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你說他們已經走了？”

“對啊，天機堂方堂主嘛，兩天前他手下人來接手徐員外家案子的事，他就帶著他那棟小樓走了。”

石水聽到手下人來報，說打探到天機堂方堂主的蹤跡，說是在一處私人府邸住下了，主人家近幾日將要辦婚宴，她一聽便知那裏定是有命案發生。又聽說放多病與一位身體不大好的中年人同行，料想也許就是那人，當即趕往徐府。

誰知還是沒趕上。

“那人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叫什麽來著……方……方什麽來著，那幾天來的人太多了，我也記不住那麽多人名啊……”

“他說他姓方？”

“那肯定沒錯的，方堂主帶著來的嘛，說是他家長輩，那不姓方姓什麽？”

石水一連跟當地人打探了半日，依舊無法確認那人究竟是不是門主。

當年接到門主的絕筆信之後，她曾無數次去信方家，無論她怎麽問，方多病的回覆都是，門主已死。

可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曾經那座直入雲間，俯瞰眾生的高峰會如此輕易地崩塌。

哪怕門主早已將那塊生殺予奪的門主令送回她手中，她卻仍抱著一絲希望，哪怕那人不會再回四顧門，不回百川院，可他還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安然無恙地活著，再做回那個不著調的江湖游醫也好，或是變換別的身份也罷，只要他還活著。

可這麽些年來，她一直讓人打探方多病的動向，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獨來獨往，帶著那座被他改造過的木樓去往江湖各處，就像是借此緬懷故人一般。天長日久，她也慢慢開始相信，門主真的不在了。

可這一次，她終於不算是無功而返，那位姓方的中年人，也許就是門主。這次是碰不上了，但總會有下次。

“方小寶！開飯了！”

“來了來了！說了我來做你又不讓，我看看做了什麽好吃的！豬肚雞！紅湯燴魚！不錯不錯！”

方多病看著桌上的菜便食指大動，菜還未擺齊筷子便舉了起來，明明說出去都是名頭響亮的方堂主了，每到吃飯時，卻還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可惜舉起的筷子還沒落到菜裏便被一顆石子彈了出去，隨後一根包著布的“長棍”飛進了樓裏，直沖李蓮花而去。

方多病本欲伸手格擋，卻被那粒石子斷了先機，等反應過來時，只見李蓮花已接下了那根“長棍”，目光投向緊隨其後躍入樓中之人。

“許久不見，笛盟主跟人打招呼還是這麽不講道理啊。”

“物歸原主，不用謝我。”

笛飛聲說罷，便自行挑了位置坐下，又尋來碗筷便要與他們一同開飯。

一旁被彈飛了筷子的方多病自然不樂意了，擡手便要奪他的筷子。

“吃什麽吃！請你了嗎？你就坐下！你們金鴛盟的人都這麽不懂禮貌的嗎！要是不懂就讓我來教教你！”

笛飛聲一句話不接便與他動起手來，得虧蓮花樓經過改造，結實了不少，除了是不是被震得掉灰以外，門窗一個沒少。

李蓮花對於他們一言不合便動手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反正也勸不動，幹脆由他們打去，當然，白眼是沒少給。

等他們終於打夠了，想起來要吃飯了，李蓮花這才打開了那根包著布的長棍。

雖然新做了劍鞘，但那劍柄何等熟悉，那是他的刎頸。

“往事已矣，你又何必……”

有些人棄劍如遺，那是他曾狠心棄於山壁之上的佩劍，跟了他許多年，本以為是他少年時最珍貴的手足情誼，卻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笑話，一段血債。

他原以為，棄了劍，便能連同那些割舍不下的少年情誼一同舍下。

“人固有錯，劍卻沒有。”

方多病看到刎頸，也忍不住感嘆，這把雲鐵打造的佩劍尖利無比，卻是柔韌非凡，被李蓮花用內力貫入山壁，自此便牢牢嵌死。如今卻被笛飛聲完好無損地取出，想是費了不少工夫。

“你怎麽拿出來的？”

“本想一掌震碎山壁，就怕它承受不住我一擊。我便讓人找了十幾個工匠，一點點把石壁鑿開，雖然花費不少時日，好在劍身完好。”

幾經浮沈，他死過，又重新活過，曾經的故友都漸行漸遠，一身引以為傲的武藝喪失殆盡，十不存一。他們都很清楚，曾經可與之一戰的對手，早已沒了重新較量的可能。

可有人仍然願意善待他的劍，正如他一直以來的嘲諷奚落，卻始終將他奉為此生唯一的對手，他又怎麽不心存感激呢。

千金易，知己難。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通通咽下了肚，到頭來還是只得一句。

“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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