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茫茫海上，一剪孤舟孤獨地飄著。

天色漸暗，遠處似有風暴將要來臨。別的漁船早已回航，只有林伯帶著七歲的孫女還不肯放棄這最後一網魚。

“囡囡啊，快別玩了，來幫爺爺把網拉上來，咱回去了。”

他年紀大了，能出海的時候也越來越少。年輕人手腳麻利，早早出來，早早便能回去，他就只能多耽誤點功夫了。

眼看遠處聚集的雨雲越來越近，他催著孫女一起匆匆起了網便搖船往回趕。

“阿爺，你看那是什麽？”

孫女指的方向，是江流入海處，總有些無主的孤船從此處飄到海上，又被汐流沖上岸。

林伯著急靠岸，也無心去管這無主之物，卻見孫女不住伸頭去張望。

“囡囡，當心掉下水。”

“阿爺，船上白白的，是不是有人啊。”

聽孫女這樣說，林伯只好停了手，也望向那船，可惜他眼力沒有孫女好，望了一會還是什麽也望不清。

遠看天邊黑幕越壓越低，雖然心裏著急，卻還是調了船頭往那孤舟的方向劃去。

“還真有人……”

靠得近了才看到，孫女說的白茫茫，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面色蒼白，不知生死。

“阿爺，是個好看的哥哥！”

林伯將那船與自己的漁船並起，拉住正要往那邊爬的孫女，先探了探那人的氣息，確認他還活著才開口喚他。

連喚了好幾聲，那人才悠悠醒轉過來。

“唉，年紀輕輕的，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啊……”

林伯有一獨子，早年出海意外去世，只留下個沒娘的幼女，他們老兩口勉勉強強才拉扯到這麽大。

他見這年輕人好端端的，卻身無長物隨船入海，明擺著是個尋短見的意思，只得感嘆一句。

“老伯，我只是曬太陽曬得發困，不小心睡著的，並非想不開。”

誰知這年輕人眼皮還未張開，便來了這麽一句。

“你要再不起來，只怕龍王他老人家要拉你去喝茶了。”

林伯回了他一句，天上便剛好下起雨來。

“那豈不正好……”

見那年輕人嘴裏又嘟囔了一句，仍是磨磨蹭蹭地半天沒坐起來，只能動手去拉他，又耽擱了好一會才把他拉到自己船上，趕緊調轉船頭往岸邊趕。

好在他們離岸已不算太遠，總算在天即將黑透前上了岸。

林伯的老伴一直等在岸邊，看到他們靠岸才松了口氣。

“說了讓你早點回，帶著孫女呢，這要有個什麽事叫我怎麽辦！這是……”

孫女身後跟著下船的，是個衣衫白凈的年輕人，只是眼睛似乎不大好，還帶著病氣，磨蹭半天才下了船。

“哦，海上撿的，飯煮了沒有啊，今日魚蝦不少，剛好下鍋。”

漁家的飯菜很簡單，簡單到只有魚蝦，從下鍋到上桌不超過一炷香。

漁家的飯菜很豐盛，豐盛到一張八仙桌擺得滿滿當當，幾乎連一雙筷子也插不下。

被林伯撈上來的年輕人當然就是李蓮花。

那日他自山崖上縱身一躍，落到了剛好經過的烏篷船上。身上最後的銀子給了受驚的船家，又借了筆墨寫了最後一封信請船家代為寄出，便乘著船順流而下，也不曾想會飄到哪。

在遇到林伯的前一日，他碧茶毒發，沒了舉世無雙的揚州慢內力壓制，發作起來便格外兇猛。小小的船上無醫也無藥，甚至連想喝一壺熱酒也是奢望。

這樣的煎熬直到胸肺間一口熱血湧出方才止歇，因為他隨後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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