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羅森遞給秘書一份文件，臉色疲倦地說：“去幫我安排一下司機，送我回去。”

秘書一楞，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疑惑，問：“司機？”

羅森頷首，閉上眼靠進座椅中，左手的手指揉用力按著鼻梁。他按了幾下，感覺自己眼睛舒服了一些，睜開眼卻看到秘書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欲言又止。他問：“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公司養的司機難道都沒空？”

秘書忙搖頭，說：“不，當然不是，只是，為什麽……”他看向羅森，“司機的活計不是一直由莉莉絲負責嗎？”

羅森沒說話，盯著秘書看，沒打算回答，但是眼神裏透出非常不高興的情緒來。

秘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文件，說：“我現在就給你去安排。”

羅森嗯了一聲，說：“去吧！”

秘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然後看向站在門邊的莉莉絲，低聲地說：“你惹老板生氣了嗎？他讓我安排司機送他回去。”

莉莉絲聞言看向他，微微一笑，不答。

秘書聳聳肩，說：“好吧，不管怎樣，我先去安排，你自己看著辦吧！”

莉莉絲笑了，目送秘書離開，轉眼看向羅森的辦公室，她站在那裏沈默了一會，伸手推開了他的辦公室門。

羅森正站在玻璃窗前看著窗外，聽到開門的聲音，沒有回頭，只是問：“還有什麽事嗎？”

莉莉絲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後，說：“你忙完了？”

羅森一怔，慢慢轉身看向大門，就看到莉莉絲站在那裏看著自己，他微微皺眉，說：“你還沒走？”

“今天的工作還沒完成。”莉莉絲說道。

羅森心中一動，“我說了，你自由了，你已經不需要為我工作了。”

“是的，但是……”莉莉絲挑眉，“你不記得我們最初談的條件了嗎？我的薪水……可是按日算的，這一天還沒結束，我的工作就還沒結束。”

羅森在心裏嘲笑自己剛才看到莉莉絲沒走時，心裏的那份動容，他看著莉莉絲一會，輕輕地說：“看樣子你真的很缺錢。”

“嗯！”莉莉絲毫不臉紅地點點頭，說：“我答應做你的保鏢不就是為了賺錢，當然，賺錢也要取之有道，不是嗎？我既然要收你今天的薪水，當然得有始有終。”

羅森笑了起來，他笑著嘆了一口氣，說：“你真是我看到過的，最直白的人，無論什麽事，無論什麽時候，你總是這樣直白，直白得讓人無話可說。”也直白得讓他無法痛恨她！

莉莉絲點頭，說：“在很多人看來，直白很讓人感到討厭，尷尬，以及窘迫。”

羅森註視著莉莉絲，說：“是的，很討厭，很讓人尷尬，不過，”他笑了笑，“也提前預防了許多麻煩的產生。莉莉絲，你如果經商，或許會很成功。”

莉莉絲也笑了，問：“聽說你要找一個司機送你回家，那麽，你現在準備結束今天的工作了嗎？”

羅森點點頭，說：“是的。”

莉莉絲揚了揚手裏的車鑰匙，說：“我準備好了！你呢？”

羅森看了一眼車鑰匙，凝視莉莉絲良久，才緩緩地點頭，說：“我也是。”

尼莫莊園。

莉莉絲將車停在大門口，擡眼看看後視鏡，說：“到家了，尼莫先生。”

羅森從假寐中睜開眼，轉頭看向窗外，此刻外面的天色已暗，自家的別墅裏亮著燈，想必是查理已經回來了，他凝視著別墅的燈光，問：“你打算明天走嗎？”

莉莉絲轉頭，看羅森盯著窗外看，就點頭說：“如果你希望我今天晚上離開，我沒問題。”

羅森笑了笑，迎著莉莉絲的目光，在她臉上看了一圈，忽然問：“你以前，當過兵？”

莉莉絲挑眉，說：“你覺得呢？”

“我想，那些我沒有調查到的內容裏，或許，你曾經有這一項經歷。”羅森註視著莉莉絲，“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像一個戰士。”

莉莉絲嘴角微微一翹，笑了笑說：“誰知道呢？也許你的感覺是對的，也許，是錯的。”

羅森沈默不語，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你已經到家了，羅森。”莉莉絲微笑起來。

羅森沒說話，依舊註視著莉莉絲，半晌，說：“如果我遇到危險，你會回來救我嗎？”

“我不知道。”莉莉絲搖搖頭，羅森聞言，眼中立時露出一絲淡淡的失望，他剛想說話，就聽到她說：“就像你今天所說，我晚了一個小時回來，如果有人要殺你，我看到的只能是你的屍體……如果……你真的遇到危險，我當然會救你，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到你。”

羅森看著莉莉絲，他從她臉上看到了愧疚之色，他明白了，他一直認為莉莉絲對於安娜的死缺少歉意，其實不然，在這一瞬，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到底明白了什麽，他沖她露出溫和的笑容，說：“謝謝你，莉莉絲。”說完，他推開門下了車。

莉莉絲看著他走向大門，長長舒了一口氣，垂下眼掩去了自己的情緒。

翌日。

羅森從二樓走了下來，就看到查理穿著一身運動服，正握著一把小巧的手、槍，垂頭喪氣地窩在沙發裏，“據我所知，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早起床了，不是嗎？”

查理聽到他的聲音，如彈簧一樣從沙發裏跳了起來，揮舞著手裏的手、槍，對著他大聲地說：“叔叔，莉莉絲為什麽會走？你辭退了她嗎？”

羅森眼神一爍，問：“她告訴你，我辭退了她？”

“沒有，她說她辭職了，但是我不信！在我看來，這樣穩定又高薪的工作，什麽人願意辭職，當然是你辭退了她，不是嗎？她只是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辭退的，不是嗎？”查理有些生氣地嚷嚷，“我真是不明白，莉莉絲這麽好的保鏢，你為什麽要辭退她？”

羅森安靜地看著他，不答。

“叔叔，你為什麽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莉莉絲難道不是最好的保鏢嗎？”查理叉腰看著羅森，“在我看來，哪怕是我認識的人裏面，也沒見過他們雇傭過像莉莉絲這樣出色的保鏢！”

羅森緩慢地走到他面前，平靜地凝視著氣鼓鼓的查理，問：“你說完了嗎？”

“呃……”查理回視羅森，發現自己叔叔的臉上平靜得不太正常，他立即後退一步，正兒八經地說：“說，說完了，對，我已經說完了。”

“那麽，現在開始你聽著我說話，不許再說一個字，做得到嗎？”羅森問。

查理吞了吞口水，遲疑地點點頭。

羅森讚許地頷首，從查理手中要過了他一直拿在手裏的那把、槍，問：“這是，她送給你的？”

查理點點頭，旋即搖頭，說：“不，這個，不是給我的，她說這個是送給你的！”

羅森低頭，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這把、槍，這是莉莉絲一直隨身攜帶的那把，現在，她留給了他，他擡眼看向查理，註意到查理的眼神正留戀地徘徊在那把、槍上，他不著痕跡地將、槍放進了睡袍的口袋裏，然後，對著查理說：“莉莉絲……從今天開始不再為我工作，並不存在她辭職或者我辭退她的問題，這是由我們雙方協商決定，你不要再沖著我大喊大叫，這事情沒有你插嘴的份、”羅森看著查理逐漸低落下去的腦袋，冷冷地說：“還有，莉莉絲並不是最優秀的保鏢，你現在還太年輕，看到的世界太小了，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可以結束你的紈絝生活了，我會給你安排好的私人教師幫你補習，直到你考進麻省理工學院為止！”

“什麽？”查理大驚失色，“麻省！叔叔，你明知道這不可能！我怎麽可能……”他接收到羅森嚴厲的眼神，自覺地將後半句給吞進了肚子裏。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羅森盯著他的腦袋，緩慢地說完，轉身向著廚房走去。

查理聽到叔叔的腳步越來越遠，偷偷擡起頭看著廚房的方向，垮下臉重重地嘆了一起，小聲地哀嚎：“上帝啊，我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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