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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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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劍靈所說無誤,小道盡頭是一片落羽靈木林。

望舒盈向前穿過那片靈木林,而後又繼續直行了一點五公裏,來到一座朱紅的靈木拱橋前邊。

還未邁步踏上那座靈木拱橋,她只是微微仰頭,便看見了一座閃動著五彩光芒的琉璃寶塔,或許是因為塔身上被施加了什麽術法的緣故,那寶塔分明遠在千裏之外,看上去卻是觸手可及的樣子。

望舒盈知道,那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了,她駐足仰望須臾,便收回視線,邁步踏上靈木拱橋,繼續前行了。

約莫半炷香時間過後,她緩步走入一條看上去是貨街的窄巷。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一條頗為沒落、平日裏無人問津的貨街,即便只是稍稍踏足的過路人,都能獲得稀有資源的待遇。

前腳才剛剛踏上貨街特有的青石磚,望舒盈就被一個眼尖的攤主瞧見了,那攤主原先正弓著背、生無可戀地癱坐於軟墊上,在捕捉到望舒盈的身影後,他迅速進入狀態,抄起賣貨的家夥,吆喝起來。

“這位人美心善的仙子,你也是來參加入門試煉的吧?來參加入門試煉的道友、仙子們,人手一張地圖哦~”

“他們有的,你也會有~來看看我們家的地圖吧~小牛皮底的,摸上去柔軟光滑,再巴適不過了~只要一百顆下品靈石哦~”

他的叫賣聲喚醒了附近的另外幾位攤主,他們紛紛抄起吃飯的家夥,爭先恐後地拉起生意來。

攤主趙四一邊朝望舒盈瘋狂揮手,一邊降價,“找我、找我!同樣是小牛皮地圖,我更便宜!我只收五十顆下品靈石!”

攤主王五勾起唇角,展現露出八顆牙齒的招牌微笑,“這位仙子有所不知,我王家鋪子的小牛皮地圖,一口價,二十五顆下品靈石。”

攤主張六拿起鑼鼓,咚咚咚就是一通狂敲,“嘿呀~伊爾喲~仙子呀,你是不是要買地圖,你要是要買地圖,請給六郎講,六郎我為你找地圖~一張地圖呀,只要十五顆下品靈石喲~昂~”

攤主李二全程淡定圍觀周邊各攤主招攬生意,等他們都亮出底牌後,方才對著望舒盈微微一笑,說道:“仙子,你別聽他們瞎忽悠,他們這分明是在哄擡物價!明明說好統一開價十顆下品靈石的!”

從一百顆下品靈石跌到十顆下品靈石,這就是同行競爭的威力嗎?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跳樓價了,簡直堪稱是打到骨折啊!

恰好,她現在頗有些饑腸轆轆,非常需要一張琉光城地圖來搜尋美食。

面對極具競爭優勢的誘人的價格,望·水果購物平臺八八會員·殿堂級購物達人·舒盈不禁意有所動,正當她準備往李二的小攤走去的時候,斜前方忽然響起一個自問自答的男低音。

“小牛皮地圖,精確、柔軟,更是如天光玉錦般絲滑順暢。”

“阿娘!我想買一張小牛皮地圖!”

“買!買大張的!兩塊下品靈石夠麽?”

“夠了夠了!謝謝阿娘!阿娘真好!”

好家夥,叫賣界的營銷鬼才都叫她給碰上了啊。

聞言,望舒盈將剛剛邁出的右腿又收了回來,聞言,望舒盈將剛剛邁出的右腿又收了回來,她側目朝這幾道自問自答叫賣聲的聲源處看去。

只見一個皮膚白皙的男青年懶散地斜倚在木質靠椅上,他有一頭蓬松、容易雜亂的長發,卻只是松松地紮了個高馬尾,再加上那布滿細長褶皺的衣襟,顯然是一個慣常不修邊幅的人。

在察覺到望舒盈的註視後,徐未然懶洋洋地擡起眼,對上她的視線,而後微微勾唇,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兩塊下品靈石,要麽?”

要,當然要!

才兩塊下品靈石,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錢啊!這個價格,買到就是賺到,她為什麽不要?

望舒盈點點頭,迅速走到徐未然的攤子前邊,她從乾坤袋中取出兩塊下品靈石,說道:“買!我買!”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徐未然一手接過那兩塊下品靈石,一手拿起攤上那卷小牛皮地圖,將它拋到望舒盈面前,“成交。”

正在這時,眼見著到嘴的生意飛到了徐未然的攤子上,隔壁攤的李二義憤填膺地抗議道:“徐未然,你這是不正當的傾銷行為!是明令禁止的惡性競爭!”

聞言,隔壁再隔壁攤的趙四亦附和道:“對!他在傾銷,在惡性競爭!”

還有二攤開外那個儼然是這條街市大哥大的張六,一邊用力擊打鑼鼓,一邊指揮其他攤主,震聲喊道:“竟敢擾亂市場經營秩序!兄弟們,都給我上!盤他!”

危機當前,徐未然卻是無比淡定,他偏頭看看抄起家夥向他走來的若幹名攤主,朝望舒盈點點頭,簡短地拋出一句,“麻煩幫我看下攤子。”

緊接著,他擡手輕輕一掀散亂的額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旋轉著從靠椅上一躍而起,雙足將將落地便已拔腿朝窄巷另一端出口狂奔而去。

見狀,不甘示弱的王五、張六、趙四們緊隨其後,鉚足全力追趕他,他們一邊向前飛奔,一邊大喊:

“徐未然,這已經是第多少次了?壞人生意,天打雷劈!”

“徐未然,你丫的,有種就別跑!”

“徐未然,別讓我逮著你,我保證不打死你個瓜孫歪兒子!”

然而,不管這些攤主們多麽拼命,他們和徐未然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大約一點五米長的距離,顯然,這是他有意而為之的挑釁。

好一場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跑巷尾的追擊啊!

事發只在瞬息間,攤主們十腿難敵二腳地追隨徐未然遠去,獨留望舒盈站在空蕩蕩的窄巷中,和無主地攤上那些奇形怪狀的貨品們一起,迎風淩亂。

剛剛他和她說了什麽來著?幫看攤子?還是毯子?

他這攤子上有毯子嗎?

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大大的眼睛裏閃爍著巨大的疑惑,望舒盈撓撓頭,臉上寫滿了迷茫和困惑。

過了好一會兒,她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兒做,遂低下頭,打量起徐未然的地攤來。

許是因為規模不大的緣故,他的地攤看上去頗有些簡陋,只是在青石磚地板上鋪了一塊具有真蠶絲光澤的半透明方布,然後在方布上邊隨意地擺上各種奇奇怪怪的物品而已。

而且,他賣的貨物是真的奇怪,有奇形怪狀的石頭、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棉布、表面上已經生出銹斑的不明器物……

哦,還有一本好像是用縫衣線隨意裝訂起來的小冊子(?)。

裝訂那本小冊子的縫衣線實在有些劣質,小冊子現在已經松得快散開了。

望舒盈俯身拾起那本松散的小冊子,擡指抽了抽側脊上的縫衣線,試圖搶救一下它。

下一瞬,她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小冊子的封面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冒”字。

冒?人名?

望舒盈擡指輕輕翻開小冊子,正見第一頁並排寫著框框、框框框五個大字。

??!五黑框……

是五黑框!是五黑框啊!

望舒盈:瞳孔地震!

她不禁翻到下一頁,下一頁亦是並列寫了兩排字:

【你真的恨我呀,我早該明白!】

【是你先恨我的!】

是框框和框框框的經典語錄!

原來,封面那個“冒”字是冒學的“冒”啊!

望舒盈:瞳孔再次地震!

她抖了抖手指,繼續往後翻,映入眼簾的是《框框框框框》開頭那句再熟悉不過的歌詞:

“三年之後又三年 而今相對卻無言”……

望舒盈顫抖著手指,翻完了手上那本冒學小冊,更確切地說,這其實是一本歌詞本。

每當她看到那些熟悉的歌詞的時候,她的心中都會響起那個熟悉的旋律,她,二十一世紀磕西皮帶師,冒學永不畢業!

正當望舒盈兀自沈浸在五黑框的愛恨情仇之中的時候,徐未然邁著輕快的腳步,優哉游哉地從窄巷入口處走了進來。

他並未註意到望舒盈手中的冒學小冊,一邊邁步走回自己的小攤,一邊拱拱手,對她表達謝意,“有勞仙子相助,多謝。”

低啞的青年音將望舒盈從四散的思緒中拉回現實,她擡眼看向徐未然,問道:“老板,你這個小冊子,看上去怪有趣的,不知是從哪裏得來的?”

徐未然這才看見她手上拿著自己剛穿書那會兒抄寫的小本本,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啊,這個不賣。”

擺在自己的地攤上卻並不出售,難道說,這個冒學小冊是他的私人物品?

那他豈不是……

望舒盈收緊攥著冒學小冊的手指,聲線略有些顫抖地問道:“不賣嗎?為什麽不賣啊?”

徐未然以為望舒盈是覺得他抄寫的歌詞不錯,所以想買,他一邊俯身收拾攤子,一邊解釋道:“這是我隨便寫寫的,哪裏能拿去賣,不作數、不作數的。”

過了幾秒鐘,見望舒盈沈默不語,他又補充道:“再說了,這歌也不是我寫的,我哪裏能拿來賣喲。”

她當然知道這首歌是從何而來的。

望舒盈站在小攤邊上,看徐未然將攤上的貨品盡數收回儲物袋中,忽然幽幽地說了句,“你見過框框框嗎?”

“啊?”乍一聽見那個熟悉的名字,徐未然楞了楞,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你說誰?”

望舒盈接著說道:“才十八歲,可清秀了。”

徐未然手上拿著的淺色布匹,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楞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確定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聽,他猛地起身,看向望舒盈,“你……你也是……”

同是天涯穿書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徐未然屏住呼吸,睜大雙眼,他顫抖著身子,飽含期待地說出與剛才那句相對應的另一句經典語錄,“你見過框框框沒有?”

望舒盈點點頭,笑著答道:“見過,很多年前。”

確定了!實錘了!錘得不能再錘了!

她也是從二十一世紀穿進來的新時代新青年,而且還同他一樣,是永不畢業的五黑框學家!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啊!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徐未然的激動無以言表,他就像一個帕金森癥患者那樣,雙手、雙腿都無法抑制地震顫著。

一點五秒鐘過後,他深吸一口氣,兩眼淚汪汪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穿書人徐未然,我為自己代言。”

望舒盈眼眶泛紅,伸出右手,“小徐同志,你好,我是同為穿書人的望舒盈,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

徐未然伸出雙手,一把捧住望舒盈的右手,滿目滄桑、語帶哭腔地傾訴道:“同志哪!親姐妹哪!等風等雨等天氣,終於等到你!”

* * *

約莫一盞茶時間過去後,同是天涯穿書人的望舒盈和徐未然,面對面地坐在距離貨街十萬八千裏的小面攤上。

白茫茫的熱氣在望舒盈面前蒸騰,她輕輕捧起青瓷面碗,低頭小啜一口牛肉湯,問徐未然:“所以……你應該看完整本小說了吧?”

“你會這麽問……”挑面的竹筷一頓,徐未然睜大眼睛,喉結無聲一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說道:“該不會,你也沒有看完吧?”

望舒盈沈痛地點點頭,將自己沒有看完全文的原因娓娓道來,“穿書的前一天晚上,我才第一次點進這本小說,在看到第五十六章的時候,突有一陣困意襲來,我當即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徐未然挑起一根細長的面條,食之無味地咀嚼一會兒,便草草吞下了,“所以,你放下手機,倒頭就睡了?”

“差不多吧,我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然後關燈睡了,”望舒盈嘆口氣,面碗上升起的白霧便從她如玉的面龐邊上飄走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穿進來了。”

緊接著,她發問道:“你呢?你為什麽沒看完?”

手中的竹筷在面碗中漫無目的地轉了轉,徐未然跟著嘆了口氣,說道:“唉……我吧,我看的是實體書,看到具體第幾章,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就記得當時我坐在陽臺上,那天天氣挺好,氣溫也怪舒適的,我就將書合上,躺到一邊的靠椅上歇了歇……”

啊,這萬惡的睡意,這異曲同工的理由。

望舒盈和徐未然擡頭相望,相對無言,一切悔恨皆蘊含在二人眼角的熱淚中。

數十秒鐘過後,望舒盈開口打破了這陣悲痛的沈默,“那你還記得多少情節?”

“應該不多吧……”徐未然默然片刻,忽而眼睛一亮,高聲答道:“但我看過劇透!我知道男主和女主最後發現彼此是一對親兄妹!”

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

這是何等的惡趣味哦……

噗呲一聲,望舒盈險些將面湯噴了出來,“什麽玩意兒?男女主是親兄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搖著頭,表示此事絕無可能,“這不可能!先不說,這本小說標的是言情,就說阿江吧,就算阿江它是原諒色的,骨科也是被明令禁寫的題材!你是不是看到盜版劇透了哦?”

徐未然擺擺手,說自己的消息來源真實可靠,“我會買這本書,是因為我們班舉辦了一個讀書會,會上,我們班班長推薦了這本書,他親口說的,怎麽可能是盜版劇透呢?”

“再說了,這本小說它主打的是撲朔迷離、險象叢生、又環環相扣的劇情,哪裏是什麽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你了你又不愛我了的言情故事哦,我看啊,要不是你看錯了,要不就是它標錯了。”

啊這……他和她說的,真的是同一本書嗎?

望舒盈真情實感地迷惑了,她眨巴著眼睛,語帶猶疑地問道:“等下,你看的這本實體書……它的名字是?”

“《潛伏:修真風雲》,它本質上應該是一本諜戰小說,只是作者將故事背景設定在修真界。”徐未然吃口面、又喝了口面湯,才答道。

他完全沒有想過,他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像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望舒盈的心上,將她砸到懷疑人生。

好家夥,搞了半天,方才她和他完全是在雞同鴨講、跨頻道對話啊。

所以,她/他,這是穿錯書了呢,還是穿錯書了呢,還是穿錯書了呢?

望舒盈蹙著眉,低頭思襯了好一會兒,才說道:“Emmmmm,怎麽說呢……我穿進的這本小說,叫做《穿成白月光替身後我成了萬人迷》,它就是一本標準的言情小說,女主角一開始是白月光的替身,後來憑借萬人迷屬性,成功消滅白月光,成為比白月光還亮眼的金太陽。”

此話一出,徐未然當即停下夾取面條的動作,楞在原地,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望舒盈,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又大又圓的海鴨蛋。

好家夥,穿進不同小說世界的穿書人還能跨頻串門?世上竟存在這樣超越量子維度的操作?

“我覺得吧,咱倆之中,肯定有一個人,穿錯了書……”望舒盈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緩了過來,她鼓腮呼出一口氣,盡量客觀地分析道:“至於是誰穿錯了書,我們核對一下小說的內容就知道啦。”

徐未然點點頭,“有道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話音未落,從面攤頂棚外折射進來的光線,忽然蹭蹭蹭地拔高了三個度,望舒盈和他幾乎同時轉過頭,看向遠處的寶華塔。

只見那琉璃寶塔頂端光芒大作,流光溢彩的五色光華一邊將整個寶塔兜頭罩下,一邊迅速向四周擴散開,不消須臾,便將整個琉光城籠罩其中。

見狀,徐未然迅速回過頭,從懷中掏出昨日報名成功後領取的塔型玉牌。

望舒盈亦循著光源,從右手袖中取出一枚塔型玉牌。

兩枚所差無幾的塔型玉牌上,已然流轉起相同的五色光華,標志著隱閔宗的入門試煉將在數秒鐘後拉開序幕。

徐未然手握塔型玉牌,站起身,瀟瀟灑灑地沖望舒盈揮手告別,“姐妹,下回再見。”

下一瞬,不待望舒盈作出回應,兩枚塔型令牌上閃爍著的五色光彩驟然擴大,一前一後地將她和正在瀟灑作別的徐未然包裹其中。

望舒盈只覺自己被一團舒適的暖流包圍,那暖流令她渾身舒暢、心情也愉悅得很,就好像她現在正慵懶地躺在樓頂的矮榻上,懶洋洋地曬太陽。

兩秒鐘後,舒舒服服的暖流盡數散去,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張——

額,一張異常眼熟的臉龐……

能不眼熟嗎,明明兩點五秒鐘之前才剛剛見過啊,餵!

望舒盈眼睛眨也不眨地目視正前方,心下頗有些迷茫。

在那與她僅有一張方形木桌距離的地方,杵著像木頭人一樣思考人生的徐未然。

他甚至還保持著瀟瀟灑灑、揮手告別的姿勢。

???

說好的試煉和下回再見呢?

二人睜大眼睛,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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