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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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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聞清臨原本思緒已經飄得很遠,卻在聽到沈渟淵這句話的瞬間回神。

眉梢微挑,聞清臨同樣也很驚訝。

當然,他並不是在驚訝沈渟淵話裏的內容——

在聞清臨看來,聞金豆無論做出什麽惡劣的事情,都不算太意外。

畢竟他早就已經被田芳徹底寵壞了。

聞清臨驚訝的是,沈渟淵竟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真的猜到了自己是被所謂的母親和弟弟找到了,且立刻做出了應對措施。

以小見大,聞清臨在這個瞬間,好像忽然就對一直聽聞的,沈渟淵的沈穩手腕有了實感——

難怪沈總能年紀輕輕就將整個沈譽都牢牢把控在手裏,沈總是真的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聞清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或許不大合時宜,但他思維確實已經發散到了對沈渟淵的欣賞之上。

但很顯然,聞金豆和田芳就不能這麽淡定了。

聞金豆嘴唇動了動,下意識開口,聲音發顫:“你…你怎麽知道的?”

這句話出口,他就被田芳重重拍了下肩膀。

聞金豆這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這句話,不就是承認了“偷竊”嗎!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田芳勉強提起口氣反駁,“你剛剛還在說我誹謗,難道你現在就…就不叫誹謗了嗎!”

沈渟淵視線掃向她,極輕的一眼,好似在看跳梁小醜。

“有證據的事情,還叫誹謗嗎?”沈渟淵語速依然平緩,可此時每個字鉆入聞金豆和田芳的耳朵裏,卻都如同惡魔低語,“上個月12號晚上22點18分,校內汽配實驗室,還要我幫你們回憶得更詳細嗎?”

田芳和聞金豆都瞬時噤了聲——

就那一次,確實是在那個晚上…

“什麽…什麽坐牢!”半晌,田芳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般,又尖聲叫起來,“你不要在這故意嚇唬我們,金豆當時確實…確實做錯了事,但錢我也賠過了,學校都沒報警,只是記了次校內處分而已,你有什麽資格讓他去坐牢?”

她當時不但賠了錢,還…還特意多花了不少錢,求學校負責人把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千萬不要報警的…

她絕對不能讓聞金豆去坐牢!

“學校當時確實沒報警,”可沈渟淵卻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壓低了嗓音,意有所指道,“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以後都不會報警。”

略一停頓,沈渟淵又看著田芳,一字一頓反問她:“你猜,我有沒有資格送你的金豆去坐牢?”

“你的金豆”四個字,還被他有意咬得極重,嘲諷意味不加遮掩。

沈渟淵現在所說的,很顯然,就是再直白不過的威脅。

且比聞金豆先前對聞清臨的威脅,明顯要有力很多很多倍。

聞清臨看著被嚇到臉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田芳和聞金豆,真的很不合時宜,卻也是真的很忍不住——

低頭無聲挑了下唇。

之前其實已經有過兩次了,沈渟淵“料理”過他所謂的追求者,更“料理”過那不長眼睛的骯臟覬覦者…

不過那兩次,聞清臨都沒能親眼看到。

因此這還是第一次,聞清臨發現,沈渟淵暫時斂起了他一貫的溫和紳士,竟真有兩分毫不違和的反派氣質…

實在很有意思,很迷人。

“別…金豆不能去坐牢,不能去…”田芳終於沒了她先前不顧一切一般的瘋勁,再開口,語氣裏求饒意味很濃,“你說,你說要我們怎麽做?你說出來好嗎!”

聞清臨忽然嗤笑了一聲。

是真覺得很諷刺——

他母親對他弟弟,倒真的一直都“母愛無邊”。

或許是敏銳察覺到了他的情緒,沈渟淵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側眸看過來。

黢黑眸底瞬間便滿溢開溫柔與心疼。

且只有溫柔與心疼。

像沈靜溫緩的水。

聞清臨微怔一瞬,就輕輕眨了眨眼,示意沈渟淵沒事。

就聽沈渟淵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問:“聞老師說要怎麽做?”

“什麽都不用做,”聞清臨再次看向田芳和聞金豆,語氣是他一貫的冷淡,就像在對兩個令他感到不快的陌生人講話,“我只需要你們像過去的十年一樣,和我互相當作不存在,不要用任何方式聯系我,更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田芳和聞金豆對視一眼,當然還是不情願不服氣的,但現在有了沈渟淵的威脅在前,他們再不情願不服氣也沒用。

因此最後,田芳還是開了口,囁嚅道:“知道了,我…我們這就走。”

邊說她邊伸手去拽聞金豆的胳膊。

兩人順著墻邊往房間門口走,不過在經過沈渟淵身邊時候,田芳還是鼓起勇氣又說了一句:“我們會說話算話,你…你也得說話算話,不能再報警!”

但沈渟淵並沒有搭理她。

田芳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再同沈渟淵談條件的資格,只說了這句,就拉著聞金豆匆匆出了房間。

甚至沒再回頭看過聞清臨一眼。

但聞清臨還是跟了出去。

當然了,不是為了再多看一眼,而是為了確保田芳和聞金豆不會再突然發瘋。

一路跟到了電梯間,見兩人進了電梯,聞清臨才終於不著痕跡微松口氣。

只是…

在電梯門徹底闔上的前一秒鐘,聞清臨無意間瞥到,聞金豆垂在身側的手,像是在輕微抽動。

那種抽動很奇怪,就好像聞金豆自己並沒有感覺到一樣。

聞清臨不自覺蹙了蹙眉,有什麽猜測在剎那間劃過腦海,只是太快,沒來及被捕捉到。

下一秒,就又被沈渟淵忽然響起的低沈嗓音打散——

“下去了,盯好。”

聞清臨偏頭看向他,見他正在講電話。

很快意識到了什麽,等沈渟淵放下手機,聞清臨就率先開口,輕聲問:“沈總找人在盯著他們?”

沈渟淵“嗯”了一聲,直白道:“盯到他們離開海城為止,這樣更穩妥些。”

聞清臨點了點頭,很讚同沈渟淵的做法。

又想起了剛剛看到的,聞金豆抽動的手指,聞清臨又幹脆問:“沈總還查到其他什麽了嗎?除了偷東西。”

頓了一下,他說出自己的猜測:“成年人沒有偷竊癖的話,總不會無緣無故去偷東西的。”

大多當然是為了錢,但用這錢去做什麽,就很值得探究了。

聽懂了聞清臨意思,沈渟淵解釋道:“時間有限,所以暫時只查出來了像處分這種就在明面上的,不過何千還在繼續查,如果還有什麽,我會再第一時間告訴聞老師的。”

聞清臨也並不急,他點頭應了“好”,就又認真道謝:“今天…多謝沈總的出現。”

如果不是沈渟淵及時到來,並帶來了一項強有力的把柄,聞清臨想,田芳和聞金豆大概是不會這麽輕易離開的。

聞清臨並不怕他們什麽,但也確實沒心力周旋。

可沈渟淵垂眼看了他兩秒,卻沈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出乎意料的一句話,聞清臨忽然笑了,他挑唇問:“沈總真的不是在說反話嗎?”

在聞清臨看來,沈渟淵明明來得已經很快了,甚至完全超出了自己原本預料。

想到這個,聞清臨又忍不住問:“你是什麽時候猜到他們來找我的?”

沈渟淵薄唇微抿,如實答:“給你打完電話之後。”

頓了一下,他又緩聲補上一句:“聞老師如果真的想給我驚喜,是不會提前發信息給我,問我什麽時候下班的。”

問了,就說明有特殊情況。

聞清臨啞然,只覺得沈渟淵是真的過分敏銳了。

但…

“但我回海城原本真的只是為了給你驚喜的,”聞清臨看進沈渟淵眼眸,語氣罕見認真,“只是很不巧,一到海城高鐵站就接到了電話,說他們已經到我工作室了。”

沈渟淵微怔,片刻後,他才無奈低嘆一聲,嗓音微啞問:“在我到之前,他們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當時來聞清臨工作室的一路上,沈渟淵都在猜測聞清臨這血緣上的母親和弟弟,會對聞清臨說什麽做什麽。

他知道聞清臨並不是會任由欺負的軟弱性格,正相反,聞清臨性格中有絕對強勢的一面。

但這並不妨礙,他依然感到無比心疼。

聽沈渟淵這麽問,聞清臨就又挑起了唇角,輕笑反問:“沈總覺得他們現在還能為難到我嗎?如果他們真的在我這占到便宜了,那你之前來的時候,田芳也就不會那麽發瘋了。”

他幹脆直呼了“田芳”大名。

沈渟淵眸光微動,瞬間便反應過來,聞清臨口中的“發瘋”,是指田芳當時說的——

說聞清臨不打120,眼睜睜看著自己父親斷氣。

“沈總真的不好奇真相嗎?”聞清臨又忽然輕聲道,“其實田芳那句話,也不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講出這句話的瞬間,聞清臨便又一次擡眸,緊緊攫住了沈渟淵眸光,分秒不錯。

與此同時,他清晰感覺到自己心底有什麽正在沸騰,在叫囂——

聞清臨想,他骨頭裏或許真的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明明這件事情本已經可以就這樣過去了,沈渟淵當時的第一反應已經足夠好——

他沒有表現出分毫驚恐亦或害怕,反而反過來安撫了自己,還義正言辭將這認為是田芳對自己的“誹謗”。

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大抵都會就此讓這件事情過去,不再提起。

可聞清臨偏不。

他偏要在沈渟淵面前,將所有溫和的表面都撕裂,偏要露出內裏最不堪的血肉,之後質問沈渟淵——

你能接受嗎?

能,那麽聞清臨就會默許,沈渟淵在他心底所占據的位置更進一寸。

不能,那便退回原位。

總歸,主動權還是在他手中的。

沈渟淵沒有立刻回答,他垂眼看了聞清臨兩秒,才啞聲反問:“聞老師願意告訴我嗎?”

“當然了,”聞清臨彎唇笑了,意味深長般道,“我現在很樂意對你坦誠。”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了電梯間旁邊的吸煙區。

聞清臨從外套口袋中摸出煙盒,抽出支煙送至唇邊,點燃輕吸一口,才繼續道:“我之前和你講過,聞瓊,也就是我父親是被追債的活活打死的,但其實也不完全對。”

說起這個的時候,他又感覺到大腦些微發漲,泛起生理性刺痛了。

微蹙了下眉,聞清臨又吸了口煙,修長食指輕輕撣了撣煙灰,才迎上沈渟淵專註目光,進一步講下去:“那年我13歲,是在初一的暑假,那天我原本是在家裏畫畫,鄰居來拍門,說聞瓊在外面被人打了,打得很兇,田芳便帶著我出了門,聞金豆那時候還小,才7歲,現在想來田芳大概是怕他出事,所以把他留在家裏了。”

講到這裏時候,聞清臨就又自嘲扯了下唇——

田芳對聞金豆的偏愛,從來都很明顯。

沒有夾煙的那只手忽然被沈渟淵握住了。

聞清臨笑了一下,繼續講:“等我們找到聞瓊的時候,那群追債的早已經跑了,只有聞瓊一個人躺在地上,全身是血,像灘爛泥…”

邊講,聞清臨眼前又仿佛浮現出了,那十多年前的畫面。

時間果然是很神奇的東西。

當年覺得恐懼無比全身發冷的畫面,現在再回想起時,竟也只剩下了麻木。

可在感覺到沈渟淵握著他的手不自覺攥緊時,聞清臨依然很受用。

“但他當時確實還是有呼吸的,他奄奄一息對我說,要我打120,”聞清臨目光落向了虛空一點,指間的煙不知覺間已經燃出了長長一截煙灰,“我原本是要打的,但我那時候還沒手機,就準備去拿田芳口袋裏的手機,可我手伸過去了,卻被田芳按住,看見田芳朝我搖了搖頭…”

又緩了兩秒,聞清臨才倏然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沈渟淵,他一字一頓收束道:“再後來,沈總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和田芳誰也沒有打出那通120,聞瓊終於還是沒能支撐過去,失血過多死了。”

略一停頓,聞清臨又轉口道:“其實後來的這麽多年裏,我偶爾也會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其實我當時已經比田芳高了,客觀上我應該有能力掙脫她的手,從她口袋裏抽出手機打出120,但我始終沒有那麽做。”

聞清臨到現在都還清晰記得,自己當時看著奄奄一息的聞瓊,滿腦袋都只有過去那麽多年,聞瓊每一次賭博輸了錢,就回來打罵田芳,也打罵他…

那說長不長的一刻鐘,聞清臨竟沒能回想起聞瓊的半分好。

而再之後,也不等他回想更多了,因為聞瓊已經就這樣徹底沒了呼吸。

“所以你看,”聞清臨終於徹底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一瞬不瞬攫住沈渟淵的眼眸,似自嘲又似有意挑釁般道,“田芳也不完全是在誹謗我,她只是把她自己摘得太幹凈罷了,但這並不能否認,我骨頭裏確實是個壞種。”

所以,沈渟淵,你怕不怕?

沈渟淵沒有立刻出聲。

他們在煙霧彌漫間對視。

每過去一秒,聞清臨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下墜一秒。

這並不是個好兆頭。

聞清臨不自覺又蹙起了眉——

他想看沈渟淵被自己挑動起情緒,潛意識裏,卻非常抗拒自己因沈渟淵而生出什麽情緒。

將自己的情緒開關遞到另一個人手中,這在聞清臨看來,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

危險可以很迷人。

但聞清臨一向偏好的,其實都只是在自己能夠掌控的範圍內,的危險。

是清醒的失控。

顯然,這並不包括,讓自己的情緒也一並被別人掌控。

就像是為了掩飾什麽一般,聞清臨驀然低下頭去,將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煙舉起,再次遞至唇邊。

然而,在他唇瓣要含住濾嘴的前一秒鐘,眼前卻驀然探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沈渟淵以絕對強勢的力道,從聞清臨唇邊抽走了那短短一截煙,送至自己唇邊,深深吸了一口。

他並沒有立刻將這口煙吐出來,而是丟掉了煙頭,之後整個人傾覆過來,將聞清臨完全籠罩。

單手扣住聞清臨的下巴,沈渟淵重重吻了下來——

吻得又兇又狠,還極其惡劣,將口中的煙霧都悉數渡入聞清臨嘴裏。

扣在聞清臨下巴的手指還分毫不松,不給聞清臨絲毫反抗亦或逃脫的可能。

“聞清臨,”煙霧糾纏間,沈渟淵抵著聞清臨的鼻尖,啞聲喊他名字,“以後不準再這麽說自己,也不要對我有什麽誤解,你記好了,無論任何時候,無論好還是壞,你的立場,就都是我的立場。”

我永遠和你站在一邊,即便未來有刀山火海地獄巖漿,我亦都會與你共赴。

後面的這句話,沈渟淵沒有講出來。

但只是講出口的那句,已經足夠聞清臨從中品嘗到了,毫無遮掩的鄭重意味。

宛若承諾,宛若誓言。

理智在瘋狂拉響警報,但在這個瞬間,聞清臨卻還是清晰聽到了——

自己如擂鼓般喧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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