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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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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隨著來邊疆的人越來越多, 整個實驗區也很快變得成熟起來了。

住宅區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有了人氣。路上隨處可見人來人往,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

看著大家忙忙碌碌, 一臉幹勁兒的樣子。林安安心情也挺好的。

有了何安娜的分擔, 林安安也終於有了空閑時間了。繁雜的工作確實太耽誤學習時間了。而且她也幾天沒去舅舅家了。得找個時間去一趟了。

就是沒自行車,就很不方便。總不能老是借用公共資源辦私事兒。

正好,郵遞員給她送來了提貨單。她的自行車終於從首都順利過來了。

沒自行車可真是不方便。這個區域也挺大,有時候去別的實驗室送個什麽文件,都要走一段路。

也不好總是找人家警衛團的人借。這下可好了。

林安安前一天就請了假,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飯就出發去附近縣城郵局提貨。

這種大宗物件,人家是不會包送上門的,都得自己去領。好在後勤的車一早也要去采購食材。所以林安安還能坐上順風車。

有專車, 去得自然就順利了。不到半小時,就到了縣城。

林安安也沒著急去取車, 而是先發了電報。之前就和教授們商量好的, 給熟悉的同學發電報, 問他們有沒有意向來這邊。人還是不夠, 教授們現在一個人都負責幾個人的事兒。雜事兒占用了太多時間。曾經大學裏面感覺人才太多了,隨便挑。來了這裏, 教授們就發現,別說找個專業對口的大學生了,就是找個大學生都難。

林安安是這麽想的, 這邊缺人。這裏條件雖然艱苦,但是有學習的機會啊。對於同學來說,真的是機會。

當然了, 不可強求,只能說發個電報試試。能來多少算多少了。

發完電報, 憑證什麽的自然也要拿著,這些都是要報銷的。把這些辦好之後,林安安才去取自己的自行車。給自行車補足了氣,這才舒心的騎車回實驗室去。

這裏視野十分開闊,騎著車在路上,感受著迎面而來的風,看著這廣闊的天地,林安安頓時豪情萬丈,“一切真是太美好了。”

她以前以為自己是個特別愛享受的人。現在來了這裏,和大家從頭開始,發現這感覺竟然也不賴。

因為心情好,一路都忍不住哼小曲兒了。

突然,在不遠處的荒野上面,林安安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兒。

她本來騎車都過去了,但是眼角掃到了一個奇怪的土堆。那個土堆好像在動。然後好像看到一只手從另外一側伸出來,將土堆往手那邊扒拉。

林安安看了看這周圍,離實驗室不算近,這裏地廣人稀,所以這條路除了偶爾有車經過,還真沒什麽人煙。

頓時意識到,可能出事兒了。

林安安趕緊騎車往那邊奔過去。

將車子一扔,就沖了過去,她當然沒忘了拿著自己那半截凳子腿,萬一遇到個什麽壞人,這不是能自保嗎?

結果剛湊過去,就看到全景了。一個人躺在一個淺坑裏面,閉著眼睛,正在伸手把土坑邊上的土往自己身上扒拉。這是要把自己埋了?這還不是最震驚的,讓林安安最震驚的是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陶老師的天才學生,沈禹行!

“沈禹行同志!”林安安驚叫道。

坑裏的沈禹行聽到聲音,睜開眼睛,他那雙好看又空洞的眼,和林安安震驚的眼神對上了。不過林安安這次很肯定,她從沈禹行的眼睛裏看到了失落的神色。這是因為埋不成,就失落?

大概是意識到今天自己埋不了了,沈禹行從坑裏坐起來了。然後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

林安安看著他這鎮定的樣子,著實震驚了。

她問道,“沈禹行同志,你剛剛在幹什麽?你是要把自己埋進去嗎?”

沈禹行沒吭聲,只是默默的拍打身上的土。

林安安就知道了,這人精神狀態不大好,這是厭世啊。那天就感覺到了,這個人有點怪怪的。

誰能知道啊,前兩天大家還在為他的腦子操心呢,他今天就要把他自己埋了。

知道他情緒不正常,林安安當然不能刺激他,得安撫,“我雖然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你這樣,陶教授肯定接受不了的。他帶你來這裏,結果你在這裏出事,他該多傷心啊。他年紀一大把了,遇到這個事兒,你說這多難受啊。”

沈禹行道,“他知道。”

林安安震驚,“他知道?”

“他說會給我挖坑的。”沈禹行道,“這裏很好,天高地廣,很安靜。很祥和。沒人會打擾我。”

林安安道,“這說的……我不就打擾你了?不是,你現在這個年紀,不適合想這些。”

看了看他腦門上面還沒消腫的傷口,林安安緩和了聲音,“你是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所以生氣,覺得很委屈?所以才想不開?我和你說,咱真的不能因為那些爛人就放棄自己。不值當的。”

沈禹行自然沒聽進去。

林安安把自己那半截凳子腿給他看,“你知道這是用來幹什麽的嗎?這是用來揍人的。誰要是讓我不痛快,我就用這個揍回去。心裏就舒坦了。所以咱們被人欺負的時候,不是怪自己,也不是放棄自己。而是先把人揍一頓。就算咱要想不開,也先把人揍了再說。”

見沈禹行終於肯看她了,林安安道,“這樣,你告訴我,誰欺負你了。等以後有機會,咱去海城,把人給揍一頓。你覺得怎麽樣?”

沈禹行看著林安安,楞是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他的人生中,沒人教他揍人。

祖母說他不配反抗。那些孩童時期遇到的孩子們說他不配,那些孩子的父母也說他不配。哪怕是老師,也是讓他忍著。

那天那些人把他抓住,把他的嘴堵住。打他,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仿佛他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他們把他關在小黑屋裏,讓他反省。讓他認識自己的錯誤,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挨打。

沈禹行反省了,在那個黑暗的地方,他回顧了自己這二十年的經歷。得出的結論是,他不該為人。他生來是被人嫌棄的。父母嫌棄他是拖累,影響了他們游戲人間。祖母嫌棄他血統不純,臟了家裏的血脈。身邊的人厭惡他,因為他的血統天生就是帶著罪惡。

他本就不配為人。他應該走,離開這個世界。

可這個人覺得他不該離開,還應該學會揍人。

見沈禹行眼裏終於露出點兒疑惑的神色了,林安安就知道這是有效果的。

看來路子對了。這人就是因為被欺負多了,所以產生的負面情緒。

這就是不會反抗的後果。

但凡知道反抗的人,都寧願把負面情緒留給敵人,也不會消耗自己。

林安安自己就是這樣的人,誰讓她不痛快了,她先反擊再說。心裏爽了,渾身就舒爽了。

林安安將凳子腿給他,“你看,很結實。被人欺負了,就抽回去。別人知道痛了,就不會再敢欺負你了。”

“人很多。”沈禹行小聲道。

“啊?”林安安看著他。然後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欺負他的人很多。

林安安道,“這好辦啊,能抽一個是一個。這樣咱總不至於太吃虧,是不是?你是不是擔心抽不過別人,要不這樣,你以後早上和我一起鍛煉身體。我和你說,我一個人能揍十個人。”

沈禹行安靜的看著她。

林安安現在長個兒了,已經超過一米六了,在同齡人中真的不算矮。

但是沈禹行這會兒還要低頭看林安安。

看到他那個眼神,林安安就知道被他質疑了,“我告訴你,我從來不說謊。要不這樣,我如果騙了你,下次你還想挖坑,我給你帶鏟子來,我幫你挖。怎麽樣?我對這裏很熟悉,我知道有比這裏更安靜,更美麗的地方。但是現在咱們先回去,你就等著看我以後如何一個打十個。”

沈禹行想了想,點頭。他知道,今天是辦不成了。

林安安問他,“會騎車嗎?”

沈禹行又點頭。

林安安道,“現在,你去把自行車推過來,然後帶我回實驗室。你腿長,坐在後面,我不好騎。”

這當然是個借口,她現在就是要讓這個想不開的天才找點兒事幹。出點力氣。

因為這幾天林安安經過繁忙的生活之後就有個發現,她發現人在進行體力勞動之後,腦子會放空。當有事兒耽誤她思考的時候,她真的沒時間想別的。她現在就不想沈禹行有機會想太多。他這會兒這個狀態,思考的問題肯定是不健康的。

沈禹行說,“我自己回去。”

林安安怎麽可能信他。就他這個樣子,林安安毫不懷疑,自己一轉身,他就躺坑裏了。

“我累了,拜托你送我回去,可以嗎?同事之間,不是應該互相幫助嗎?你送我回去,以後我教你鍛煉身體,教你打架。”

沈禹行:……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起了效果,沈禹行就去把車推過來了,然後長腿一跨就坐上了這輛不算特別高大的自行車。林安安就端端正正坐在後座,“好了,騎慢點兒,別摔了。”

沈禹行這才開始踩自行車。

顯然有些生疏,因為沒帶過人。一開始沒控制住力道,有些歪歪扭扭。

還在他腦子還不錯,知道手和腳該如何配合,該用多大力氣,才能讓它穩住。於是很快就付諸行動。車就穩穩前行了。

林安安坐在車後座,還不忘了給他灌輸反抗精神。

她告訴沈禹行,自己在老家的時候,被一群熊孩子欺負,然後她每天默默鍛煉身體,身強體壯之後,就把這群孩子給抽了一頓。抽完之後,還讓他們家長給自己賠雞蛋和錢。

靠著雞蛋和錢,她身體更好了。

然後上中學的時候,又遇到幹部家的孩子,仗著自己力氣大,個頭大,也欺負她。

“我當然不能答應,是不是?你猜我怎麽了?”

沈禹行腦子都沒時間休息,他本來腦子裏都在想挖坑的事兒的,被林安安一直提問,這會兒只好配合,“……怎麽了?”

“我把他們約到了操場,當時大概好幾個人高馬大的混小子。他們是準備把我揍一頓的。我那會兒比現在矮一些,還瘦弱。身體也不算好。”

聽到林安安的描述的,沈禹行很悲觀的想著,她大概被揍了。

“我利用他們輕敵的想法,先發制人,直接一個縱身跳躍,一腳踹飛最高的一個。”

沈禹行:……

“接下來,一拳頭一個,一腳一個。拳拳到肉。最後他們被打趴下了。我當時那個心情啊,別提多舒爽了。”

“……”

林安安說完,笑了,“你猜他們後來怎麽了?”

沈禹行猜不到,胡亂道,“家裏人來了嗎?”

“對,這下你猜對了。我和你說,我真瞧不上他們。打不過我,還找爹媽來。我那會兒也沒人管,家裏人都不喜歡我,怎麽可能為我撐腰呢。所以這些家長就直接來我們班上找我,特別兇巴巴的,要和我動手呢。”

沈禹行想到了不好的經歷。

“我能讓他們揍我嗎?我把我們班主任往旁邊一拉,和他們講道理了。咱先發制人,把他們給批評得狗血淋頭。因為帶頭的是幹部家屬嘛,幹部家屬怎麽能幹壞事呢,做了壞事,是要被批評的。所以呢,人家氣焰就小了。”

林安安想到了他的相貌,想著他這模樣,去找人鬧事,大概是沒自己那個效果的。

所以她就稍微改了結局,“他們自然還不服氣,所以呢,我也不和他們講道理了,我講法律!他們對我動手,那是犯法的。不管我是誰,我家裏好不好,我在這片土地上面,他們就不能對我動手。這事兒,他們自然只能不了了之。但是呢,他們也不會管教孩子,所以他們的孩子又變本加厲幹壞事了。”

“最後,我利用法律,將他們的孩子,送到少管所了。”

“我看現在估計還在裏面呢。現在這個情況,他們更是討不了好的。所有作惡的人,最後都會逃不脫法律的鐵拳。”

“法律是嗎?”沈禹行問道。

“對,沒錯,法律。”

林安安道,“用武力自衛,用法律反擊。誰也不能欺負我們。”

沈禹行沈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問道,“可有一群人,他們覺得他們是對的。法律也能管嗎?”

“他們是瘋子,只是在借機胡鬧的瘋子。”林安安道!“我在首都也打過這樣的人。”

沈禹行終於有了驚訝的情緒,“遇到這些瘋子,也能打嗎?”

沈禹行難得願意問問題了。可這問題還真把林安安難住了。她能打,是因為她有底氣啊。符合時下根正苗紅的一切要求。

但是沈禹行能嗎?看他這個混血的情況,家裏自然那也不是是普通人家的。又因為這個長相,他遇到那群人,能反抗嗎?反抗的後果能好嗎?

林安安想著,如果她是沈禹行這個情況,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她依然會反抗的。因為她不想憋屈的任人宰割。

但是她能這麽教沈禹行嗎?

“那你來找我。”林安安道。

如果她是沈禹行,如果她身邊有一個“林安安”。她當然是希望,能得到“林安安”的幫助啊。

絕望的反抗,是絕望的時候才會有的。有希望的時候,就不能放棄。

林安安現在不是沈禹行,她是可以給沈禹行希望的林安安,所以她堅定的告訴沈禹行,“你可以找我,我可以幫你解決他們。”

沈禹行問,“為什麽找你?”

林安安道,“如果陶教授被人欺負,你會幫他嗎?”

沈禹行道,“會。”

“對啊,這就是理由啊。我可以幫你。我也願意幫你。不只是你,只要身邊的人遇著麻煩,只要這個人值得,我就願意幫。”

沈禹行仿佛是被林安安的話觸動了,他問,“所以,我……值得?”

“那當然了,你不是壞人,你願意幫助陶教授,說明你助人為樂。是個好人。而且你還聰明,你能為國家做貢獻,當然值得幫。不止我願意幫你,以後更多的人會願意幫你。一個好人,一個對國家,對人民有用的好人,你太值得了!”

“……”沈禹行腦子都沒法思考了,導致他騎車都開始歪歪扭扭了。

好在他腿長,林安安倒是不用擔心摔跤。

兩人一路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實驗室區,在大門口,他們看到陶教授正在激動的和警衛團溝通,請他們安排人去幫忙找人。

他的學生,那麽大一個學生不見了。陶教授驚慌得眼淚都出來了。

警衛團的人就很為難,如果是有特殊情況,自然會安排人。可是一個成年人出門了,這就要去找,這就太大驚小怪了。這樣就安排人出去,是不符合規定的。

陶教授很激動,滿頭大汗,許教授幫著勸他,說要不然讓大家一起去幫忙找。

但是警衛團的人勸他們不要這麽幹。

他們在這裏就是要低調的,突然大規模的往外走,這樣是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就在陶教授準備一個人外出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他的學生了。

騎著車,悠閑的回來了。

“你,你這個臭小子!”陶教授抹了把老淚。

沈禹行下車,將車還給林安安,然後走過去,“對不起。”

陶教授不想接受這個道歉,因為他知道,這個學生是明知故犯的。他說了對不起,下次還會再犯。

他看到了沈禹行身上的塵土留下的痕跡了。心中沈痛。

林安安推著車走過來,也不知道怎麽勸。

她可不會幫沈禹行瞞著的。沈禹行幹的事兒,就該讓身邊的人知道,然後看著點兒。

陶教授擦了眼淚,看著林安安,“安安同學,謝謝你了。謝謝你帶他回來。”

“我班路上遇到他的,正好我騎車有點累了,就讓他帶我回來的。他該鍛煉身體了,教授,以後讓他起早點,我和娜娜早上鍛煉身體,讓他加入我們。”

“好,這個好。”陶教授很開心。

因為他這個學生在海城的時候,人緣也是不怎麽好的。因為他的相貌,其他人都不願意和他走太近。

來了這裏真好啊。

看著師生兩人回宿舍去了,許教授也抱了抱林安安,她笑著道,“安安,真是多虧你了。”

林安安將車放在一邊,挽著許教授的手往實驗室走。“我相信大家見到了,都會把他從坑裏拉出來的。”

許教授道,“是啊,很多人都會這麽做,但是也有人會選擇將他踩一腳。”

說著,她也是拿著手巾擦了擦眼角。

“這個孩子其實也不是天生有問題,他只是遇到了事情。”也許是因為林安安親眼看到了沈禹行一些不正常的行為,所以許教授將沈禹行的事情和林安安講了一些。

沈禹行出身在一個守舊的封建家庭。家裏以前在海城做生意的,但是他祖父過世之後就開始敗落了。他父親在國外留學,遇到了沈禹行的法國母親。兩人在國外毫無節制的消費,倒是把一個家給拖垮了。後來有了沈禹行,兩人也不負責,而是將孩子送到了國內,交給沈禹行的祖母帶著。那時候還沒建國,老太太是一個非常守舊的人,無法接受自己的孫子有著“洋人”血統。

關鍵是,沈禹行的父母將沈家所有的生意全都變賣,說要出國去打拼,然後一去不回。甚至還經常寫信回來要錢。連沈家老宅都賣了。

所以沈禹行雖然是出身大家族,但是小時候生活條件並不算好。沒有長輩庇護,家族也敗落,也因此,除了祖母不喜歡他之外,身邊的人也是任意欺辱他。

沒有朋友,親人不喜。甚至祖母過世時,也留下遺囑,不願意讓他進入祠堂。

哪怕他後來被陶教授收為學生,親自教養,但是性格已經長成了。

前陣子,又遇到海城那些年輕人胡鬧,將他當眾從研究所拖出去……

林安安了解情況之後,自然也理解了沈禹行的行為。

肉體和精神的長期折磨,加上那次的沈重打擊,確實很難正常啊。

比如她自己,她還是主人格分裂出來的副人格呢。只是這事兒她沒和人說。所以大家都以為她是個健康正常的人。

林安安自己也這麽認為。但是按照科學角度來說,這應該不算正常吧。

不過,同樣是對命運的不公做出反抗,主人格選擇的是分裂出她這個副人格出來,然後反抗別人。

而沈禹行呢,則選擇的是傷害他自己。

哎,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啊。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知道還手,而是選擇傷害他自己。

和自己比起來,他真是個善良的人。

可是人善被人欺啊!

林安安手癢了,想讓這個只會內耗的人,學會反抗。

晚上林安安自然是在宿舍睡覺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經歷的事兒,她又做夢了。這次不是夢到計算機,而是夢到自己被關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面,又冷又黑。夢裏的她好像還是一個孩子,因為門在她眼裏很高。她敲門,沒人回應。

夢裏,她看到自己沈默的看著門的方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破口大罵:“一群癟三,別讓姑奶奶出去了,等姑奶奶出去了,給你們好看!”

醒來之後,林安安竟然還記得這句話。

她道,“對啊,沒錯,這才是正確的反應!”

當個忍氣吞聲,任人宰割的小綿羊什麽的,絕對不行的!

她早早的爬起來鍛煉身體。

隔壁房間,何安娜睡眼迷蒙的也出門了,她現在是緊跟著林安安的步伐。以前最討厭鍛煉身體的,現在也加入了。

因為吃了那麽一番苦之後,她發現,強壯的體魄真的很重要。

比如幹活不容易那麽累,比如在被人圍著的時候,不會腿軟。

迷茫了一下,被晨間的冷風一吹,人就清醒了。她拉著林安安小聲道,“昨天我看到新進人員名單了,有我爸媽的名字。”

林安安道,“嗯,先不著急。等安頓好了,你再見他們。”

何安娜點頭,感覺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兩人出了宿舍,就開始熱身,然後跑。今天林安安路線稍微轉變了一下,帶著何安娜繞道。

繞到了陶教授家門外。屋裏燈已經亮起來了。

林安安喊著,“沈禹行同志,好了沒?”

屋裏,陶教授正在推拉著學生,讓他趕緊準備好,要帶他去找林安安一起健身。

聽到聲音,立馬就把人推出去了。“好了,早就好了。”陶教授笑著道。這老人家終於有了笑容了。

只有沈禹行,抿著嘴,臉上沒什麽神色。

林安安道,“先熱身,會嗎?”

她示範了一遍,然後在邊上原地踏步的跑,看著他熱身。

短暫熱身結束,就帶頭跑。

何安娜自然跟上,小聲和林安安道,“他是哪個混血?”

“法國。”

“天啊,我和你說,他們那邊的男人都太追求浪漫了。雖然我喜歡浪漫的人,但是也必須是專心的人。”何安娜道。跟著林安安一起,她有了安全感,以前那種性格又開始出來了。

林安安道:……

兩人正跑著,林安安還往回看了眼,看到沈禹行還在慢慢的,拘謹的跑著,林安安大喊,“沈禹行同志,跑起來,跑起來!”

“跑起來,跑起來……”

林安安不停的念叨著。

沈禹行腦子裏都是這個聲音,然後就感覺像是被上了發條一樣的,腳跟著動起來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勻速的跑。不要太快了。我們是在健身,不是在比賽。”林安安就和教練一樣的,一步步的指導。

好在這個學生很聽話,讓他怎麽跑,他就怎麽跑。每一步就好丈量過一樣整齊,速度也是一直很勻稱。

林安安教他如何正確呼吸,手如何打開。

他看一遍就會了,然後身體自然而然的調整自己。

原本每一天早晨都是難熬的想著,又是痛苦的一天。

這會兒沒腦子想了,全都是在想著如何正確跑步。

何安娜很快就跑完了她自己能跑的長度,選擇慢慢跟在後面走。然後看著新來的那個人緊緊跟著林安安身邊,楞是一下沒停。

“傻吧,第一天跑,能這麽跑?”

於是跑完,吃飯的時候,沈禹行的腿軟了,坐在食堂的椅子上面,整個人累得把腦子都放空了。

林安安咳了咳,“明天你可以減少一點距離,慢慢來。你也是,跑不動就和我說啊。你要根據你身體實際狀況來。一口吃不出個胖子的。”

沈禹行:……明天還要跑嗎?

很費體力的鍛煉,終於讓沈禹行沒功夫想這些事兒了,他一想到明天還要鍛煉,就有點心慌了。

而且大概是因為早上體力透支了,有些影響大腦了,他在實驗室都感覺到了力不從心的感覺。甚至感覺還有點兒站不穩。

林安安自然不知道這些了。

上午忙起來,她可就立馬進入狀態了。

她正在跟著許教授一起研究集成電路。因為許教授她們覺得目前的集成電路規模太小了。要搞大規模集成電路。

這個技術,貌似在國外已經有了。只不過是聽到這個名稱,具體的技術卻無法得到。

不過沒關系,別人有的,咱自己也能研究出來。這是全體科研人員的決心和信心。所以在實驗室調整好了之後,大家就開始努力鉆研克服這個技術了。

林安安自然來了,因為她編寫的那個輔助設計程序,就是為集成電路服務的,而且按照許教授的說法,這個程序對於大規模集成電路,是很有幫助的。所以她應該參與。

想著秦教授那邊還在研究計算機系統,暫時也沒什麽眉目,林安安就先來這邊了。

好的硬件搞出來了,軟件也能發揮更大的效果嘛。

而且因為這邊缺乏助理,林安安雖然比之前在首都的時候要忙,但是也承擔著更多的實驗任務,對於實驗研究,也更加熟練了。

因為太忙,午飯都是何安娜去實驗室給大家拿過來的。

吃飯的時候,林安安還在看資料。

何安娜邊吃邊道,“我看到那個法……就是沈禹行同志了。”

林安安點點頭,繼續看資料。

“他腿好像出問題了。”何安娜小聲道,主要是擔心別人聽到了。畢竟早上才跑過步,這會兒腿出問題了,回頭不得怪安安頭上了?

林安安這才給她眼神,好奇道,“他腿怎麽了?”早上不還跑挺快嗎?

“好像說什麽肌肉痛,走路都成問題了。陶教授要送他去醫院呢。”

林安安:……這就是長期不運動的結果!

下午實驗結束,林安安還是去找陶教授了。畢竟把人帶著跑步,結果人腿不能走路了,這總得給一個說法。

當然也不是空手去的,她還給沈禹行帶了個禮物去了。是她做的一個按壓滾動器。

相當於按摩器。

到了陶教授家裏的時候,沈禹行正坐在椅子上面看書。看著挺認真的。陶教授大概去食堂了。

林安安敲門。

他擡頭看著,看到林安安了,瞳孔縮了一下。

林安安:……

“聽說你腿疼?應該是早上運動過量了。去醫院看了,怎麽樣?”

沈禹行道,“醫生說沒事,沒傷到。”

“是啊,肯定沒傷到啊,又沒什麽劇烈運動。跑步而已。你這應該就是肌肉長期不運動,在運動之後就會僵硬發痛。這沒事兒。我有辦法。”

林安安將滾動棒給他,“哪裏痛就滾哪裏。”

沈禹行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然後茫然。

林安安忍住沒翻白眼,這腦子真的是天才嗎?

她讓沈禹行把腿放在椅子上面,然後拿著滾動棒,在他腿上滾動兩下。真的就兩下,沈禹行痛得悶哼出聲。

林安安道,“是不是痛,痛就是對的。痛過之後就好了。”

她將棍子給沈禹行,讓他自己推。

沈禹行猶豫,然後看著林安安期待的眼神,只好照做。但是真的很疼,疼得不想下手。

“痛習慣就好了,痛完之後,你腿就會恢覆了。忍著,堅持!”

沈禹行覺得林安安的聲音就和有什麽特殊的效果一樣的,催促著他必須這麽幹。

他照做了,但是真的很疼。

疼得眼睛都生理性出淚水了。

林安安:……

林安安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待會兒陶教授回來了,還以為她欺負沈禹行了,“那啥,你先自己推……每個部位推三十下就行了。別推多了。我先去吃飯了。”

然後趕緊走了。

有了林安安說的三十下這個數字,沈禹行似乎突然覺得有盼頭了一樣,心裏默默的數數。哪怕痛,也告訴自己,快了,就三十下。

林安安到底是沒去食堂都吃飯的,她剛到宿舍拿飯盆,就被人喊住了。

姜明德推著自行車在她宿舍外面站著。

林安安驚訝,“二哥?你回來了?”

姜明德白她一眼,“我昨天就回來了,就你個小沒良心的不願意回家。”

林安安道,“我這不是太忙了嗎,項目才剛開始,到處都缺人呢。”

“忙也要吃飯啊,媽讓我接你回去吃飯,我從外地帶了好吃的回來了,你要是不回去,明希可要吃完了。”雖然和林安安相處不多,但是在首都相處的時候很合得來,所以姜明德也沒把林安安當外人,很是自來熟。

林安安當然得回去了,不是為了一口吃的,主要是二哥都來接了。她正好也有時間,總要回去看看。“那行,我和我同事說一聲。”

說完就趕緊跑去食堂,找正在吃飯的何安娜,說自己要去舅舅家吃飯。晚上大概不回來了,明天讓她記得自己訓練。“對了,你早上順便去陶教授那邊看看,萬一人能跑,還是讓人堅持。運動最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完事兒之後,這才跑出來,推著自己的自行車,跟著姜明德一起走。

路上,林安安道,“二哥,你這次回來住幾天啊?”

姜明德道,“可以待一段時間。”

聽到這話,林安安好奇,“你們軍校也停課?”她聽舅舅那意思,部隊這邊應該沒什麽影響啊。

“嗯,我的學習結束了,要回部隊了。”姜明德道。

林安安這才放心了。

兩人正說著話,有人騎著自行車迎面來了。而且離著兩人越來越近,到了面前,還停下來了,“明德!”

姜明德特意停下來,“秦明。”

林安安一看,正是之前何安娜所在的連隊的連長,秦明。

秦明自行車上掛著個飯盒。看那擺動的幅度,裏面應該裝著東西。

林安安看了眼身後的方向,這邊只有實驗室。心中自然明白什麽。

秦明倒是看到林安安了,笑著問,“明德,你和這位同志認識?”

姜明德道,“我妹妹,林安安。我姑姑家的。”

秦明恍然大悟,笑著道,“原來是明德的妹妹,早知道,那天我也該多幫你一些的。只是確實第一次遇到那種事情,就有些為難。”

姜明德道,“什麽事情?”

秦明就把那天的情況說了。然後再次表達了歉意。

林安安道,“我倒是沒什麽,反正只要事情結束了就好了。只是這種事鬧大了真不好。畢竟這裏是部隊。這鬧起來,影響可不小啊。”

秦明抿了抿唇,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以後我會註意的。你們這是去哪裏?”

“當然是回家啊,我這不是來接她回去吃飯嗎?你不回去?”

“哦,我也準備回去了。”秦明調轉車頭,“本來是準備去實驗室打聽一下,看看招不招高中生的,你也知道,江楠現在還沒找工作。整天蹲在家裏,實在不好。”

聽到江楠的名字,姜明德頓時不想說話。

林安安自然記得江楠就是秦思雨的妹妹。看樣子,這個秦明和秦思雨那個秦,是一個秦啊。

但是這個秦明貌似在睜眼說瞎話呢。這人明顯是來找何安娜的。真要是打聽招工的事兒,用得著去實驗室?直接問後勤部就知道了?也只有姜明德這個剛回來的,才會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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