不出手，只是懶得搭理罷了。
如今，也到了新賬舊賬一起清算的時候了。
傅言清抿了抿薄唇，眸中閃過一道冰冷的光。
須臾之後，他緩緩起身。
“怎麽……怎麽了”
見傅言清忽然站起來，卻又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的，望舒盈有些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因此楞了一下，才問道。
“嗯。”
傅言清前行幾步，繞過精致的雕花木桌，停在她的身側，說道: “走吧，先去解咒。”
他在等她一起出發……
他說先去解咒……
是要解預中咒的意思吧
哎呀，早知道他能解除預中咒，她何苦提心吊膽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望舒盈趕忙站起來， “啊……好，好的。”
隨後，二人走出廂房，朝北側的臥房走去。
夜幕星稀，明月當空，在院中傾瀉一地如水的月華，又在池上水面浮起道道柔和波光。
望舒盈與傅言清徐徐向前，並肩而行，一路上清風拂面，皎光相映，自是曠達怡然。
二人皆覺，行在這段路上，是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輕松，舒暢。
便這樣走著，走著，不多時，天亮了。
—END—
————————
就寫到這邊啦，番外寫不寫再康康了，累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